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哪去了。”江域敲了敲她的头，“春天女神根本不想嫁给光明神，海洋女神是在帮妹妹。”
乔宁莫名松了一口气，许是这辈子有一个关系极好的姐姐，她很抵触那种姐妹相争的戏码。
巫师拿出一块金色的鱼鳞，手指在上面动了几下，乔宁看得眼花缭乱，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他朝右边一指：“在那边。”
路过的侍卫像没看见两人一般，目不斜视地走过，两人顺当地穿过一片花园，数个走廊，巫师用乔宁看不懂的方法打开了地下室，一个被数条锁链捆着的人影出现在乔宁面前。
女人金色的头发已经脏污得不成样子，衣衫破烂，白皙的肩膀上满是伤痕，她静静地坐在地上，下身被完全砍断，边缘是已经凝固的鲜血。
脸颊微垂，呼吸极度缓慢，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乔宁心中一颤，等巫师砍断绳索后立即上前，小心抬起女人的脸，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映入眼帘。
是安德莉亚。被折磨地不成样子的安德莉亚。
几年前，她留给乔宁的记忆里白皙丰满，明艳夺目，单纯又骄傲，对未来充满期待，爱情将她的脸颊滋润地越发红润，她说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女子。
眼泪猛然出现在眼眶中，乔宁不敢将泪落到她肩膀上，怕弄疼她的伤口，巫师凭空拿出一个座椅，将安德莉亚轻轻放在上面。
“谢谢巫师大人。”乔宁抽嗒嗒地感谢道，眼睛被泪水洗得更加剔透。
巫师静静凝视着她，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椅子上的安德莉亚动了动，慢腾腾地睁开眼中，没看见她斜后方的乔宁，正对上前方被黑袍覆盖的男人，怔了怔，“是你啊，乔阿斯。”
她笑了笑，似乎牵动了伤口，疼地轻“嘶”一声：“看来你比我的运气好，我妹妹……。”
乔宁见姐姐醒来，立刻惊喜地上前，安德莉亚看见她，见她眼神清澈纯真，没有一丝苦难之色，想来这辈子生活地很好，眼里闪烁出一抹泪光，欣慰与喜悦交织。
她按下要问乔阿斯的话，抓了抓乔宁的手：“我们先出去吧。”
三人回到旅店，乔宁先给姐姐擦了擦身子，等她出去给她拿吃的的间隙，安德莉亚看向桌子旁默不作声的男人：
“你什么时候找到她的？她这一世是人鱼？”
江域答非所问：“以后叫我江域吧，我不喜欢乔阿斯这个名字。”
失落大陆大陆古语中，“乔阿斯”意为“黑暗、阴险的生物”，和“菲尔伯特”的“光明、正直”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却不想宁宁对他有一丝一毫的偏见。
“江域。”安德莉亚从善如流，“菲尔伯特苏醒了吗？”
“估计快了。”
“真糟糕。”安德莉亚皱眉：“宁宁的神格和他的绑定在一起，他醒后一定会把宁宁带走的。”
光明神和黑暗神是两大主神，宁宁和光明神定了神婚，神格便被套上了“光明神后”的枷锁，成为光明神格的附属神格，受到光明神的完全掌控。
“他可以试试。”江域冷声道。
男人的脸上冷的几乎要掉出冰渣，安德莉亚忍不住笑，提醒道：“你可不要过度自大，你已经输过一次了。”
开完玩笑，她正色道：“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要强迫宁宁喜欢你，你也不想悲剧重演吧？”
江域没说话，乔宁正好端着点心进门，朝安德莉亚欢呼道：“姐姐快来吃东西，等你恢复好了，我们就回家。”
安德莉亚点头，拿起一块点心，见江域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眼中有些不满，知道这家伙是嫉妒她了，却碍于宁宁强行压着脾气，隐忍的模样和过去那个暴虐肆意的家伙形成鲜明的对比。
看来他成长了不少。
手里普通的点心仿佛变成了无上的美味，乔宁见姐姐如此珍惜一块点心，心中极为心疼，径自将所有食物推到姐姐面前，让她吃个痛快。
有昔日大名鼎鼎的黑暗神嫉妒的目光佐餐，安德莉亚吃得极为欢畅，竟觉得伤口都不是那么疼了。
但这只是幻觉。
重逢的喜悦消退，周身的疼痛立即剧烈起来。
她的下肢被砍后一直没能好好处理伤口，此时切口处已经腐烂，散发出一阵阵恶臭，乔宁看着姐姐因忍痛捏的手指深深陷入手心，鲜红的鲜血滴落，一言不发地出了门。
哈维是被黛雅的其他侍卫抬回来的，黛雅和迪伦都没有为他遮掩的意思，他的伤处传遍都城，以往交好的夫人小姐们瞬间忘了这个人，昔日热热闹闹的骑士府此刻门庭冷落，看门的老爷子困的打了个哈欠。
看见一个精致的绝世美人站在门前，惊讶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主人、主人什么时候勾搭上了这么一个美人儿！
即使伤了要处，美人儿也没嫌弃他，还亲自上门看望，看门老者羡慕地看着乔宁的背影，陷入深深的不公中。
哈维伤到要害又被一个变态折磨一通，垂涎的宝剑失之交臂，被黛雅公主踢出侍卫队，重重打击下来一蹶不振，天天躺在房间里喝酒。
得知乔宁上门，感动的几乎要流下眼泪，重重捶了自己一拳，决定以后一定痛改前非，一心一意对待美人。
急急忙忙收拾好自己，看见站在枯萎的花园中女孩，心中一片火热。
走过去想抓住女孩的手诉诉衷肠，颈后却一阵剧痛。
他府上只剩下两个老仆，乔宁轻松地将人带出了府，临时雇了一辆马车把人塞了进去。
安德莉亚喝完药，还没见乔宁回来，心中有些担心，看见江域静静地坐在那，瞬间安心了。
好奇道：“你知道宁宁去哪了？”
而且去的地方没有危险，不然这家伙不会这么老神在在。
江域没回答，安德莉亚没纠缠，仰躺在床上休息，片刻后，房门被推开，一个昏迷的男子被丢了进来……。
男人身上臭烘烘的，浓烈的酒味和汗臭味夹杂在一起，胡子很久没刮，脸颊消瘦，看上去十分落魄。
尽管和记忆中的负心汉有很大差异，安德莉亚依旧一眼认出，是那个砍掉她腿的男人。
她眼神瞬间变凉，挣扎着想要起身，乔宁把她抱到椅子上，拿出一把刀，在男人脸上划了划。
“姐姐，你打算怎么报复他？”
“他的男□□官已经没了，就剩下一张还算可以的脸，我们把他的脸划花，声音毒哑，四肢废掉，把他都在街上乞讨，对他这么重名利的人来说，比直接杀了他更甚。”
见安德莉亚目瞪口呆地盯着她不说话，乔宁疑惑地歪了歪头，眼睛依旧清澈纯真，白皙的小手握着小刀在男人身上上下比划，仿佛正在和她撒娇要去郊游。
安德莉亚艰难道：“……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乔宁：“没谁交我，我从故事书里看到的，灰姑娘、白雪公主、黑天鹅……反派作恶多端，最后都受到了严重的惩罚，这个男人对不起姐姐，我们要报复回去。”
安德莉亚：“故事书是谁给你的？”
乔宁指了指不知何时扭过头看窗外的江域，满脸无辜。
第32章 人鱼
尽管安德莉亚恨不得把这个教坏她妹妹的变态狠狠打一顿, 但碍于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只能强行按捺住怒火。
不想再让妹妹学到些不好的东西，她冲江域使了个眼色, 在妹妹面前男人一向上道, 提着哈维的衣领从窗口跳了出去。
乔宁伸长脖子朝外观望, 却没看见人影，忍不住好奇：“姐姐，你打算如何处理哈维？”
“把她对我做的还给他罢了。”
她让江域把哈维变成了人鱼扔到她待过的地牢中。迄今为止, 陆地上抓到的人鱼都是女性人鱼, 用举世罕见的男人鱼换一个被砍断尾巴的女人鱼，相信那位公爵不会介意。
乔宁觉得哈维的下场一定不会好，没再问下去，趴倒床边, 仰着小脸满怀期待地对姐姐道：“我们回王宫吧, 巫师大人有能让普通人生活在深海的魔法, 他自己就能在那生活了一段时间。”
“他心肠好，我们去求他帮忙，他一定会答应的。”
江域心肠好？
安德莉亚爱怜地摸了摸傻妹妹柔滑的头顶，温柔道：“那我自己去求他, 你先不要插手。”
她怕那家伙趁机占妹妹便宜。
乔宁乖乖地答应, 小脸放到姐姐掌心，撒娇地蹭了蹭。
江域回来得很快, 隐晦地看了安德莉亚一眼，后者立即会意, 知道了哈维的结局, 蕴在胸腔多时的仇恨消散了不少。
她释然一笑, 正准备和妹妹解释自己暂时不能回深海, 却被那家伙提前开口。
“我们还要在陆地上待一段时间。安德莉亚的腿被完全斩断，需要教廷中的圣水才能恢复。”
光明神消失后，圣水也跟着消失，如今教廷的圣水不过是带着些许治愈力的魔法水，和圣水的效果天差地别。
不过那家伙就快醒了，圣水也会重新出现。
得知姐姐的腿有可能恢复，乔宁立刻决定在这住下，第二天一大早，她的房门便被敲开，黛雅和迪伦齐刷刷地出现在她眼前。
“伊莫公爵的人鱼宴会就要开始，我们来接你过去。”
乔宁疑惑：姐姐都已经被救出来了，伊莫公爵还怎么开人鱼宴？
没等她问出口，迪伦便开口道：“那条女人鱼死了，伊莫公爵又抓了条男人鱼，男人鱼比女人鱼更罕见，而且他的尾巴是金色的，非常耀眼。”
金尾人鱼只有她父王这一条，不会是父王被抓了吧？
乔宁急忙看向巫师大人，得到一个“安心”的目光，瞬间冷静下来。
黛雅和迪伦才发现她房间里还有两个人，一个半躺在床上，下半身掩在被子中，一个全身上下都被黑袍包裹，只露出一双满是疤痕的皮肤。
床上的女人不足为惧，黑袍人却能明显看出是个男人，且实力一定不凡。
且颇受宁宁信任。
黛雅和迪伦的目光顿时警惕起来，安德莉亚玩味一笑，看着江域并不开口。
“一起去吧。”江域起身，走到乔宁面前轻声道。
乔宁毫不犹豫地点头，让姐姐安心在房间里修养，安静地藏在江域身后，出了旅店，黛雅和迪伦都邀请她上自己的马车，乔宁两辆都不想上。
正四目寻找其他的马车，便见巫师大人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辆。
马车帘是她最喜欢天蓝色，四周镶嵌了数颗拳头大小的蓝宝石，木头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看上去比黛雅和迪伦的还要华丽。
乔宁立刻小跑过去，几下爬上马车，觉得这马车简直每一处都长在她的喜好上，高兴地掀开纱帘，对前方赶车的江域道：
“巫师大人，你早就准备好了吗？”
江域点头，目光直视前方，思维有些涣散，良久，才轻声道：“等一会有一个讨厌鬼会出现，你不要理他。”
乔宁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但她信任巫师大人，毫不犹豫地点头：“我紧紧跟着你。”
公爵府前已经挤满了马车，黛雅和迪伦一到，便有一身铠甲的骑士迎过去，乔宁紧跟在江域身后，见他目不斜视地递过去一枚请帖。
周围的人都是一身华袍，身上各种各样的宝石能闪瞎人眼，他的一身黑袍太过瞩目，身后又跟着一个世所罕见的大美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
黛雅和迪伦自乔宁上了那黑袍人的马车后就不好看，垂着眼看着这一幕。
骑士摸了摸上面的蔷薇花纹，脸色立即恭敬起来：“蔷薇王储，欢迎您。”
江域颔首，指着乔宁道：“我的王储妃。”说完深深地看向乔宁。
乔宁觉得这是权宜之计，欢快地点头，行了个刚学会的陆地贵族见面礼，然后邀功地拉了拉巫师大人的袖口。
江域轻笑，拉着她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踏入公爵府。
黛雅和迪伦不敢置信。蔷薇王储？宁宁不是蔷薇公主，而是王储妃？
蔷薇王储怎么会穿成这样，而且一大国王储成婚，一定会邀请各国贵族参加婚礼，他们却从没得到过消息，怎么看怎么可疑。
黛雅沉不住气，想上前质疑，被迪伦拉住，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乔宁进入宴会大厅，注意到墙壁屋顶上布满了光明神神像，抬头，一副五彩绘的光明神壁画正俯视着大厅内的众人，头颅微侧，像是在聆听着什么。
看来公爵确实是光明神的狂热拥护者，这一副壁画挂在屋顶，连吐个唾沫都要小心，时时刻刻要谨言慎行，那个公爵看起来可没这么大的毅力。
伊莫公爵身材矮小，体型圆润，看起来很是和善，被仆人提醒两人的身份后，本来要上前搭话，注意到江域冷淡的眼神，立刻谦逊一礼，没过来打扰两人。
十分有眼色。
门口传来一阵惊呼，教廷的人悉数到场，为首的正是那天在神像前的一群人。
大主教看到她，目光一喜，就要过来搭话，看见她被江域牵着的手，神情立刻变得极为难看。
他身后的主教不满道：“神后怎么能和别的男人牵手？”
大主教停下脚步，紧紧抓住手中的神龛：“神后失了记忆，年纪幼小，难免被别的男人哄骗，吾神复苏后自会决断，我们不能插手。”
看见神后身边的那个男人，他总有些不安。
那男人的气质，和黑暗神太像了。怎么可能，黑暗神比神主伤得重得多，怎么可能比神主先苏醒？
主教还是不满，却不敢继续说什么，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帮助神主苏醒。
如今教廷的势力大不如前，受王族的牵制便罢了，连一个公爵都敢威胁他们把神主复苏的仪式放到自己家，换做众神时代，他们哪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江域和乔宁这一对实在太醒目，大厅中所有人都在打量两人，男人们的目光落在乔宁脸上，几个年轻的贵公子看得太过目不转睛，撞到端着托盘女仆，碗碟摔落在地乒乒乓乓乱响，引起一阵骚乱。
乔宁不喜欢这些人的目光，拉着江域坐到角落，让男人高大的身影把自己整个遮住，才松了一口气。
对了，还没问来这里做什么。
“你也不怕我把你卖了。”听到她的问题，江域再次凝视她良久，缓声道。
“怎么可能。”乔宁自信道。她相信巫师大人，且姐姐没阻止，更加说明不会有问题。
宴会上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大厅四周不知何时亮起四道光柱，耀眼的光芒刺的人眼睛生疼，乔宁用手捂住眼睛，被江域抱在怀中，男人宽大的怀抱带着淡淡的海水的味道，让她心中安宁。
江域抬头，视线穿过人群，落在四座光柱汇聚的屋顶，五彩壁画像是活了一般，表情变得生动起来，接着，一道透明的白影从壁画中浮现，缓缓落在大厅中央。
“光明神殿下！”伊莫公爵捂着被光刺地不停流泪的眼睛，激动地扑到光影脚边。
“殿下，您终于醒了，不枉我历尽千辛万苦找到遗失的光明圣器……”
教廷的众人慢了一步，听到这话，狠狠在心里唾了这无耻之徒一口。
这人还有脸说！光明圣器就是他从教廷偷走的，以此要挟教廷把复活仪式放到公爵府，妄图夺得神主的青睐。
神主至高无上，能聆听信徒内心的声音，怎么会被这等小人蒙骗。
大主教在伊莫公爵哀嚎的间隙中走到神主面前，恭敬地一礼，眼中热泪夺眶而出：“神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