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烧——金岫【完结】
时间:2022-12-15 18:12:09


  卧室的门板,喀的一声关严,之后,许久没有开启。
  床单起了皱,如水面涟漪,被子落在地上,还有陈鹤征规整挺阔的白衬衫,也落了下去,层层叠叠的,似冬日里堆了一捧干净的雪,倒也好看。
  窗帘遮得不好,进来一小片月光,洒在温鲤的小腿上,再往下,是她的刺青。
  滟滟的红,流光醉人。
  最凶的时候,他将她捞起来,背转过去,细细弱弱的哭声,零零又碎碎。
  陈鹤征出了汗,手臂上有润泽的光,他哄她说难为情的话,说了好多,每一个字都让耳朵发烫。
  温鲤语不成调,叫阿征,断断续续,试了好几次才发出正确的音。最无助的时候,她抓住陈鹤征撑在她身侧的那条手臂,一口咬下去,下了狠劲儿,两颗小虎牙的牙印尤其明显。
  陈鹤征仿佛不会痛,他将汗湿的额发向后推,露出额头和鼻梁挺直的轮廓,少见的清隽。
  他垂眸扫一眼手臂上的牙印,目光又沉又软,温温地将她笼罩着,“我虎口上的那个印子还没消,你又咬。”
  温鲤意识模模糊糊,要哭不哭的,“你欺负人我才咬你的,放开我,我就不咬。”
  陈鹤征俯身,靠近她,拖着懒懒的语调,逗她:“如果现在放开,你更要哭的。”
  说着话,他忽然一动,猝不及防的,温鲤的眸光和呼吸,全都碎得不成样子,落在铺满了整个枕头的长发上。
  她抓他的手臂,湿淋淋的眼睛,声音又弱又哑,控诉:“你赖皮,明明答应我不会太久。”
  “你说过你心疼我,想让我也舒服,”陈鹤征拿她说过的话堵她,“你也不准赖皮。”
  温鲤说不出话了,只能红着眼尾哀哀地求。
  陈鹤征贴上去吻她,轻声同她说:“钟萦跟唐和签的是长约,我给她写歌,只是单纯的商业合作,没有其他心思。有机会,我带你见见她,她的性格跟郑嘉珣很像。”
  温鲤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似懂非懂的,胡乱点头。
  陈鹤征拂开粘在温鲤颈侧的头发,又亲她一下,低声说:“我喜欢看你为我吃醋,但是,不喜欢看你伤心,明白吗?”
  这句温鲤倒是听懂了,她侧了下头,将脸颊埋进陈鹤征的掌心,很乖地贴着他,小声说:“阿征很好。阿征不会让我伤心。”
  她太会哄人了,陈鹤征觉得心跳都软,他摸着温鲤的头发,温声说:“可以闹小脾气,但是别伤心,感情其实很脆弱,经不起一而再的伤心。”
  温鲤伸手去勾陈鹤征的脖子,拉着他靠近自己,小声说:“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更小气一点?把占有欲都表现出来,让更多人知道你是我的。”
  她的声息软极了,模样也乖,陈鹤征忍不住,接二连三的亲吻,落在她的脖颈和锁骨上。
  “是你的,”他低声,呼吸很热,反复说,“都是你的,也永远是你的。”
  他这辈子再也逃不出她,心甘情愿,困在她这座桃花源。
  ……
  *
  体力这东西,是个玄学,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可温鲤累到连呼吸都发颤时,陈鹤征却神清气爽,不仅有力气抱她洗澡,还下楼进厨房去热了杯牛奶,用小托盘端上来,喂她喝下。
  温鲤又哭又求的,闹到深夜,也是真的渴。陈鹤征将杯子抵在她唇边,她便直接喝了,一口一口,咽得很急,贪吃的样子像只猫。
  喝完牛奶,温鲤裹着被子坐在床边,摸着肚子小声说:“有点撑。”
  说完,她想起什么,埋怨地朝陈鹤征瞥去一眼,“都怪你呀!”
  陈鹤征将她从被子里捞出来,捏着她的下巴,笑着说:“没良心,吃饱了就翻脸。”
  温鲤眨一下眼睛,伸手要抱他,小声说:“下次,你别让我那么饱。”
  白天,陈鹤征让助理送衣服过来时,是带了睡裙的,很干净的粉色系,质感柔软。温鲤不肯穿,随便裹了一件陈鹤征的旧T恤,就钻到被子里。
  陈鹤征无奈,他头发还湿着,一边用毛巾擦拭一边说:“怎么总抢我的衣服穿?”
  温鲤困倦地揉着眼睛,小雨林似的睫毛又密又长,下意识地回答:“因为有你身上的味道啊,很好闻,像薄荷叶。”
  陈鹤征握着毛巾,静了一瞬,刚刚平息的血液,险些又热起来。
  温鲤是真累了,沾到枕头就睁不开眼睛,模模糊糊的,还不忘伸手到陈鹤征腰间,要抱他。陈鹤征将手臂递过来,放到她脖颈下,给她枕着,哄她睡觉。
  半梦半醒间,温鲤居然还有事业心,含混地说:“明天我要准时上班的,你不许再替我请假!”
  陈鹤征笑了笑,手指顺着她的头发,动作软极了。
  闹得这么厉害,第二天早上,必然醒得迟了。温鲤慌慌张张地洗漱换衣服,穿上鞋子就要往外走,手指刚碰到门上的扶手,却被陈鹤征拦腰抱回来。
  餐桌上摆了三明治和牛奶,陈鹤征拉开椅子让她坐下,说:“吃过早餐我送你,不会迟到的。”
  牛奶温温的,刚好入口,温鲤摇头,有些任性地说:“不要你送,那么大一辆阿斯顿,开到舞团附近,太扎眼了。”
  这副没良心的样子,活生生的小白眼狼。
  陈鹤征险些叫她气笑,捏了捏她的脸,说:“我在半路送你到地铁站,你坐一站地铁过去,这样总不会被人看见吧?”
  温鲤思考了一下,方案还算可行,于是点头说:“那好吧。”
  语气竟透出几分勉强,陈鹤征搁下新切的水果,心想,他这脾气真是越来越好了。
  不然,就该教训她一顿!
  吃过早餐,要出门,温鲤坐在玄关的穿鞋凳上,拢着裙摆去弄帆布鞋的鞋带。
  周遭光影倏地一暗,似阴云汇聚,不等温鲤反应过来,陈鹤征已在她面前蹲下,接着,一双骨节清晰的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细细长长的手指,瘦而白皙,小指上带一只纯银质地的尾戒,贵气十足,浑然天成的骄傲矜感。
  陈鹤征用指尖勾起温鲤的鞋带,绕了几下,快速成一个结,收拾得平整又规矩。
  过于日常和生活化的行为,好像很难跟陈鹤征这种人联系在一起,他身上的光芒感一直很强,神秘又桀骜。
  温鲤觉得心跳有些快,怦怦作响,手指不自觉地伸过去,握住他的手腕。
  陈鹤征抬头,看向她,漆黑的眼睛如海洋,漂亮极了。
  “阿征,”温鲤说,“我今天没化妆,连口红都没涂呢。”
  陈鹤征一时没明白,挑了下眉。
  “我能亲你一下吗?”温鲤抿唇,眼睛水润润的,“不会留下印子的,不耽误出门。”
  陈鹤征没有立即应她,而是顿了一瞬,接着,去看腕表上的时间。细细长长的手指,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冷白的线。
  温鲤看着他的动作,以为他赶时间,不免有些失望,眼神都暗了。
  她刚想说来不及的话,那就算了吧,陈鹤征突然拉着她站起来。温鲤没防备,踉跄着,被他箍着腰身抵在玄关另一侧的墙壁上。
  这处角落透不进来天光,光线暗沉,衬得他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好似能将人吞没。
  温鲤被陈鹤征的动作吓了一跳,怯怯地仰头看他,同时,她听见他的声音,从她头顶的位置落下来——
  他说:“给你一分二十秒的时间,用来亲我,够不够?”
  温鲤静了一瞬,抬眼与他四目相对,然后,慢慢地,主动朝他靠过去。
  她好像忘了害羞,轻声说:“阿征是亲不够的,一分钟不够,一小时不够,一整天都不够!可惜,现在没那么多时间。”
  说着,温鲤垫起脚,却只碰到他的喉结,不由地有些不满,抱怨道:“你低一下头啊,太高了。”
  闻言,陈鹤征真的低了头,到适合她的距离,任她一下一下,小猫似的,在他唇上轻轻地碰。
  “我是不是把你教坏了?”陈鹤征近距离地看她,呼吸温热的,从她脸上拂过去,故意这样说。
  “这可不是教的,也不是学的,”温鲤语气正经,“看见你,就想亲你——这是我的本能,只在面对你时,才有的本能。”
  陈鹤征勾了勾唇,轻轻地笑,温鲤还要说什么,他没再给她机会,余下的话音,悉数被吻封堵。
  空气里似掺进了融化的枫糖,甜得不可思议。
  陈鹤征算好了时间,一分二十秒,就一秒都不能少。温鲤觉得呼吸不畅,也不行,她挑起来的劲儿,她得负责承担住。
  到最后,温鲤的脑袋里几乎一片空白,晕晕乎乎的,心跳如擂鼓。那股劲儿,直到坐进车里都没缓过来。
  车子从地库开出去,车窗落进来阳光,金灿灿的。
  温鲤枕着副驾的椅背,小幅度地喘气,唇上一片嫣然的红,水光唇釉都弄不出这种效果。
  路口有红绿灯,陈鹤征趁机看她一眼,笑着问:“是不是难受了?”
  这问题好像有歧义。
  温鲤清醒了一些,果断摇头:“才没有。”
  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抱怨,说:“陈鹤征,你真的挺坏!”
  明知道她不是对手,还故意掐着节奏,不许她呼吸,逼得她只能更深地往他怀里埋。
  陈鹤征轻轻地笑,他似乎心情极好,阳光落在他侧脸,那种清隽的味道,格外让人心动。

第57章 
  依温鲤的要求, 陈鹤征在临近地铁站的地方停了车,从这里到舞团,只需再乘一站地铁。
  温鲤解开扣在身上的安全带, 开了车门, 正要下去,陈鹤征忽然拉住她,说:“下班我来接你?”
  温鲤想都不想,直接摇头, 说:“今晚我要回去陪陪宁宁, 两天没见她了,再不回去,她会担心的。”
  闻言, 陈鹤征没做声, 只是收回手,脊背靠着主驾的座椅,微微蹙起了眉。他一只手搭着方向盘,指腹在上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
  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映亮他的侧脸,从额头到鼻梁, 一条嶙峋而冰冷的线。
  这个表情和做派, 一看就知道, 是不开心了, 闹情绪呢, 等着有人主动来哄。
  温鲤忽然发现, 跟她在一起的那个陈鹤征, 好像多了很多小情绪, 会轻笑,会使坏,会逗她,也会蹙眉生闷气,冷漠疏离的骨骼之外,似乎生长出了鲜活的血肉,透出勃勃生机。
  温鲤很喜欢这样的陈鹤征,当然,也喜欢哄哄他。可惜,现在时间太紧,来不及说话。
  犹豫两秒,温鲤打开手包,从里面摸出一颗柠檬味的水果硬糖,撕开包装,直接塞到了陈鹤征嘴里。
  陈鹤征没料到她来这一手,都有些愣。
  温鲤笑着说:“我现在要赶去上班,没时间哄你,你先吃颗糖,消消气。午休的时候,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一定要接啊。”
  说完,她下车,朝地铁站入站口的方向快步走过去,走了几步,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回头,隔着半降的车窗朝陈鹤征挥手告别,脸上是灿烂而明艳的笑。
  温鲤昨天穿的那条白裙子,落在地毯上蹭了灰尘,今天她换了另外一条浅杏色的,裙摆略长,发夹松松挽着长发,一对小巧的珍珠耳坠,看上去温柔而纯净。
  一个提着公事包的年轻男人从旁边路过,抬头时刚好看到温鲤的脸,不禁脚步一顿。
  他盯着温鲤,有好几秒都没有眨眼睛。
  陈鹤征的车就停在旁边,这一幕自然看得清清楚楚。他眯了下眼睛,手指移过去,落在喇叭上,重重地一按。
  周围车流并不密集,显得鸣笛声分外尖锐,年轻男人下意识地转头,往声源处看,陈鹤征也在这时偏了下头,目光朝车窗外扫过去,两道视线猝然相撞。
  车内一片寂静,还留着温鲤身上的味道,陈鹤征一只手仍搭着方向盘,指腹在上头轻轻地叩,像是在读秒。
  他的目光很淡,颜色深黑,直直地看过去,压得人几乎抬不起头。对视持续了不到三秒,年轻男人就受不住了,提着公事包落荒而逃。
  温鲤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当陈鹤征那声鸣笛是在跟她打招呼,又朝他笑了一下,才转身进站,背影消失在向下延伸的扶梯上。
  真是个粗心大意的小姑娘。
  陈鹤征忽然发现他的占有欲好像越来越强,且表现明显,连路人多看温鲤一眼,他都要不高兴,兴师动众地将人吓唬走。
  这样下去,也不知会不会吓到她。
  心思游荡间,陈鹤征无意识地握了握方向盘,莫名的,他想起大学的时候,温鲤虽然性格安静,不爱张扬,但是,追她的人并不少。
  当时,桐大哲学系有个号称校草级别的富二代,叫孙东崎,对温鲤死缠烂打,被拒绝了也不死心。他说温鲤长了张初恋脸,又纯又干净,男的看见她,很难不产生什么想法。
  孙东崎声势浩大地追了温鲤半学期,没追上,大概觉得跌面子,居然放话出去说他睡过温鲤,小姑娘看着眉清目秀的,实际上寡淡得很,没什么意思。
  流言在学校越传越盛,那时候,陈鹤征和温鲤还不是恋人关系,甚至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这事儿严格来说跟他没什么关系,但他还是忍不住,出了面,让保镖把孙东崎堵在了酒吧后门外的小巷里。
  没人知道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第二天,所有人都看到,桐大和桐舞,两所高校的校内论坛上,同时出现了一篇公开致歉的帖子,孙东崎实名向温鲤道歉。
  孙东崎说得没错,温鲤的确长了一张初恋脸,又温柔又干净,而且,她也真的是陈鹤征的初恋,唯一一个拥有他也被他彻底拥有的女人,他生命里仅此一次的不可复制的心动。
  *
  赶到舞团后,温鲤先去更衣室换衣服。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进入更衣室的时候,里面似乎有片刻的安静。正在换衣服的大小演员,站在不同的位置,纷纷朝她瞥来一眼,之后,又不着痕迹地转开,继续说说笑笑地整理衣着。
  那瞬寂静,短暂得不易觉察,却让温鲤想起来,陶思告诉过她的,陈鹤征帮她请假的事情,已经在团里传遍了,谣言都更新过好几个版本。
  最离谱的一个,说她是陈家的私生女,陈鹤征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温鲤摇了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袋里清出去。她用钥匙打开小衣柜的门,背过手,正要敞开裙子拉链,身边忽然传来脚步声,温鲤动作一顿,稍稍转头,就看见宋闻溪。
  宋闻溪已经换好了舞蹈服,丸子头理出蓬松感,几缕碎发垂在耳侧,显得很秀气。
  她们所处的位置相对偏僻,周围没有其他人,宋闻溪看着温鲤,并不说话,目光里有种说不清的奇怪感觉。
  温鲤一只手还搭在裙子的拉链上,很轻地皱眉,问她:“你有事要跟我说吗?”
  宋闻溪笑了笑,状似关切地问:“昨天怎么没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温鲤嗯了一声,表情淡淡的,没多说什么。
  宋闻溪抿唇,眼睛转了转,小声问她:“鲤鲤,最近团里传得沸沸扬扬,新来的那位小陈总是不是在追你啊?”
  这声鲤鲤叫得亲昵,温鲤却觉得脊背发寒。她拆下发夹,换一根黑色的皮筋,将头发挽起来,同时,应她一句:“没有。”
  宋闻溪似乎松了口气,接着,又笑起来,摆出贴心朋友的架势,对温鲤说:“鲤鲤,你平时不太出来玩,社交范围窄,对那些二代三代不了解,他们都很坏的,喜欢那种看似清纯的女孩子,给点好处哄一哄,哄到手了,过一夜就扔,特别没品!”
  “清纯”两个字,咬音略重,也不知道在讽刺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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