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其实你不必知道。”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我麻了
第三十六章
跟本宫走
如果之前只是猜测, 那么此刻宁妱儿便已经能够确定,赵家出事了。
她双拳紧握,心口处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匀了几个呼吸, 抬眼道:“王爷既然不肯告诉我,那为何还要我问?”
沈皓行没有着急开口, 而是目光平静地望着她,许久之后,他慢慢出声,“你可信本王?”
这便是不打算说的意思。
一丝苦笑很快从宁妱儿脸上闪过, 她慢慢搁下帷帽,神色隐在薄纱内, 片刻后, 薄纱飘动,一口气长缓地呼出, “我信王爷。”
话音落下,宁妱儿重新拉起沈皓行的手,方才的事就好像只是一个毫不重要的插曲, 来得快去得更快,两人无事一般继续朝舒静院的方向走去。
回去之后, 两人喝药用膳, 期间宁妱儿还会与他轻松说笑, 一切如从前一样, 很难觉出半分异样。
直到夜深, 她躺在他身侧, 想要继续装作无事一样静静入睡时, 才发觉有些事一旦在静谧无声的黑夜里, 便会被无限放大,大到将她伪装了一整日的心绪彻底剖开。
“王爷。”宁妱儿望着床梁,哑声唤道。
这晚沈皓行也一直没有合眼,他在等她开口,终是等到了。
“嗯?”他慢慢转过身,望向昏暗中那张白得发光的小脸。
宁妱儿道:“王爷不必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她知道,沈皓行既然一开始不打算说,便是她问再多遍,他也不会说得,所以不如问问别的,比如这些。
“姑父姑母……”宁妱儿猛吸一口气,迟迟未将那口气呼出,最终在她憋闷到再也忍受不住时,才颤抖着将那口气呼了出来,“他们可还活着?”
“活着。”沈皓行握住薄被下那张冰冷的小手。
宁妱儿久忍的情绪在这一刻决堤,她转过身将脸埋在沈皓行颈窝处,眼泪止不住地向外宣泄。
“那、那采菲……”
“你所关心之人,皆尚在人世。”
宁妱儿还想要说什么,可她此刻情绪太过波动,连呼吸都要成了困难,根本无法完整的说出一句话来。
想到今日表哥那样决绝地不与她相认,沈皓行又一副为她好而不肯告诉她详情的模样,她实在无法不往最坏的方向去想,而此时得知她在意的人都活着时,心口那颗悬着的大石,终是可以慢慢落下。
情绪稍稍缓和了一些,宁妱儿撑起身子,泪眼婆娑地望着沈皓行,认真地道:“王爷,谢谢你。”
谢谢?沈皓行眉梢微挑,一时没反应过来宁妱儿口中的谢是在指何事。
而下一刻,她便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飞快的吻,随后她趴在他胸膛上,听着里面沉缓的心跳声,缓缓开口:“我知道,王爷是为了我好,既然王爷想我信你,那我便信你。”
不信也没有任何办法,她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上,她不知道她在他心中的位置,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既然表哥可以在魏王府出入自由,那么便意味着沈皓行已经插手了。
而他方才那句“尚在人世”,“尚在”两个字很难不让她多想。
既然如此,那她不如再贪心一些,让沈皓行将“尚在人世”这四个字变为“安稳于世”。
沈皓行勾起散落在手边的发丝,细细地把玩时,小姑娘那张逐渐温热的手头一次变得这般不安分,竟擅作主张地也开始玩起他来,平稳的心跳终是在她娇软无骨的小手掌中乱了方寸。
片刻后,那小手酸得快要抬不起来,而沈皓行却没有半分想要结束的意思。
“王爷……”宁妱儿娇滴滴喊了一声,带着几分祈求。
沈皓行心疼她是真,可这样的事不容半途而废,他低笑一声,用大掌将那小手紧紧包裹住……
许久之后,用下巴抵在她发丝间,问她:“这是美人计么?”
宁妱儿怔了一下,还未想好要怎么回答时,沈皓行却忽地笑了,“本王很受用。”
说完,他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起身去净房打水。
立秋之后便是皇后的生辰日,去年沈皓行身在衡州,未能入宫祝寿,今年他身在上京,若再不去赴宴,便有些说不过去。
皇后向来秉承勤俭而行,寿宴从不铺张,今年的寿宴便是在自己宫中摆家宴。
沈皓行知道王婉容不会轻易放过宁妱儿,这次出府便没有将她留下,不管如何,跟在他身边才能放心些。
宁妱儿穿了一身太监服,混在沈皓行身后的几个亲随当中,一路低头垂目,倒也不算惹眼。
入殿时,沈皓行带了一个随从进去,将常见留下,便是为了照顾宁妱儿。
宁妱儿紧张地跟在常见身旁,随着其他侍从一道被引去一旁的小殿休息,这小殿内隔着桌椅,上面摆着各种茶点。
今日带着宁妱儿,常见也是一万个小心,他不愿和旁人闲聊,就带着宁妱儿挑了一处最偏的地方坐下休息。
宁妱儿有些渴,却也没敢直接去倒水喝,而是看了眼常见,抬手在那茶壶上指了一下,因来时沈皓行交代过,入宫之后,任何要入口的东西,都要经过他或者常见的同意。
常见抬手倒了一杯,垂眸闻了闻,随口轻抿了一口,确认无碍后,方对宁妱儿点了下头。
按道理她没有味觉,任何茶水进到口中,应当都是没有什么差别的,可不知为何,这小茶壶里的茶水,明明是温热的,入喉却是有股淡淡的凉意,还挺特别的。
殿内许多随从小声闲聊着,再加上隔壁寿宴上不知是谁在弹奏古琴,只有一墙之隔,琴声让小殿里也显得热闹起来。
常见见宁妱儿只是倒水喝,便指着其中一块儿点心低道:“姑娘若是饿了,也可用些点心,属下方才已经查验过,无妨的。”
宁妱儿摆手道:“没事,我不饿。”
这些点心入口也尝不出味道,她便懒得去吃,不过待得实在无聊,便一时忍不住和常见聊了起来。
“你姓常吗?是哪个常呢?”
“属下不姓常,常见这二字是王爷起的。”常见颇有些尴尬地喝了口茶,解释道:“王爷当年觉得他会同属下常常见面,所以就用这二字给属下取了名。”
宁妱儿以为沈皓行给她取名字已经够糊弄了,没想到常见比她也好不到哪儿去,她犹豫了一下,看向桌对面的那个正在吃点心的随从,压声道:“我听侯爷叫他白俊,该不是因为他又白……又俊吧?”
常见点头道:“正是。”
宁妱儿唇角忍不住向上勾起,沈皓行明明读过那样多的书,给身边人取名却还是这样随心所欲,真是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
寿宴还未结束,宁妱儿不知不觉已经喝下大半壶茶水,这会儿又想出恭,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常见,掩唇道:“可有出恭之处?”
常见朝对面递了个眼色,他们这桌的人皆站起来朝外走去,宁妱儿还是跟在中间。
门外候着宫人,将他们一行人引去一处井匽。
这井匽是分男女之处的,这几名随从不能入女处,而宁妱儿这身装扮进去也会将里面的人吓到,白俊去男处绕了一圈,见里面无人,这才敢让宁妱儿进去,其他人都在外候着。
宁妱儿不敢耽搁时间,很快便从里面出来了,一行人回到殿门前,正打算进去时,一旁便走来几人。
宁妱儿将头埋得极低,没有去看来人是谁,见常见停下脚步,便也跟着停了下来。
“容贵妃吉祥。”
常见的声音一出,宁妱儿不由打了个寒颤。
王婉容目光穿过前面两人的肩头,直直落在那个娇小的身影上。
“本宫有东西给魏王,需得两个人去容乐宫取一趟。”她话是对常见说的,眼神却始终在宁妱儿身上。
常见知道容贵妃对宁妱儿是有杀心的,他刻意横挪一步,将宁妱儿彻底隐在身后,回头随意指了两个人。
容贵妃却是冷冷勾起唇角道:“你们两个,跟本宫走。”
宁妱儿虽然没有抬眼看,可莫名就觉得容贵妃是在对她说话,果然,常见立即就道:“王爷吩咐属下必须在外候着,至于这小太监,他是新入府的,尚不懂规矩……”
“那本宫便待魏王好好教她规矩。”容贵妃不等常见说完,直接冷声将他打断,“如此正好,你留着,她本宫便带走了。”
常见寸步不让,躬身又道:“王爷吩咐,属下不敢不从。”
“也好,那本宫便不为难你了。”容贵妃说着,慢慢转身道,“本宫当着皇上的面兴许讨一个人会更容易。”
常见登时一愣,他知道容贵妃绝不是随口说说,她是真的做得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讨要魏王身边的一个太监,这件事哪怕旁人觉得再不合理,皇上都有可能去应允她。
到时候再想拒绝便难如登天。
常见连忙道:“娘娘请留步。”
容贵妃慢慢停下脚步,缓缓回头,用眼角睨着身后问:“可还有什么托辞?”
常见立即拱手道:“不敢!”
容贵妃唇角微扬,转身朝外走去。
第三十七章
只是隐忍,只是蛰伏
去容乐宫的路上, 王婉容乘坐步撵,常见与宁妱儿跟在其后,宁妱儿直到此刻才渐渐意识到, 容贵妃是知道她的, 且还是有意冲她来的。
这一路上她心跳如擂鼓,尤其是跪在容乐宫的大殿上, 王婉容目光冷冽地望着她时,让她周身不禁生出阵阵寒意。
王婉容挥退殿内宫人,只命桂嬷嬷与宁妱儿留下,常见却稳站不动, 没有半分退下去的意思。
“本宫还能吃了她不成?”王婉容没有气恼,只是冷笑。
常见也没去解释, 他单膝落地, 冲上方拱手道:“望娘娘恕罪!”
王婉容知道沈皓行在意这姑娘,却是没想到会在意到这个地步, 要知道常见可是向来与他不离身的,今日竟会被安排在这姑娘身边,甚至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王婉容没再理会常见, 而是将目光放回那个瘦小的身影上,打量了片刻, 忽然道:“抬起脸来。”
宁妱儿气息抖了一瞬, 连忙抬头, 眸光与上首而坐的王婉容不经意间对上时, 双方的神情都有片刻的怔愣。
王婉容以为, 能将自己那个清心寡欲二十年的儿子, 勾得连她的话都敢违背的女人, 怎么也得是张祸国殃民的脸, 然而事实却与她想得截然不同,这张娇美的脸,干净的过分。
后宫什么样的女人都有,装作毫无心机的也不是没有见过,但是像她这样的……
王婉容眼睛微微眯起,一时竟想不到用什么词来形容。
她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不知几遍,最后竟莫名来了一句,“他不舍得给你饭吃?”
桂嬷嬷一早就在旁边摩拳擦掌,已经做好了要好好给这小浪蹄子一个下马威的准备,没料到等了半天,等到的却是这样一句话,她不由惊诧地看向身旁。
连常见也下意识抬眼朝上方看去。
宁妱儿方才紧张到大气不敢喘,对上那双几乎与沈皓行一模一样的眉眼时,她仿佛瞬间回到了一年前,她在赵府第一次看到沈皓行那日。
这样审视又冰冷的眼神,让她浑身不自在,可没想到,她仓皇垂眸时,竟听到这样一句话来。
若不是王婉容语气过于冷淡,这话怎么听都带着关切宁妱儿,埋怨沈皓行的意味。
屋里片刻无声。
王婉容再次开口:“哑的?”
宁妱儿这才意识到她是一直在等她回话,忙摇了摇头,开口道:“回娘娘,王爷……他给民女吃饭的,一日三餐,从未缺过。”
也不知到底是怎么想的,宁妱儿在说完这句以后,莫名又补了一句,“王爷待民女是极好的。”
“呵。”王婉容这声轻笑充斥着讽刺的意味,她一面把玩着手指上修长尖锐的蓄甲,一面望着宁妱儿,慢悠悠地开口:“你不恨他?”
宁妱儿略微顿了一下,随后立即摇头道:“不恨。”
王婉容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她用帕子掩住唇角,笑了好一阵,才缓缓道:“你可是以为,本宫什么都不知道?”
在沈皓行拒不入宫这段时间里,王婉容已将宁妱儿的身世背景调查清楚,且还知道她是如何被沈皓行带来的上京。
所以在看到这张脸的一瞬间,王婉容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的自己,那时的她也有着这样干净的面容,这般透亮的眸子。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她与她的遭遇倒是有几分相似,皆已经嫁为人妇,却又不得已被人抢夺而去。
只是她遭遇的更加惨烈。
王婉容想到这儿,眸光在一瞬间又阴沉似不见底的深渊,语气也骤然恢复之前的冰冷,“不要在本宫面前自作聪明。”
宁妱儿这一次却意外的没有害怕,她仰起脸来正视着那双冷眸道:“民女没有妄言,是真的不恨王爷。”
王婉容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愈发收紧,蓄甲将漂亮的雕纹扶手划出几道细痕,“大婚当日,将你强掳而去,你不恨?”
宁妱儿说得越是真切,王婉容心中生出的愤恼越是强烈,不等宁妱儿回答,她又立即厉声责问道:“那你心中可有愧疚,对你夫君的愧疚?”
宁妱儿用力抿唇,也终是将目光缓缓垂下,片刻后极为缓慢地出了一口气,“发生这件事并不是民女的意愿,所以需要愧疚的并不是民女。”
她是受害者,需要愧疚的不该是她。
然而这句话落在王婉容耳中,便是狡辩的意思,她毫不客气地讥讽道:“对抢夺你的人没有恨,对你辜负的人也没有愧,你说得这是人话么?”
“民女自幼体弱,在家中数十载多为累赘,任何事也帮不到忙,出不得力,且一生也无以为报,这样的愧疚无论何时都长存在心。王爷将民女带在身旁,起初民女心中的确是有怨怼,然之后王爷待民女却是呵护备至,还有最好的大夫,最名贵的草药……”
说到这里,宁妱儿抿了抿唇,声音忽地低了起来,“民女兴许在王爷身边待着,还能多活几日。”
只要沈皓行待她可以一如既往这样好,待在他身边的确要比待着衡州时身子要更加好。
王婉容知道她患有心疾的事,如此一来,她倒是能想明白宁妱儿为何会不怨恨沈皓行了。
然而下一刻,王婉容忽然意识到什么,挑眉问道:“那你可知赵家出事了?”
宁妱儿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这倒是让王婉容有几分意外,只是很快她又反应过来,小姑娘只是知道赵家出事了,却不知道沈皓行明明在最初可以相助,却眼睁睁看着赵家入狱,没有出手的事。
王婉容目光慢慢落在常见身上,语气不明地轻轻道:“那你可还知,赵家原本不会出事。”
宁妱儿心脏陡然一紧,随她目光看去。
方才还隐约有种置身事外的感觉,此刻便被两道目光盯上,常见颇有些失措地蹙了蹙眉。
“哦……”王婉容刻意拉长了声音道,“原来他没有告诉你这些,本宫还以为,你是知道的,难怪你会说不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