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更要赶紧破坏掉赵夏意的黑板报了。
下班的时候温亚青又来了,先是哭了一通又问温雪梅怎么办。
温雪梅对自己的侄女也有不满,便跟温亚青说,“赵夏意不是凭着黑板报在领导跟前得脸的吗,你住在厂里,趁着晚上没人的时候把她的黑板报给毁了,看她怎么表现。”
一听这话温亚青瞪大眼睛,没想到她姑妈竟想出这样的主意,她害怕道,“姑妈,我、我不敢。这万一被人看到了……”
温雪梅有些不高兴了皱着眉头没说话,温亚青咬了咬唇,极力想这么做的后果,“咱们才和她闹了矛盾,这时候黑板报被毁,岂不是很容易就让人怀疑是我们干的了。领导们现在本来就对我们有意见,我们在做了这事儿岂不是印象更差了?”
眼睛一瞥她看见了黄三强的照片,忙道,“姑父本来就不高兴这事儿,万一再因为这个影响了姑父的前途,那姑妈和姑父不又得吵架?”
温亚青觉得她姑妈有时候挺厉害,有时候又昏了头,破坏黑板报可大可小,但在这节骨眼上破坏简直就是没事找事儿。
温雪梅有些生气,站起来说,“那我自己想办法,不用你管了。”
温亚青心事重重的走了,温雪梅却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怎么着也不能让赵夏意痛快了。
她出门转悠一圈,看到厂子门口巡逻的安保队的时候她突然又有了主意。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温雪梅觉得只要她想,这事儿就能办成,而且还能将责任推给其他人。
赵夏意可不知道温雪梅对她还怀恨在心呢。她这几天一直忙着画墙上的黑板报,一脸四天都耗在上头了。
后来一天赵夏意也不去车间观察了,当天下午加班加点的将画给完成了。
这两天赵夏意和庞雅惠也混熟了,不忙的时候就聊两句,现在完工了,庞雅惠笑道,“画的可真好。以前的时候这两面黑板都是空着的,后来裴主席说该利用起来,不能闲着,温雪梅为了糊弄便让温亚青写了那几个字儿,大约从去年起就是那几个字儿,没颜色了再描描,就这么糊弄了这么久。”
这事儿赵夏意倒是信,因为温雪梅姑侄俩真就是这样的人。谁家厂子的宣传部干事能无能成这样啊,画画不会,你好歹写字儿或者写文章好也行啊,结果三个优点没一个沾边儿的,还姑侄俩霸占着宣传部,简直浪费部队的工资。
赵夏意也没明说这俩的坏话,反而说起自己的打算来。
“黑板报的确该利用起来,毕竟这是在办公楼,工人来往的时候都能看到。”赵夏意说,“等后面被雨水冲刷了再画新的,那么大的厂子要是不好好的宣传起来那可真不行。”
说完俩人收拾了东西回去,路上碰见安保队的巡逻,庞雅惠还跟人打了招呼。
走出去几步赵夏意发现有人看她,赵夏意看了过去就看到两个小伙子同时朝她看过来,其中一个是之前给她报信的李伟,另一个却不认识。
再她看过去的时候李伟不好意思的收回视线,另一个则多看了两眼又装作漫不经心的收了回去。
赵夏意觉得最近奇怪的事儿太多了,她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让人看个不停。
能在这厂里上班的就不会不清楚这里的女工大部分是军属,一般男同志见了也会注意回避,哪会像这样看她。
不过因为之前被人跟踪的事儿赵夏意也留了个心眼儿,和庞雅惠回去的时候也注意打量周围的环境。
好在没有特别的,到了家属院那就更不担心了。
到了路口赵夏意跟庞雅惠分开,赵夏意估摸着这个时间晚饭也做好了,就去副食店看看有没有什么水果,可惜这个点儿副食店都要关门了,自然啥也没有。
走到半路,碰见许沐晨过来接她,赵夏意便说,“听奶奶说小刘明天回去?”
“嗯,”许沐晨问她,“今天工作顺利吗?”
赵夏意点头,“还行吧,上午画黑板报,下午去车间观察工人工作,还挺丰富的。时间满满当当。”
听她这么说许沐晨才放了心,“周末我们去看看外公他们?”
刚过来的时候赵夏意就想去,不过她上班时间紧就一直没去,而明天是周六,要是过去的话明天就得准备起来。但赵夏意还是道,“你不是得去复健?”
许沐晨点头,“复健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我们可以早点去医院那边之后去农场。”
赵夏意觉得也行,但还有个问题,“你腿没法开车啊。”
“找人送我们过去。”许沐晨说,“找林小强。”
赵夏意微微蹙眉,他们似乎太麻烦对方了。
许沐晨像看出了她的想法,便道,“明天下午回来请他来家里吃饭。”
赵夏意哦了一声,“那你看着安排。”
睡觉的时候赵夏意突然有些心跳不安,躺在那儿怎么都不舒服,赵夏意索性爬了起来大口的呼吸几下这才舒服了。
许沐晨也翻身起来,“怎么了?”
“睡不着,总觉得心跳不安的。”赵夏意说着揉了揉心脏的位置,那股子不舒服的感觉却是驱之不散,让赵夏意烦躁的想要抓狂。
十月中旬的天气夜里有些冷了,许沐晨担心她这么坐着会冷,便想拉着她躺下,“先躺下,和我说说。”
“我不要躺。”赵夏意心里烦躁的感觉更加明显,甚至因为许沐晨拉她这一下有些烦躁,甩开了许沐晨的手。
许沐晨愣住,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打在他的脸上,赵夏意看到了惊愕。
赵夏意捂住脸半晌才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了。”
心里的烦躁不安不止没有停歇,反而越发的强烈,让她忍不住想要发疯发狂。
赵夏意继续吸气呼吸,下一秒就被男人揽进怀里,“若是不舒服就打我一顿吧。”
闻言赵夏意噗嗤笑出了声,“我打你做什么,打你我就不心疼了?”
许沐晨不说话了,他实在不是个会安慰人的性子,看赵夏意烦躁他比赵夏意都着急。
但许沐晨的怀抱却让赵夏意慢慢平静下来,直到那股子不安与烦躁下去了,赵夏意才叹了口气,“睡觉。”
许沐晨嗯了一声松开她,等她躺下又给她盖上被子,“睡吧。”
天一亮,赵夏意就醒了,昨天下午她便跟裴如男请了俩小时的假,打算送了小刘走后再去上班。结果赵夏意起来时得知小刘早跟着车走了,早饭都没吃。
赵夏意囧了。
曹慧兰笑道,“人家车子改时间了,一大清早就来喊他,你没事儿上班去吧,不是要画什么板报挺忙的。”
赵夏意笑道,“昨天画完了,今天……”
“小赵小赵。不好了。”
罗红娟前脚刚迈进赵夏意他们家门就喊了起来,赵夏意陡然想起昨晚的烦躁,心里咯噔一声,“出什么事儿了?”
罗红娟是从服装厂里一路跑回来的,说了这话就双手撑着膝盖大喘气了。曹慧兰也急了,“小罗啊,出啥事儿了,你快说啊。”
赵夏意紧张的看着她,突然有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你的黑板报全都让人给糊了,然后有人贴了大字报说你是资本主义复辟,追求享乐主义,要求厂里将你开除呢。”
第98章
赵夏意的脑子嗡的一下,她以为她恨慌,但出乎意料的,她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没发生时她忐忑不安,但真的发生了又觉得也就这么样,甚至隐隐有兴奋的感觉。
在丰城时她妈总觉得她过去的十九年过的太顺了,还跟她说了好些在工作中会遇到的问题。那时候她不觉得有啥,可真没想到才来就遇上这么多问题。
她就在想,若是这两件事她都解决好了,那她以后的工作是不是就好开展了?起码在服装厂里就没人敢招惹她了吧。
被擦了又怎么样,反正不是她擦的,大不了重新画。
至于贴她大字报,呵,数字帮都倒台了,你贴个屁的大字报,想搞她也找个好的借口,生怕旁人抓不到把柄吗?
既然你们那么喜欢再背后搞鬼,那就彻底滚出去,反正她赵夏意是绝对不能怂。
赵夏意脸上突然就露出一抹笑意来,“罗大姐,不用担心,我们去看看。”
曹慧兰拉住她紧张道,“需要你爷爷帮忙吗?他在这边有熟人。”
“不用。”赵夏意摇头拒绝,“那边工厂虽然是部队办厂,但有书记有厂长也有工会主席,她们都是很好的领导,而且我画的怎么样,是不是合适,也不是搞破坏的人说了算的,就算说我做的不好,那也轮不到这种背后小人来说。”
她说的信心满满,曹慧兰和许根生对视一眼,决定还是相信赵夏意能处理好这件事情。
她们在一起生活也有一段日子了,赵夏意到底是什么样的孩子,有多大的能力他们现在也一清一楚。最初认识的时候的确像个被娇宠长大的孩子,在人情世故和做事方面有很大的欠缺。但这半年多她的变化也是巨大的,从什么都不会到独自写活动方案,再联合三个工厂一起办活动。
这些看似很简单,但实际上花费了赵夏意很多的心血和努力。
曹慧兰笑道,“那你去吧,爷爷奶奶相信你能解决好的。”
赵夏意笑了笑摆手走了,许根生在后头喊道,“但咱也不怕事儿,欺负咱的咱得还回去,别忘了背后还有我们做靠山呢。”
“知道了。”赵夏意和罗红娟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回答的声音响亮又清脆。
她的心里暖暖的,心底最后那一丝忐忑也消失不见。只要她有理,只要她没做错事,那她就没什么好畏惧的,大胆的往前走就是了。
罗红娟是乡下人,自小就吃苦,后来进厂当了女工也没觉得哪里不好。勤勤恳恳用自己的双手努力工作,却也从没羡慕过谁日子过的比她好。
这会儿却头一回羡慕一个人。
但很快罗红娟又想起赵夏意进厂这几天遇到的事儿,很显然温雪梅就是想给赵夏意一个下马威,想拿捏一下赵夏意。
可惜赵夏意并不能让温雪梅如愿。
像今天这事儿,很多人就猜测是温雪梅所为。
但后面怎么处理罗红娟也不知道,她是下了夜班出来看到的,什么都顾不得想就跑回来报信了。
罗红娟担心道,“这事儿对你会不会影响不好?”
赵夏意:“这不知道,先去看看再说,我倒是看看谁这么恨我。”
俩人急忙跑进厂里,办公楼前已经围满了人,有人看见赵夏意来了忙让开一个位置,“赵干事来了。”
赵夏意来厂里也不过五六天的时间门,可厂里大部分人却都认识赵夏意了。
为什么?
因为一方面是赵夏意长的漂亮,在这灰扑扑的厂子里委实耀眼,而且赵夏意做黑板报不只是凭着感觉画,每天下午都会去车间门里观摩,看工人怎么做衣服,还会问员工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在这过程中也就和工人熟悉起来。
虽然公布栏那里的独相她们暂时没捞着,但是两边墙上却是画了她们工作时的样子。哪怕只是个缩影,也足够她们兴奋了,这次是缩影,那下次会不会就是独照了?
她们对赵夏意的感官从一个漂亮的小军嫂到了真干事儿的赵干事。可比占着工位不干活的温雪梅姑侄俩强多了。
赵夏意见她们都看过来朝她们打声招呼然后就上了前。
然后就看清楚了公告栏上的情形。
最早赵夏意画的罗红娟的黑板报被涂抹的面目全非,还被人用粉笔划了个大大的叉号,旁边的另一块贴宣传资料的公布栏则贴了赵夏意的大字报。
说赵夏意每天都换衣服,而且衣服都不是普通料子是资本主义享乐主义。说赵夏意画的黑板报内容不健康是反gm。至于内容怎么反gm,上头也没写,倒像是强行给赵夏意安罪名。
大字报的自己歪歪扭扭,看自己也不知道写这个的人原本就这点水平还是故意用左手写的。
而在办公楼两侧的两块大黑板上,她昨天才完工的黑板报也被打了大大的叉号,画更是被涂抹的面目全非,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赵夏意心下微叹,觉得可惜,可是费了她好大功夫才画出来的呢,就这么被人给糟蹋了。
她环视一圈看了眼众人,众人也将目光落在赵夏意的身上,似乎都在等赵夏意的反应。
赵夏意看了眼正拧眉的裴如男问,“裴主席,这事儿查了是谁干的吗?”
裴如男摇头,“目前还没问出来。”
赵夏意笑了笑,“咱们厂里不是有安保队?据我所知因为咱们厂里从员工到领导都是女同志,所以安保队为了维护厂子和工人的安全特意安排一天一十四小时不间门断的巡逻。”
说着她指了指被破坏的黑板报说,“这么三块地方,并不是一两分钟就能破坏的,而且这地方离着厂房也有一点距离,灯光根本照不到这个地方,哪怕有路灯也是在五米之外,尤其墙根那儿,想要破坏怎么也得打个手电筒吧,不然也不能涂的那么均匀。安保队那么多人,昨晚就没听见一点动静吗?”
她说的合情合理,不光裴如男想到了这个问题,另一边正跟安保队长谈话的林巧慧等人也看了过来。
安保队长李长鑫眉头一皱,眼神不善的看向赵夏意,“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安保队玩忽职守?”
赵夏意笑了起来,“这是我说不说的问题吗?现在厂里出问题了,有人能悄无声息的,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搞了这样的破坏,难道我还要夸你们恪尽职守?我真夸了你敢接着吗?”
她话说的不客气,周围的女工却纷纷反映过来觉得赵夏意说的有道理。
李长鑫道,“这事我们安保队的确有疏忽大意的地方,但是若你的行事和做派没有问题,谁乐意贴你大字报。所以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你带来的,更何况在你来厂里之前,我们服装厂从没出过这样的事儿,就是过去十年都没有,怎么你一来就有了,那你就不反思一下吗?”
赵夏意被这话都要气笑了,“这倒成我的错了,我按照正规手续调职过来又按照正规程序跟人换的岗位,现在还要强行接受别人的诬赖?先不说我的行事作风如何,写的合不合规范,只说你们这样的安保队伍真的能保障工厂资产和工人的安全吗?厂里有些是军人家属,有些是附近的年轻女同志。今日是有人贴大字报,他日会不会有贼人进来做坏事儿?今日我可以不计较,但他日若出现更危险的事儿,谁又能理解?您是否还能理直气壮的将责任一分为一,不去思考怎么将破坏者抓出来,反而想当然推到我们受害者的身上,说着我们的不是?”
李长鑫的脸登时拉了下来。
但在场的从上到下都是女同志,被赵夏意这么一说登时吓了一身冷汗。
原本有些人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看赵夏意怎么怼安保队长的,但现在她们突然觉得这事儿并不是一个人的事儿。
今天倒霉的是赵夏意,那谁知道明天她们会不会因为一句口角被人悄么声的贴了大字报还不知道是谁贴的。进一步讲,今天贴大字报,下一步会不会威胁她们的人身安全?她们中可不止有军嫂,还有一些附近没结婚的大姑娘呢。
以前觉得安保队挺好的,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儿,竟然让人在眼皮子底下进来搞破坏了。
赵夏意继续道,“今天贴大字报破坏黑板报这还算小问题,但厂里那么多女同志,还有那么多的机器,明天会不会来偷机器,来欺负女同志?安保队是为了保障工厂和工人的安全设立的,拿着部队的钱却做不到位,您觉得合适吗,不理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