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之前的话音,明玉还以为魏循会劝她隐忍,没想到她自己还没说出和离的话,魏循已然替她说了。
明玉觉得这样很好,便没解释:“有这个打算。”
“我这就帮你把和离书写好。”魏循快气死了,说干就干,笔走龙蛇很快把一式两份和离书写好。
明玉想都没想分别签字按手印,只等多尔衮来找她。
谁知等来等去,多尔衮没来,朝鲜王女也没来,只等来了王府总管事,总管事来问明玉今晚宫里的庆功宴她是否参加。
明玉说她不去,想了想问道:“王爷可回来了?”
总管事摇头。
明玉又问:“朝鲜来的侧福晋呢?”
还是摇头。
明玉:“……”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从朝鲜大胜而归,多尔衮并没回城,更没回府,而是躲去了军营。
他害怕,怕回城之后遇到某个熟人,委婉地告诉他明玉流产了,让他节哀顺变。
也怕回到王府,由明玉亲口跟他说出这个噩耗。
今日有庆功宴,军营里有一半人回了家,过几日等那一半从家里回来,剩下的一半回家轮休。
别人都有家,他也曾经有过,ᴶˢᴳᴮᴮ可现在没了。
多尔衮坐在空荡荡的大帐里,独自饮酒。
黄昏时分,多铎过来找多尔衮吓了一跳,他偷偷藏在军营里的酒全被他哥找出来喝光了。
大约有七八坛,都是好酒,一滴都没给他剩。
“哥,你怎么了?”比起酒,多铎更担心多尔衮。
刚在朝鲜打了大胜仗,皇上给他哥记了头功,顺带着把朝鲜王女给拐了回来做侧福晋。那个朝鲜王女他见过,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军功财宝美人都尽在掌握,还有什么可愁的,这怎么还哭上了?
由着侧福晋想到嫡福晋,多铎忽然福至心灵:“哥,是不是因为我嫂子呀?你娶侧福晋的事跟我嫂子说了吗?”
明玉善妒,到现在他哥身边都只有她一个,再没别的女人。
难道是明玉知道他哥有了侧福晋,跟他哥吵架了?
非常有可能。
怀孕的女人爱暴躁,达哲从前多温柔体贴,怀了孩子之后好像换了一个人。只要他敢去别的侍妾屋里过夜,回来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多铎的思绪刚飘到达哲身上,忽然听他哥冷着声音问:“什么侧福晋?哪儿来的侧福晋?”
多铎:???
不是,人都到盛京了,还能因为明玉跟你吵架退货不成?
装不知道是几个意思。
多铎一时无语,愣了半天才道:“在江华岛,朝鲜国王说想把王女嫁给你,皇上问过你的意思才定下亲事。如今朝鲜王女跟来了盛京,嫁妆什么的也都到了,只等进府给明玉敬茶。”
多尔衮一脸茫然:“你胡说什么!”
自从得知明玉喝避子汤,不打算给他生孩子。除了上战场的时间,多尔衮几乎都在出神,困在自己的世界里走不出来。
江华岛他有印象,朝鲜国王他也有印象,可他什么时候同意娶侧福晋了?
还要娶一个出身比明玉高的侧福晋。
就算明玉把他当替身,不想给她生孩子,那也是他和明玉两个人的事,这时候又插进来一个人算是怎么回事?
多铎:“……哥,你还好吧,娶侧福晋是你点了头的。人都来了,就在驿站呢。我是不是胡说,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要不是凤林大君找不到他哥派人来找他,多铎都没发现他哥不在城中。想着晚上还要进宫赴宴,便从王府一路找来了军营。
多尔衮此时脑中一团乱,他第一个想到明玉,问多铎:“明玉是不是知道了?”
多铎想了想,犹豫着点头:“我去王府的时候,嫂子不在,管事说她搬去明园住了。”
难怪他没回家,明玉也没派人来找,原来是在生他的气。
她不是不爱他吗,她不爱他,为什么还见不得他娶侧福晋?
是了,他是别人的替身,明玉深爱着的那个人的替身。明玉可以不爱他,他却不能背叛明玉。
想到这里,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多尔衮浑浑噩噩被多铎拉去皇宫参加庆功宴。
庆功宴上,别桌都是一家团圆,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坐着,没有妻子,没有孩子,没有家人,什么都没有。
余光瞥见有道纤细的身影朝他这边走过来,多尔衮精神一振,转头看去,不是明玉,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只是身形与明玉有些像。
多尔衮失望地移开视线,那陌生女人却径直朝他走过来,自来熟地给他行礼:“奴才李贞淑见过睿亲王。”
李贞淑?不认识。
多尔衮向来不喜欢自来熟的人,特别是自来熟的女人,可别人恭敬地给他行礼,他也不好不回应,于是淡淡“嗯”了一声。
谁知那女人蹬鼻子上脸,居然示意跟来的宫人拉开他身边的椅子,打算跟他坐一桌。
他旁边的位置永远都是明玉的,也只能明玉坐。
多尔衮并不看那女子,伸手挡开了宫人想要拉椅子的手:“这儿有人,去别桌坐吧。”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相见
宫人没想到多尔衮会拦, 直接愣在当场,这可是您的侧福晋,去别桌坐合适吗?
“福晋来了是吗?人在哪儿?”
李贞淑在驿站左右等不到睿亲王府的人来接, 于是找到凤林大君让他派人去催。凤林大君不但不帮忙,还嘲笑她恨嫁没见过男人。
差点把李贞淑气吐血。
亲哥哥靠不住,她只能靠自己。
谁知不提福晋还好,提起福晋睿亲王先炸了:“福晋没来,本王身边这个位置也不是谁想坐就能坐的。你是哪儿来的, 懂不懂规矩?”
李贞淑为了找双生姐姐, 自愿嫁到盛京给人做侧福晋,已经在心里做好了被正妻刁难磋磨的准备,可她万万没想到睿亲王对她竟然是这个态度。
假装不认识?
本来她还想着能过就过,只要能找到姐姐, 嫁谁不是嫁, 在哪儿不是过日子。
现在看来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李贞淑的脾气也上来了, 冷道:“奴才是王爷的侧福晋, 王爷您看,奴才坐哪桌合适?”
明玉没来, 多尔衮给皇上皇后敬过酒,也不想一个人在这儿看别人合家团圆受刺激了, 闻言站起身:“来,你坐这儿。”
坐就坐, 李贞淑在宫人震惊的目光中坐了过去, 然后看见多尔衮提步便走,头也不回。
“……”
好巧不巧, 这一幕被刚刚敬酒回来的凤林大君瞧见了, 他端着酒杯凑过来, 嘲讽李贞淑:“被耍了吧?打得过我的男人好玩吗?”
李贞淑一杯酒泼过去,凤林大君早有准备灵巧闪开,嘴里的话一句比一句损:“别恨多尔衮,他惧内。”
“……”
不等李贞淑再动手,凤林大君仰头饮下杯中酒,将酒杯倒扣在桌上,转身去追多尔衮。
多尔衮心中满是愁绪,刚刚在宴会上又喝了不少酒,摇摇晃晃走得很慢,才走出宴会厅就被凤林大君追上了。
凤林大君提了两小坛酒走过来,在寒风里站定,把其中一坛酒递给多尔衮。
多尔衮伸手接过,撕开封口,仰头往下灌,凤林大君直咋舌:“好酒得细品,没让你拿来牛饮!糟蹋了!可惜!”
灌下几口,身上终于不冷了,多尔衮闷声开口:“我喝什么酒都是一个味道。”从前是辣的,如今是苦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跟没有品位的人讲什么都是对牛弹琴,凤林大君也懒得饶弯子了,开门见山道:“你是打算让我妹妹一辈子都住在驿站吗?”
又是这破事,多尔衮很不耐烦:“不想一辈子住在驿站就回去,待在朝鲜多好,何必要来盛京蹚浑水。”把明玉都气走了。
这话凤林大君就不爱听了,他虽然也烦李贞淑,可李贞淑再怎么招人烦那也是朝鲜的王女,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凤林大君走近些,用自己手中的酒坛磕了一下多尔衮的,也仰头牛饮了几大口,仗着酒意,再开口就有些不客气了。
“多尔衮,在朝鲜我敬你是条汉子,才让你轻松登上了江华岛。”
凤林大君磨了磨后槽牙:“大丈夫顶天立地,一口唾沫一个钉,当初我父王提出把我妹妹许配给你做侧福晋,你是点了头的。在场的人不少,都是见证。”
“如今我妹妹来了,就住在盛京的驿站里,你想反悔不成?”
对面一片死寂,凤林大君快气死了:“若你敢反悔,我现在就带人离开!”这样的奇耻大辱谁能忍,盟约就像个笑话。
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好像什么话都威胁不到他似的,凤林大君气得砸了手中的酒坛子,哗啦一声尖锐刺耳。
美酒洒了一地,在清冷的月光下闪着微光。
“好!”凤林大君咬牙,“多尔衮,本君在江华岛等你,咱们不死不休!”
之前是他轻敌才着了多尔衮的道儿,如今背水一战,未必没有取胜的机会。
靠在树上的人终于动了,他提着酒坛子从漆黑的树影里走出来,摇摇晃晃,没有半点狂妄,背影居然还有些落寞。
走出几步,淡淡的声音飘过来:“不想回家,便把人送去王府吧。”反正明玉不在,他也不打算回去住了。
凤林大君:“……”我特么!
等多尔衮走远了,凤林大君暴怒的一颗心才堪堪平静下来,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转身回了宴会厅。
庆功宴依旧热闹,好酒好菜,载歌载舞,李贞淑并没有走,而是坐在多尔衮让给她的绝佳位置上找人。
李贞淑知道,她在打量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打量她。福晋告假,王爷不在,只她一个还赖在这里,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正要起身离开,余光瞥见有人朝她这桌走过来,李贞淑立刻放弃了离开的念头。
若有人愿意跟她说话,找个人打听一下也是好的。
打过招呼之后才发现对方故意针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很中听,甚至夹枪带棒。李贞淑要离开对方都不放过,临走时还不忘嘲讽几句。
为了找姐姐,她都忍了。
谁知凤林大君忽然去而复ᴶˢᴳᴮᴮ返,不顾身份地与对方吵了起来,之后强拉着她走出宴会厅。
“跟我作对的时候,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到盛京就怂了?”凤林大君刚被多尔衮羞辱完,回到宴会厅找李贞淑的时候,又看见李贞淑被一个满清官眷堵着嘲讽,顿时火往上撞。
凤林大君身高腿长步子大,李贞淑穿着旗装花盆鞋哪里跟得上。
眼看快摔倒了,她用力甩开凤林大君的手:“我怂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凤林大君决定先不跟李贞淑计较,把人拉到僻静处,说正事:“我去找过多尔衮了,那厮想反悔。他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自请回国,要么自己去王府。”
不等李贞淑选,凤林大君自顾自道:“多尔衮除了有张好皮囊,人品也就那样,不值得托付。况且他家里还有个善妒的母夜叉,你去了也是遭罪。如果他肯放你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多尔衮的人品,李贞淑算是领教过了,不敢恭维。他家里有母夜叉的事,凤林大君在驿站里早敲打过她。
如果她猜得不错,刚刚主动跑过来为难她的那个官眷,不是母夜叉的亲戚,就是她的至交好友或者狗腿。
母夜叉身边的人都如此锋利,更不要说她本人了。
可这是她唯一一次能够接近盛京皇宫,并且进到宫里找人的机会。错过了,便是一辈子。
在梦里,姐姐住的地方朱墙金瓦,与盛京皇宫很像。
比起姐姐所经历的,眼前这点屈辱又算得了什么。
李贞淑先谢过凤林大君,毕竟凤林大君为了她的事去找过多尔衮,看表情就知道过程多半不愉快,甚至还可能受了气。
而且刚刚凤林大君所言,句句都是为了她好,可她接下来的话,恐怕会激怒他:“我选后者,明天便搬去睿亲王府。以后我的事,就不劳大君费心了。”
说到底,她为联姻而来,不管多尔衮承不承认,她都已经是他的侧福晋了。
果然,凤林大君暴怒,抖手指了她半天,最后什么也没说,拂袖而去。
第二日,李贞淑在驿站雇了一辆马车,厚着脸皮主动登门。
谁知竟然扑了个空,王爷不在,福晋也不在,是王府总管事和后院的管事嬷嬷联合接待了她。
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好像是她的到来拆散了原本恩爱的王爷和福晋,让王府群龙无首。
凤林大君不是说睿盛夫人是个貌丑无盐的母夜叉吗,因为很会种粮食很会赚钱,颇受满清皇帝倚重,连睿亲王见到她都有点英雄气短。
可……怎么跟她在王府里听到的不一样呢?
误差不是一般的大。
出了王府角门,李贞淑身边一个叫翡翠的丫鬟给她出主意:“奴才在驿站里打听到,睿亲王府在城中还有一处别院,叫明园。侧福晋您说,睿盛夫人会不会住在那里呀?”
其实明园不是她打听出来的,是凤林大君搬走前告诉她的。
翡翠说完,另一个叫碧玺的丫鬟接话道:“在不在,去一趟不就知道了。反正马车最短租一天,花了这么多银子,现在回去怪可惜的。”
一天见不到王爷福晋,就一天没办法从驿站搬出来。除了房费,还有衣食住行都要用银子。朝鲜那边的陪嫁多是实物,银子给的并不多,导致李贞淑的手头也不宽裕。
这回李贞淑学聪明了,先让人给明园递拜帖,求见福晋。
明玉接到拜帖,有些哭笑不得,她都把王府让出来了,这位侧福晋怎么还没完没了。
明玉连多尔衮都不想要了,和离书也写好了,当然不会见多尔衮刚娶回来的侧福晋,更不会喝她敬的茶。
明玉让人把拜帖原路退回,给出的理由是身体原因不方便见客。
李贞淑无法,只得先回驿站。
转眼半个月过去,李贞淑手里的银子水一般地往外流,眼看着要见底了。
那个叫碧玺的丫鬟又给她出主意:“侧福晋,奴才跟驿丞打听过了,王爷好像一直住在军营,根本没回城。要不,咱们去军营找找?”
再住下去,朝鲜国的脸都要丢光了。凤林大君给她们下了死命令,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把侧福晋弄进睿亲王府。
李贞淑算计着手里的银票,又差人暗中典卖了几件嫁妆,让驿丞帮忙租了几辆马车拉上全部家当,又去了一趟睿亲王。
睿亲王不是托凤林大君给她带话,让她选吗,她选后者,自己搬来王府住。
王爷和福晋都不在,府中无人做主,朝鲜来的侧福晋主动登门,用装嫁妆的马车把府门给堵了,可把总管事愁得够呛。
这位侧福晋的脸皮比城墙还厚,任他如何苦劝就是赖着不走,硬是从艳阳高照一直坐到日暮西山。
总管事没有军营的通行令,也不敢打扰王爷练兵,只得亲自去了明园一趟,请福晋做主。
听总管事说完,明玉这才知道,原来多尔衮凯旋之后一直住在城外大营,并没回王府。
离谱的是,多尔衮自己不回王府,也没派人把朝鲜来的侧福晋接走。
这位侧福晋到盛京半个多月了,居然一直被晾在驿站没人搭理。
难怪前几日送了拜帖来求见她。
这都是什么事啊,明玉懒得管,让总管事去城外大营找多尔衮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