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里，记忆已经彻底终止。
从这趟迷幻又悲伤的旅途中出来，秦雪重没有直接回到现实，反而是在自己的意识虚空之中。
她看到，陪伴自己走过了很长时间的原主光团，已经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意识虚空中的无数裂痕。
秦雪重一开始以为是裂痕，因为在这些裂痕在虚空中产生了如玻璃碎裂后才有的割裂感。
可是她仔细一看，才发现不是。
那些，好像都是某种产生了空间扭曲的线。
有些细，有些粗，有些看上去一吹就断，有些却十分牢固。
抱着害怕把那些比较细的线弄断了的担心，她尝试着去碰了碰其中看上去最稳固的那一条。
---
于折竹紧张地端起枪，看着四面八方围过来的战斗机器人。
就在刚刚，秦雪重说完自己要引入那个“天命”之后，突然就没了声音。
时间已经过去了30秒。
正面欧阳昭明显已经不耐烦了，下令马上将在场的众人拿下。
于折竹看着头顶无数颗蓄势待发的低温拘束胶，心里清楚，如果秦雪重再不出现，这个小队，很有可能会交代在这里了。
就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他突然感受到了一阵心悸。
这让他失神了一秒钟。
要知道，他这个级别的作战人员，神经犹如钢铁，不管发生什么，绝对是什么情绪都不会有的。
可现在，他居然走神了？
一股熟悉又强烈的冲动，让他举起了枪，朝着天上，像是胡乱射击一样，随手开了一枪。
这颗子弹，击中了这个空间的吊顶，刚好发生了折射，刚好打中天花板上悬挂的低温拘束胶发射器背后的线路。
其中的一批，直接产生了爆炸。
爆炸产生的碎片，波及了整个天花板和四周的防御武器，让它们全部同时失能。
接着，在爆炸中看似毫无规律发射出去的几发，“正好”击中了外围的包围圈，把所有精英守卫全部放倒。
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直接被消弭于无形。
一片死寂。
就连刚才跳得不行的正面欧阳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于折竹知道，秦雪重绝对成功了，而且还做了什么。
他轻松地喊了一句：“喂，你还有什么招没有？没有的话，我们先进去工作了。”
第九十一章
主脑里的正面欧阳昭沉默了很久。
久到让于折竹觉得, 秦雪重已经默默解决掉了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大反派。
通讯频道里传来小秦果断的声音，“直接进入上传，不要拖。”
“收到, 我们进去。”
于折竹做了一个手势, 就要继续往里走。
同时, 他又在脑海里问秦雪重：“直接上传就可以？外面的病毒你可以解决吗？”
“应该可以。”秦雪重的声音有些奇怪。
“怎么了？”于折竹问。
小秦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轻声说：“我大概猜到了正面欧阳昭释放出去的东西是什么，以及……怎么来的。”
“是什么？”
“就像她说的, 是一种底层逻辑的力量，我刚才用了一些, 让你解决了现场的情况, 你应该也感觉到了。”
“没错，真的……很神奇，而且, 有点难以理解。”于折竹苦笑。
“确实难以理解, 我其实也不太懂, 但重点是, 这东西的来历。”秦雪重的声音再次变得奇怪了起来。
于折竹预感到, 小秦要说什么不得了的发现了。
“我怀疑, 这种东西，可能要那种经历过死亡的人, 而且运气好的话, 才能触摸到一点点。”
——这是小秦心里觉得最合理的推断，也是最强烈的感觉。
她感受到这股力量的时候, 同时感受到了原主死亡时的强烈力量。
于折竹没太明白秦雪重想要表达什么, 只是回答道：“好的……”
秦雪重继续解释：“我刚才通过你使用了一点那个力量, 其实已经用掉了差不多百分之一, 而且，根本没有办法恢复。”
“但是，正面欧阳昭能够把这种力量广播给全联邦，让所有人都受到她的操控……”
于折竹顿住了脚步，他喃喃地说：“那些……死去的人。”
“是的，她可能找到了什么办法，能非常有效率地从人的死亡中提取这种力量。现在的问题不是她到底杀了多少人，而是我手里其实只有一份这种力量，而她……”
“有上亿份。”
于折竹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猛地抓住了，被捏得生疼。
这意味着，正面欧阳昭和秦雪重的实力对比，至少也是一亿比一。
换算成真人，那可是真的……字面意义一人吐口唾沫都能淹死的程度。
“不，”于折竹说，“如果她真的这么强，直接制造意外把我们弄死好了，干嘛搞这么麻烦呢？还要威胁我们？”
“没错，”秦雪重说，“她这个能力绝对有什么问题，或者有什么限制，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是，我们要尽快上传，免得夜长梦多。”
“明白。”
脑内的交流很快，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就已经沟通完毕。
说完这些，秦雪重问同样很沉默的反面欧阳昭，“刚才的你也听到了，你知道什么情况吗？”
反面欧阳昭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天命’原本就是一个基于混沌系统开发的推理模型而已，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一个东西……”
“好，”小秦犹豫了一下，最后问，“如果把你上传了，你的意识……还会存在吗？”
“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但是……现在这个也不是重点，我们赶紧把事情搞定吧。”
明知道前面就是生离死别，大家都有些不舍，但都没有多说什么。
“对了，如果可以的话，让老李的锅盔店一直开下去吧，那么好吃的东西，不能消失了。”反面欧阳昭说。
小秦认真回答：“好，我答应你。”
在不安又紧张的氛围中，于折竹几人已经打开了核心室的面板，准备开始接入上传。
这时候，正面欧阳昭的声音又出现了。
“很好，我没想到，你居然能这么快抓住天命的本质，不愧是幽灵。”
“那么你应该也已经发现了，你那点萤火之光，在我面前，根本不起作用。”
“多说无益，让我看看你们能挡多久吧。”
正面欧阳昭说完这句话，再次沉默了下去。
外面，突然响起了剧烈的爆炸声。
整个核心间的外墙，被完全掀开，露出了外面铺天盖地的机械部队。
看样子，正面欧阳昭准备直接用暴力，解决掉幽灵组织一行人了。
“挡住！上传需要多久？”
“至少两个小时！”
所有人心里只剩下绝望。
要挡住两分钟还行，想要挡住两个小时？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就在这时候，反面欧阳昭突然按住了旁边的人为她连线的手，说：“等下。”
她和于折竹对视了一眼。
小于还没反应过来，接着他才明白，反面欧阳昭是想和秦雪重沟通。
还没等她说话，小秦已经开口道：“气候调节卫星！”
反面欧阳昭点点头，“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的思路很简单，这个世界上，只有一样东西和“天命”类似，那就是围绕着整个星球的上万枚气候调节卫星。
这些卫星与大气层上部漂浮着的调节气球相互作用，通过不断的能量释放，维持星球整体气候，使其免于崩溃。
天气非常好的时候，人们能看见，这些调节卫星就像是分布在天空中的星星，组成了一片奇特的星空。
有时候，又像是牢笼，把整个世界都关在里面。
只不过，在大多数时候都阴天的溪谷市，太少见了。
这些调节卫星，并不是一个一个独立运转的终端，而是由主脑中单一的混沌系统进行统一控制的巨大调节器。
从本质上来，这个庞大的气候调节器，实际上与“天命”没什么区别。
它们都是一种通过微小变量来控制整体的系统。
最主要的是，秦雪重和反面欧阳昭都抓住了一个重点。
——“天命”，是一种持续的控制手段，而不是真的病毒。
只要切断正面欧阳昭与外面的联系，外面所有恐怖的事情，应该就会停止。
两人一对视，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希望。
这时候，正面欧阳昭笑了。
“哦？这倒是个好办法，可是，以你们几个人，想要怎么关闭一万颗卫星？”
虽然她的语气轻松，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但于折竹听了出来，正面欧阳昭已经有一点紧张了。
秦雪重一句话也没有说，直接控制着于折竹，走到了原本应该上传反面欧阳昭的接口。
这个接口是最高规格的实验室接口，传输速度和稳定性都是最高的。
而且，通过这里，秦雪重还能连接到所有与主脑相关的设施。
接上之后，小秦在主脑浩如烟海的数据库中，定位到了混沌系统的所在。
她的意识虚空刚刚触碰到其中的时候，正面欧阳昭就惊叫起来，“主脑，立刻关闭权限！这人想要毁掉保护我们的卫星！”
主脑的声音依然平静。
“根据刚才的局面判断，您与秦雪重女士均以对环境或者人口灭绝作为最终手段，导致我无法判定哪方更加符合‘世界和平与生态健康’这一目标，直到两位达成一致，我将无法执行任何一方的命令。”
正面欧阳昭沉默了一下，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通过意识进入主脑，想要去组织秦雪重。
于折竹和一起行动的两名幽灵组织黑客，也跟着接了进去，以免秦雪重在里面需要什么帮助。
---
主脑的数据虽然庞大，但仅仅有条。
秦雪重感觉自己像是在一个非常复杂、却又无比直观的巨大仓库之中。
所有信息都分门别类地整理地一清二楚，就算是第一次看到这些数据的新人，都能第一时间找到自己所需要的信息。
如果有强迫症或者整理狂，估计能在这里一直生活下去，因为看上去实在太美了。
小秦也第一时间找到了混沌系统的数据。
只是看到的第一眼，她就震惊了。
因为最显眼的几个调试数据表明，这些气候调节卫星，已经完全能够将整个生态系统调节到最佳状况，并且进入健康的自然循环。
之前说的气候快要崩溃了呢？人类社会在灭亡的边缘呢？
“看来你已经看到了。”
正面欧阳昭已经来了。
在主脑的数据空间之中，她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一副学者的模样。
与反面欧阳昭不同的时候，她的表情平静，声音优雅，只是看了一眼，听到了声音，就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但是秦雪重知道，在数据空间里，根本没有好感这一说，估计是这人自己给自己加了情绪影响模块，能够让那些在这里接触到她的人，都受到影响。
小秦暗暗警觉。
“为什么？”她问。
——为什么有能力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却要维持着外面的灾难、里面的幻觉、还有那么多人悲催无比的谎言生活？
“因为一旦让他们知道真相，人就会懒惰，私欲暴涨，又开始争权夺利，把社会搞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正面欧阳昭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不如让环境变得可怕一点，社会压力大一点，更能激发人的潜力，让他们没有心思去想东想西。”
“所以，你决定有计划地去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散播病毒，绑架无辜，压榨所有人？”秦雪重反问。
“哼，一个健康的社会，当然不会是一尘不染的，有光鲜的外表，就会有阴暗的角落。如果阴暗的事情，都在我的控制之下，就不会引起社会的混乱。正是因为把他们都压迫到了极致，人们才会为了一点点吃的，每天工作40个小时，在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生产力如此高涨的时期。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我。”
说到这里，正面欧阳昭哈哈一笑，“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这就是人类的缺点，永远对未知抱有警惕。放心，你不用担心，等我解决了你们，会把你的脑子取出来，继续为人类未来的发展做贡献。”
小秦不说话了，她感觉自己在和一个杠精对话，继续说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这样的人，不死缠烂打地说到最后，绝对不会罢休。
她尝试着让意识虚空完全涌出，去接触每一颗卫星。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做到这样的事情，这也是正面欧阳昭没有立刻阻止的原因。
就连主脑要做这样的事情，主体服务器都会严重过热。
这种热量放在人身上，足以把一个人活活烧死。
可是秦雪重，却在一瞬间，直接激活了所有的调节卫星。
在她有意识地控制下，每一颗卫星的能量模块，都开始以超频功率过度运转，并且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亮度之强，甚至穿透了厚厚的云层。
像是有人点亮了星空。
这一次，正面欧阳昭是真的吓到了，她震惊地问：“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小秦灵光一闪，回答说：“这可能是打工人的愤怒吧。”
作者有话说：
我以后再也不立flag了，这么一章熬到了晚上，今天就一更（
第九十二章
上万颗精密运行的卫星, 在秦雪重粗暴的数据入侵下，瞬间被攻破。
一如既往的，秦雪重没有去调整数据或者阻止正面欧阳昭的连接, 她只是用最原始的物理手段——炸掉它们。
无视了卫星的运转数据库, 小秦单纯地使能量模块附近的线路过载, 用极高的温度，开始引燃位于卫星中心的高能压缩电池。
这样庞大的数据量，几乎赶得上主脑的核心运算量了。
正面欧阳昭想要上前阻止, 却差点被夸张的冗余数据冲散意识。
“你……”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完这句话，就感觉到, 秦雪重输出的数据骤然减少。
正面欧阳昭心中暗喜了一个瞬间, 她第一时间以为，秦雪重可能支撑不住这样的行为，意识已经开始崩溃了。
小秦反而微微一笑。
因为她已经感觉到, 原本和自己有数据连接的卫星, 在刚刚一个瞬间, 直接消失了上千个。
很明显, 已经爆掉了。
可是星球上空没有摄像头, 现在她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接口, 去看到清晰的画面。
正想着，于折竹传来了一段视频, 是溪谷市留守的后备小队发来的。
——视频有点模糊, 还有些晃动，明显拍摄得很匆忙。
视频的底层标识显示, 这是后备小队里的观察员发来的, 这人眼睛里植入了超高清的拍摄模块, 方便随时传递情报。
一开始的视角, 是在房间里。
拍摄者埋头跑到了安全屋的另一边，着急地打开了门。
出门之后，是一个由高级防弹玻璃组成的观察间，方便安全屋里的人无死角地检查外面的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