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男人点点头。“怎么忽然间来的?”
李霞将事情跟他说一下,男人表示明白。“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好。”
“衣裳给我吧,我来送。你赶快做饭,家里还有肉吧?让孩子们去买点儿熟肉回来。”
老丈人第一次上门,翁婿也是第一次见。沈海阳如此热情的态度让李霞很高兴,点点头进屋做饭。
沈海阳本来是打算叫孩子跑腿的,想想还是自己去。让沈晖给姥爷送换洗的衣裳,他骑车出去大概半小时后回来,手里提着熟肉还有一瓶杏花村汾酒。
老汉已经洗漱后换了衣裳,听到孩子们说爸爸回来了,他紧张的赶快
收起烟袋。女婿是城里人,还是干部,可别让人家嫌弃。
沈海阳提着东西进来,老汉蹭一下站起来。第一次见面不知该说什么,因为是来求助,所以神色带着忐忑。
“爹,我是沈海阳,您女婿,您叫我名字就好。”
女婿和善开口,化解了他的不安。老汉笑着点头,翁婿俩在沙发上坐下。沈海阳的工作性质让他身上自带一股威严,老汉面对他比对着公社干部都紧张,一时没敢说话,还是沈海阳笑着打开话匣子。
问了下家里的情况,又开始唠地里的庄稼。说起这个,老汉有的聊。说村里土改了,家里分了地也分了家。
“房子不够住,也旧的有些漏。想着收了麦子抹一遍房泥,谁知就发生这事儿。也是倒霉,老冯家儿子也摔过,可就是休养几天就好。她二哥这,不知咋就能摔这么重。”
“这都说不定的事儿。没摔到重要位置也许就没事,摔到身上重要的地方了,几米高也可能要命。所幸二哥这没多大事儿,骨折做手术接好不影响以后生活。”
“唉!”老汉长长一叹。虽不要命,可一想到要花那么多钱顿时心塞。对于穷人来讲,钱它就是命啊。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何况他不是英雄,只是个普通的老农。
“爹您别太担心了,等一下我去医院看看。骨科我有认识的同学,拜托他给二哥手术做好一些,不会留什么后遗症的。”
听说有熟人,老汉顿时咧着嘴点头。国情就是这样,熟悉和不熟悉是两回事。这回老汉放下心来,晚饭就着猪头肉跟女婿喝了一杯。看桌上又是熟肉又是肉饺子,望着闺女满是不赞同。
“太破费了。过日子不得不仔细,爹教你的都忘后脑勺了?”
“请客不得不大方。”
拿老汉的话来堵老汉,老汉果然吹胡子瞪眼。“你爹算啥客?家常便饭吃一口就得,这么浪费……”说着老汉回头瞅了一眼,看没人才继续。
“小心姑爷心里埋怨。你又嫁个城里人我们在家就担心,这回实在没法找来,其实爹的心一直悬着,就怕给你找麻烦。我出来时把家里的积蓄都带上了,希望够用。”
“他不是方中诚,您老放一百二十个心。”
“瞧着倒是没有看不起的样子。可那也不能太过,本来咱是农村人,更不能做啥让人看轻的事儿。”
“女婿招待老丈人,这有什么可过分的。爹,您真是太小心了。走吧,咱去医院,让沈海阳找熟人问问,给找个手艺好点儿的大夫主刀做手术。”
“哎。麻烦女婿了。”
老汉将女婿看的是真高,李霞对此笑笑没多说。提着饭盒仨人去了医院,病房外就听到二嫂在里头又开始埋怨。埋怨男人不小心掉下来,埋怨不该让他上房顶、埋怨公公咋还不来,是不是小姑子不乐意帮忙。
“二哥咋样了?”
李霞一进去就打断她的话,病床上的老二看到他们进来想坐起来被李霞制止。互相介绍认识一下,沈海阳出去找同学,屋里就剩他们自家人。
“先吃饭、”
二嫂抱怨的话被堵了回去,面对李霞没敢再说。这个小姑子可不是软的,怼人毫不嘴软。
打开饭盒里头是饺子,还有熟肉。这么好的伙食顿时她更不说了,一人一饭盒拿起筷子就吃。
他们吃完饭,沈海阳和一名穿白大褂的医生一起进来。医生是沈海阳高中同学,答应给找主任做手术。
“胫骨粉碎性骨折,得做内固定。放心、我们主任是这方面的大拿,手术效果一流。”
“谢谢,谢谢大夫。”
老汉父子不住气道谢,医生笑笑摆手说没什么。“海阳跟我都铁哥们,你们有事儿尽管找我。”
“哎,谢谢。”
医生过来认了一下转身出去忙自己的,李霞出去打听了一下花费。这时期什么都便宜,初步估计说一二百就够。这下她放心了,如今自己挣着钱,这点儿花费不算什么。
第21章
夜里, 运动过后李霞缓缓开口:“我二哥这回出事,手里钱肯定不够。我答应我爹借钱……”
“这种事儿当然得帮啊。咱家你掌握财政大权,需要多少你做主就好。”
短短时间却好似非常了解, 这话在她意料之中。心里很感动,可她嘴上工夫不行, 也学不会旁人那撒娇的本事。这份儿情默默记心里,你爱屋及乌, 我也会同样对你家人。
“我要跟你说的是还钱。农村的收入我清楚, 如今刚刚土改,我们家最紧要的问题不止有温饱,还有住房。这钱,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能还上。”
李霞说完有些紧张, 其实她可以不说的。自己攒点儿私房钱就说是娘家还上了就好。而且父亲身上带了钱, 可那是一家子多年积攒,房子还等着修补用钱。她如今有能力,前世她单身带孩子, 娘家没少帮衬她,如今遇到这种急事她不可能置娘家于不顾。
她此举是试探他的态度, 以后娘家说不准还会有什么事。知道他底线在哪儿,说话做事也好有分寸。
“没关系。我们条件好多帮衬些没什么, 你父母养你这么大,适当回馈应该的。”
“嗯、谢谢你。”
适当、她暗暗琢磨了这俩字。说到底还是钱的问题, 当钱达到一个高度的时候,这点儿小钱就不算什么了。重来一世,想自己过的好, 也想帮衬下娘家。挣钱, 生活中大多烦恼它都可以解决。
翌日包子铺她又找了个人帮忙, 至于外人会不会中饱私囊她觉得只要不过线就好。卖包子她已经驾轻就熟,轻易糊弄不了。
自己腾出时间开始上街转悠,想着再做什么生意能挣钱。家电生意如今时机不成熟没法做,走私的活儿违法她不干,那就只剩衣食。
市场转悠了几天,二哥那边也消肿准备手术。上午等着手术出来,听到大夫说顺利大家都放下了悬着的心。
下午跟老父亲结伴回家,她绕路到商场门口看了一下。买了一罐奶粉给二哥补身子,营业员那鼻孔朝天的态度依旧。
“自负盈亏得到九十年代。那时候才会有柜台出租,私营。”
她站在国营商场门口嘀咕,老汉回头看她魔怔了一样伸手拍她一下。“你嘀咕啥呢?”
“嘀咕咋挣钱。”
“你那包子铺不挣钱?”
老汉一下有些慌,闺女挣钱不挣钱给他的底气完全不一样。虽说出嫁的闺女了,可闺女自己挣钱娘家需要帮衬了也硬气一些。要是全凭女婿,那、闺女借的钱或许不该要。娘家拖后腿,闺女在女婿面前腰不直。
“不是。”知父莫若女,李霞一下就知道她爹在想什么。“我挣钱不比你女婿少,你就别老担心这个了。而且这钱是你女婿同意借的,他都知道的。”
“那你还想啥挣钱啊?好好弄你的包子铺就是,别瞎胡闹。要是赔了哭都来不及。挣钱是容易的吗,做生意赔了那得心疼死。”
“我知道,不会瞎闹的。”
想租国营的柜台几年内是不可能了,她想想决定摆摊。暑假去趟京城,看那里有没有批发服装的市场,如果没有的话那就南下。
如今省城撂地摊的十分罕见,或许可以做第一批干批发的人。她手里有一定本金,又有着超前的眼光,知道这几十年流行什么。大批量进货,让那些小贩们去撂地摊零售。
一路都在想致富经,回家没去做饭,先将手里的钱清点了一遍。不到一万,但这时期的购买力绝非后世可比。有了这笔启动资金,她的批发大业就能开始了。
“霞、咋不做饭?”
“来了。”老汉在外喊,她赶快将钱重新放起来。
今儿是周六,按说这个点人应该都回来了啊。李霞系着围裙往
大门处t,依旧没看到人影。老汉之前将一一给接回来了,小家伙也奇怪的往外瞅。
“妈,哥哥姐姐咋还没回来?”
“不知道啊。你爸也该回来了啊,这咋都在外磨蹭呢?”
念叨一句她进屋做饭,很快那爷仨也都回来。隔着窗户她问咋这么晚回来,沈海阳扬起手给她看。他手里提着条二三斤的大鱼,黄昏中甩了下尾巴。
“哪儿来的鱼,好新鲜。”
“凑巧买的。为了买它我跑了好几里地,不过跟人约好、以后再想吃鱼就有地了。”
买个东西这么费劲,李霞笑笑给他拿盆拾掇那鱼。再等等,不要几年就啥都好了,至少不会像如今似的拿着钱买不到东西。
晚上本来要做面的,有鱼了她就改为焖了饭。二米饭、豆腐炖鱼、新鲜的黄瓜水萝卜等拌凉菜。家里吃完她骑车去给二哥送,等回来时看到沈晖拿着手电筒在胡同里帮人照明。
一男一女合力抬着一口木箱,沈晖一手拿手电一手提着个小罐子紧跟其后。女人是慕容丹玲,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进屋洗了把脸,她父亲关心的跑来跟她说话。“刚才那女人找女婿帮忙搬东西,被女婿拒绝了。闺女,这女人是不是后悔了?又想回来吃回头草。可看女婿的态度,不像是想跟她破镜重圆的模样。”
连老汉都能看出来女婿没有跟前妻破镜重圆的意思,沈海阳做事分寸把握的非常好。老汉说完看闺女不吭声,瞅瞅大门口深深叹口气。
“搬到你家附近,这女人咋像狗皮膏药似的?她要非贴上来你这不好办,毕竟俩人有个儿子在。晖晖刚看到她还在生气,后来她说什么怀胎十月,喂奶啥的,孩子没办法又跟她走了。”
李霞也没想到遇到如此棘手的事儿,慕容丹玲显然对这父子俩势在必得。也是,这时代的五万美金,足以让人忘却一切的扑上来。
说话的工夫天空再次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倾盆大雨接踵而至。父女俩赶快回屋。扒拉了头发几下,沈海阳从身后递给她一条毛巾。
“医院那边没什么事儿吧?”
“没。”李霞瞅瞅外头忽然间倾盆而下的大雨,“要不要去把晖晖找回来?”
“不用。很多事儿让他自己去看,给他时间。慕容丹玲说什么怀着他多辛苦,生他有多疼,他在妈妈肚子吸收的都是妈妈的营养。喂奶夜里起来好几趟,奶水可都是她的血变的。这么携恩以报,别说晖晖这么小,就是再大些也无法拒绝。”
“慕容丹玲为什么忽然间搬到咱们附近?”
“说是想儿子了。”沈海阳放开她默默望着她的眼睛。“这话鬼都不信,晖晖也皱眉。可他是她生的,这女人今儿拿生养之恩说事……这招数太刁钻。”
这是刁钻吗,这简直就是龌蹉。你是当妈的,孩子是你自己主观生的,他没有选择权,从你生他那一刻你就对他有抚养责任。
他爸爸成植物人你扔下他不管,那时候你怎么不尽自己当妈的义务。如今倒有脸跟孩子摆怀他生他喂他奶的功劳。
“那以后怎么办?”
“她不是个有耐心的,很快会露出狐狸尾巴。生养之恩,她已经拿这个在消耗,下一步我看她还能拿什么。”
眼下好像也只能如此,想起前世的新闻,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后来想想还是暂时先不说,静观其变。
老汉在廊下担心的来回度步,生怕闺女那臭脾气跟女婿吵架。他也知道这事儿它有问题,可有问题得想办法解决问题,发火吵架只会将人往外推。更何况是孩子自己的行为,女婿可没去帮忙。
外头依旧下着雨,他身体一侧被飞溅的雨水给淋了许多。可他不放心回屋,只能站在那儿想着等会儿要吵起来好歹劝劝。结果屋
里什么动静都没有,直到李霞出来倒水。
“爹、您在这儿干啥呢?这么大的雨赶快回屋啊,衣裳都要被溅湿了。”
“哦、哦。”
“别急,别急,我给你拿把伞。”
“不用,两步路要啥伞啊。”
老汉说着捂着脑袋从堂屋廊下跑到了耳房,进屋拿毛巾擦脸上的水,犹自在心里嘀咕自己居然猜错了。发生这样的事儿,他那冲动的闺女居然没跟女婿吵架?
耳边听到沈晖回来了,他闺女给孩子毛巾擦脸,找了衣服出来给他换。俩大人对此什么都没多说,他总是觉得不踏实。农村人离婚的少,他想着离婚两方都成了仇,那哪儿能乐意孩子去见另一方。
他以为沈晖此举一定会引发不小的波动,一夜都担心的没睡好,可事实就是人家一家人该咋地咋地。周末不用上班上学,大家难得睡了个懒觉。李霞习惯早起,院里收拾一下进厨房准备做汤面。
老汉跟着一起进来,坐凳子上抽烟。“妮儿、你俩挺好的吧?”
李霞知道父亲关心她,前世老人就老是劝她做事说话别那么急躁。“没事,挺好的。”
“嗯。有啥好好说,女婿是懂理的人。”
“我知道。”
“半路夫妻难关多,要互相信得过,别小心眼。那女人是晖晖亲妈,人家孩子亲近自己亲妈没啥大不了的,只要女婿心思正就好。男人那心啊、就像手里的沙,你越是想紧握越是流的快。过日子,有时候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爹我知道的。”
难得糊涂,那是生活的一种态度。其他事儿可以不计较,但感情的事儿总不好三人行。李霞对父亲不多言,心里盘算自己的赚钱大计。
其他都是假的,只有手中的钞票是实打实的。她还有俩孩子要养,没那么多风花雪月。慕容丹玲想用这样的藕断丝连来挑拨她们夫妻关系,可惜这丝没搭到位置上。
沈海阳早看清她的面目对她死心,多说一句话都不肯,她如此只不过让人更加轻视。她以沈晖为突破口,那是她亲儿子。可亲儿子也跟她产生了嫌隙,她又摆出生养喂奶的功劳。如此消耗,就如沈海阳所说,再深的感情和恩情它都经不住。
或许前世慕容丹玲用的也是这一招?沈晖那孩子重情,性子有些执拗。如果她一再用感情去消耗而换取金钱,有一天她那真面目被发现,沈晖该有多崩溃。
前世沈海阳不在了慕容丹玲养活他吗,还是他跟着堂爷爷?仔细回想,没得到更多有用信息。可以知道的是,他前世失去奶奶又失去父亲,他唯一的亲人就是母亲,如果她因为钱来哄骗他,那后来走到母子决裂失手误杀的地步就不难理解。
“在聊什么呢?”
说着话沈海阳进来了,李霞抬头岔开话题。“爹担心二哥的腿能不能恢复好。老农民可是靠身板吃饭的,怕他以后干活不利索。我正安慰呢,人大夫都说了恢复好了没事,净自己在那儿瞎担心。”
“爹你相信大夫的话。手术做的很好,好好休养能恢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