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度以为自己找到了世外桃源,可突如其来的一场意外,击碎了他的幻想。
生活里血腥和狰狞的一面,在他面前赤.裸.裸地展开。
他在某个教书回来的傍晚,偶遇了那个被扒光了衣服丢在溪边的女人,天真的灵魂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和撕裂。
这个女人是十里八乡最最有名的大美人,有人说她将来一定会嫁给大官,或者做个首长太太,再不济也得是个公社书记的媳妇。
可那个藏在暗处的禽兽毁掉了她的未来。
她像个失去了价值的破布娃娃,被人丢在了溪水潺潺的荒野。
身上遍布淤痕,那是一个弱女子反抗无效后惨遭禽兽□□的罪证。
可在这样一个大环境里,人们并不会谴责禽兽的无耻,只会嘲笑女孩是个失贞的荡.妇。
他几乎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决定。
他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罩在女人遍布伤痕的身体上,为她留住了最后一丝尊严,随后将她抱起来,带去了自己休息的竹楼。
地处边境的小山村,只有他这么一个老师,因此他可以单独居住在这无人问津的山间小屋里面。
他为她清洗身体,为她采集草药,为她冷敷伤口……
等不到她醒来,便留下一封书信,继续上课去了。
他在信中这样写道:我想保护你,但我不能替你做决定,所以我有两个提议,你考虑看看:一,我娶你,只要我娶你,别人就不知道你遭遇的不幸;二,报警,我会出庭作证,帮你伸张正义。无论你做出哪个决定,都请等我回来。——安五湖
那一天,他上课的时候写错了好几次拼音,板书也歪歪扭扭,逗得学生哈哈大笑,可他的心里却在流血。
那么纯洁的姑娘,那么美丽的姑娘,为什么命运要跟她开这样的玩笑?
为什么?
这里不应该是世外桃源吗?
为什么淳朴的山村里,会有这样的禽兽?
他想不明白。
放学的时候,他不像以往那样留下来陪孩子们唱一首歌,而是第一时间往回赶。
他以为她会离开竹屋,或是自尽,或是远走他乡,从此隐姓埋名,消失在熟人的视野里。
因为故事里都是这么写的。
他很着急,以至于他一路跌跌撞撞,磕了好几个伤口。
等他擦拭着嘴角的血迹赶到竹屋那里时,却看到那个禽兽又纠缠了过来,动手动脚,好生下作。
而这个叫溪云的姑娘,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情急之下抓起了厨房的菜刀,横在了自己脖子上:“你别过来,我是安五湖的妻子,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毫毛,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那一刻,姑娘家的泪光化作了安五湖无尽的怜惜,那一声掷地有声的“安五湖的妻子”更是给与了他无穷的勇气。
他怒喝一声扑上去,用自己瘦弱的身躯将那禽兽制服在地,打得他满地找牙。
而溪云,为了不让这个禽兽出卖自己,也发了狠,找来绳子将他捆起来拴在了手里,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他活埋。
她擦干脸上的泪水,半是不安半是羞涩地看着安五湖:“你在信里说的话当真吗?”
“当!当真!你!你真的要,要做我的妻,妻子吗?你,你不后悔吗?你也知道,我,我没别的本事,我——”安五湖的话没说完,就被溪云扑了个满怀。
姑娘家柔柔弱弱的身躯像是有着天然的魔力,叫他浑身一震,脑子都转不过弯来了。
他手足无措地愣怔了半天,不知道该抱抱她还是该保持距离。
可有一件事他是确定的,她开口的时候,他很开心,他单相思很久了。
他原以为自己跟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的,谁想到,她竟然愿意做他的妻子。
这让他欣喜万分,一时激动,说话都不结巴了:“溪云,我喜欢你很久了,你能答应我,我真的很开心。我们明天就去领证!”
“好。”溪云抱着他的腰,仰起布满泪水的面庞,主动地亲吻了上去。
互相确定了心意的两个小年轻,压根没有注意到那禽兽的同伙就在周围,等两人回过神来时,禽兽已经被救走了。
第二天,溪云被糟蹋了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山村,连几十里地外的其他村子都知道了。
刚刚领完证的溪云,得知了这个噩耗,剧烈的刺激之下,直接昏迷了过去。
安五湖为此找那禽兽又打了一架,最终还是敌不过对方人多势众,不得不退回到他的竹楼,守着昏迷的女人,日以继夜,小心地照料着。
时间一天天过去,溪云虽然醒了,可精气神却被彻底毁了。
她经常双目无神地坐在竹楼边缘,看着远处的山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时候半夜起来,她会光着脚,静静地坐在安五湖身边,满含热泪地看着他。
后来,她还是决定去死。
她在一个秋叶凋零的夜晚,消失在了竹楼里。
安五湖醒来后,急得立马扇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随后赶紧漫山遍野地去找。
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他只能去敲响百姓的家门,家家户户地拜托他们,帮忙找找他的溪云。
两天后,人们在十里地外的山谷里发现了被水流冲下来的女人。
还没断气,但衣服紧贴在身上,将凸起的小腹彰显得格外刺目。
安五湖虽然跟她领了证,可却没有碰过她,这孩子是那个禽兽的!
在这一刻,安五湖知道了她赴死的原因。
他把人抱了回去,费了好大的劲救活过来,不断地安慰她,开解她,告诉她,她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让她不要拿禽兽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最终溪云是一句没听进去,在一个秋雨缠绵的夜里,偷偷喝下了从老乡家里弄来的红花。
剧痛,哀嚎,鲜血,女人家苍白的沁满汗水的脸蛋,瞪大的无助又绝望的双眼,淅淅沥沥的不绝不休的秋雨……
那一个月,是安五湖最难熬的日子,他仿佛跌进了地狱,看不到曙光。
可他绝不轻言放弃!
他每天都在跟死神做斗争,每天都只浅浅地打一个盹儿,他不想看到这么一个无辜的女人就这ᴶˢᴳᴮᴮ么无声的凋零。
他倾尽了所有,他付出了他这颗炽热的心。
终于在春暖花开的时候,盼来了女人的一个回眸。
她笑了,手里拿着一只刚刚编好的花环:“五湖,你来一下。”
安五湖憔悴得不成人形,却从不敢在她面前露出伤心的一面。
他强打着精神,笑着走过来,蹲在了她面前,默契地低下了头。
脑袋上多了一只花环,虽然轻飘飘的没多少重量,可对他而言,却是看到了希望的信号。
他猛地把他的妻子摁在了怀里,泣不成声:“溪云,你终于肯看我一眼了。”
“五湖,我想通了,从今往后,我们好好过。”溪云红着眼,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脖子,深情相拥。
那一晚,他拿出准备了好久的大红盖头,喜被和喜褥,又点燃了一对龙凤蜡烛,亲手给她盖上盖头,又亲手给她掀开:“这些都是六妹妹寄过来的,她祝我们百年好合。”
“六妹妹真好。”溪云依偎在他怀里,没有宾客,没有炮竹,只有安静燃烧的一对蜡烛,为这对苦尽甘来的小情侣,热烈地燃烧。
可是,好景不长,婚后两年依旧没有怀孕的迹象,溪云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出了问题。
在她一次又一次的质问下,安五湖不得不说出了真相:“嗯,那个胎儿让你大出血,昏迷了半个月才醒来,大夫说你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什么?
这对一个劫后余生振作起来准备迎接新生活的女人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她再次陷入了消沉,陷入了绝望,可他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准她再去寻死觅活。
哪怕被人嘲笑,他也不在乎,他上课的时候,会把她带在身边,让她跟着听听课。
他上山采药的时候,会把她拴在腰上,要是她真的忍心抛弃他,那他就陪她去死。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也不敢深睡,他把自己的头发留得很长很长,入睡前跟她的绑在一起,绝不给她任何轻生的机会。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曾经无数次想自我了断的溪云,终于放弃了这个念头。
今天,她仔仔细细地帮安五湖剪短了长发:“车票买好了吧?”
“嗯。”安五湖抓住了她的手,“你真的不怕吗?”
“有你,我什么也不怕。”溪云看着镜子里的男人,腼腆地笑笑。
两人在清早第一声公鸡打鸣时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踏上了北上的客车。
窗外,熟悉的山川秀水飞速后退,就像那乌糟糟的充满血泪的前半生,以后,都不要再见才好。
*
时间很快,一眨眼,岛上已经开始组织插秧了。
安六合和英招都陷入了昏睡。
台风6319最终吞并了6320,在日本和南朝鲜都留下了一片狼藉。
而曾经在预报里必定要遭受摧残的华夏岛,却只是涨了点潮水,淹没了一些屋舍,除此之外,无事发生,更没有人员伤亡。
至于那些家禽牲畜,到底是在苏继善的努力之下,只死了三分之一不到。
这让以节约经费为终极目标的苏继善非常欣慰。
他看着岛上到处忙碌的身影,笑着往码头走去。
周中擎已经穿着雪白的军官制服,带着雪白的军官帽子,身姿笔挺地等着了。
他行了个军礼,苏继善也回了个礼,随后一文一武的两个人,齐齐看向了远方乘风破浪的客船。
船只靠岸的时候,码头这边响起了礼炮的声音。
将士们齐齐行礼,一身戎装的上将叶添荣,在甲板上回礼示意,邵政委跟在旁边,乐呵呵地摆手。
再然后,邵政委身后出来一个面色不快的男人。
周中擎还以为是什么重磅级的大领导,结果一看,嘿,居然是葛长征,那脸色难看的,简直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
也不知道谁惹他了,一来就拉个臭脸,可把他惯出毛病来了。
不过周中擎级别比他低,还是客气地行了军礼,仅此而已。
跳板放下,邵政委毕恭毕敬的,让叶添荣先行。
随后才跟着下来,笑看周中擎跟叶添荣握手。
葛长征则一脸哀怨地盯着周中擎,好像周中擎掘他祖坟了似的。
周中擎懒得跟他计较,只管跟叶添荣寒暄。
赞美的声音不绝于耳,漂亮的话语一点都不吝啬,这位上将,是个特别有文采的妙人儿,还把周中擎比成了人中龙凤,更绝的是,他最后甚至化用了三国演义里的名句:“生子当如周中擎啊!哈哈哈!”
一句话,引起掌声雷动。
人群中的周中擎,眉开眼笑地收下了这声赞美,引着叶添荣往岛东走去:“首长,您可得慢点走,这洪水刚退没几天,路有点软,喜欢抢走大家伙的鞋子。”
“哈哈哈,你这个小周,嘴巴也挺利索嘛。”叶添荣可是过长征走草地的老革命,比这难走的地不知道走过多少里,这点根本不在话下。
他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岛上的一切:“没想到啊,我就离开半个月,又有了日新月异的变化。不错,真是不错。”
“哎,这算什么?这段时间我媳妇昏迷了没醒来,要是她醒来了,还能再折腾点新的花样出来。”周中擎已经彻底化身炫妻狂魔,整天把“我媳妇”三个字挂在嘴边。
叶添荣是见过安六合的,他还记得她一个瘦瘦小小的弱女子,站在惊涛骇浪之前,以一己之力,挡住了怒海狂涛的壮举。
他很是遗憾:“还没醒吗?那你可得好好照顾她,可别让她一直睡下去啊!”
“快醒了,我有预感。”周中擎臭不要脸的说道,“毕竟夫妻同心嘛,她有什么动静我都心有灵犀的。”
叶添荣点点头:“能醒就好,不然我这表彰的徽章和奖状交给谁啊?”
“给我,一样的。”周中擎脸皮厚似城墙,一点也不怕别人笑话他。
叶添荣乐了:“你想得倒是美,没看到我带了记者过来?你想想办法,让她早点醒来,我亲手给她把奖章挂上,也不枉我大老远地折腾一趟。”
“那行,我先带你们过去休息,等会回去看看她那边怎么样。”周中擎已经收到了海岛扩编的消息。
整个岛东都将划为军事禁地,隔着大山的岛西则留给百姓们播种耕耘。
民养军,军卫民,今后的华夏岛,将长期维持在这么一个状态。
至于扩编后他到底是继续做他的团长,还是有所升迁,他并不是很关注,只要他能守在这个岛上,守着他的老婆孩子就行,他很容易满足。
目前看来,既然葛长征也出现在了岛上,说不定就是来升官镀金的。
周中擎多少有点憋屈,要是别人来当他的上司还好,可这人是葛长征的话,他就有情绪了。
他瞧不上葛长征,军事素养再高也不行。
尤其是这人那么嫌弃他媳妇,想想都来气。
不过周中擎在外面要顾全大局,并没有表现出来任何的不满。
到了新落成的军部接待大厅,周中擎招呼叶添荣和邵政委等人坐下休息,随后便张罗起来,该表演的表演,该端茶倒水的也不要含糊。
周中擎作为目前除了来客之外的海岛最高级军官,自然要全权负责接待事宜,但他为了回去看看安六合的状态,便把吕国豪拉了过来充数。
诸葛鸣也来了,两人不遗余力地招呼着座上客,而周中擎,则跨上他的摩托,风驰电掣,往军部大院儿来了。
他已经带着安六合和英招去过几次温泉池底了。
九叶菩提已经重新长全了叶片,安六合跟英招的面色也都变得越发红润起来,可他们依旧没有睁眼,睡得格外香甜。
也不知道是做了美梦还是怎么,安六合搂着枕头,翻了个身,嘴里喃喃自语:“臭流氓,你再过来我可咬你了啊!”
说完还伸手挥了挥,随后傻乎乎地咧嘴笑了。
周中擎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啼笑皆非的画面。
他的嘴角止不住上扬,像是盛满佳酿的酒杯,一口就醉。
他俯身亲吻着他的女人:“好老婆,我可不是臭流氓,我是香的,每天都洗香香,等你睁开眼宠幸呢,你这个没良心的,都半个月没理我了!”
安六合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在骂她。
这还得了?
立马一个翻身,抱住了这个罪魁祸首的胳膊:“好啊,居然骂我,你信不信我家周团长收拾你!”
“哈哈哈。”周中擎倒是想呢,可他自己怎么收拾自己呢?
他温柔地抚摸着女人家的长发:“傻媳妇,睡个觉都不忘炫耀你男人,看把你得意的!”
安六合理所当然地哼了一声:“就炫,你能把我怎么样?”
“确实不能怎么样,我除了亲你简直无计可施。”周中擎侧身躺下,亲她的头发,亲她的眼睛,鼻子,嘴巴……
亲着亲着,一发不可收,要不是院子里响起别轲的声音,他差点就把持不住了。
他憋着一口气,理了理衣服,掩ᴶˢᴳᴮᴮ上门出去,眼里有光,吃人的凶光:“什么事?”
别轲被这一瞪,吓了好大一跳,说话磕巴了:“团,团长,那个……那个,你五舅哥?是这么称呼吧?对,你五舅哥来了,还有五嫂。哇,你五嫂真的漂亮,我就纳了闷了,这安家的姑娘和媳妇,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好看,你说,我这种其貌不扬的,真的不会给七星丢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