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们睁开眼睛，看见光影中的神明，来不及惊讶、崇拜、激动，齐刷刷地垂头行礼：“光明神殿下。”
有人偷偷抬头，想看清光明神的脸，眼睛却被光芒灼烧地惨叫起来，被旁边的人诚惶诚恐地拉着请罪。
神明温柔慈悲的声音落下，轻飘飘地像天上的云，却又重得仿佛就在耳边，轻柔而又无处不在：“无妨。”
乔宁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从江域怀中抬头，想看看光明神的脸，小脑袋却被按了回去。
光明神早已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悠远的目光落在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的黑袍男人身上，女孩儿被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小手，他轻笑道：
“乔阿斯，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第33章 人鱼
江域静静的看着他, 目光嘲讽。
“你也一点也没变。”他轻声道。
光明神用光罩将三人拢在其中，从外面只能看到三人在说话，却听不清内容, 大主教等安之若素, 伊莫公爵脸上闪过一丝不渝，随即便恢复了虔诚的模样。
黛雅和迪伦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他们总觉得乔宁离他们越来越远。
乔宁和黑袍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光明神殿下要单独和他们谈话？
这个兄弟从来都不讲道理，和他吵架就是浪费时间，菲尔伯特微微抬头，视线透过男人的肩膀落在娇小的女孩身上, 眼中一柔。
“绮丽儿，过来这边。”他伸手, 声音格外轻柔, 透着蛊惑。
乔宁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她在陆地上一直用的“乔宁”这个名字，光明神怎么知道她的本名？
不过神知万物，光明神虽然刚刚苏醒，知道她的名字不需要废什么力气。
比起“绮丽儿”这个名字, 乔宁对“乔宁”两个字更有归属感，人鱼族毕竟靠着光明神的阵法才延续到今天, 乔宁正准备好好和对方道谢, 脑袋却被一只大手按住。
她费力从男人的胸脯中探出小脸，因为过于用力, 白嫩的小脸被略显粗糙的不了磨得微红, 大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怎么了？
江域摸了摸她的头，像时刻看着自家小猫咪不让它出去乱交朋友的铲屎官, 眼神温柔, 动作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他是坏人, 我们不要理他。”
“哦。”乔宁乖巧地缩回去，不再掺和两人的事，戳戳自家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的系统道：“你给我的剧情中有光明神的出现吗？”
系统也觉得费解。
剧情中从头到尾都是陆地几大国上发生的事，只在最后番外简略地提了一嘴：女主不知从哪找到了春天女神的神格，吸收后成为失落大陆唯一的神明。
随后将男主变成了她的神使，达成永远在一起的完美结局。
这熟悉的被欺骗的感觉，不愧是毛线团介绍的任务，这个世界的天道和它一样黑！
系统咬了咬牙，撸起袖子找这个世界的老板打架去了。
这人竟在绮丽儿面前如此抹黑他，菲尔伯特气笑，正准备召唤光明神神格唤醒绮丽儿体内沉睡的春天女神神格，却发现体内有一抹黑气正在游走。
是异域之气。
他脸色一变，直勾勾地看向乔阿斯。
“是你做的？不对，你答应绮丽儿要改过自新，不会用这种手段，是复活我的那些人。”
他撤掉遮挡三人的光罩，闭眼，无数心声在耳边响起。
在男男女女或惊艳或崇拜或不安的心声中，两道声音格外突出。
离得最近的大主教：光明神殿下苏醒，我教廷重新崛起的时刻终于到了，这一次，我必将带着教廷走得更高。
跪在地上不停发抖的伊莫公爵：光明神怎么没有受影响，那人给的东西真的有用？
恐惧中夹杂着无尽的野望：若能驭使光明神为我所用，整个失落大陆还不在我的股掌之中？
竟然被一只小虫子算计了，还让乔阿斯看了笑话。菲尔伯特眼中闪过一丝厌烦，强行按压住暴戾之气，挥手消失在众人眼前。
萦绕在大厅中的光柱紧跟着熄灭，众人面面相觑，教廷众人怀疑地看了伊莫公爵一眼，急冲冲地离开了这里。
光明神殿下的状态不对劲，他们要回教廷，请教皇询问神谕。
伊莫公爵心中忐忑，不知道自己的计划是否成功，是否被光明神发现，强压下恐惧，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光明神殿下苏醒，我们正好借这个宴会为他庆祝，博得，把男人鱼抬出来。”
光明神苏醒，对失落大陆各个势力都将造成巨大冲击，众人急着回去商量对策，但伊莫公爵的面子不得不给，只能留下来捧场。
心思却已经飘远，等到男人鱼被抬上来时，只有零星几个从不关心政治的少爷小姐围在笼子边，小声地议论。
“这条男人鱼好丑，尾巴哪里是金色，明明是灰色的。”
“皮肤也不敢，干燥枯黄，那条女人鱼虽然尾巴断了，又受了折磨，皮肤还是很好，听说这是人鱼族特有的天赋。”
“耶铎大魔法师正在研究用人鱼肉制作护肤品，已经成功了一半，希望快点研究成功。”
乔宁听着她们把人鱼当作货物和实验品一样议论，心中很是不适，男人鱼毕竟是她的同族，她作为人鱼公主，绝对不能见死不救。
趁着众人不注意，将桌子上空着的一杯红酒附到手上，准备泼到几个大贵族身上制造混乱，突然注意到笼子中的人鱼有些异常。
人鱼面容英俊，皮肤苍白，上面布满了被凌虐的痕迹，他似乎不太适应自己的身体，看着鱼尾巴的表情满是恐惧和憎恨。
他绝望地抬头，指着自己的喉咙想要说什么，注意到不远处的乔宁，神情一亮，激动地扑到笼子边缘，拼命摇晃栏杆。
是宁宁！宁宁一定能救他！他咬破手指，伸出栏杆在地上写了几个大字：我是哈维，救我。
乔宁对上他满是哀求和期待的眼睛，震惊地看向江域。
哈维看见她的反应，心中更加期待，脸颊紧紧贴在栏杆上，脸颊肉几乎都被挤出来。
宁宁不知道他的处境，她和那可怕的男人不是一伙的，他有救了！
这里不方便说话，乔宁拉过江域的大手，眼睛亮晶晶的，在上面写道：怎么做到的？
柔软的小手在他掌心移动，麻麻痒痒，像小鱼调皮地用尾巴在他掌心画圈，江域轻轻一笑，在她耳边道：“回去告诉你。”
说完拉着乔宁离场，伊莫公爵看见，神色虽然不好，却没敢拦他。
这人即使不是蔷薇王国的王储，能和光明神对话，表情还不怎么恭敬，身份一定不简单。
难道他是……
伊莫神情一凛，有贵族和他想到一块，聚到一起讨论，笼子边缘的少爷小姐发现哈维的字迹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大厅再次骚动起来。
少爷小姐的亲人们最先反应过来，将弟弟妹妹护到身后，黛雅和迪伦看到地上的字迹，仔细打量男人鱼的五官，发现他确实和哈维长得极像。
怎么可能？人类怎么可能变成人鱼？！
客人们再也待不下去纷纷离场，伊莫公爵送完最后一个客人，笑容立即消失，冷漠地看了笼子中的人鱼一眼：
“把他送到耶铎大魔法师那去。”
大魔法师正需要研究材料，不管这废物是不是人类变得，都能派上用场。
回旅店的路上发现了一家糖果店，乔宁买了一包，分了大半无所不能的巫师大人，把剩下的小心抱在怀里，准备回去和安德莉亚一起吃。
江域看见她的动作，拿着糖果的手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苦恼。
安德莉亚……一如既往地碍眼，偏偏不能杀，着实难办。
乔宁兴冲冲地回到旅店，推开房门，举着糖果袋子朝床上的安德莉亚晃了晃，却注意窗边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金发蓝眼，难以用词语形容的英俊五官掩映在阳光中，周身都透着柔和，仿佛只要接近就能得到温暖，他起身，一步步走到乔宁面前，轻声唤道：“绮丽儿。”
江域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这声音十分耳熟，乔宁瞬间反应过来：“您是光明神殿下？”
“叫我菲尔伯特就好。”他笑着点头，蓝色的眼睛比乔宁的鱼尾巴还要亮，“听说你现在叫乔宁？真是个好名字。”
“我随便取的。”
被初次见面的人夸奖，对方还长得这么好看，乔宁十分不好意思，让客人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才坐到姐姐床边，大眼睛里满是询问。
安德莉亚轻轻一笑，余光瞥见浑身散发黑气的江域，笑容更加欢畅，不好和解释，只含蓄道：“他以前是我们的朋友。”
乔宁自动忽略“们”字，她以前可不认识高高在上的光明神，估计是姐姐不好意思，才带上她当挡箭牌。
于是俯身，用一种揶揄的语气悄悄道：“难道他是我的新姐夫？”
房间内的都不是普通人，她轻小的声音在几人听来和在耳边呐喊没有区别。
光明神一口茶卡在喉管，直接用法术化去，心中的憋屈郁闷却怎么也无法消散。
江域却瞬间气顺，心情甚好地坐到菲尔伯特身边，拿出一块糖剥开，缓声道：“连口茶都不会喝，看来是睡太久，身体已经废了。这是宁宁给我买的糖，吃一颗压压。”
菲尔伯特很不想理他，但这是乔宁买的东西，他控制不住地伸手，却扑了个空。
江域把糖丢尽嘴里，看见菲尔伯特的动作，故作诧异道：“这是我要吃的，你堂堂光明神，怎么好意思和我这个落魄的凡人抢吃的？”
菲尔伯特：“……我没有。”目光几乎把江域戳出一个洞来。
安德莉亚静悄悄地看戏，捏起一颗糖果尝了尝，很普通的味道，不过是妹妹买的，确实比以前吃过的所有糖果都好吃。
乔宁惊讶地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看，举起手中的袋子，冲巫师大人无声道：别担心，我的再分你一半。
第34章 人鱼
菲尔伯特记忆中的乔阿斯沉默寡言, 气量狭小，阴狠狡诈，不高兴时绝对不会废话, 会直接让令他不高兴的源头消失, 最不屑用这些迂回的手段。
和现在的他简直是两个人。
眼见菲尔伯特快忍不住要动手，安德莉亚不舍地收回目光, 给乔宁解释道：“他不是你姐夫。”
是你老公才对。
这是乔阿斯和菲尔伯特的战场，两人显然不会牵连到妹妹，安德莉亚乐地看戏，拉着妹妹一起看。
她老公海神是个渣男, 海族长得尚可的女妖都被他睡过，如今海洋中大部分强大的海兽就是他的后代。
安德莉亚懒得管他, 专心修炼, 利用海后的身份收拢了一大批海族，趁着海神和数个女妖“战斗”后的虚弱期，抢了他的神格，自己做海洋女神。
海神不服, 去找光明神为自己主持公道，陆上“意外”被曾经相好过的海兽吞食。
那类海兽受孕后会吞食伴侣, 以保证生下最优秀的后代。
安德莉亚微微一笑, 比起光明神后或黑暗神后，她更愿意妹妹做光明神或黑暗神呢。
察觉到她的目光, 菲尔伯特心中一颤, 他太了解安德莉亚的性子，如果他和乔阿斯两败俱伤, 这女人绝对会剖出他们的神格。
遂完全歇了动手的心思, 和和气气道：“我体内被植入了异域之气, 需要你们帮忙。”
千年前，异域入侵，神族第一时间停下神战，齐心协力对抗外敌，关键时刻却被人背叛，和入侵者一齐沉眠在天际之海。
如今他们已经苏醒，入侵者也快了，他们势单力薄，过往的恩怨必须放在一边，展开合作。
那两人却都不为所动，两个在专心吃糖，还有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正懵懵懂懂地看着他。
菲尔伯特深吸一口气，冲乔宁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宁宁，糖给我一颗。”
要摆烂就都摆烂好了。
乔宁递过去一颗自己最不喜欢的草莓味，一只黑色的大手伸过来，菲尔伯特知道这家伙会捣乱，早做好了准备，一道光束把那只手拍开，捏着糖果得意洋洋地看向众人。
他赢了。
却见男人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乔宁垂头，在姐姐耳边小声道：“他真的是光明神吗？好幼稚。”
菲尔伯特：……
佯装若无其事地把糖果丢尽嘴里，看向江域：“你真的不救我？我们两个有共生契约，我死了，你也要跟着死。”
又看向安德莉亚：“我死了，你的鱼尾就无法再生，海族绝不可能承认一个断肢的海神。”
乔宁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了解到光明神的性命竟和姐姐的鱼尾与巫师大人的性命相关，立即道：“光明神殿下，我们怎么救您？”
菲尔伯特：“叫我菲尔就好，我是你的……”
“你去死好了。”江域慢条斯理地将口中的最后一口糖果咽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神情冷然。
安德莉亚摸了摸自己残缺的下肢，脸上满是傲然：“吾以实力开路，谁敢不臣服于吾？”
“不可以。”乔宁直觉事态严重，奶凶地镇压了两人，询问光明神是否有解决方法。
千年前，失落大陆不叫失落大陆，创世神以自身为祭，创造了世间万物，生灵为铭记神的恩德，以神名“耶和”为大陆命名。
创世神陨落后，大陆各个元素被众神执掌，光明神执掌光明，以及与之相关的治愈、四时、生长……随后他娶了乔宁做神后，神职和她共享，从此作为光明神后，春天女神也有了治愈能力。
安德莉亚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帮你找失落的春天女神神格？”
菲尔伯特点头，蓝色的眼睛仿佛一望无垠的大海，深邃中带着诱人的魔力，他静静地看着乔宁浓密的黑发和晶亮的黑眼珠，目光中仿佛有星光一闪而过。
“只有光明才能治愈光明。”
只有光明神后才能治愈光明神。
江域直接拉着乔宁转身就走，被乔宁死死拖住，女孩精致粉嫩的小脸憋得通红，清甜的声音中满是不解：“不是要找春天女神神格吗？不用找春天女神吧？”
所有人都看向她，菲尔伯特的眼神尤其震惊，带着伤感：“你不希望光明神后回归吗？”
乔宁被他可怕的表情吓得缩到江域身后，小声道：“我觉得人家可能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我们贸然上去，会对人家造成困扰。”
“反正神格在谁身上都是一样的，我们找到神格，放到你现在最喜欢的女孩身上，让她帮你疗伤，你们还能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江域紧握的双拳松开，眼中无处不在的暴虐消失，默不作声地任由乔宁拉着坐到凳子上，动作竟罕见地透出几分乖巧。
安德莉亚同情地看了菲尔伯特一眼。
光明神虽然不讨喜，对妹妹的心意却是实打实的。
乔阿斯太过暴虐残忍，冷淡孤僻；他却温柔体贴，时时能逗妹妹开心。在他和乔阿斯之间，她其实更支持他。
菲尔伯特被乔宁的话伤到，不顾乔阿斯的冷眼，脱口道：“你就没想过当我的神后吗？”
乔宁双目瞪大，小脸都要烧起来了：“我、我只是一条小鱼，对您一直十分敬仰，不敢有别的心思……”
光明神啊，看起来就很端肃正直温柔慈悲，适合高高地屹立在神坛上，她完全没法想象对方会站到她面前。
菲尔伯特能聆听万物的声音，自然听到了她的心声，用下颚点了点江域，沉声道：“这家伙就是黑暗神，你对他怎么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