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六合把结婚证收回来,正色道:“银凤,我刚是在诈你,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我跟你哥是不可能的。我说句大实话你别生气,你哥再好,我也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以前没有,今后更不会有。至于周中擎,你想错了,他很照顾我,也很维护我。”
“可你都把戒指摘了,你……”张银凤很意外,结婚证带来的刺激太大了,她有些站不稳了,扶着旁边的椅子慢慢坐下。
她要理一理思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诈她呢,她明明是好心。
安六合不想夜长梦多,解释道:“戒指?你不知道这是金戒指吗?金贵着呢,我哪里舍得糟践它!我刚杀鱼呢,怕沾上鱼腥味难去掉,所以把戒指拿下来了。至于其他首饰,那是因为之前在微山湖那边处理乱子,怕被土匪惦记,所以都摘了。”
“你是真的铁心了再也不给我哥机会了?”张银凤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白高兴一场。
她伤心死了,这阵子她哥都瘦脱相了,她真的为她哥感到委屈。
人谁无过,她哥是走过弯路,可那又怎么样?还不是想让她当个威风的政委夫人吗?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啊!
安六合不想留下任何误会,澄清道:“我眼里就没有过别人,我看上的是周中擎,我不是花心的人。我跟周中擎关心心相印,也都很为对方考虑,你实在是误会他了。海肠我就留下了,就当是你送我的新婚贺礼吧,谢谢你。”
张银凤是哭着走的。
从周中擎身边经过,刮起了一阵风。
他刚给蕾蕾端完臭臭,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还以为这两人吵架了,进来看了眼,发现他媳妇正对着镜子臭美呢。
他乐了,走过来把蕾蕾放在床上,要来亲自帮她戴上耳环。
却被她嫌弃地一把推开了:“哎呀你洗手没有啊?好臭。”
“没顾上。”周中擎这不是忙嘛,刚给蕾蕾擦了粑粑,手有余香也是正常。
他拿硫磺皂洗了洗,再次回到房间,耳环戴上,项链系好,随即搂着她的肩膀,看着镜子里面容娇俏的小媳妇,由衷赞美:“我老婆真好看。”
安六合捶他,他也不躲,两人拉拉扯扯的正打算再亲个嘴儿,就听门外响起了安四海的声音。
他一向大大咧咧的,那声音,爽朗浑厚,愣是把床上刚睡着的蕾蕾个吵醒了。
周中擎赶紧把孩子抱起来,跟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原来是安两岸来了,还有安六合的老爹安宇宙,父子俩不认路,是方海给他们带的路,大包小包的,扛了不少东西。
半路遇上安四海,所以一起过来了。
安六合赶紧迎上去,客客气气地跟方海说了声谢谢。
方海可算是找到了拍马屁的机会,那不得好好表现一下吗?
所以他并没有识趣地离开,反倒是扯着安宇宙,跟他说起了这套院子有多好多气派,是岛上的独一份呢。
听得安宇宙直皱眉头,这话像话吗?
不就是旁边有个湖吗?别的方面跟其他的小院子也没什么区别嘛!
安宇宙立马拉下脸来:“安指导这说的什么话?这院子怎么不一般了?不都一般大小,一样的前后院吗?真要说不同,那也就是这院子围了篱笆,中间铺了一条石板路,不用问,肯定是我那两个小儿子不忍心看他们姐姐院子里光秃秃的,所以才帮着装点了一下。你看那片月季,可不就是我家老九上次回家挖过来的吗?安指导,还请你谨言慎行,不要给我女儿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一番话说得方海面红耳赤。
他是真没想到啊,这安家怎么就是铁板一块呢?
哪儿哪儿都踢不动!
女儿女儿目中无人,儿子儿子鼻孔朝天,当娘的从没给他好脸色,这当爹的也一来就训他。
这马屁没法拍了,他不拍了!
气得调头就走,安宇宙才懒得跟他虚情假意,冷哼一声,追出去又骂了一句:“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点心思,有这功夫钻营打洞,不如做点实事,岛上就这么多人,虚情假意是行不通的!”
方海气死了快,闷头走路,也不会回话了。
到了前面路口,忽然看到一个人,便觍着脸凑了过去:“呦,张营长,遛弯儿呢?”
张临渊最近不爱说话,见谁都绷着个脸。
他迷上了下厨房,正满海岛认那些野菜野草呢。
手里还捧着从九州那里借来的《救荒本草》,闻言,他默默地打量了一眼,一言不发,继续找野菜去了。
方海深吸一口气,挤出一脸的笑:“张营长,你还不知道吧?安六合回来了,你妹子刚刚去找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哭着跑回去的,你不去关心关心?”
第63章 醋意翻涌(一更)
张临渊没有理他, 沉默地蹲在地上,拔起了一株野草,随即翻看手里的书籍, 试图找到对应的名字。
翻了半天, 可算是看到了,这是一株甜苣, 叶片比苦苣多了些丝丝缕缕的红色, 吃法也简单,去掉老根和枯黄的叶子,洗净, 焯水,切碎, 凉拌。
张临渊没吃过这东西, 面前的地上一共就长了三株, 估计凑不够两口的, 但他还是从背上的篓子里拿出一把小铲子ᴶˢᴳᴮᴮ, 全给挖走了。
方海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好奇道:“张营长,你这是要改行当除草工了?”
张临渊还是不理他, 径直背上箩筐,继续探寻更多的野菜去了。
方海跟了一路, 就看他挖了一路的野草野花,后来跟着他去了食堂,看他虚心地跟大厨探讨具体的做法。
再后来,他面前的桌子上摆了六七个盘子, 每个里面都是青翠欲滴的野菜。
张临渊也不招呼他, 自己坐下就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在工作簿上写下食用感受。
正吃着,来了个咋咋呼呼的男人。
张临渊抬头一看,嫌弃得不行,立马把这几盘子野菜全都并到了一个大盆子里,直接走人。
周聪赶紧追了出去:“哎,张营长,你别走啊,说好了给我留两口的!”
张临渊压根不想跟他废话,自顾自回了营帐,发现张银凤正红着眼睛在里头吸鼻子呢。
“哭什么?”张临渊平静地坐下,继续吃他的。
虽然混到了一起味道有点混杂,但整体吃着还可以。
加上当时合并盘子的时候,他没有混乱无序地乱倒,所以边上的那些味道还是独立的。
这么一来,就不影响他记录他的鉴定记录。
张银凤可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都哭了半天了,她哥居然只知道吃!
一把夺了他的筷子,连盆也端走了,气鼓鼓地说了说安六合的事儿。
“她太过分了,居然看不上你,我还看不上她了呢!说真的要不是因为你是我哥,要不是我看你一天天瘦下去不忍心,我早就不想跟她说话了!什么人,拜高踩低,真以为那个周中擎可以一直平步青云吗?都快三十的老男人了,有什么好的!”张银凤越说越生气,毕竟她可是真心实意去说媒的,结果呢?
她拧了拧鼻涕,继续说道:“你就别再想着她了,她都跟姓周的领证了!你何苦呢?这岛上又不是没有别的女人了。实在不行,你娶七星都好,没事就往她安六合面前蹦哒,膈应不死她!”
张临渊面无表情地听着,听到安六合已经领证的时候,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他把脸埋在手心,缓了好一会,才淡淡开口:“我累了,要休息了,你出去吧。”
“哥!”张银凤气死了,她哥这个样子,那就是还没有放下嘛!何必呢?
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骂道:“你真以为她是什么好人吗?要不是春梅姑姑一直说她多好多好,我才懒得搭理她呢!她也不想想自己什么条件!一个寡妇,还带着两个孩子,真当自己是什么倾国倾城的黄花大姑娘呢?”
“银凤,你过分了!”张临渊站起来,直接攥着她的手臂,把她撵出去了。
张银凤还想进来说点什么,一扭头,看到了最近总黏着她的男人,臭脸一拉,赶紧敬而远之。
这人是他哥手底下的一个连长,姓曹,单名一个豹字,原本两人是没多少交集的,可前她见不得她哥这样苦着自己,又劝不动他,几天前的晚上,一气之下喝了点酒。
然后就走错了地方,睡人家曹豹床上去了。
虽然好像两人什么也没做,可第二天一早军营的人都看到曹豹营帐里出来个女人,这桃色新闻瞬间就传开了。
人曹豹闹着要她负责呢。
她才不要负什么屁责,她清清白白的好吗!
可这个曹豹实在是太黏人了,她越是澄清,他就越是哭丧着脸,一副被迫害的良家夫男的小可怜样,害她想发火也找不到由头,最终只好溜之大吉。
现在曹豹又来了,不用想也知道,手里那铝制饭盒里肯定是特地给她准备的午饭,她可消受不起这样的福气!
她这一躲,曹豹只好进来跟张临渊哭惨。
张临渊正好找不到由头去见安六合,便索性给曹豹指了个明路:“安局长最爱打抱不平,现在你被我妹子始乱终弃了,可以试着去找她主持公道。”
“可我跟她没什么交情啊。”曹豹委屈巴巴的。
张临渊目的达到,应道:“我带你过去吧。”
*
安六合正在收拾海肠,这东西是挺好吃的,但也讲究得很,要是处理不好,吃点泥沙什么的,那可不就大煞风景了吗。
正忙着,便听门口有人喊她。
回头看了眼,来的居然是张临渊,确实消瘦了不少,身边跟着一个面生的男人,肤色比他黑了些,不过同样穿着白色的海军军官制服。
安六合起身问了问:“有事?”
曹豹看看张临渊,再看看安六合,随即苦哈哈地跑到井边:“安同志,救救我啊!”
“什么事,这么严重?”安六合没理由对一个陌生人甩脸子,便去旁边说话。
不过这么一来,井边的海肠就没人负责了。
她这一大家子,正在堂屋里围着周中擎道贺呢,还不忘敲打敲打他,让他不要辜负了她。
周中擎自然是连连应答,怀里抱着蕾蕾,是个贤惠好男人的样子。
他注意到了门口出现的两个人,不过他没有出去掺和的打算。一是容易顾此失彼,冷落了老丈人、二舅哥和四舅哥;一是他在意安六合,不想在表现出不信任她的样子来。
所以虽然他看到张临渊走进了院子里,但也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跟安家父子们聊着。
张临渊看了看井边的海肠,喊了安六合一声:“要帮忙吗?”
“不用了张营长,我自己能行。”安六合并不想跟他牵扯不清,所以并没有留他在这里吃饭。
张临渊也不生气,蹲到一株月季丛前,掏出工作簿临摹了起来。
说完事,曹豹期待地看着安六合:“安局长,拜托了,我真的不想被人说不负责任的人渣,银凤那里——”
“这我可能帮不上忙。”安六合拒绝了当这个媒人,“不过要是你跟她真的什么也没有做,你可以挺直腰杆,找个情投意合的姑娘,正经谈个对象,结婚生子。”
“我都这样了,哪个姑娘肯嫁我?”曹豹泫然欲泣,看起来最近确实受尽了风言风语的折磨。
安六合也不想坑他,给他指了条明路:“三天后有一批来自微山湖的开荒百姓,到时候你可以申请负责这群人的开荒工作,领着他们往北边扎营暂住下来,到时候跟这边离得远些,风言风语就不太好传播了,你好好工作,争取树立一个勤劳朴实的军官形象,说不定就有哪个姑娘看上你了呢?”
曹豹一想,这个法子不错,随即激动地想跟安六合握手道谢,不想安六合后退一步,微笑着拒绝了他:“不用谢,我手脏,就不跟你握手了。”
原来是这样,曹豹差点以为自己被嫌弃了,他更加感动了,红着眼说道:“安局长你真是个大好人。听说你跟周团长已经领证了,恭喜恭喜,祝你们百年好合、百子千孙、长命百岁!”
“哈哈,多谢啦。”安六合可不想百子千孙,不过在这个讲究多子多福的年代,人家这样祝福她也是好意。
所以她收下了这样的祝福,曹豹见状,又对堂屋那边的周中擎道了声祝福,这才笑着出去了。
到了院子外头,才发现张临渊的脸色有点难看。
不过这不重要,大家虽然都知道他对安六合有想法,可人家都领证了,他应该也要往前看了吧。
这么想着,曹豹打趣道:“营长,你也该找个媳妇了,到时候跟安局长比比看,看谁生得多,哈哈哈!”
张临渊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白了他一眼。
曹豹脖子一缩,哈不出来了。
两人沉默地往回走,曹豹满脑子想的是怎么在即将到来的新群众面前表现自己,张临渊想的,则是安六合脖子上鲜红的吻痕。
那些吻痕又多又密,红艳艳的,即便竖着衬衫领子,即便她把头发披散了下来,也还是藏不住挡不住。
他毫不怀疑,那都是周中擎的杰作。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一揪一揪地疼。
酸涩翻涌,几乎吞没他的理智,他忍了又忍,忍无可忍。
回到营帐,提上一瓶米酒,找路峰喝酒去了。
路峰正在布置新的卫生站,这是一座四合院,全是刚建好的砖瓦房,比一开始的木板房正式多了,有门诊室,药房,输液室,急救室,休息室等好几间屋。
他把医疗器械都搬了过来,八荒过来帮了会忙,这会儿见张临渊过来,便客客气气地点了点头,随即沉默地离开。
他习惯了,每次张临渊一来,路峰就会找理由支开他,所以这次他自己走。
到了院子外头,隐约听见张临渊说什么她回来了,本来不想多事,更没有听墙角的习惯,可他走出去十来米,想起了自己把劳保手套落下了,便又折返回来。
刚到院门附近,就听路峰说道:“我表姐跟他不会长久的。”
“这话怎么说?”张临渊已经喝起来了,反正今天他休息,醉生梦死好过满脑子胡ᴶˢᴳᴮᴮ思乱想。
路峰平静地看着这个一杯就醉却还要逞强继续喝的男人。
道:“因为我不想让他们长久。”
第64章 第一顿喜酒(二更)
八荒最终没有去拿劳保手套, 他被张临渊和路峰的对话吓到了。
他默默地离开了卫生站,心事重重,回到了小院那边, 把九州叫了出去。
九州正忙着烧锅呢, 宁华夏发完电报回来了,正在灶台那边切海肠, 而安六合则被何香芹叫去了后面堂屋里, 那些叮嘱过周中擎的话,一大家子又叮嘱了她一遍。
她耐心地听着,时不时瞅一眼春风得意的周中擎, 笑容化作甜滋滋的蜜糖,把愉快的气氛凝结成幸福的模样。
正聊着, 她便看到八荒把九州喊走了, 这兄弟俩不知道要说什么悄悄话, 以至于要躲到院子外面去。
周中擎也注意到了, 他把孩子递到安六合怀里:“我去烧锅, 不然咱妈一个人忙不过来。”
安四海便笑着调侃道:“你这小子, 改口倒是改得挺快嘛,你今天领证结婚, 虽然还没办婚礼,但怎么着也算是个新郎官了, 哪有让新郎官下厨的道理?媳妇,你去吧。”
李秀华厨艺不太行,烧烧锅还是可以的,便应了一声, 往厨房去了。
到了那里, 她问了问:“妈, 今晚要给他们小两口铺喜床吗?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定下来了,喜被还没绣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