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桂兰拍了拍,“那当然。”
猜出张光香这么久还没上楼是去做饭了,她赶紧说:“行了,我跟你妈下楼去做饭,你陪着几个孩子玩。”
走之前她把岑建军也一并喊走下去帮忙,“老岑,走,咱下去。”
岑柏晚了半小时也到家了,知道他会带饭回来,张光香跟娄桂兰没做太多饭,随便炒了两个菜,又煮了点米饭。
当晚一家人难得一起吃了顿晚饭,吃完饭,苏雪桢找了个机会给岑梅塞了一个红包,岑梅笑得嘴都合不上了,把钱藏好,就知道这趟绝对没白来!
越晚回去越不安全,吃完饭岑建军夫妻俩就带着岑梅回家了。
睡前,苏雪桢给孩子们换衣服,一摸枕头底下,居然有五个红包,最早的只有她跟岑柏放进去的一个,她纳闷道:“怎么这么多?”
岑柏也走过来看,“看看多少钱。”
早上张光香给了一个,晚上娄桂兰应该也给了一个,算下来应该只有三个。
苏雪桢拆开看了眼,早上张光香给的红包她还记得是装在信封里,里面是五块钱,另外有两个跟她塞的造型类似的荷包是娄桂兰给的,里面也是各五块钱。
岑柏反应过来了,“另一个五块估计是小枫让妈给的。”
苏雪桢又拿起另外一个稍小的荷包,一摸,里面不是钱,拿出来一看就笑了,也猜出了是谁给的,“这估计是小梅给的。”
里面装的正是她晚上塞给岑梅的蜜饯。
这小鬼,没白疼!
被窝里太暖和,蜜饯塞进去,已经不能吃了,岑柏只能领了她好意,“可能看到妈给平平安安塞东西了,跟着学的。”
出生后第一次过年,家长一般给的红包数额都比较多,反倒是他们夫妻俩给得少,苏雪桢把钱都拿出来,给平平安安看,“快看,你俩今年过年都有17块钱压岁钱跟一颗蜜饯呢!”
岑柏开玩笑,“要不给他们俩也开个账户存钱?”
明年估计就没这么多了,不到一百块没必要专门去银行开户,“太少了,我们先给存着吧,过两年再看看。”
岑柏把平平安安抱出来放到他们床上,教他们练习抬头,就见俩孩子眼睛一直盯着苏雪桢看,他抬手点了点他们鼻头,笑道:“小财迷!”
“你瞧这俩,一直盯着你呢,估计怕你把钱吞了。”
苏雪桢把钱收了起来,“妈先帮你们存着,以后再给你们。”
平平安安咯咯直笑。
岑柏没眼看了,这俩娃也好骗了,戏谑道:“傻瓜蛋。”
苏雪桢自然不会吞他们这点钱,塞到柜里后坐了回来,“再过几天就满两个月了,抽个时间带他们去打疫苗。”
“两个月还有疫苗啊?这么小就要挨一针。”
“怎么没有,预防小儿麻痹的,咱妈自己忙不过来,回头看看啥时候有时间我们带着一起去。”
带着两个孩子出门不容易,光靠张光香一个大人肯定不行。
岑柏嗯了声,“下周我休息跟妈一起去医院。”
夫妻俩随后哄睡平平安安后也睡下了。
自打上次凌玉荣开完会之后,苏雪桢明显能感觉到杜书新的工作态度更加懒散了,好像是笃定自己一定能离开儿科一样,不过很快凌玉荣也给了他满意的答案,一周后开会正式宣布杜书新转岗到医院的统计科,在儿科干到月底就会转岗过去。
统计科在行政部门中虽然不如办公室跟财务科吃香,但总体来说算是一个闲差,说出去也有排面,杜书新得知这个结果还是很开心的,在凌玉荣说完他转岗的事情后,笑着站了起来,“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照顾,以后可以来统计科找我玩。”
人都要走了,大家纷纷起身说了一些场面话,“都在一个医院,以后肯定还会碰到的。”
会议结束后,柴春雨格外不理解他现在的决定,在两人都回到办公室后问他:“为什么要转去统计科啊?我们辛辛苦苦在学校学了三年的儿科,你就甘心把我们学的知识都抛弃吗?”
反正已经确定会转岗,未来跟儿科估计没联系了,杜书新也没什么避讳,“学了有什么用呢!我们经常加班,每天应付小病人就算了,还要忍受病人家属的各种不理解和投诉,工资也就那样,同样都是一个学校毕业的,那些早我们几年毕业的学长学姐,不仅升职称快,工资也比我们高,人家一毕业工资就58块,我们只有45块,凭啥呢?这个医院就是看不起咱们这些工农兵毕业的学生,既然工资都一样,为什么不能转去清闲一点的岗位呢?”
儿科比起别的临床科室,确实不容易,作为同一年进入儿科实习的医生,两人一起坚持走到了今天,柴春雨过去只是觉得他脾气比较急躁,但稍微也能理解,结果他这一番话的发言,彻底把两个人从此隔开了,她轻声道:“你心思也太狭隘了!”
“我们本来就没有经历过正常的考试流程,跟那些真材实料考进来的确实有差距啊,你去数数现在每年能考上大学的有多少,他们也不是没本事,只是缺了机会,跟他们比起来,我们已经很幸运了。”
“而且临床科室,未来一定前途无量。”
柴春雨上课的时候就听老师说过,实际医疗这个行业跟当下的科学发展也息息相关,会随着社会的发展而不断进步完善,就像过去的人完全无法想象打疫苗就可以提前预防疾病,也不知道现在的X光跟超声技术可以发展如此迅速。
临床的特殊性就在于他不是普通人一年两年就能掌握的,进入的门槛很高,会随着资历的增加,越来越吃香。
杜书新眼下已经半只脚跨入这个门,居然要放弃!
“跟你说不通,回头别累死累活还每个月拿着四十五块钱向我诉苦就行了!”
杜书新本来就不喜欢她,两个人虽说是同一年进来的,但柴春雨明显比她更会讨好凌玉荣跟苏雪桢,经常进手术室当一助,仗着自己一张笑脸蒙蔽大家,亲和力也很好,很多小朋友也喜欢她。
两个人,坐在同一个办公室,心境却完全不同了,不欢而散。
—— ——
乔大顺的蓄意纵火案,判决很快下来了,多罪并罚,当庭被判处死刑。
岑柏这天上午去参加了海上船员失踪案的判决,因为案子特殊,时间也过去太久,很多证据都遗失了,幸好有他们提供的多位船员的证词以及当年出海的各种资料,基本能形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
李磊跟侯红喜当场被判处死刑,其余涉案船员因为罪行轻重均被判处了有期徒刑,或长或短。
法庭宣判完之后,岑柏心里很是痛快,骑车回警局,在门口停车呢,一辆警车开进来,徐志虎跟江华押着两个人男人下了车,周玉良紧随其后,从车上抱了一盒东西下来。
岑柏眯着眼走了过去,“怎么回事?”
周玉良看到是他,没跟上徐志虎他们,跟他走在一起汇报,“岑哥,这两个人投机倒把,私下做生意。”
岑柏打开那盒东西一看,是二十来块手表,瞧着工艺还不错。
周玉良又说:“这两个人自己做手表来卖,今天被人举报了,所以我跟志虎哥去抓了人回来。”
私下做生意是严重扰乱秩序的行为,是投机倒把,要被严厉打击!
本来这事归治安处管,前些年治安处跟刑事侦查处合并了,统一叫治保处,这个工作就归他们来管了。
调取资料过后,下午正式开始审讯,由郑文权负责,坐下后,他看着被抓来的两人厉声问道:“你们是从哪儿得到这些原材料的?”
岑柏进屋坐在一边旁听。
被抓的两个人,一个叫秦必强,一个叫陈伟,年龄都不大,瞧着人也挺温和胆小,秦必强后悔死了,赶紧回:“警官,这都是我们自己用票和钱买的,可不是偷的。”
“你说我私下卖东西犯法了我同意,但我可没做别的坏事。”
两个人也很无辜,“说好的下乡回来给安排工作,你们的工作安排到哪儿去了?”
“我们回来,什么工作都找不到,只能在家啃老。”
岑柏翻了下他们两个人的资料,发现两个人确实在71年被安排下乡了,去年刚回来,其中秦必强的父母是在市手表厂工作的,可能私底下跟着学了点自己组装手表的技术。
“手表你们一块卖多少钱?”
“30块钱。”
看这品相也是仿的市手表厂款式,岑柏对价格稍微有点了解,一块能卖到80块以上,再贵一点的,有一百多块钱的,他们这个价格确实算低价了。
郑文权又问,“你们卖了多少?”
量刑要看他们的涉案金额。
“真没卖多少,撑死二十多个表,我们还投进去不少钱买材料呢!”
秦必强下乡久了,一时忘了市里对这方面管得严,而且大家对买东西普遍也都有共识,就是去国营的店里买东西,他们一开始以为降低价格卖出去能稍微赚点小钱,实际确实能卖出去点,不过整体干起来也难,完全没销路。
“警官,我们真的没卖出去几个,不信你们去查,我们屋里还剩下不少自费买来的材料呢!”
陈伟也喊冤,他是被秦必强拉来跟他一起干的,本来是回城没找到工作,铤而走险打算试试,谁知道三个月没到就被抓了!
涉案金额不多,加上两个人又是初犯,认错态度良好,岑柏最后只让人关了他们一个月,各罚了五十元以示惩戒。
很快到了月底,杜书新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期许,带上自己在儿科的所有东西离开了儿科去统计科报道。
苏雪桢看着他离开时高兴不已的表情一时也心情复杂,只能说人各有志,追求不同。
杜书新来儿科实习半年多一点,这期间他先是因为手术室的事情被勒令不准跟进手术室,后面因为苏雪桢产假的事情又被派给了凌玉荣,也算是经历了许多。
儿科本来就没多少人,突然走了一个人,大家都还挺不习惯的,一连几天,整体的氛围都安静了不少。
一直到元宵节这天,下午岑柏带着平平安安过来打疫苗,苏雪桢昨晚特意让他赶到快下班再来,到时候正好可以一起回家。
下午五点,岑柏把平平安安放到推车里,跟张光香来了儿科,两孩子刚到儿科很快引起了注意力,魏娟本来想逗逗孩子,一看睡得正香,双眼紧闭,露出的眉眼格外精致漂亮。
张光香没怎么来过她儿科,感觉很好奇,跟苏显国工作的环境可太不一样了,这猛一看就像个幼儿园,走进去对苏雪桢道:“你这环境也太可爱了。”
苏雪桢让吕子月去拿疫苗,无奈地笑了下,“为了让孩子放松好接受诊疗。”
打针的时候要把孩子弄醒,避免在睡梦中突然接触到疼痛刺激引起神经紊乱,好在俩孩子睡了一路了,岑柏一抱起平平,这孩子就醒了,兴奋地扑腾起手脚。
这个阶段的孩子已经逐渐开始认人了,加上平平对她的气味很敏感,苏雪桢害怕扎了这一针,给孩子们留下什么阴影,戴上了口罩。
岑柏抱着平平在她诊室转了一圈,看孩子清醒后,横抱住他在椅子上坐下,慢慢解开包裹的襁褓,露出肉肉的胳膊。
平平一脸天真无邪的微笑,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张光香看着那针,已经开始疼了,不忍看下去。
苏雪桢开始消毒,轻声对岑柏说:“扶好别乱动。”
岑柏头皮直发麻,嗯了声,抱稳平平。
苏雪桢对准孩子上臂三角肌的位置,缓缓推进去。
针刚扎进去的瞬间,平平立马大声哭了起来,哭声也惊醒了在睡梦中的安安,跟着嚎啕大哭,张光香赶紧弯腰抱起安安开始哄,一时诊室里成了眼泪的海洋。
儿科众人对孩子哭声都免疫了,见怪不怪,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岑柏还是头一回见平平哭这么惨,不禁担心接下来安安的注射,哄了几分钟后,平平终于不哭了。
安安跟着哭得眼泪汪汪,脸颊都是红的,看着可怜坏了,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又被岑柏抱起准备打针,他不忍心看,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苏雪桢十分冷静,开始准备安安的脊髓灰质炎疫苗注射,速战速决,赶紧注射完成,又闹得小姑娘嗷嗷大哭。
张光香想幸好今天岑柏跟着来了,不然她一个人真的不行,我的天呐!
带孩子打针真不是人能干的活。
两人是卡着点来的,打完针哄好孩子,已经过了下班时间,苏雪桢把白大褂脱掉,在窗户那站了会儿吹吹自己身上的气味,走出去才接过张光香怀里的安安,“现在的疼是为了预防以后不会生病啊。”
张光香见过平平安安哭得更凶的时候,不仅捏了把汗,“那我们回家吧?”
夫妻俩点了点头,抱着孩子走出儿科,慢慢下了台阶。
完全没注意到走廊另一角,周海然正在注视他们一家人,情绪的剧烈起伏下,他胸膛气得上下起伏,眼睛里震惊不已。
周海然知道苏雪桢被分配到人民医院儿科,他本来是想偷偷地过来看一眼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可能跟她再聊一聊过去的事情。
结果刚到楼下,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苏雪桢跟他那个认识没多久的傻大个老公,怀里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言笑晏晏,非常幸福的模样。
眼前的苏雪桢,跟在学校的她也完全不一样了,过去的稚嫩和单纯不见了,浑身上下散发着自信成熟的气质,还有几丝被宠爱甜蜜包围的感觉。
娇纵味淡了,但不是被人硬打压下去的,依然是被宠着的,是他完完全全没有想到的。
而且,她竟然还有了两个孩子!
结婚不到两年就有了两个孩子,这未免也太快了!
周海然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就看着那边一家五口人渐渐在暮色中消失。
起先他还以为自己可能还有机会,可没想到苏雪桢连娃都有了!!
难得一起出门,苏雪桢想着就不在家吃了,干脆在饭店吃,岑柏去点了菜回来,平平安安被放到竹篮车里,自娱自乐,孩子忘性大,早就不记得打针的事情了。
一行人吃完饭往家走,刚走进大院的时候,就看到几个孩子围着汤劲秋,央求他:“给我们也做一个嘛?”
汤天逸手里拎着一个花灯,站在爸爸身后,表情有些慌张,早知道不应该拿出去炫耀。
谷红青本来想把孩子们赶走,看到岑柏一家回来了,尤其是看到岑柏,眼里闪过几丝畏惧,没说话。
这么多孩子一直围在他们家不是办法,一个孩子还好,在大院里五个孩子都要做,做花灯材料都要钱的,让他免费给孩子们做也不现实,汤劲秋纠结了下,“你们去买吧?”
“买的没有你做的好看!”
钱海去供销社那看过花灯,没有他做的好看,汤劲秋在手表厂工作多年,不仅是做手表,别的手工活也都不错,他给儿子汤天逸做的花灯非常精致,竹骨架,灯身是带兔子彩绘的薄纸,烛光透出来特别好看,灰黄中带着一丝红。
“叔叔,你就给我们做一个吧!”
梁恩阳拽着他的袖子不撒手,“你需要什么我们都给你。”
做花灯的材料汤劲秋还剩了一点,勉强能再做几盏灯,但他不想白白送给孩子们,家里谷红青掌管着财政大权,一直等着过完年好用这钱来做生意投资,为了攒钱过得很节省,钱再少也是钱,便想用花钱买吓退这帮孩子们,“五毛钱一个,还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