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深觉这个孩子来得及时。若多尔衮有嫡子或嫡女,哪怕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捉弄,他心里的恨会不会因此少一些?
多尔衮心里的恨少了,等哪一日满清入主中原,被战争波及的百姓是不是也能少死一些?
在这个时代生活越久,明玉越能深切地感受到南边朝政的腐朽,有的是听魏循说起的,更多的还是北逃灾民的现身说法。
南边朝政已经烂到根了,哪怕老朱家人骨头再硬,也早晚会被满清这样更年轻更富有活力的政权取代。
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回天。
明玉只是历史洪流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她能做的,只是想办法让她看见的、接触到的那些人过得相对不那么艰难。
如果她肚里的孩子能安慰到多尔衮,让他心里的恨少一点,再少一点,让南边被战争波及的穷苦百姓少死一些,明玉不介意继续留在多尔衮身边。
哪怕这个男人脏了,可他在历史上举足轻重,明玉无法改变历史,或许可以感化这个在历史上举足轻重的男人。
“不会的,你不会死!”明玉忍着恶心,环住多尔衮的腰,言不由衷地背着琼瑶剧台词,“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孩子,答应我,你要好好活着。”
历史上,你活到了三十九岁,暂时还死不了。
事实证明,多尔衮很吃琼瑶剧台词,闻言又红了眼圈,与明玉四目相对:“所以……你也是爱我的,对不对?”
明玉呕。
居然还能用类似的台词回应,叫她怎么回答?
说不爱前功尽弃,明玉只得硬着头皮回答是,多尔衮情绪有点激动,忍不住低头吻上明玉的唇。
想到他和别的女人滚过床单,身子脏了,嘴也脏了,明玉下意识偏开头。多尔衮不让,明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伸手推他。
拉扯间,袖袋开了,有两个纸卷掉到马车底板上,明玉看见了弯腰想捡,多尔衮怎么能劳动明玉,于是自己弯腰捡起来。
捡的时候没注意只拿了一个边边,纸卷正好在眼前展开,“和离书”三个大字与他不偏不倚打了个照面。
“……”
作者有话说:
明玉咬手指:书到用时方恨少,还有什么琼瑶式台词来着?
多尔衮黑人问号脸:嗯?和离书?
作者:请看清朝真人秀——史密斯夫妇,谢谢支持,鞠躬。
第80章 敬茶
明玉前脚才承认爱他, 后脚就把随身携带,并且已经单方面签字画押的和离书掉了出来,她到底什么意思?
多尔衮把和离书卷好, 递给明玉,明玉感觉琼瑶剧台词都拯救不了她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跟多尔衮摊牌:“我善妒,眼里容不得沙子,一早便同你说了。你却不声不响地带了一个侧福晋回来恶心我, 我曾经……喜欢你没错, 可我爱洁净,受不了脏了的男人和脏了的黄瓜!”
所以要和离。
“黄瓜?”多尔衮正惊怒交加,却被明玉这个不恰当却又很形象的比喻给气笑了,“那个侧福晋是怎么来的, 我都不知道。他们都说我点了头, 可我根本不记得!我没脏, 黄瓜……黄瓜也没脏。”
明玉怀疑地眯起眼, 种马本马素了两个多月,居然没偷腥吗?
所有人都说他点了头, 多尔衮不知道该怎么跟明玉解释,只得在明玉面前发下毒誓, 说他的黄瓜要是脏了,让他一辈子不能用。
明玉:“……”
有了那段野史的警示, 和原主的记忆, 明玉知道黄瓜对多尔衮的重要性,姑且相信了他的话。
不过男人的嘴, 骗人的鬼, 到底有没有脏, 还得问过另一个当事人才行。
明玉还是没让多尔衮亲她,多尔衮也不生气,抬手覆上明玉并没有任何起伏的小腹,一脸有子万事足的模样。
明玉猜多尔衮以后可能是个孩奴。
“避子汤的事,我可以解释。”现在和离书和脏黄瓜的误会解释清楚了,明玉认为有必要把避子汤也一并说了。
现在不说,难保以后不会变成一根刺扎在多尔衮心里,指不定什么时候爆发。
多尔衮爱怜地摩挲着明玉的小腹:“不必解释。如果你一直服用避子汤,就不会有这个孩子了。”
南边宫里的秘方,怎么可能出现意外。
直到现在多尔衮才想明白这件事。
其实他真正在意的是,明玉为什么一开始喝避子汤,后来却不喝了?
明玉了解多尔衮,他嘴上越是不在意,心里就越在意。
若不把他心里在意的那个点解释清楚了,他会自行脑补出若干情节,而且这些情节多半是负面的。
明玉在多尔衮怀中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好,这才开口解释:“我听说女人太早生孩子伤身体,而且生孩子的时候很疼。我怕太早怀上,更怕疼,所以才会坚持喝避子汤。”
后来嫌药汤太苦,还有怪味,便存了侥幸心理,认为安全期行房不用喝苦药汤,这才中了招。
“后来见你想要孩子,我的心也软了。”明玉昧着良心说,“其实我很喜欢孩子,也想给……我爱的人生孩子。”
如果条件允许,她宁愿一辈子单身,守着金山银山过。
穿越之前,明玉也是演艺圈一线小花,演技自不必说,关键她肚里实实在在揣着货,由不得多尔衮不信。
避子汤这根刺算是□□了。
走到岔路口,随车管事问明玉回哪儿。多尔衮刚想替明玉回答回王府,这才反应过来,车是明玉的车,车夫和管事都是明玉的仆从,跟他没关系。
明玉看多尔衮,多尔衮垂着眼并不看她,手指在明玉小腹上轻轻画圈圈,明玉想了想,还是说:“回王府吧。”
多尔衮抬眸,商量她:“要不先去明园搬东西?”
这是要把她彻底搬回去啊,明玉忙摆手:“不用!东西太多,一天搬不完,以后慢慢搬。”
车和人都是明玉的,多尔衮说了不算,也并没坚持。
先ᴶˢᴳᴮᴮ把人哄回家再说。
马车在府门外停稳,明玉没急着下车,转头问多尔衮:“府中那一个你打算如何安置?”
“府中?哪一个?”多尔衮并不知道明玉把朝鲜王女安置在王府居住的事。
明玉斜眼看他:“你的侧福晋。”
难得明玉在他面前俏皮一回,多尔衮爱极了,低头亲吻她的眉眼,哼笑:“我不知道什么侧福晋,我没有侧福晋,也不知道谁这么大胆子把人弄到我家来了。”
昨日总管事拿着通行令到大营找他,多尔衮便猜到总管事先去找了明玉。
没有他或明玉点头,打死总管事也没那么大胆子敢把人擅自留在王府安置。
他没见总管事,所以这事八成是明玉干的。
果然明玉承认了,说话却夹枪带棒:“你把人带回来,始乱终弃。同为女子,这点同情心我还是有的。”
多尔衮想在明玉肋骨上弹琴,惩罚她的口无遮拦,又想到她怀着孩子,没敢轻举妄动。
薄唇贴在明玉耳边,一边吹气一边说话,明玉登时臊红了脸,直推他:“谁要检查?脏死了!”
多尔衮把明玉按住亲:“没脏。真的。”
明玉瞪他:“……你再胡说!”
多尔衮只顾亲她,不说话了。
这一吻缱绻缠绵,诉尽相思,明玉感觉自己快被男人的荷尔蒙烤化了,撑不住轻哼出声。
多尔衮立刻停下动作,明玉一脸懵:“怎么停了?”
多尔衮哑声轻笑:“怀着孩子呢,得收着点。”
明玉:“……”不是,谁先耍的流氓?
“就算你没始乱终弃,人都到盛京了,你打算怎么办?”
明玉接上之前歪掉的话题,暗戳戳钓鱼执法:“反正我怀孕了,你什么也做不了,憋着也难受,要不让她留下伺候?”
多尔衮才不上当,他立起眼,凶巴巴的:“明玉,你以为我不挑的吗?谁想伺候就能伺候?”
“得比你白吧,得比你美吧,得比你聪明,比你贤惠吧。”
多尔衮真诚发问:“这样的人,有吗?”
不管这样的人有没有,明玉的确有被恭维到:“出去打了一回仗,见了世面了,嘴跟抹了蜜似的。”
话题再次歪掉,明玉泄气地想,算了,还是她来善后吧。
进了府,明玉和多尔衮梳洗更衣之后去了正堂,让人把朝鲜的侧福晋叫来问话。
李贞淑早得了消息,特意打扮得低调朴素,没办法,福晋貌丑无盐,她也不能太出挑。
她本来还想靠美貌得到王爷的认可,谁知王爷惧内,福晋不愿意,王爷都不敢认她,吓得连家也不敢回。
为今之计,只能抱福晋的大腿了。
可等她走进正堂,直接被眼前一幕惊呆。
王爷还是那个王爷,年轻英俊,身高腿长,清贵淡漠,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而端坐在他身边,仅有一桌之隔的那个女子,十三四岁的模样,生得眉眼如画,肌肤胜雪,腰身纤细欲折。那种易碎的脆弱感,让李贞淑无端想起了凤林大君喝葡萄酒常用的水晶杯。
她看向自己的目光,与王爷很像,淡漠疏离,好像在看一个玩意儿。
李贞淑一口气差点没喘匀,会不会是搞错了?
她试探着朝坐在主位上的两个人行礼:“奴才见过王爷,见过……睿盛夫人。”
说着抬起眼眸,看向那个绝色女子,只见她眉眼不动,淡声说:“起吧。”
还真是睿盛夫人!
李贞淑一边站直身体,一边在心里把凤林大君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他是不是眼瞎,天仙似的一个大美人叫貌丑无盐?
难怪庆功宴那夜她精心打扮,睿亲王都不曾用正眼瞧她,谁家里有这样一个天仙,还能瞧得上外面那些庸脂俗粉啊!
亏她还天真地相信了凤林大君的话,以为睿亲王的冷淡不是因为她不够美,而是惧内。
今日见到睿盛夫人本人才明白,就是因为她不够美,也差太多了。
非要做一个比较,那便是萤火与皓月争光。
小丑是她自己。
明玉瞧着这位朝鲜王女倒还好,容貌冷艳,苗条高挑,虽然衣着朴素,装扮老气,却是个御姐气质的人物。
而且看着有点面善,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颜狗如明玉,说实话有点心水,但话还是要讲明白的:“我善妒,眼里容不得沙子,王爷也答应过我,这辈子只有我一个,不会再碰别的女人。”
“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回朝鲜去,王爷会写信给朝鲜国王说明情况并致歉,我赔你十里红妆。你以后有用得着王爷和我的地方,只要不违背盟约,有失道义,我们都会帮忙。”
见李贞淑张了张嘴,明显不愿意回去的样子,明玉又给出第二个选择:“你留下也可以,在王府后院做一个挂名侧福晋,不许侍寝,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我和王爷保你一生平安富贵,你该有的尊荣半分也不会少。”
多尔衮诧异地看了明玉一眼,这就是心有灵犀吗,给出的选择几乎跟他一样。
明玉挑眉,多尔衮淡淡“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李贞淑认真思考起来,她嫁到盛京是来找双生姐姐的,这可能是她这辈子唯一能接近盛京皇宫的机会。
她不可能错过。
“我选第二个。”李贞淑不卑不亢道。
在这个时代居然有人跟她怀揣相同的志向,不婚不育,一辈子做单身狗?
明玉有点惊喜,也有点不信。
毕竟这是古代,女孩子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对她们来说太难了。
“好,选第二个,我依你。”明玉轻眯起眼,“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你敢阳奉阴违,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李贞淑指天发誓:“我以我二哥凤林大君起誓,若我违背誓言,叫他上刀山下火海,永坠阎罗,不得超生!”
多尔衮正在喝茶,险些没喷出来。
明玉却是眼前一亮,想见恨晚:“你是凤林大君的妹妹?”
明玉还以为朝鲜送来联姻的所谓王女,多半不是朝鲜国王的亲闺女,顶多找个宗室女,认个干亲,号称王女送到盛京来。
这种骚操作在古代并不少见。
可见李贞淑胆大包天,竟然敢拿凤林大君发这么毒的誓,明玉便意识到可能误会朝鲜国王了,人家就是这么硬核,送真王女过来联姻。
李贞淑没想到明玉会是这个反应,有点懵,半天才道:“……是,凤林大君是我哥哥,亲哥哥。”
正瞌睡有人送枕头,正愁没有门路接近凤林大君,这不,凤林大君的亲妹妹自己送上门来了。
想到这里,明玉脸上的职业微笑终于有了几分真,吩咐人端茶过来,她要喝侧福晋敬的茶。
谁知多尔衮不让:“既然是挂名,茶不喝也罢。”
明玉坚持:“挂名那也是王府的侧福晋啊,名分还是要给的。”
不管是否有事相求,明玉都会喝这杯茶。
若她今日不喝,过不了多久整个王府都会知道,朝鲜来的侧福晋不招王爷喜欢,也不招福晋待见,福晋都没让她敬茶。
虽然睿亲王府看起来一派和谐,可哪里都会有攀高踩低的奴才,她不喝李贞淑的茶,保不齐就有人敢给她脸色看。
日子久了,再察觉到多尔衮根本不去她那屋,这样的侧福晋在王府恐怕还不如一个得脸的奴才风光。
之前明玉答应会给李贞淑体面尊荣,就一定会给。如今又有了凤林大君这一层关系,不光体面尊荣,明玉还打算照拂她一二。
这回轮到多尔衮膈应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侧福晋,等知道了也没关注。
跟明玉一样,多尔衮也以为这次联姻不过是朝鲜国王使的一个障眼法,所谓的王女指不定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划拉出来的宗室女。
不成想,朝鲜国王如此心诚,竟然把亲闺女送来联姻。
再想到凤林大君对明玉毫不掩饰的觊觎,多尔衮肺都要气炸了。
他甚至怀疑,朝鲜国王用亲女联姻其实是凤林大君鼓捣的。这样一想,昭显世子忽然重病,搞不好也是凤林大君的手笔。
明玉并不知道多尔衮心中已然惊涛骇浪,就算知道了她也不在乎,吩咐人端茶进来。
李贞淑接过茶盏,规规矩矩跪在明玉面前,双手将茶盏举过头顶,恭声说:“奴才李贞淑给睿盛夫人敬茶。”
在王府,下人们都称明玉为福晋,可李贞淑从进门开始便只以封号称呼明玉,这让明玉又对她产生了几分好感。
茶递到手边,明玉正要笑着接过,忽然从旁边伸出一条手臂将茶盏抢去。
明玉转头看多尔衮,多尔衮也正在看明玉,明玉挑眉,多尔衮抬手仰头将茶盏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连茶叶都没给明玉剩。
像喝酒一样干杯,还把空杯子展示给明玉看,然后倒扣在桌上,站起身走了。
气压低到不行的男声从门外传来:“饿了,什么时ᴶˢᴳᴮᴮ候开饭?”
“……”
喝茶就喝茶怎么把茶叶都嚼了,不苦吗?
明玉一脸无语目送多尔衮离开,也没了再喝茶的打算,干笑着让人扶起李贞淑,干笑着替多尔衮解释:“别担心,王爷他不是针对你,是针对我。我怀着孩子,巫医说不宜饮茶,王爷他就……他就代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