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至洞口站定时,她看向覃夙朝石像伸出的手,还是微蹙眉叮嘱了句小心些。
覃夙极轻的嗯了声,便意欲直接将手按上石像。
然而,他的手还未触碰到石像裙裾,便有一股无形的灵力朝他反压过来。
也得亏他有准备,才不至被这磅礴的灵力给直接撞至后退。
但覃夙仍旧被这股灵力给压着后退了些许,这股灵力在覃夙手掌退出距离后便化为了虚无。
它仿佛在警告着来人:不要试图沾染石像!
“奇怪,这股灵力究竟从哪散发出来的呢?”妤蓼微抬下巴朝石像看去。
这石像就位于这么一个偏僻山洞中,且这山洞中也没啥机关要物,让只要入了山洞的人一瞥便能见着它,然而这里中的石像又不让人能轻易触摸。
此石像在覃夙的记忆中也不复存在,也就足以说明它对无情道诀的修成没有关系。
所以,这个和自己这般相像的女子,究竟是何许人也呢?
“我来试试吧,我想感受下它反压的灵力,我感觉它可能不会伤我。”说着,妤蓼看出覃夙眼中的不赞同,便再次说道:“你在我身边护着,为师自然也就会没事。”
这话让覃夙倒也不置可否起来,此刻他的确有能力护住她。
“师尊的嘴巴,真真是惯会气人又会哄人。”覃夙丢下这么一句话,下瞬便朝她伸手做了个过来的手势。
妤蓼闻言一笑,随他的意思站定了位置。
此刻,她身后些站着的便是覃夙,二人身形相差下,从后看去妤蓼宛若依偎在他怀中。
“对了,这地方为何会压制我灵力?”说着,妤蓼抬眼朝石像看去一眼,这才接着道:“莫非和这石像有关?你当初进来难道不害怕吗,没灵力还能在此修无情道诀?”
覃夙此刻正将她的手腕握住,带着她的手朝石像靠近着。
上世,临界界门失守,魔族倾巢而出为祸人间,师尊亦因此重伤不醒,正道几乎全员倒戈穷途末路时……
覃夙也曾冒出过卑劣的想法,他想着干脆和师尊一起身消道陨便是了,也省的看这世间污浊。
但他看着师尊昏睡也微皱的眉头,他清醒的认知到,她在最后一战的决心,她是带着赴死的决心也要拯救这世间的!师尊要的并不是这结局啊……而且,他根本舍不得、也见不得师尊是这结局。
所以,他压抑住那些心底疯狂滋生的黑暗,无情道诀也就成了他当时唯一的出路。
毕竟,在传说中无情道决修成者,妖魔共惧。
他想,只要他杀了魔尊。
只要魔尊死了的话,独孤神医,还有神医谷那么多的神医,他们的身后的弟子和家人自然也就安全了,这些人这时候总该对师尊相救了吧。
是以,魔尊的死成了唯一的解,要想杀死魔尊的他,修无情道也是他最后的解。
以上这般思绪只在覃夙心中一晃而过。
现下他只是淡淡的嗯了声,放缓了些语调道:“嗯,说毫无可惧是假的,因为害怕过找不到回师尊身边的路。”话毕,覃夙紧了紧手中她的手,“我又不会丢下你不管,我肯定也会亲自来寻你的。”说着,妤蓼微仰首朝后方的他扫了眼。
在妤蓼这动作下,二人的距离越发缩短了些,她几乎是半倚靠在了覃夙的怀抱中。
覃夙闻言哼笑了声,边握着她的手朝石像缓缓靠近,边漫不经心道:“师尊亲下战帖来寻我是吗?”
这幽怨之声,妤蓼闻言抿了下唇角。
她当初的用意明明是将人约出来谈谈,是他覃夙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一见面便是招招剑招过来。
但此刻,她决定还是先触碰到石像,再和他强调下那只是封普通的约谈帖。
无形的灵力在妤蓼二人触碰到时便威压过来,然在妤蓼将手触碰到时,灵力开始骤然缩减起来,就仿佛在确定着些什么似的,它开始包裹起二人的手。
灵力在裹至二人手腕时,无形的灵力刹时便没了个干净。
妤蓼的手心率先触碰到了女石像,冰凉触感传来,她瞥了眼手腕处散发着荧光的手链。
就在她要撤回手时,石像的底座开始响起些声音,咕噜噜的声响后。
“这莫非就是修仙话本子中的机遇?”说着,妤蓼浅浅一笑,屈身蹲下看向被石像底座吐出的书册子。
蓝底的书封,透出古朴和庄严感,册子上书写着潇洒飘逸的‘无情道决’四字。
它仿佛在告知着二人:看我,看我,我就是传说中的飞升秘诀!
“师尊还那么喜欢看话本子呢,上世我送的师尊又不细看。”说着,覃夙先一步伸手捡起书册子,他虚扶了把师尊让她起身,册子在他手中放低,他随意对着她方向翻阅了几页便合上。
妤蓼闻言噗嗤一笑,视线扫着他手上册子,这才回道:“这世你又没给我送,上世的话本子我又去哪能找到。”
“还有,我跟你说,我当初下的真不是什么生死帖!”说着,她放软了些语气道:“难道阿夙你还不信我吗?”
覃夙此刻也才细思量起她话来,师尊的确是没必要拿此来说假话的人。
那么,他们二人上世还是被所谓的正道名门摆了一道吗。
这般一想,他眼里多了抹狠戾之色。
就在覃夙再要说什么时,山洞开始剧烈震动颤抖起来,他一把揽抱住师尊,扫了眼这摇摇欲坠的石像道:“师尊走吧,我们先出去。”
待二人出去之时,这个山洞也在瞬间倾塌了下来。
妤蓼在出去时曾回首朝女石像看去,被压至倾塌的石像四分五裂下瞬间没了先前的风姿,此刻它已然和这山洞中普通的石块混合在一起。
雕刻者的别有用心下,仿佛这女石像在吐出这册子后,它也就没了存在的必要。
回首过来是覃夙递上的无情道诀册子,妤蓼将它接了过来才道:“你刚可看出这本和簪花大会的那本,里中内容有何不同吗?”
覃夙摇了摇首才道:“这册和我记忆中的无甚区别。而且,师尊,我们一同说过不碰这无情道诀的。”说着,他扫了眼被师尊拿过去的册子。
“为师知晓,走吧,你师妹他们应该也等急了。”说着,她灿然一笑朝山洞外走去,体内灵力亦逐渐开始复苏了起来。
待二人回至崖上时,妤蓼再次临渊望下去:覃夙所言果非不虚,如若他铁了心要困她于此,估计还真没人能寻至到此涯底。
毕竟石像不毁,她灵力也无。
但,覃夙不会的。
就像他先前说要如何如何自己,但也没做到底,更像是他的虚张声势。
这般一想,妤蓼脸上带了些笑意,她伸手过去握住他手腕探向灵脉。
覃夙垂眼看着彼此虚握在一块的手,还是没忍住问询道:“师尊,如若我这魔族戾气清不掉,师尊待如何?”
“不会的,你别担心,交给为师。”话毕,她放开手,抬首朝他露出个浅浅的笑来,想让他能够安心。
覃夙闻言只微点了点头。
他体内的魔族戾气此刻已然和灵力混为一体,师尊的避而不谈便可见有多严重了。
他敛下的眉眼里有猩红之色闪过,最后还是被他微闭眸子压了下去,抬首的他眸子一片清明。
待二人回至客栈时,妤蓼才知已然过去了五日。
知晓今日是何日子的时候,妤蓼有些没好气道:“你在山洞的时候,还点过我的昏睡穴?”
长睫低垂的覃夙,闻言微皱了下眉目仿佛在沉思些什么。
稍顷,他才抬首道:“师尊不许这般想我。”说着,他朝师尊走近些才接着道:“恐怕是那山洞的古怪,在弟子的记忆中,我们应当距离出客栈,只过了两日多才是。”
话毕,他将微皱的眉目松散开,上世的疑问在此刻有了答案。
难怪,上世他修成无情道诀的出来的时候,外边过去的时日与他记忆中不符。
当时,他只当是修炼入了迷。
也正是因为这古怪的时间差,等他出来时,正道几乎成了魔族走狗。
在这大环境下,无垢山里自然也有着贪生怕死的弟子,他们带着这些所谓的正派入了放置师尊的冰室。
他当时的第一个想法便是,杀光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只要杀了就好了。
然而,这些正道告诉他,想要救这临界道主,你去杀了魔尊,我们自然就不用交她出去了。
所以,他选择了从临界界门直入魔族,血战三天三夜下才杀了魔尊。
这般一想,他攥紧了身侧的手。
当初的他在师尊剑下所说的后悔,从来便不是后悔修无情道。他是在后悔未能在那时便杀光那些所谓的正道,以至于让清醒过来的师尊,身边留着的全是一群伪君子。
这些伪君子又利用着师尊牵制着自己,以至于,让他二人落得利刃相向的下场。
但这些,师尊都不必知道。
也不是没动过想让师尊都知道的心思,师尊会对自己涌上疯狂的悔意吧……
悔恨歉疚什么的,就让他私心自己的留着,此刻的他想要的是师尊完整爱意。
而且,这一世他来亲自清了这些败类就是了。
妤蓼看着覃夙眸中滑过的一丝笑意,这才道:“既然所感时日一样,看来那山洞的确自有奇幻。”
这山洞的奇幻,待往后闲暇了,她定要再次去看看。
这般想着,妤蓼起身朝窗外扫了眼,此刻晴空万里,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但,奇怪,都这么些时日了。燕儿他们不应该一封信笺不送到啊,这般一想妤蓼突然觉得心绪不宁起来。
“走吧阿夙,趁着天色尚早,我们先去和燕儿他们汇合吧。”妤蓼脸带担忧的说着,领着人直接朝窗外一跃而至对面屋顶。
二人御剑下循着孟询留下的记号,不多时便到了苏府。
妤蓼手腕翻抬下,在她脚落地时,清尘剑便入了她身后的剑鞘。
她微仰首望向眼前白缟翻飞的苏府宅邸,先前的的不安在这刻落到了实处,剧烈的心跳和怪异的难受感,这些仿佛都在告知她这个当师尊的,她的徒弟燕儿他们出事了。
覃夙上前握紧她的手,朝她安慰道:“师尊,师弟师妹他们也不是才下山的他们了。”
话毕,覃夙扫了眼这白缟翻飞的大门,率先上前几步敲了起来。
良久,里中才有一老翁的声音传来。
门未大开,老者的声音从一道小门缝朝二人跑了出来。
“门前何人,我府操持白事,不方便见客。”话毕,门后还传来几声男子的呛咳声,显然是个上了些年纪的老者。
但,妤蓼和覃夙二人互看了下,均轻摇了摇头。
他们确信了这老者的音色是门内人的故意为之,且这呛咳声更像是他心虚的画蛇添足。
覃夙动手无声的朝师尊指了指门,手上开始凝聚起灵力来。
第91章 坦率
“阁下能否开门一叙, 我同府上的苏燕儿小姐约好了今日相见。”妤蓼的声线温柔,见对方迟疑的未出声,她又接了句:“还望老人家您行个方便。”
然, 里边直接传来句不耐烦的声音道:“苏小姐因伤心过度, 拒见任何外客, 两位请回吧。”
话毕, 里边人还意欲直接将门闭紧。
妤蓼握住了覃夙意欲用强推开门的举动,朝他轻摇了摇头。
大门严闭后, 待里边人脚步远去时。
覃夙才朝师尊轻声问询道:“师尊是想…”
还未待覃夙说完,妤蓼伸手指覆唇上,朝他做了个‘嘘’的动作。
她一手拉过覃夙朝外边走了些距离才道:“他还没走远,此人不是普通人, 故意发出远去的脚步声在试探我们。”
“师尊是说…此人的修为很高?那他这手装扮老者可有些画蛇添足。”说着覃夙略微沉思了一瞬, 敛眼下直扑扑的睫毛在下方覆盖上一层隐隐。
“还有,他都未问询师尊你是何人, 便直接说师妹拒见外客, 我相信师妹不会如此的, 只会是他在说谎。”话毕,覃夙微掀眼皮朝人看去,似乎在求师尊的一个认同。
妤蓼点了点头, 眉目里多了丝忧虑道:“等天色稍晚些,我们到府中一探吧。”
“不用等,师尊我们现在就进去。”说着, 覃夙手上术法微动下, 二人的脚下的影子逐渐没了踪迹。
这是他上世后来所学术法, 匿影。
寻常隐身术法虽能防普通人,但修士一旦凝神下, 很容易察觉有异。
匿影此种术法下,别说是常人,就是是厉害的修士,也得需高出使用者很大一个阶段的修士才会有所察觉。
妤蓼听了覃夙的述说下,她手指微动下,直接穿过了覃夙的手臂。
覃夙看出师尊眼中的惊奇之色,唇角微勾道: “师尊若喜欢,口诀我后边给您,喜欢可以学来玩玩。”
“嗯喜欢,走吧。”妤蓼留下这么一句,下瞬她的身形便已然站在了府邸上方。
底下的覃夙微仰首朝上方的她看去,师尊有时候的坦率令他招架不住,很可爱。
二人下了府邸,循着大门往里走了许久。
偌大的府邸无一行人,寂静无声,只余白缟翻飞。
“这府宅随处都透着怪异,不像是在行白事…”妤蓼扫着无风自动的白缟,朝覃夙微蹙眉目接着道:“如若我的猜测没错,他们这更像是在招魂。”
招魂,府邸空人,白缟翻飞,腐香引路,鬼门大开。
走至一个府邸正屋处,她一个细嗅下,果然有隐隐的腐香从紧闭的门扉传来。
因为此时夜色尚早,还未待开鬼门的时刻。
招魂还有一重要时刻,月圆子时,腐香引路,鬼门开。
她手指一个掐算下,今夜便是月圆之夜。看来他们的所招之魂,就待今夜月圆子时了。
距离子时还尚早,妤蓼朝各屋中探查去,这府邸就算只有先前那一守门人,也得先找寻出来。
只有这般,燕儿和孟询的去处才有问询之人。
一间间空房过去,她脸上的担忧便越甚。
因为这些空房中,竟都有血腥味余留,且越是朝里去,血腥味越是浓密。
经久不散的血腥味仿佛在告诉着来人,这是座被屠戮殆尽的空府。
覃夙想要牵住的手捏了空,微拧眉目道:“师尊别急,师弟会保护好师妹的。”
“嗯也怨我,应当在他们走时给个感知术法的。”说着,妤蓼微蹙眉目接着道:“阿夙我们走吧,前边有处血腥味格外重。”
二人从门中直接穿透了出去。
妤蓼朝一条小道进去,覃夙打量了下四周这才朝师尊身影跟上去。
进去,一座阁楼出现在了二人眼前,血腥味便是从这里中传来的。
这环绕的小花园和阁楼的建筑样式,的确像是近些年世家小姐喜爱的闺房。
这些都不是让妤蓼久伫立的原因,她的视线停在了楼阁上,一个鸢尾花样的风铃正发出悦耳的声响。
这风铃也不止一次出现在小徒弟燕儿口中,眉眼弯弯的说是她亲自挂上去的,喜欢的紧,还说师尊见了也一定喜欢的。
妤蓼收住了些心绪不宁,眉目一闭一睁下,手上已然召握了清尘剑在手。
待二人进去,血腥味扑鼻而来,饶是覃夙也在此刻微皱了眉目。
这么浓重的血腥味,恐怕是故意虐杀放干人血所致,并且死伤一定不少百人。
光是这般一想,妤蓼握剑的手便颤抖起来,她怕她终是来晚了一步。
望着她越发颤抖的手,覃夙在下瞬干脆解了影匿,上前一把握住了师尊颤抖握剑的手:“妤蓼,冷静些,他们定会没事的,我来找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