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周,大大滴坏,一网打尽!”小鬼子指了指远处的周中擎,眼里有惧怕,也有不甘。
这是他第四次被周中擎打败了,前几次他溜了,可这一次他跑不掉了。
而且之前他们躲在深山里,用望远镜看到了周中擎是怎么残害小泉大丈郎的,他们都心有余悸,自然觉得周中擎大大滴坏。
九州勉强听懂了他在说什么,跟训狗似的,又赏了他一口,学着他说话的方式,问道:“你滴,有老婆没有?有孩子没有?”
要是有老婆孩子,那就有软肋可抓,九州问的每句话都不是闲聊,以至于他身后的军官对他露出了赏识的目光。
没想到小鬼子居然被问哭了,呜呜的:“老婆,大大滴坏,跑了,孩子,别人的!”
九州一般不会笑场,除非忍不住。
他别过头去,憋笑憋得辛苦,等他好不容易平缓了心情,才又给了这鬼子一块生鱼片,道:“你滴,爸妈在哪里?会不会,被台风吹跑掉?”
这下鬼子彻底遭不住了,搁那哇哇的一通哭,跟嚎丧一样的,九州是一句没听懂。
还是他身后的军官跟他解释了一下:“他说,他家在长崎,45年被美国佬丢核弹,爸妈惨遭辐射,都得了绝症,没想到好不容易重新盖好了房子准备去医院疗养,结果这么一个可怕的台风扑过去了,他爸妈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九州恍然,问道:“这位大哥,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被称为大哥的军官脸上一愣,随即摸了摸自己这张老脸:“我有这么嫩吗?”
九州疑惑不解:“难道你很老吗?看着也就三十来岁啊。”
军官被他问住了,又不好自报家门,干脆默认了。
不一会,这位军官就走了,九州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不对啊,这位大哥穿的只是普通的海军士兵制服,并不是军官制服啊。
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这大哥是个军官呢?
大概是他身上的气质?
此时,离去的军官压低了帽檐,绕道结界附近,看了看苦守在那里怀里还抱着小奶娃的安六合。
安六合已经有点虚脱了,为了不断加固结界抵御海浪的冲击,她已经吸干了两片叶子。
这会儿正在考虑吸第三片。
就在这时,身后出现了这位疑似军官的军人。
安六合礼貌地点点头:“您好!”
“辛苦了安同志!组织不会辜负你的一片苦心的。”军官说完,转身离去,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安六合只觉得这位军官特别的有正气,特别的威严,哪怕是寻常的士兵制服都掩盖不了那种气质。
尤其是那端正的国字脸,那不怒自威的硬朗五官,怎么看都得是个将军级别的大人物啊!
她有些意外,不过稍微琢磨一下,又觉得很正常。
周中擎作为戍守长官,休假离岛半个月,虽然把岛上的戍防交给了吕国豪他们,可吕国豪毕竟是新来的,还没有跟整个队伍融合好。
而其他的营长之类的,级别不够,经验和阅历也不够,这时候,组织上悄悄安排一个大员过来暗中坐镇,这是极有可能的。
而且是最不动声色,最容易麻痹敌人的做法。
毕竟,岛上军营的一号人物不在了呀,鬼子自然会觉得有机可乘!
那么鬼子会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就显得非常合理了。
安六合目送着这位大员离开,并不知道这人以后会成为自己的姻亲。
这位大员的身影逐渐在电光雷鸣中消失,他绕道岛西,从引海水灌溉的沟渠离开,去到海边,向旁边哨岗上的士兵亮了自己的上将徽章,随即点点头,找到附近的一艘巡逻艇,静静离开了海岛。
他将会从青市登岸,找到邵政委,一起北上,面ᴶˢᴳᴮᴮ见某位更高级别的大人物,这都是后话了。
在他走后,风雨没到半个小时就减弱了下来,海水也逐渐平静下来,虽然回落的速度很慢,可到底是劫后余生的征兆。
安六合深深地喘息,终于可以休息了。
她要睡它个三天三夜再说,至于什么妇女互助联合会,什么这那那这的大事小事,都等她醒来再说吧。
她喂了英招一片叶子的灵力,自己也吸了一片安抚透支的身体,等海水退到了冲垮的土坝外面时,她的身后,终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看着狂奔过来的七星,再看看身后出现的家人们,欣慰极了。
小杰在姥姥怀里睡得香甜,蕾蕾蜷缩在七星怀里嗦指头,安乐刚满月没多久,也许是白天睡多了,这会儿正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精神抖擞地四处打量着。
至于其他的亲人们,除了周中擎和九州不在身边,除了不在岛上的那些,每一个都有惊无险地逃过了这一场劫难,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
她真的可以休息了,要是周中擎在就好了,她不无遗憾地想着,随即撤了结界,脑袋一歪,倒在了二哥怀里。
安两岸有些手足无措,从小到大他受到的都是传统的教育,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深入骨髓,他很想抱抱自己的妹子,可他没这个勇气,好像妹子烫手似的,着急忙慌地把人扶着塞到了何香芹和李秀华身边,这才松了口气。
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安六合的气色,不免有些着急:“快,快把小六扶回去,她脸上都没有血色了!”
年长的兄长,嗓音里有些不安的颤抖,眼眶也微微泛红。
宁华夏走过来,道:“别到处折腾了,直接送小周那边吧,他要是不守着你妹妹,怕是自己也睡不着,咱们就辛苦一点,两头跑吧。”
是这个理,一大家子都没有意见,唯一有意见的,是远远跟着的叶春梅。
她很闹心,情感上还是关心这个前儿媳妇的,理智上又告诉她,她去不合适。
她一时间没了主意,只好在那里偷偷抹泪,叫天晴看到了,赶紧哄了哄:“妈,咱不哭啊,嫂子有这么多人关心,好事啊,咱应该为她高兴!”
“妈,你还有我们呢,宁婶儿也只是说气话,不会不让你见小杰和蕾蕾的,你放宽心。”天朗平时话少,但也尽力挑核心的问题劝了劝。
他这一劝,可比天晴管用,毕竟天晴的话,着眼点在安六合身上,而安六合现在的幸福,并不是叶春梅想看到的那种幸福,所以劝了收效甚微。
可天朗不一样,他的着眼点在叶春梅自己身上,切中的都是叶春梅真正关心的问题,本质的问题。
这可不就一劝就好了嘛!踏实了嘛!
叶春梅欣慰地点点头,一手攥着一个儿子,回去了。
“我啊,是老糊涂了,今后还是努努力,早点给你俩找两个知冷知热的好媳妇吧。”叶春梅不无感慨地说道。
天晴笑着点头:“我倒是看上一个,要是妈你没意见,我明天就去问问她。”
“谁啊?”叶春梅一听说儿子有看上的人了,顿时来了精神。
可她一听那人是沈芒种,她就不乐意了。
骂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之前都是在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妈?你是说找怀孕小媳妇假装处对象那事啊?哎呀,那个是我不对,嫂子也说我了,让我不能这样糟践自己的名声,我这不都改了吗?”天晴讨饶的意愿很明显,还有点耍赖似的,抱着叶春梅的胳膊一个劲地晃。
叶春梅嫌弃地拍开他,气鼓鼓地翻了个白眼:“你少来!我说的不是这个,你别给我装傻!”
天晴的脸色有刹那的难看,不过他还是装糊涂:“什么啊?天地良心,我没有撒过别的谎啊!”
“你还说没有!你就是对你嫂子有男女之情,你别以为妈不知道!不然你会看上沈芒种?谁不知道她的性子最像你嫂子?你少给我装蒜!不好使!我就一句话,谁都行,沈芒种,不行!”叶春梅说完就甩开了天晴,连天朗也嫌弃上了,气呼呼地自己走了。
天晴愣在原地,一言不发。
直到天朗叹了口气:“我就说过,知难而退不见得好使,起码你自己这关,你过得去吗?”
“过不去也得过,大哥没了,我不想做对不起他的事情。”天晴缓了缓,把那一丝的脆弱和不甘逼退,随即质问道,“你也别在我面前装相!我还不知道你?你撅个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
“你知道还问?我没有别的想法,我就远远看着她就好,她幸福我会祝福,她不幸我就帮一把,喜欢她是我一厢情愿的事,跟她无关,我也不会让她知道的。”天朗说着,拽着天晴大步向前,“你看这岛上,需要人才的地方多着呢,我专攻机械,你好好当你的老师,我们各有所长,各自帮她分担一些,不是挺好的吗?”
“嗯,挺好的。”天晴笑着落下了一滴泪,迎着台风后初升的红日,迎着满天红艳艳的朝霞,准备灾后重建去了。
这第一件要做的,就是给家里的雷国强报平安。
天晴去邮局寄信的时候,看到了大喘着气赶来的九州,两人相视一笑。
“你姐夫呢?”天晴随意地问道。
九州抹了把汗:“我那姐夫,嘿,累了一天一夜,居然还有精神亲自把我姐抱回去,那体格,一般人真比不过!”
“是啊。”所以,他这不是知难而退了么?
第75章 双双晋升(1)
天晴的信件并没有寄出去, 因为邮局的投递桶全都被水淹了。
负责这座临时邮局的小伙子,一个人忙不过来,天晴便把信揣回兜里, 跟九州一起帮着收拾起来。
一直到中午, 这边才算稍微恢复了一点点秩序。
而九州苦苦盼望着的电报,也被雨水浸泡, 看不出原来的字迹了。
九州捏着从泥水里找出来的电报单, 只能勉强看清抬头的一个安字。
他很有些遗憾,再三确认道:“小冯,你确定这是我五哥发来的电报?”
“对, 我记着顺序呢,就是这个。”小冯很无奈, 他也不想这样的, 奈何风雨太大了。
他们又被叫过去开挖土坝, 压根来不及转移这些信件和电报。
九州也不为难他, 只是连连叹气, 这下好了, 根本不知道五哥说了什么,他怎么跟家里人交代呢?
正发愁, 天晴从后面追了上来:“九州,要不你去连城那边问问?那边的邮电支局会有备份的吧?”
“不了, 没空,不行我就再发一封好了。”九州还是决定先回去说一声,这么大的事他也不好自作主张。
天晴想想也对,便跟他一起往回走:“你下午做什么?”
“下午?去帮忙看看救治伤员什么的吧。”九州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道, “怎么, 你也要来?”
“不不不,我是想着,你要是去你六姐那里,回头记得跟我说一下她的情况,我妈惦记着呢。”天晴笑了笑,正午的阳光耀眼,让他的笑容也跟着灿烂了起来。
九州却是个心细如发的,早就知道他没有看起来那么洒脱。
见四下无人,九州委婉地劝了劝:“我姐不缺人惦记,倒是你和天朗,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今天再收拾收拾,还得有微山湖那边的百姓过来,第三批征集的人员也要登岛了,你好好表现吧,说不定你的缘分就在这里头呢。”
天晴笑着捶了他一拳头:“好好的,说我干嘛?我不着急结婚,我还小呢。”
“行,皇帝不急太监急,既然你觉得你还小,那你以后管我叫哥吧。”九州还了他一拳头,笑着跑开了。
天晴没有再追上去,而是维持着微笑的表情,一直到他拐进偏僻的小路上。
他看着两侧□□在洪水中的秧苗,脸上的笑渐渐淡了下去。
喃喃自语道:“还是被九州看出来了呀,天朗啊天朗,都怪你,刚才非要拆穿我!”
正在前头茅棚里捣鼓柴油机的天朗,抬头看了眼天晴的方向,喊道:“你嘀咕什么呢?来帮我一把。”
天晴没说话,走过去搭了把手,起身的时候,看着满手的机油,很是嫌弃:“九州刚刚提醒我了,没直说,但是他看出来了。”
“看出来就看出来呗,咱俩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再说了,我可比你早动心,我都不觉得有什么,你整天瞎琢磨什么呢?”天朗受不了天晴这个人前活泼人后思虑重重的样子。
干脆把一手的机油抹到了他脸上:“快点,再抬一下。”
天晴摸了摸脸,来劲了,也给天朗抹了满脸,兄弟俩明明是要修柴油机的,修着修着,就围着旁边的田垄闹腾了起来。
叫一旁经过的姑娘们不由得红着脸,一而再再而三地偷偷打量着这对脏兮兮的双生子。
后来还是带队ᴶˢᴳᴮᴮ的沈芒种催促了一声,姑娘们才羞涩地咬着嘴唇,低头快步离开了。
沈芒种那脆生生的声音随着风飘到耳朵里,天晴猛地回头看了眼,视线对上,沈芒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倒是天晴,自己先难为情起来了。
是他拿人家姑娘当幌子骗他妈妈的,他不厚道,他不是个东西!
他嫌弃自己,一屁股坐在了田垄上,生闷气去了。
天朗丢下手里的活,坐在了他旁边:“跟我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天晴原先也没想到自己会动心,他一直坚持认为,嫂子就是嫂子,永远都是他们大哥的女人。
可直到那天,在码头,他为她撑伞,看她为着另外一个男人牵肠挂肚,那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长期以来的想法不过是自欺欺人。
大哥可以当幌子,让他压制住内心的爱慕,可别的男人的出现,却让这幌子荡然无存。
他回去的路上就忍不住想,要是嫂子担心的是他就好了。
要是嫂子眼里有他就好了。
不,其实嫂子眼里是有他的,只不过没有男女之情,只有长嫂对小叔子的维护之情,仅此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也不是很意外。
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知难而退,只要那个男人对嫂子好就行。
现在看来,那个男人果然是个良人,嫂子的眼光一向是好的。
好到让他自惭形秽。
难怪嫂子看不上自己,这小瘦身板,这细胳膊细腿,要是不好好锻炼锻炼,将来怕是连给老迈的父母端屎端尿都费劲吧?
想到这里,天晴站了起来。
他把心头的那一丝丝酸涩和不甘驱走,豪气冲云:“你说得对,自己的感情跟别人没关系,自己觉得甘之如饴就好,至于别人回应不回应,那不重要!为了那个人努力奋斗的每一天,往后回忆起来都是美妙的!来吧天朗,过几天插秧,无论如何我要拿个标兵回来,给自己争口气,也给咱爸咱妈争口气!”
“要去你去,我只管修我的机器。”天朗没有他这么一惊一乍的,也没有他情绪化。
他走到柴油机旁边,继续捣鼓去了:“嘿,别发疯了,来,搭把手。”
天晴赶紧跑过来,兄弟俩相视一笑,忙忙碌碌,自得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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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五湖最近的日子不好过。
他是家里六个兄弟里长得最斯文瘦弱的一个,也是最书呆子的一个。
他曾一度怀疑自己这种人是找不到媳妇的。
只要是对着陌生女性,他一开口必定磕巴。
为此,他没少遭人嘲笑,要不是爸妈宠着,要不是兄弟姐妹护着,他可能都没有勇气从书本里抬起头来。
所以他在毕业后毅然决然离开了老家,去往遥远的南乡支边。
在这边,民风异常淳朴,这让他很是放松,很是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