向茗再次道谢。
想起齐唤，她沉默了会儿。
她能理解他，魔法打魔法，但她忌讳的是他没有问过她，或者是跟她商量就擅自做了决定。哪怕这事她大概率最后会动用家里的关系，她也不希望麻烦他。
正好李语楠也说起：“我听说致臻跟台里施压，保你。”
这个向茗昨晚就知道了，她不知道的是：“除了魏总，其余四个赞助商，两个已经调转枪头。”李语楠分析，“严总那儿我家里看看，应该也没问题，算起来就只剩一个。”
魏总一个人成不了气候，尤其是致臻明显保向茗的前提下。再加上向茗家里关系使点劲，弄不好魏总就直接打脸。
李语楠现在就怕魏总还有后招：“他这次底气挺足，没人撑腰我不信。”
向茗猜到了：“找了大树呗，我已经让朋友去查了。”
时间问题而已，三天绰绰有余，她要做的是断了魏总身后的大树。
这点她自信，向家在沪圈算是翘楚，没多少人敢硬刚，所以，她才不忧不急。魏总敢撸袖子上手，是她的资料不好查，一般人查不到她真正的背景。
李语楠松口气：“那就好。”
电话挂断，向茗思忖了会儿，微信约齐唤，有些话她想当面聊清楚。
她跟他约在中明大楼隔壁的咖啡馆，没约饭是怕聊得不愉快，没有食欲。
齐唤到的时候，她点好了咖啡。她的是咖啡，他的是柠檬水。
齐唤上来就问：“吃饭了吗？”
向茗摇头，他又说：“一起？”像是没有昨晚和今早的冷场。
她还是摇头：“我有话跟你说。”
齐唤喝了口柠檬茶，他不大喜欢，是车祸后医生要求他戒咖啡，他才开始喝的。
“可能是我矫情。”她深呼吸，认为有些话就该说开，委婉那套看来不行，“齐唤，我不喜欢在工作里掺杂私人感情，不管是谁都一样。”
她表明自己的态度，她不是针对他。
有齐唤保驾护航，她确实可以很轻松，可轻松过了头就不止是轻松了。依赖这玩意会上瘾，她这次随了他，下次再遇上，他依然会是这样的处理态度，是不是每次都得借助他的手来搬走自己脚边的石头？
向茗想想就可怕。
“齐唤，我的感情观除了浪漫，更现实。有一说一，感情里双方平等，一方付出多了，感情浓的时候无所谓，感情淡了难免斤斤计较。”她心平气和说。
齐唤听到她叫他名字，他就知道她是认真的。尤其听她的平等言论，他心里头不大痛快。
两个人谈恋爱不必分那么清，这是他的看法。
而她不是：“我不愿意我们走到这一步。”
不说自己，就说她在纽约的同事Barry妈妈，她前夫是金牌制作人，她刚进台里，凡事有人兜底，从没受过委屈。那会儿他们感情好，她错了在他眼里都是别人的错。后来，他们有了孩子，二人世界少了，琐碎更多，争吵也多。离婚的时候，她前夫说了一句话，说她跟儿子一样没有断奶。
同事觉得好笑，明明一开始是他说了会永远宠她，最后，却成为了他攻击她的点。
同事说，离婚后她才看清，男人的爱说收回就能收，他可以毫无底线地帮她，也可以转头帮别人。
向茗打算深聊：“齐唤，我不希望别人提起我的时候只是你的未婚妻。我是向茗，这点不会改变。我不插手你的工作，希望你也是。”
感情上，她可以依赖齐唤，工作上，她不会。
齐唤等她说完，停顿的间隙，他定定看她，“向茗，投资节目起初有你的原因，但致臻的CEO是苏泽，所有决策最终由他拍板，不会因为你是我未婚妻而无底线纵容你。赞助商施压换你，节目半道换编导，作为独家冠名商，致臻一定会反对，不管是不是你都一样。”
向茗抓住他话里的重点：“如果我不是节目的负责人，致臻会进行这次独家冠名的投资？”
齐唤无言，他不会，至少他没想过让致臻跟综艺节目扯上关系。最先是因为她，后来是他打开了思路，以此营销M3。
为她为M3，各占一半。
突然地安静。
向茗懂了，她捧着咖啡杯，杯子是塑料壳，掌心冰冰的，同时在给她降温。
这件事情上，两个人互相不理解。
她换种说法：“关于邵桐，在南城是你把人支走的，是吧？”
齐唤点头，他意外她知道了，不过，他本来也不打算瞒着。没有刻意说是觉得没必要，小事一桩。
向茗拿邵桐举例：“这事我知道后很高兴，因为你在乎我的心情。可我希望你理解，感情是感情，工作是工作，工作上我不会任性耍小性子。有人对我不满，这很正常，我不可能要求所有人都喜欢我，更不可能动用关系调走所有不喜欢我的人。”
“我理解的恋爱是互相成就，你可以很好，但我也不差。所以，我不会因为跟你在一起就消耗你的关系网肆意开后门。”最后，消磨掉两人的感情。
之前她的话齐唤都能静心思考，唯独这一句让他不悦，这是生分，“向茗，你有没有想过一段关系里，不是你依靠我就是我依靠你，哪天我需要你，我同样希望你能站在我这边。”他也换了个角度来说。
向茗愣了愣，她手上用力，握到了杯里的冰块。她往嘴里送了口拿铁，半糖有点苦。
她认真思考后：“你会开口要我帮你？”她想的最多的是他最后一句。
齐唤哑然，沉默在两人间铺开。
向茗笑：“你看，你都做不到，何必要我理解。”
齐唤垂眸，看向她捧着咖啡杯的手。咖啡杯冒着水珠，打湿了她的手指。他从桌上纸巾框里抽了两张纸，伸手握住她手腕。
她缩了缩手，被他攥紧。
他越过大半张桌子，认真擦拭她手上的水珠，从手指到指缝，最后，他将纸巾团成一团。
向茗收回手，双手紧扣，没再看他。
齐唤又抽了纸巾，小心将她的咖啡杯包成一圈裹住，“如果这次是你的家人帮你，你还会生气？”这是他最在意的。
向茗下意识回：“那不一样。”
他闻言笑了笑，笑意不及眼底，“所以，我是外人？”
他也承认自己此刻情绪不佳，还有点矫情。他毫不犹豫帮她，是将她放在心上。对他来说，出面说句话，找找赞助商，不费一点力气，比他谈下一场大合作还简单。既不费力，又能让她省心，他不理解怎么就能上升到感情工作和平等关系。
向茗听出他话里的冷硬，她心里难受，眼底氤氲出水雾。
他从来没有这么跟她说过话。
“算了。”她嗓子也有些沙哑，“我还要忙，先回台里。”
齐唤拦住她：“我送你。”
向茗动动唇，没有拒绝。
他带她去中明地库，替她扣上安全带，车里一片静默，谁都不说话。直到电视台，她自己解了安全带下车。
算是不欢而散。
向茗到办公室，回忆两人对话，胃口全无。
楼下前台内线电话忽然进来：“向导，外卖。”
向茗奇怪：“哪里的？”她没点过。
前台瞅了瞅，报了私房菜馆的名字，她怔忪，是齐唤带她去过的。
“我下来。”她挂了电话，犹豫点开微信。
向茗问：【你点了餐？】
齐唤秒回：【嗯，先吃饭。】
不咸不淡，文字看着很冷漠。
向茗手机丢一边，先下楼取外卖。
他点了个砂锅，里头料多，什么都有，配上米饭很香。她先拍了照，在是否发给他时，又纠结了。
最后，她美颜了照片，配了贴纸边框发朋友圈。
她说：【Delicious！】
所有人可见。
向茗边吃边看着朋友圈，齐唤没有点赞，也没有留评。
倒是严厉来问：【看着超好吃！】
向茗回：【确实好吃。】
严厉又说：【我哥同款。】
她松口气，哦，他也吃午餐了，没饿着。
发小群又热闹了，问她换编导的事。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也有朋友品出了她朋友圈：【秀恩爱还是吵架了？】
她朋友圈很少发吃喝玩乐，尤其是工作日。
向茗嘴硬：【你们猜？】
周一说：【那肯定吵了。】
向扬和向往跟：【来说说？需要哥帮你教育教育小妹夫？】
周一来私聊：【他不信你？】
他以为是微博爆料她跟台里的江北宸不清不楚，齐唤不信她。
这点向茗没有怀疑过齐唤：【你有点八卦啊，朋友。】
周一像是认定了，特别气愤：【你别看微博了，那些人就是吃饱了撑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能不知道？】
他一长段一长段的消息来：【网上那都是键盘侠，自己生活不顺就指望别人更不顺，一个个闲着乱吃瓜，我看一个举报一个。】
【向皎皎，你要敢怂，我可看不起你。】
【放心，不就是几个赞助商，还不够看的，哥出手就给你解决了。】
【爆料人的事你也别急，优秀的人就是遭人嫉妒。】
向茗看笑了：【你对我的滤镜这是有多深？】
周一一本正经：【关滤镜什么事？哥这叫就事论事。】
向茗回了个“感动”的表情。
吃完，她投入新一轮工作。
一下午，齐唤没收到向茗的消息，他确实挺气的，为她的生分。她说的平等，实际上就是不肯麻烦他的意思，像是随时做好了分开的准备。
尤其是她的朋友圈，变相在疏远。
齐唤挺委屈，不知道怎么的她反倒生上气了。
苏泽来电，说：“查到魏总最近跟傅瑾文有联系。”
齐唤沉下脸。
苏泽又问：“继续吗？”
傅瑾文下场，必然是因为齐唤，他回：“那就更不能放过。”
苏泽说：“放心。”他听说总裁办的低气压，八卦一句，“跟向小姐怎么了？”
一提齐唤就胸闷，但他气归气，第n次打开向茗的微信头像，“没什么。”他不会说道她的不是。
“行吧，挂了。”
“嗯。”
齐唤再次点开向茗微信，那条朋友圈被他刷新了无数次。
怎么办？谁叫她住在他心里了，他能把心给丢了？当然不能。
他选择低头：【皎皎，对不起。】
没有回应，他继续：【如果让你难过，我向你道歉。我没问过你就做了决定，是我的问题。】
他的初衷是希望她前程无风尘，极目皆平川。这个他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表达，才能不再次引起辩论赛。
向茗依然没有回应。
齐唤看时间，早就到她下班的点了。
严厉来敲门，送文件的，“齐总，这两份需要签字。”在公司，他不叫哥，叫齐总。
齐唤打开核对一遍，签名。
严厉拿着文件：“我先出去。”
“等等。”他叫住。
齐唤沉吟：“给向茗发个消息。”他语气别扭。
严厉憋笑：“吵架了？”他顿了下，马上说，“我现在就发。”
老板的瓜不能随便吃。
当着齐唤的面，他问向茗：【游戏不？】
他暗戳戳跟了一句：【不会连你厉哥都不理哇？】
向茗准时下了班，刚到家，看到第二句就知道这是齐唤让他来试探的。
她换了鞋，回房间：【来啊。】
严厉悄悄觑了眼齐唤，发送游戏邀请，向茗秒入队。
他指了指沙发，示意自己要不坐下？
齐唤点头，出神看着窗外。
严厉开了队伍语音，向茗欢乐的声音，“厉哥，SOS！”
“来了。”
“厉哥厉哥，推塔。”
“OOO”
齐唤听着他俩语音，笑了笑。
第一局，严厉队伍获胜，他问：“再来？”
向茗说：“行。”
她最小化游戏，去看微信。齐唤没再发，白框挂着他的那句道歉。
对，她闹脾气呢，她看微信了，但就是不想理他。
齐唤没赶严厉，一边听两个人打游戏，一边看文件。
玩了三局，向茗觉得没意思，“退了，厉哥。”
严厉如释重负：“行。”他揣着手机，“我先出去？”
齐唤头也没抬：“嗯。”
向茗无所事事，闺蜜群里闲聊，蒋舒艺灵魂发问：【今儿不约会？】
她明知故问：【真吵了？】
向茗打字：【嗯。】
余笙不理解这有什么好吵的：【闲的。】
向茗想起她已婚，却一句没说的事：【原则问题。】
余笙看到后发起语音，打算跟她掰扯掰扯：“你俩是自由恋爱，又不是包办婚姻，有什么好原则的？不是他帮你，就是你帮他，有问题？”
向茗惊讶她跟齐唤一样的脑回路，犹豫真是自己理解有问题？
余笙今晚不加班，要回家，回的是塑料老公的家，也算是他们的婚房之一，她心里排斥就没有开车，步行回去，“你忘了，齐唤是商人，能做亏本生意？他既然能投节目，能施压保你，一定是在考虑周全的前提下。”
她亦然，公司决策会受情理影响，但一定是在保证有利可图的前提。就像她跟陆衍，结婚是为了双方公司的利益，隐婚是各取所需。
话说到这，余笙说出早就想坦白的：“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们，我结婚了，快两年。”
蒋舒艺不知道这事，直接炸毛：“什么鬼？”
向茗倒是没什么反应：“然后？”她了解余笙，能坦白，就是有了后文。
果然，余笙说：“然后，打算离了。”
蒋舒艺：“……”
向茗无语：“为什么？”
群语音里，因为余笙走路回家，周边都是车喇叭声，她几乎没有考虑就答：“各取所需完了，没什么好继续的。”有一点她没说，传闻陆衍有个白月光，她自觉让位。就像这两年陆衍带给余氏的利益足够多，超越了他们婚前谈好的条件，她投桃报李，应该的。
听着耳机里的沉默，她笑了笑，“小事，别把我想太脆弱。”
许久，向茗问：“陆衍对你不好？”
余笙到小区，她没进，站在花坛边，“没什么好不好，他帮余氏度过难关，我帮他应付催婚，还是那句话，各取所需。只要我不图感情，他就算是个好老公。”
“很公平啊，所有的东西都是等价交换，我享受了优越的生活，获得了家里所有资源，必然要有所回报，承担相应的责任。”她不是余家的亲女儿，她得为今日所拥有的感恩。
向茗心疼她：“笙笙，你不必小心翼翼活成别人期待的样子。”
余笙走到树荫下，伸手挡了挡刺目的阳光，“每个人追求不同，问心无愧就行。”她避而不答，这么说。
她拿自己当例子劝：“所以啊，皎皎，你瞎折腾什么呢？这么小一件事能吵出什么花来？你们是未婚夫妻，未来的夫妻关系，利益共同体，你可以这么理解，他帮你，也是帮他自己。”
向茗隐隐觉得不对：“没谈恋爱这就是小事，谈恋爱了就不一样。”
“能有什么不一样？”余笙还是觉得她瞎折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