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烧——金岫【完结】
时间:2022-12-15 18:12:09


  他不由蹙眉,目光移过去,看到更多湿润的痕迹,从温鲤眼中坠下,落在他的手背上。
  陈鹤征感受到一种清晰的痛,剖骨抽筋似的,从心口的位置传来。
  他咬了咬牙,喉结缓慢滚动,将那些不稳定的情绪统统压下去,哑声询问:“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疼得厉害?去医院做个检查好不好?我陪你去。”
  他将每一句话都放轻,哄着她。
  “不要,”温鲤握着他的手,摇头,哽咽着说,“不要去医院。”
  “我要回家,阿征,你带我回家吧,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那么,回家之后,要做些什么呢?
  金岫茫然地眨了眨眼。

第46章 
  温鲤的那句“带我回家”, 好像某种尖锐的东西,在陈鹤征心上狠戳了一下,殷红的血色沁出来, 痛感分外尖锐。陈鹤征几乎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很想做些什么,比如,剁碎了梁昭辉那个杂碎。
  他再度倾身过去,额头抵着温鲤的额头, 两人的呼吸融在一起, 温暖而勾缠。
  “哭吧,”陈鹤征说,“我陪你, 哭够了, 也就不害怕了。”
  哄小孩似的一句话,此刻听起来,却格外熨帖。
  好像无论温鲤做什么,多幼稚或者多脆弱,都有陈鹤征无条件地陪她,包容她。
  比爱更叫人动容的是偏爱,那偏爱之上呢?
  是否还有更圣洁也更虔诚的存在?
  如果有, 大概就是包容吧。
  有时候, 心动和喜欢, 都太过容易, 而包容才是那条船, 那条可以摆渡孤独和狼狈, 载着疲倦的人生, 涉过一切苦海的船。
  有陈鹤征那句“我陪你”, 温鲤像是得到了某种释放,哭得格外认真。
  她掉了好一会儿眼泪,忽然想起什么,抬起水汽氤氲的一双眼,对陈鹤征说:“郑嘉珣,她也在金域……”
  不等温鲤把话说完,陈鹤征已经明白她的想法,他低头,吻一下她湿漉漉的眉眼,不出预料的,唇间抿到咸涩的滋味。
  真是个爱哭的小姑娘,陈鹤征想,哭起来,又格外招他心疼。
  陈鹤征用鼻尖在温鲤脸上蹭了一下,声音压得低沉,说:“别担心。我大哥今天去金域,就是为了抓郑嘉珣的,他的人会把她带走。”
  陈鹤迎那个霸道又护短的性格,怎么会由着郑嘉珣胡来。
  “抓”这个字,听上去有些恐怖。
  温鲤被他蹭得有些痒,想躲开,陈鹤征却不放,他困着温鲤,同时对她说:“郑嘉珣可能对我哥有些意思,但是,我哥那个人,你也看见了,他根本不吃感情这东西。两个人对不上频道,最近有点闹腾。”
  温鲤叹息着想,郑嘉珣对陈鹤迎,可不是有些意思那么简单。
  她喜欢他九年了,即将进入第十个年头。
  哭过之后,整个人有种虚脱般的疲惫,温鲤向后,想去枕座椅的椅背,手指却一直抓着陈鹤征的衣角不放。陈鹤征索性伸手过去,将她捞过来,让她靠着自己,把肩膀给她枕着。
  窗外不断有灯光闪过,连霓虹都昏昏欲睡。
  陈鹤征低头看她,眸光深黑而软,问她:“我身上的衣服全湿了,这样靠着,会不会不舒服?”
  温鲤摇了摇头。
  不但不会不舒服,恰恰相反,她被他抱得很舒服,整个人都恨不得粘过去。
  呼吸之间,温鲤闻见陈鹤征身上的味道,清冽而舒朗,那味道让翻涌的情绪逐渐平息,也让她感觉到一种心安。
  被爱着,被保护着的安全感。
  司机专注地控着方向盘,余光都不往别处多偏一下,车子平稳行驶,后排的位置形成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
  车内开着灯,光线落下来,显得夜晚格外漫长,好像永远不会结束。
  气氛一时有些安静,能听见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好一会儿,温鲤像是有了点力气,慢吞吞地问:“今天,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呀?”
  要不是陈鹤征出现得及时,她还不知道会被梁昭辉作践成什么样子。
  欺负女孩子,好像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有些人只要抬抬手就能做到。
  许是夜色静谧,也可能是失而复得,让陈鹤征加倍心软,他控制不住地总想吻她,撬开她的唇,去尝她的味道。
  司机还在前头坐着,他怕小姑娘害羞,也怕贸然地亲昵会加剧她的惶恐。
  于是,他压抑着冲动,掌心一下一下地抚着温鲤的背,同她解释:“是卓屿。你刚刚离开,他就发现梁昭辉也不见了。金域那种地方,稍微起一点坏心思,都很危险,所以,他立即联系我。当时我就在桂坊西路,离得近,很快就赶过去了。”
  温鲤一怔,下意识仰头去瞧他。她皮肤原就细白,一晚的惊吓之后,显出一种稚嫩的孱弱感。
  她问:“你怎么会在桂坊西路附近?”
  “你是不是把自己做过的事,都忘干净了啊,醉鬼?”陈鹤征叹息。
  说这话时,他搭在温鲤腰间的那只手,故意使坏,捏她一下。
  温鲤觉得痒,蹙着眉毛,很轻地哼了一声。
  完全无意识的一声,却勾得陈鹤征血液发烫,连呼吸都停顿了一下,喉结忍耐般上下滚动着。
  温鲤似乎不太懂这些,浑然不觉,仍然半仰头,看向他,衣领下,锁骨的位置,凹陷出些许痕迹,里头盛着一汪月光般的白。
  看上去味道是甜的。
  她的气息与颜色,对陈鹤征来说都是一种难以承受的诱。
  他不得不错开视线,转头看一眼窗外,慢慢吐出口气,才继续对她说:“是你先拨语音通话给我,说在料理店吃晚餐,让我去接你。可是,我赶过去的时候,你已经走了。前台留了会员信息,我看到郑嘉珣的名字,就猜她准会诓你去夜店。教好孩子学坏,是她一贯的恶趣味。”
  温鲤抿了抿唇,一时间有些无言——猜得还真准。
  不过,她什么时候拨过语音通话给他?
  这一晚过得实在跌宕,许多细节都模糊不清。温鲤仔细想了想,隐约记得在料理店时,郑嘉珣似乎拿过她的手机,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拨出去的。
  郑嘉珣也算是间接救了她一命。
  温鲤觉得额角发痛。她想拿出手机,看一看微信上的记录,手指摸了个空,才回忆起来,她的手机被梁昭辉砸在立柱上,摔了个粉碎。
  里面有好多东西呢,她和陈鹤征的照片,那些聊天记录,她很想长久保存着。
  不晓得换了新机子之后还能不能恢复,如果就这样丢了,那多可惜。
  梁昭辉,畜生一样的东西,给了她一场终身不忘的噩梦。
  陈鹤征觉察到温鲤的沉默,怕她又回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于是他伸手,掌心覆过去,捂住了温鲤的眼睛。
  他将她困在怀中,也将所有风雨摧折一并隔绝在掌心之外。
  “睡一会吧,”陈鹤征说,“醒来就到家了。”
  温鲤故意在他手里眨眼,用睫毛蹭他,然后说:“原来是卓屿通知你的。那他应该算是个好人,我还当他是个纨绔,想着离他远一点。”
  掌心里一阵酥麻的痒,陈鹤征喉结微颤,他不知道怀里的小姑娘是真的不懂,还是存心作弄他,深吸一口气后,才说:“卓屿卖人情给我,是想让我搭线,去认识钟萦。唐和捧红一个钟萦花了多少心思,他倒真是敢想!”
  钟萦。
  这个名字。
  温鲤近几天的不安、惶然,似乎都可以从这两个字上寻到一些端倪。
  她很想问一问陈鹤征,你和钟萦是在德国认识的吗?那你知道外面流传了很多关于你们两个的故事吗?真真假假的,那些故事。
  讲她歌喉动人,也讲你曾沉迷到热烈追求。
  话涌到嘴边,又寻不到合适的方式开口,温鲤觉得累,为今天的种种,身心俱疲。
  车子在此时开进景园的地库,陈鹤征的房子在这里,之前温鲤被郑嘉珣带着,来过一次。
  司机停好车,交了钥匙后便离开,陈鹤征却没动,仍坐在后排。他一手按着温鲤的腰,维系着先前的动作,低声问她:“未经允许,擅自把你带回到我住的地方,害不害怕?”
  四周安静,灯光也暗,好似蒙了层水雾。
  温鲤主动凑过去,在陈鹤征唇边贴了贴,说:“不怕。只要是你,做什么我都不怕。”
  气氛忽然变得潮湿,还有种莫名的危险。
  陈鹤征垂着眼眸,看她莹润的唇,也看她黑亮的眼眸,声息愈发的低,缓慢说:“今晚就住在我这里,明天我再送你回去,好不好?”
  也不知是困了,还是倦了,温鲤有些犯懒,她伸手揽住陈鹤征的脖子,纠缠着抱紧,同时点头,说:“好啊。”
  怎么样都好,我就想赖着你。
  不去想钟萦,不去想陈鹤迎接的厌恶和排斥。
  这一刻,我们在一起,你属于我。
  陈鹤征先下了车,从车尾绕过去,到另一边,打开车门。
  不等温鲤反应过来,他已经弯腰,上半身弓着,两条手臂分别自温鲤的颈后和腿弯处穿过去,小心地将她横抱起来,抱出了车厢。
  陈鹤征个子高,站直的那一瞬,温鲤下意识地将他攀紧,生怕掉下来。
  看出她的小心,陈鹤征忽然抿唇,露出一点笑,故意使坏地晃了晃。
  温鲤低声惊叫,下意识地,手臂缠着他的脖子,将他揽得更紧,嘴唇几乎碰到他耳后那一小块细腻的皮肤。
  这下子,真的是整个人都赖在他身上了。
  陈鹤征停下脚步,低头去看她,眼神又深又浓,声息却很轻,缓缓地说:“好久没有这样抱你了,真怀念啊。”
  五年前,还没分手的时候,他经常这样抱她。
  那时候他对她的宠,并不输现在,高调而张扬,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陈鹤征爱温鲤。
  可也正是那份张扬,激怒了江应霖,那个疯子,招来一场灾难。
  温鲤抬起眼睛,睫毛轻颤着,看他近在咫尺的脸,以及凸显分明的喉结,每一处都让她心跳加速,怦怦作响。
  她想说,陈鹤征,我到底该怎么确定你一直是我的,永远是我的。
  她想说,陈鹤征,你不可以为别人心动,一次都不可以,不管那个人有多优秀。即使是在分手的那五年,在你单身的情况下,我也接受不了。我没有为其他人改变过心跳,你也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这些话,很想跟他说,又怕他觉得胡搅蛮缠,怕他觉得她是个占有欲过强的小怪物。
  陈鹤征就这样抱着温鲤,乘电梯上楼,解开指纹锁踏进家门。
  乘电梯的时候,温鲤还有些不自在,揪着陈鹤征的衣领说:“你放我下来,有监控呢。”
  “我就是抱你一下,不做别的事,”陈鹤征唇边勾着点笑,表情又淡又坏,低声说,“就算被监控拍到了也没关系。”
  别的事——这话听起来,简直烧耳朵。
  进了家门,客厅和玄关处的灯自动亮起,光线明亮,温鲤不由地眯了下眼睛。
  这是她第二次来这里,心情和境地全然不同,只觉这房子又大又冷清,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将陈鹤征抱得更紧。
  陈鹤征毫不在意温鲤满身的水汽,俯身将她放在客厅的长沙发上,让她坐好,然后半跪下来,使自己的视线与温鲤的平齐,对她说:“去楼上的卫浴洗澡吧,你之前用过一次,知道位置,我在楼下,有事的话,随时叫我。”
  说完,他又亲了一下她的眼睛,正准备起身,忽然间,温鲤伸手揽住陈鹤征的脖子,将他拉低,低到两个人呼吸交融的地步。
  “我不要自己去楼上,房子太大了,看不到你我会心慌,还有点怕。”
  温鲤抬着下巴,露出一段雪白修长的脖颈,有些笨拙地用嘴唇碰的陈鹤征的唇角,一边语气糯软地同他商量:
  “你也去楼上,好不好?陪陪我。”
  “我们,一起。”
  听见这样的话,陈鹤征的眸光不由自主地转暗,变深,他下意识地吞咽,喉结用一种克制地频率滑动着。
  他将温鲤垂下来的长发拨到耳后,指腹摸了摸她脸上的温度,哑声说:“是不是迷糊了?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啊,”温鲤点头,视线垂落下去,片刻之后,又抬起来,用乌亮的眼睛看住她,强调,“我不要一个人,我要你陪我。”
  她神色清明,没有半分迷糊不轻的样子,语气也理直气壮的,笃定他没办法拒绝似的。
  她的手臂仍搭在陈鹤征的脖子上,指尖拨动他的发尾,有一下没一下的,存心闹人。
  陈鹤征对一切都冷感,唯独受不了温鲤那些小动作,好像命中注定,他就该是她的手下败将。
  他用两指捏住温鲤的下巴,将她的脑袋固定住,眸光看进她眼中,深深的,犹如刺入,轻声说:“鲤鲤,我们可以换一天,不必——”
  不等他说完,温鲤忽然低头,在他捏住她的那只手上亲了一下,亲在手腕的位置,湿漉漉的,又软又轻的触碰。
  她小声说:“今晚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我只想记住你。”

第47章 
  温鲤进浴室的时候, 也是陈鹤征抱她进去的,
  自从下车,进了家门, 她忽然变得格外粘, 总要抱着,手臂圈在陈鹤征的脖子上,用脸颊蹭他的下颚,迟迟不肯放开。
  两人都淋了许久的雨, 难免鼻塞头痛, 陈鹤征将温鲤放在洗脸池的台子上,转身出去,从家庭药箱里找出一粒感冒药。
  “先吃点药, ”陈鹤征说, “不然,明天会难受。”
  被妥帖的保护着的人,都会有些小脾气。
  温鲤任性摇头,“不想吃,苦。”
  “药片上有糖衣,而且我调了蜂蜜水,”陈鹤征好脾气地哄她, “配着吃, 不苦的。”
  “糖衣和蜂蜜, ”温鲤看着他, 一双眼睛眨动着, 有细碎的光, “都不够甜呢。”
  陈鹤征被她缠得没办法, 手指在她下巴上捏了捏, 半是玩笑,半恫吓的,“别耍赖。”
  温鲤仰头看着他,忽然凑过去,在陈鹤征唇角处亲了亲。
  “你不懂的,”她说,“要这样才会变甜,不苦了。”
  陈鹤征被她亲得几乎笑出来,心想,再没有比她更会缠人更会耍赖的小姑娘了。
  见不到她的那五年,天知道,他有多怀念这份缠。
  亲吻过后,温鲤就着陈鹤征的手,将药片含进嘴里,之后,他又递来一杯水,杯子抵在温鲤唇边,让她慢些喝。
  温鲤一边吞咽,一边抬起眼睛,目光由下自上地去看他,睫毛轻颤,眸底一片清润的湿,像极了乖巧又温顺的鹿,每一寸表情都是甜的。
  叫她这样看着,没人能不心动,好似所有心耳神意,都被她一人占据着。
  温鲤一口气喝下半杯蜂蜜水,精神好了,也有了力气,陈鹤征刚要转身,温鲤再度伸手,手臂拦在他腰间,抱住他,恋恋不舍地问:“你要去哪?”
  陈鹤征许久没被人这样缠过了,也没人有这样的机会缠他,只觉心跳都是软的,他用手背贴了贴温鲤泛红的脸颊,温声同她解释:“我把杯子拿出去,总不能一直放在浴室里。”
  “别走,”温鲤拉了他一下,让他与自己离得更近,借着坐姿,连腿也缠过去,小声说,“不想你走,不想看不到你。”
  这样的神态和语气,空气都要被她点燃。
  房间内一团潮湿的热,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好像外面的雨落进了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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