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吻过月亮——万顷【完结】
时间:2022-12-15 18:13:12


  喻婵无力地留下几个字:“我的事,不需要你管。”
  抽出被程堰拽着的胳膊,急匆匆回到实验室,再没和程堰有过任何交流。
  红蔷薇体验卡喻婵只用了半天,就被她永久封存了。
  她的确不适合化妆,还是素面朝天的状态更舒服些。
  离去北城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喻婵一直在有意无意地躲着程堰,不去晨跑,不去实验室,就连给于洋和姜晴上课,也是专门向楼管老师申请了一个星期的教室使用权。
  找的借口很有说服力,有黑板,两个人的学习效率能更高些。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每天教室、图书馆、宿舍三点一线,枯燥又平凡,偶尔抬头望向前方,看不到丁点儿颜色,就像某种氪了金却不想再玩的放置游戏,无聊又不得不得过且过。心里总像是空了一块,无论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没意思极了。
  她向来擅长自我催眠,时间久了,程堰这个名字不经意提起来的时候,恍然像是一场空虚的大梦。
  仿佛这个人在她的生命里,从来没存在过。
  日历又被撕掉一页,今天是给姜晴于洋上课的最后一天。
  两人照例课前打打闹闹,互相攻击对方的智商。
  喻婵被他们的拌嘴逗笑,连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都差点儿没意识到。
  她避开两人,走到角落里接电话。
  没注意脚下的台阶,猝不及防地跪在地上,膝盖磕出了一道青紫。
  于洋姜晴立刻起身去看喻婵的情况。
  她脸色蜡白,牙齿紧紧地咬着嘴唇,双目赤红,好像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姜晴被吓了一大跳,怕喻婵伤到骨头,小心翼翼地蹲下,询问她的伤势。
  喻婵一个劲地摇头,说出口的话已经带着哽咽:“不是因为疼,我真的没事。”她紧紧地抓着姜晴的手,“学姐,你能帮我去给我们院的辅导员请个假吗,我来不及了,我现在必须得回桐城。”
  姜晴担心地抚着她的背帮忙安抚情绪:“怎么了,是家里出事了吗?小学妹你先别着急,你于学长现在就帮你订机票,买最近的一趟回去。”
  喻婵急切地向两人道谢,不顾腿上的大片青紫,从地上爬起来往宿舍跑:“我得回去拿身份证。”
  她瘦小的身躯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姜晴拽都拽不回来,眼睁睁看着她跑出教室,留下阵碎珠似的脚步声。
  姜晴放心不下,拉着于洋的袖子问他该怎么办。
  于洋也拿不准主意,他对喻妹妹的了解实在不多,能做的也只是帮忙买好最近一趟航班的机票,再找车送她去机场。
  等等,于洋心头浮现出一个合适的人选。
  他不了解,有人应该很了解。
  退出喻婵的对话框,点开程堰的头像:
  [程哥,你在哪呢,喻妹妹好像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程堰快跟我一起读:嘴贱一时爽,()

第49章 
  ◎命运的玩笑从不给任何人准备的机会◎
  秋高蟹肥,桐城的菊花更是一绝,每年都会吸引不少来着全国各地的游客,来这里赏花品蟹。
  “明天恰好就是桐城一年一度的菊花节,晚上还有烟花秀和篝火晚会,大家这一趟来得正是时候。”
  导游热情洋溢的讲解,在广场上空飘荡,绘声绘色的讲述再加上饱满的情绪,让跟在他身后的游客们对接下来的行程期待不已。
  四周都是欢声笑语,这让被淹没在其中的喻婵显得格格不入。
  她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焦灼如炙,却不得不紧绷着每一根神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镇定地处理手头的所有事。
  上午打电话来的人,是附小的老师。
  喻柏不见了。
  知道消息的瞬间,喻婵只觉得自己面前的天都塌了,整颗心被放在油锅里,反复煎烤,连哭都哭不出来。
  学校的老师发现他早上没有上课,打电话给沈庭伟,才知道昨晚喻柏跑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彼时,离喻柏走失已经过了十个小时。
  整整十个小时,沈庭伟夫妇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当喻柏是小孩子斗气,不能惯着,让他在外面饿几天,自己就会回来的。
  小朋友走失后的24小时,是找回的黄金时间,24小时之后,孩子平安回来的概率就会大大下降。
  因为沈庭伟夫妇的无知和漠然,有十个小时的时间,被白白耽搁了。喻婵已经不知道生气是什么感觉了,只觉得胸腔里有一锅沸腾的开水,鼓鼓作响,灼热的水蒸气直冲太阳穴,让她从心底生出一种想把眼前人撕碎的冲动。
  她向来不喜欢和别人起争执,信奉以和为贵,这是第一次,产生如此强烈的攻击念头。
  本以为沈庭伟他们为人再怎么恶劣,毕竟手里拿着她的几十万奖学金,拿人手短,不管怎么说,就算是为了这个钱,至少会对喻柏勉强尽一些应该尽的义务。
  她还是高估了他们的人性。
  沈庭伟夫妇根本就不在乎喻柏的死活,他们才不管八岁的小朋友独自在外面过夜,有多危险,更不管他会不会被人贩子带走,他们只觉得,喻柏缺乏管教,不能惯着,该让他长长记性。
  愚昧到一定程度,就会进化成残忍。
  他们并没有把喻柏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从始至终,在他们眼里,她们姐弟两个就是摆脱不掉的拖油瓶。
  被戳中心事的沈庭伟恼羞成怒,涨红着脸甩了喻婵一巴掌:“真以为你上个大学,翅膀就硬了,老子就管不了你了?妈的,吃老子的,穿老子的,到头来怪老子没看好你弟,腿长在他身上,他想跑就跑,我还能砍了吗?”
  被打的那侧脸像被火烧,疼得火辣辣的,耳朵嗡嗡作响,像是被塞进去了一只尖锐的哨子,许久都不能正常听到外界的声音。
  嘴巴好像也肿了,被牙齿硌出血,腥甜的味道渗入口腔,让她有些眩晕。
  警察上午找沈庭伟调查过,据沈庭伟和于丽交待,喻柏之所以离家出走,是因为他不听话,偷偷拿家里的钱,被沈庭伟骂了几句,就跑了。
  这话喻婵一句都不信。
  喻柏从小就懂事乖巧,学校的老师也都夸他是班里最乖的小孩,怎么可能偷拿沈庭伟的钱。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需要钱买东西,第一个要求助的也一定是喻婵这个姐姐,而不是根本不可能给钱的沈庭伟。
  他们一定在说谎。
  可喻婵手里没有证据,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把人找回来,其他的都要往后放。
  喻婵不想再跟沈家人扯皮,懒得理骂骂咧咧的沈庭伟,跑到楼下的打印店,彩印了一百张喻柏近期拍的照片。
  警察已经把喻柏的详细信息上传到团圆系统,但由于沈家所在的小区过于老旧,是待拆迁的老棚区,周边的基础设施很差,摄像头大多都是坏的,路边也没有路灯。
  要找到一个8岁小孩的踪迹很困难。
  坐以待毙从来都不是喻婵的处事原则,她带着喻柏的照片,沿着老小区周边的公园学校一路走一路问,每个路过的人都像是命运向她扔来的救命稻草,是能顺利找回弟弟的希望。
  然而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多,连续两个小时,得到的全是否定的答案。周边的便利店,电玩城,网吧,这些小男孩最喜欢去的地方里,没一个监控拍到过喻柏的身影。
  他好像一缕烟,从昨晚十点钟离家之后,就人间蒸发了。
  下午六点,喻婵疲惫地走在街头,像只漫无目的的无头苍蝇。
  从中午下飞机到现在,她水米未进,全靠口袋里的几颗薄荷糖强撑着。嗓子里火烧火燎的,说了太多的话,现在已经不能发声了,一开口,就辣丝丝的疼。
  身体上的折磨都是次要的,最难捱的还是心理的痛苦。她高中的时候,每周都会上一节思政教育课,会讲很多和安全有关的话题,其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个和拐卖有关的专题。
  纪录片里说,被卖掉的小孩,运气好一些的会被送到大山里,给别人当儿子。运气不好的,就会被断手断脚,采生折割,扔到大街上,强迫他们乞讨。还有的,会成为黑市里的人口器官贩卖生意的商品,成为所谓的货源。
  喻婵越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恐怖残忍的画面就越在脑子里根深蒂固,时间毫不留情地向前奔袭,每过去一分一秒,她的内心就多一分煎熬,喻柏遭受这一切的可能性就更大。
  他现在在哪里,这一天一夜里他有没有吃到热的食物?有没有找到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睡觉?更重要的是,身边有没有人限制他的自由,会不会被强行带上驶离桐城的火车……
  喻婵知道现在必须冷静,必须镇定,喻柏还在某个地方等着她这个姐姐去找。
  可她的速度,根本赶不上日落西山的速度,就像高中的那篇散文一样,她在和太阳赛跑。
  希望的火苗一次次被否定的答案浇灭,变得越来越微弱,天边的最后一丝晚霞彻底消失。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这座城市的夜色正式来了。
  喻婵望着满天弥漫的黑暗,忽然生出一股浓浓的无力感。那种幼年时父母离家的悲伤再次袭来,他们就像两团影子,她再怎么努力都抓不住。
  喻柏是她最后的慰藉了,万一他也变成一团影子,该怎么办?
  整座桐城沉浸在节日气氛里,广场上出来散步的人很多,大多都是一家三四口,小孩子们拉着爸爸妈妈的手,头上戴着象征驱邪纳福的虎头帽,暖洋洋地笑着。
  她茫然地低头,看着手里的照片上,喻柏笑得灿烂乖巧,忽然想起她离家之前,那个抱在他膝盖上的小鬼,满脸期待,湿漉漉的眼睛忽闪着:“我等姐姐回来。”
  现在,她回来了,可是等着她的人,不见了。
  喻婵的泪水悄然滑落,滴在照片上,晕湿了喻柏的脸。
  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她一直都觉得那些求神拜佛的人,是在追求虚妄。可当命运的重锤真的砸到自己身上,竭尽全力还是看不到希望的时候,还能抓住的,就只剩下慢慢祈祷这一条路了。
  如果那些漫天神佛真的有用,可不可以求他们保佑喻柏能平平安安。
  脑子里一片混沌,浓郁的黑雾遮在面前,看不清周围的东西。远处的菊花灯散发着莹莹点点的光,她努力地伸手想触碰,却抓不住。
  “小柏,你到底在哪,”喻婵蹲在黑暗的角落里,抱着膝盖无声叹息,“姐姐真的找不到你。”
  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忽然嗅到一阵似有若无的清香,这股香味喻婵再熟悉不过,身前好像站着一个人。
  喻婵脑子里瞬间浮现程堰的身影。她以为自己在做梦,他现在明明在C大,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大概是哪位热心的路人,喻婵从臂弯里抬起头,自嘲的笑还挂在脸上没有散去:“谢谢关心,我没事……”
  剩下的话被突然而至的秋风吹散,断在无边的夜色里。
  喻婵保持着抬头的姿势,望着来人。他背光站着,身后的路灯给他打上一圈光晕,立体精致的五官在阴影里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他没说话,静静地垂眸,就像一位九天而落的神,眼神悲悯。
  那一瞬间,喻婵忽然生出种自己的祈祷起作用了的错觉。
  程堰俯身把喻婵从地上扶起来:“怎么哭了?”
  只是几天没见到他而已,喻婵却觉得,这个声音恍如隔世。那种温柔的,美好的,缱绻的抚慰在心头轻轻划过,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而已,却让她好不容易忍在眼眶的泪水瞬间决堤,簌簌滑落,像一颗颗断了线的水晶。
  这句话仿佛打开了一个宣泄口,喻婵从早到晚积压在心里的迷茫彷徨和无措,终于有了能释放出来的权利。警察找她调查的时候,还夸她沉着冷静,做事有调理。
  只有她自己知道,镇定是因为一直在咬着舌尖,用疼痛逼迫自己清醒,她比任何人都害怕,都想大哭一场宣泄心中的恐惧。
  可是她不能,她必须配合警察的工作,必须利用好这24小时,这样才能最大效率地找回喻柏。
  连她自己都忘了,她今年只有十八岁。
  还是个需要父母家人庇护的孩子。
  程堰的眼神太温柔了,里面的坚定让她瞬间有了主心骨,就像小时候在外面,和朋友打架受欺负的小孩,终于找到了能为自己主持公道的人。
  她急切地想程堰解释清楚,但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学长,我找不到弟弟了,他昨晚从家里跑出去,就一直没回来。对不起,我本来不想哭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对不起对不起……”
  语无伦次间,她被外力一带,仿佛被阵温柔的风推着向前倾,额头抵在程堰的胸口。
  那些焦灼无奈的情绪被陡然打断,耳边不再是纷繁错乱的杂音,只有他有力的心跳声清晰可闻。面前的胸腔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充满侵略性的男性气息将她包围环绕,温热的体温隔着衣料缓缓传来,驱散了满身寒意。
  “不用说对不起,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程堰轻柔地揽着她的肩膀,放缓语调宽慰。这股声音仿佛有某种魔力,驱散了所有的不安和恐惧。就像一叶在狂风骤雨的海面上迷路的小船,终于找到了能遮风避雨的港湾。
  她已经记不清究竟有多久,没被人这样温柔地安慰过了,大概是从父母离世之后吧。在那之前,她还是朵被悉心养在温室里的幼苗,在那之后,她就被迫扔在冰天雪地里,自己学会如何适应外界的风吹雨打。
  没人给过她准备的时间,命运的玩笑,从来都是横冲直撞地砸过来,不会给任何人适应和准备的机会。
  喻婵默默地在脑子里描摹程堰衣服上的花纹,贪恋地闭上眼睛,心底深处,有花怦然盛开。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待会儿继续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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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你帮我找个人,京泓百分之五的股份给你”◎
  十八岁成年之后,喻婵学到的第一个道理,就是人经常会身不由己地口是心非,明明心里想要的是一个样子,说出来的做出来的却是另一个样子。
  就像现在,她只想就这么化作一片羽毛,一缕花香,那样就可以轻盈地躲进他的怀抱里,隐秘又光明正大地,独占那份温暖。
  可惜她不是羽毛,也不是花香,是个把生活过得一摊烂泥的普通人。
  秋风不解钟情意,冷酷无情地带起一阵气流波涛,吹散了喻婵心头仅有的一丝旖旎。
  她移开靠在程堰怀里的脑袋,微微后撤站好,拍拍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泪水盈满眼眶,将她漂亮的杏眸逼得通红,那抹红一直延伸到眼尾,像晕在两边的花钿,平添一股破碎的美感。
  程堰低头扫过她的眉眼,大概是她胆子太小,他们对视的机会屈指可数。仅有的几次里,对她眼睛唯一的印象就是,清澈干净,像一匹白娟。
  现在那双清透的眼睛里写满了悲伤和无力,委屈几乎要溢出来。
  程堰眸色微黯,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过去:“想哭就大声哭出来,不要一直憋着,这是你在我这儿的权利。”
  喻婵摇摇头,匆匆擦掉脸上的泪痕:“喻柏还没找到,现在不是盲目悲伤时候。我和他在这种情况下能指望的,只有我自己了。”
  “瞎说,”程堰勾着手指,轻轻地在喻婵的额头上弹了一下,被她含泪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心底像飘落着一粒沙,不知不觉声音也放轻了,“还没拿我当朋友呢?”
  “就是,小学妹,你也太见外了。”
  一道清脆的女声从身后响起,喻婵不可置信地回头,被面前的场景震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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