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开店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常来店里买饼的年轻妇人。那妇人的丈夫刚开始打她的时候,每次她都会替他找借口,然后原谅他。
没想到,对方打顺了手,稍有点不如意就会对她拳脚相加。直到后来,她被丈夫打断了腿,娘家人才将她接走。
荷花心里一阵唏嘘。
哥哥是对的。当年要不是哥哥把她接进城里做事,兴许她的下场也会和那个年轻的妇人一样。
感谢哥哥,把她从坑里拉了出来,还让她的日子越过越好。
又过了十几年,青青也走到了她的人生尽头。
临终前,青青看着满头白发却毫无病痛,还能吃能睡的亲爹,她紧紧地拉住了他的手,缓缓说道:“爹,下辈子……我还想做你的女儿……”
何田不仅护了妹妹一生,青青也在他的呵护下一辈子平安喜乐。
送走最亲近的这些人,何田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闭上了眼睛。
不久后,荷花的三个孩子带着各自的儿女过来哭丧,再加上何田的孙子孙女和重孙辈们,屋里哭声震天。
【完】
何田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布料虽然粗糙,却是崭新的,衣服上还带着折叠的压痕。
他的胸口别着一朵小红花,耳边闹哄哄的。
抬眼一看,只见院子里摆着十张大桌子,每张桌子都配了四张长条凳,桌凳都带着使用多年的陈旧感,桌上摆着一碟花生和一碟瓜子,还有一壶茶。
何田没闻见茶香,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茶。
院子的角落里有一颗老树,树下坐着几个正在吹拉弹唱的人,那曲调听起来挺喜庆的。
院墙是用黄土砌成的,还有几间土房子,靠外的一间看起来要矮小一些,破旧的木门上贴着一个红色的囍字。
何田正在观察四周,这时,一个人从后面走过来,扯了扯他的胳膊,笑道:“新郎官,你在发什么呆啊?趁着现在不忙,赶紧打一把去。”
说着,就要把他往牌桌子那边拽。
因为还没开席,两张桌子便被用来充当牌桌,几个男人围坐着,手里抓着扑克牌,旁边站着一些人,他们嗑着瓜子,看别人打牌也看得津津有味。
何田大概明白了。这里要办喜宴,而他就是今天的主角——新郎官。
“你先去,我去一下厕所。”
何田笑眯眯地拒绝。做为一个新郎官,在办喜事的日子里肯定要多笑的。
“好,那我等你。”那人也不强迫他,转身奔向牌桌。
何田四下一扫,厨房的屋顶上方伸出一截烟囱,正往喷吐着烟雾。厨房里面传来阵阵香气,进进出出的妇女也很多,有的端着装满菜的簸箕,有的怀ᴶˢᴳᴮᴮ里抱着一摞刚洗干净的碗盘,正忙得火热朝天。
厨房的旁边紧挨着一间很小的屋子,何田直觉那应该是厕所,于是抬腿走过去,推开门,里面果然有一个蹲坑。
关上门,何田站着,开始接收这个世界的主要剧情。
这个世界的主角名叫姚红玉。上一世,她在跟何田成亲的当天跟人私奔了,私奔的对象是其他村子一个名叫杨军的人。
杨军身材偏瘦,长相斯文,皮肤也白,不是何田这种成天泡在地里的人能比的。况且杨军很会说话,哄得姚红玉找不着北,铁了心要和他私奔。
两人跑得干脆利落,却苦了何田。
成亲当天,新娘子却跑了,这是多么丢人的事啊,既丢人又伤财。从此,何田更加沉默了,再也不提结婚的事。
姚红玉和杨军跑到据说遍地都是黄金的发达城市,两人却没能发财。
曾经有人说过,只要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但是这有一个前提,猪必须先长出一双翅膀,不然就会摔得很惨。
姚红玉和杨军两人都没有长出吃苦耐劳的翅膀,只有满脑子发达了要如何如何的臆想。他们先是摆摊,没几天就受不了风吹日晒,于是决定租一间店铺做生意。
他俩没有聪明的大脑,又不愿意吃苦,勉强支撑了三个月,手里的钱亏得差不多了,无奈之下只好琢磨着进工厂。
他们进的第一家工厂生意很一般,虽然不累,但是钱也少。两人干了一个多月,就发现这样下去不行。这么少的工资,哪怕做上十年八年也发不了财,致不了富。
于是,他俩又换了一家大厂,生意好到订单如同雪花一般。厂里每一个员工的工资都很高,但是也很忙,每天至少工作十几个钟头,高工资几乎全是靠加班费累积起来的。
姚红玉和杨军干了一个多月,都有点受不了。钱虽然多,就是有点害怕自己会有钱没命花。为了身体健康着想,他俩再一次辞职走人。
频率辞职换厂,手里也没落下几个钱。偏偏姚红玉的肚子有点大了,她不想再进厂,一时又找不到轻松且高薪的工作,于是便理直气壮地留在家里养胎。
养家的重任落到了杨军的头上,他被迫选了一个不大不小,不那么忙也不那么闲的厂,老老实实上班。
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的,相处久了以后才发现对方性格中不好的一面。
杨军本来就不是能在家呆得住的人,再加上姚红玉因为怀孕胖了很多,比起一下班就回家面对黄脸婆,他更愿意跟着工友们一起出去玩。
两人开始频繁的争吵,每一次吵架都是姚红玉忍让退步,然后两人和好,直到预产期快到了。
杨军希望她就在家里生孩子,还说他的妈妈和他的几个姐姐都是在家生的,只需要花很少一点钱,请一个接生婆就够了。
姚红玉却坚持要去大医院待产,在家生孩子多危险啊,她怕自己万一难产,那不就死了吗?
两人意见不合,谁也不肯让步。
在生死面前,姚红玉下了决定。她趁着杨军去上班了,把家里的钱全部带走,一个人坐上了回老家的大巴车。
两个省份之间隔着一千多公里,大巴车也得跑一天一夜。快要到家的时候出了车祸,姚红玉当场大出血,送进医院不治身亡。
她死后,魂魄随着身体一起被爸妈接回村里。
还没下葬的那几天,她的魂魄可以在村子里随意飘动。她看见何田伤心欲绝,以及爸妈扑在她的棺木上痛哭,一边哭一边骂:“何田多好的人啊,好好的你为什么要跑?你跑了,别人给他介绍对象,他一个也不去答应,还说他这辈子不打算结婚了……”
姚红玉非常后悔,一直念叨着她错了,她错了。可是,别人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的话,无论她忏悔再多,都是独角戏。
到了下葬的那一天,她的棺木被放进坑里,魂魄也不受控制地被吸了进去。她无法出来,只能听见头顶上一下一下铲土的声音。
泥土洒落在棺木上,就像是一阵阵急雨,直到最后一铲土被拍实了,她的整个意识归于黑暗。
姚红玉以为自己就这样带着无边的悔恨死去了,没想到她竟然重生到私奔的第二天。
这一回,她吸取教训,一脚踹掉杨军,飞奔回村,然后对着何田哭泣。她当然没敢说自己私奔去了,随便找了个借口,再加上哭得梨花带雨,很快就把何田哄得回心转意,对她死心踏地。
她想立刻就跟何田成亲,但是何家其他人正在气头上,纷纷阻扰。
何田一个人抗争不过全家,恰好姚红玉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身孕,于是做出一副被逼出走的委屈模样,偷偷跑去县城里租了一个小房子,等到孩子生下来,她的身材也恢复了,这才回村。
这个孩子当然不能说是她生的,姚父姚母假装是在路边捡的。何田将近一年都找不到姚红玉,险些被逼得发疯。
两人终于突破万难结了婚,婚后姚红玉很快就有了身孕,但她挂念养在父母家的亲生儿子,便想出了一个主意,故意饿肚子,还扛着锄头非要跟着何田去地里干活。什么活儿最累最苦,她就干什么,终于作得流产了。
她原本的打算是暂时落胎,然后趁机说自己要养身体,未来两年内不适合怀孕,正好把亲儿子接过来带在身边。然后等何田跟她的儿子培养出感情了,她再给何田生一个孩子。
没想到她用力过猛,最后落了个终身不孕的毛病。这下好了,虽然伤心,但她还有一个儿子啊。姚父姚母趁机做主把这名义上捡来的孩子送给他们。
何田心里愧疚,觉得是自己没保护好老婆,于是便同意了。
何田性格老实,最大的优点便是吃苦耐劳。他从去街上摆摊卖菜开始,一步一个脚印,最后成为本市有名的生意人。
姚红玉住着市里的大别墅,开着好车,家务活也不用她干,因为有保姆。亲生儿子也在身边,虽然她无法怀孕,但是老公何田又不介意。
她的人生可以说完美极了,但是没几年杨军就找上门。杨军有点小机灵,他聪明地发现何田家的养子应该是他的种,因为面相上有五六分相像。
靠着这个把柄,姚红玉不得不应付他。杨军再次发挥自己哄女人的绝技,姚红玉最初很抗拒排斥,慢慢地就沉沦了。
没办法,何田太忙了,虽然生意越做越大,可是忙碌的程度也成正比。她只是一个女人啊,她也需要有人陪。再说,她也是迫不得己啊!
剧情的最后,一边是亲生儿子想要一个完整的家,一边是情人的甜言蜜语。姚红玉痛苦万分地把安眠药加进何田的茶水里。
喝了加料的醒神茶,何田半夜开车去外地谈生意,路上就出了车祸,当场身亡。
而姚红玉和她的儿子则继承了何田的全部财产,然后跟杨军组成家庭,幸福美满地过完了一生。
第17章
接收完小世界的剧情和原身的记忆,何田这才拉开厕所的门。
门外站着一个大叔,他大概很急,导致站姿有些不自然。一看到里面人出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甚至还取笑道:“新郎官,一会儿接亲路上可千万别尿急啊。”
何田笑笑,赶紧出来,给他让位置。
何田正打算往院子里去,就看见弟媳妇陈娟正抱着孩子站在台阶上。她的女儿刚满八个月,离不得人,因此她就没有去厨房帮忙,只专心带孩子。
“二哥,都准备好了吧?”陈娟笑眯眯地关心道。
陈娟上下扫了何田一眼。不得不说,穿着一身新衣的二哥看起来模样端正多了。
说起陈娟,跟原身还是有一点渊源的。
在乡下,说亲一般是按照长幼顺序。何大山一共有三个儿子,大儿子何富,小儿子何贵,排中间的就是老二何田。
从名字就能看出来,何田是个不太受宠的老二。大哥何富结婚以后,本该轮到他了,却因为何母陈梦华的私心,最后成了弟弟的老婆。
陈梦华跟陈娟虽然都姓陈,但没什么亲戚关系。陈娟上头有三个哥哥,她是最小的,在家比较受宠,又读完了初中,只可惜成绩太差,没考上高中。
陈娟长相清秀,因为很少干农活,肤色比别的姑娘白很多。当初陈家人看中了何家老二何田,因为何田性格老实,为人本分,干农活是出了名的好手。
媒人来到何家,把女方的条件一一列出来,尤其是那份丰厚的嫁妆,陈梦华立刻就心动了。
这么好的姑娘,还带着这么多嫁妆,正该配她的小儿子啊!
陈梦华费了很多口水,把小儿子何贵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凭良心说,此时的何贵在村里的名声也还算可以,最关键的一点,他是一名没考上大学的高中毕ᴶˢᴳᴮᴮ业生。
光这一点就比何田强多了,因为何田只读完了小学,然后就在父母的要求下回家干农活了。
媒人两头跑,舌灿莲花,最后终于做成了何贵跟陈娟的这门亲事。
何田到死都不知道,原来他的弟媳最初是要说给他的。至于弟弟为什么抢在他前头结婚,陈梦华早就想好了借口,说何贵跟陈娟两情相悦,女方那边催得急,不想再拖下去。
何田老实孝顺,亲娘都叫他让着弟弟,他还能说什么呢?他晚一点结婚也没关系,反正父母总不会叫他打光棍。
所以他不仅不生气,反而跑前跑后帮着弟弟筹办婚礼。
关于说亲对象换了人这件事,陈娟当然是知道的。最开始她觉得父母说得对,嫁一个老实会干活的人,婚后不会受苦。后来又觉得媒人说得也对,何贵学历更高,更有共同语言。
结婚以后,她亲眼看着何田就跟一头憨牛似的,成天只知道地里的那些活儿,仿佛一点也没察觉到公婆明显的偏心。
她感慨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这男人啊,要是老实得过了头,那也不是一件好事。
原身平时每天都要下地,因此总是两身破烂的旧衣服轮换着穿。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他不仅刮了胡子,理了头发,还换了一身新衣,看起来眉眼端正,帅气多了。
陈娟正打算再聊几句,何田却没耐心应付她,只是“嗯”了一声,然后转身就去找自己的兄弟。
之前叫何田去打牌的小伙子名叫何勇,何勇正在跟人斗地主,大概是运气不好,他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何田走到他身后,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牌,又看看桌上已经打出来的牌,然后对何勇说:“这把你输了。”
“对子你们要不要?不要我出啦!”对面的地主笑容满面,看另外两家都接不起他的牌,便唰的一下把手里剩下的单张给甩出来了。
“哈哈哈,给钱给钱!”
何勇掏了一毛钱出来,放在桌上,扭头对何田说:“你情场得意,我却赌场失意,这不公平。”
“手气不好就别打了。走,跟我去外面转一圈。”何田说道。
“我还想赢回来呢。算了,今天你最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何勇一边嘀咕,一边站起身。
他一起身,当即就有三四个人去抢他的位置。
何勇跟着何田往外走,本村一个叫何峰的小伙子没抢到位子,于是也跟上来了,问道:“去哪儿转?”
何田还没回答,何父何大山从屋里走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包烟。
何大山打开烟盒,一边给男人们发烟,一边扬声问何田:“你要跑哪儿去?一会儿就要接亲了。”
距离接亲还有三个多小时,何田一点也不急,回答道:“我不走远,就去地里看一眼。”
土地就是农民的根,要是哪天不去看上一眼,夜里都睡不着觉。他这回答何大山压根就没怀疑,说到庄稼,这个家里除了他,也就是老二最上心了。
何大山点点头,叮嘱道:“看一眼就回来,别误了吉时。”
看到何田、何勇和何峰都往外走,一个叫何明的男人也跟着出来了。
等出了院子,何勇回头看了一眼,笑着问他:“你怎么也出来了?”
何明:“离开席还早,我跟你们去转一转,不介意多我一个吧?”
何家庄结婚的流程是必须把新娘子接过来了,男方这边才能开席。
何田当然不介意,他甚至巴不得人越多越好,当即笑了笑:“没事,我们走这边。”
新娘子也就是女主姚红玉,这时候应该已经准备逃婚了。
姚红玉倒是想提前跑,但结婚前几天,按照风俗,她的妈妈和妹妹得一直陪着她,简直是形影不离。
也就是结婚当天,因为家里来了很多客人,她的妈妈和妹妹需要招待客人。再加上她哭得稀哩哗啦的,那些想看新娘子的亲戚也不好意思一直看着她哭,便说让她静一静吧,这才给了她单独呆着的机会。
在剧情里,她倒是跑得干脆利落,却留下一堆麻烦给别人,尤其是原身。在大多数人的心里,都觉得是不是男方做了什么过份的事情,不然新娘子好端端的为啥要跑?
何田不是原身,他才不乐意帮别人背锅。
既然有胆子跑,那就要有勇气承担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