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也是宫里出来的,什么是奴才,怎么做一个奴才,本宫想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本宫看在你奶过皇上的份上敬重你,不代表你能得寸进尺。文氏,你可明白。”
她真是有些受够了这个倚老卖老的老虔婆,真当自己是个玩意呢,对着她没有半点恭敬也就算了,如今还敢给她甩脸子。真是欠收拾。
等皇上那边事情确定下来,她得让山梅好好教导教导对方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奴才。
文氏脸上的神情来回变换,她最终挤出一个笑脸,“娘娘赎罪,老奴知错。实在是詹氏这些时日怀胎不太好,老奴担心,所以才……”
文氏愿意演,蕴和索性也由着她。她皮笑肉不笑,“老夫人严重了,也是本宫不会说话。想想也是,您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悲惨,若是唯一的孙子再出什么事儿,您死后怎么有脸去见老李大人。啊,也不对,本宫记得李煦还有几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都是庶子大家出身一样,老李大人也不算绝后。”
“这样看,詹氏这胎其实也没那么重要,您说是吧?大不了就学先祖过继李煦弟弟的孩子呗。”
文氏指着蕴和,她手指颤抖,“你、你,”
韩氏赶紧过去扶着她,给她顺气,她怒等着蕴和,“娘娘,您不觉得您这话过分了吗?”
蕴和嗤笑,“本宫过分?本宫说的都是实话,哪里过分了?你们好歹也是官宦之家,应该清楚这次苏州的事情有多严重,假如詹氏的哥哥真有问题,你们觉得皇上会怎么想?他会觉得詹氏无辜吗?还有你们府上,让乱党都潜入府邸怀上孩子了,你们就真的一点错没有?”
“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我的处事原则从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们尊重本宫,本宫自然也就尊重你,假如……”她挑眉,“你们懂吧?”
门外都是皇上的人,她又是皇贵妃,文氏用力的握住韩氏的手,她拉着对方坐下,她知道这回是她们婆媳落入下风了。不过没关系,她直视蕴和:“娘娘,今日之事等皇上会来,老奴一定会禀明皇上。”
输人不输阵,文氏心想,李家为了大清儿子都没了,皇贵妃又如何,皇上是绝对不会允许她欺负李家人的。
蕴和耸肩,“随意。”只怕到时候皇上生撕了你的心都有了。
三个人在屋里坐着,屋里的气氛凝重的很。韩氏偷偷在文氏手心里写字,她总觉得大事不妙。
文氏心里也没底,但她仍然装作镇定的样子。万一,皇贵妃是诈她的呢。
等待的日子并不长,很快康熙就带着侍卫推门进来了,文氏站起来就道:“皇上,您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可是苏州的事情太棘手了?不是老奴说,天大的事儿也没有自己的身体重要,您瞧瞧您,眼睛都有红血丝了。”
她一脸关切,仿佛自己真是慈祥的母亲,而康熙就是她办事归来疲惫的儿子。
康熙深深的看了她一会儿,直看的文氏心惊肉跳。他道:“文嬷嬷,朕对你如何?”
文氏想都不想答道:“皇上对老奴自然是极好的,皇上每年让人送的礼,老奴都收着呢。每次看到那些东西,老奴都像是看到皇上一样。老奴还记得,当初离开皇上的时候,您才那么点大。”她说着还伸手比划了一下。
文氏离开皇宫的时候皇上刚刚登基,还是个孩子,如今皇上都四十多了。也就是说他们有快四十年没见面了。
“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朕,你为什么要祸害大清江山,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已经看到了,文氏在密室供奉的那些牌位,就是因为看到他才觉得遍体生寒。
谁能想到呢,这个女人,这个口口声声跟他怀念当年的女人,她从一开始入宫就带着目的。
第175章
文氏怔了一下,随后她佯装不解,“皇上您这话什么意思?”到了这个时候她仍旧试图挣扎,或者说她太自信了。她觉得自己隐藏的很好,除非韩氏或者李煦被抓,不然没人能供出她来,更找不到证据。
她是康熙的乳母,只要没有证据,康熙就不能把她怎么样。
康熙闭了下眼睛,随后睁开,他没说话只是对着后面挥了挥手。
詹氏以及一个侍卫从康熙身后走了出来。詹氏直接走到一边,那个侍卫手里抱着一堆东西,他在康熙的指示下扔在文氏脚下。
那是一个个牌位,牌位上的字差不多,都是‘大明某某皇帝之位’,也就是说这位自诩想念康熙,对大清忠心耿耿的人,实际上是前朝余孽。
看到那些牌位,韩氏白着脸后退几步,她明白自己等人暴露了。紧接着她转身朝着蕴和扑去,同时她手上也多了一把短匕首。
韩氏的想法很简单,皇上身边有很多护卫,她是斗不过的,但皇贵妃身边只有一个宫女。挟持住皇贵妃,狗皇帝必定投鼠忌器,然后自己就可以要挟他放自己离开。
想法挺好,如果是其他宫妃她也很可能会成功。奈何这位是被狗皇帝放在心上的皇贵妃,不说她本人如何,就是一个二等宫女都不是她能对付的。
从皇上进屋,冬莲就把注意力放在文氏跟韩氏身上,皇上质问文氏的时候她就防备着呢。韩氏的转身出其不意却在冬莲的意料之中,还没等她走过来就被冬莲给拦住了。
而那边文氏也被侍卫的刀架在脖子上。
看到韩氏扑来,蕴和一点惊慌都没有,她心中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冬莲的功夫她是试探过的,也就相当于宫里二等侍卫的样子,原以为她能轻易拿下韩氏,却不想两人居然斗了个平手。
康熙沉着脸道:“山梅你也去,记得留活口。”
没人知道此时的康熙内心是多么愤怒,他气的浑身颤抖,嘴巴里一股子腥甜味。
能不愤怒吗?
李家是内务府包衣,李煦的妻子同样来自内务府,两人都有问题,他很难相信李家跟韩家是干净的。还有李煦女儿所嫁的皇家,黄阿林的阿玛可是正黄旗参领,他家还是佐领手底下有一群的人。
只要想想康熙就头皮发麻。
这时,王氏也被侍卫压着走了进来。被当成文氏等人的同党,她一点也不怕,在看到康熙的时候甚至还敢提意见。“皇上,韩氏有个女儿,她跟李煦都是乱党,她女儿肯定也是。罪妇建议把她女儿也抓来。她们祖孙三代不能都嘴硬不招吧。”
王氏狠毒的目光盯着韩氏,韩氏听到她提及自己的女儿,恍惚了一下,冬莲跟山梅趁机制服了她。
韩氏有些狼狈的看着王氏,她咬牙道:“你装疯。”此时的王氏目光清明哪有一点疯婆子的样子,她忽然就明白了,之前对方都是装的。
王氏冷哼一声,“不然呢?我若不装疯,怎么为我儿子还有老爷报仇。”说完这话她不再看韩氏,而是转头去看康熙,“皇上,求皇上给我李家做主,文氏跟她的儿媳合谋杀了我家老爷,还有我儿子,他才五岁,就因为他贪玩不小心去了文氏的院子,文氏就让人把他扔在了荷花池。”
蕴和对着康熙道:“皇上,这次能抓住文氏与韩氏,李老夫人也有功劳。”
康熙转过头看着她,缓了一会儿他才道:“你的事,皇贵妃都跟朕说了,若你所说属实朕一定还李家公道。”
他从未想过他以为的忠臣李煦是牛八教的成员,还一心设局想要杀他;他不怎么在意的李士桢才是忠义之士,因为不肯屈服居然被恶妻所杀。
王氏装疯卖傻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也是忠义,他自然记得。
王氏泪流满面,她给康熙磕了个头,“多谢皇上。”儿子丈夫都死了,恶人也被抓,她所有一切都是值得的。王氏擦擦眼睛,接着道,“皇上,我们老爷留了证据,请您过目。”
李府的动静瞒不住她,看到侍卫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文氏等人的末日到了,于是她跟着侍卫过来的时候就带了证据。
这些证据都是早前她老爷查出来的,文氏以为她都给销毁了,没想到老爷早就防着她呢,她烧毁的只是老爷抄写的备份,原版早就被藏了起来。
她这些年也不是只会装疯卖傻,她也有偷偷调查,如今所有的证据都被她整理好带了过来。
文氏恶狠狠的瞪着她,王氏微微一笑,“怎么,只需你们设局害别人,就不许别人黄雀在后?”她又道,“皇上,除了那个包子铺,他们在城外还有个据点,李煦很可能就藏在那里。”
看着侃侃而谈的王氏,蕴和是真的惊讶了,她心说李府这些女人不去后宫做妃子可惜了。乌雅氏算什么,跟她们一比简直是小儿科啊。
这一环扣一环,一个防一个的,当真是厉害。
看文氏的样子,王氏这是快要把她的老底都揭穿了吧?亏她还自以为自己是女诸葛胜券在握呢。
康熙挥手让人把王氏等人带走,独留文氏在屋里。他有些疲惫道:“说说吧,你跟前朝到底是什么关系?朕跟你到底有多大的仇恨,值得你如此?”
文氏自己也就罢了,李煦可是她的儿子,他不信文氏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他自问自己还算是个仁君,对待汉人也尽量做到了一视同仁,他一直致力于让满汉融为一家。别人或许不懂,李煦应该知道的吧?他很想知道文氏的计划地方有没有试图阻止过。
哪怕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这江南无辜的百姓。
文氏扭过头十分不配合,是她把事情想象的太简单了,没能杀了康熙是她的错。但是康熙别想从她嘴里知道一点消息。
看她这般,康熙也怒了,他道:“不说?没关系,你猜如果朕把你绑到城门上,李煦还有你那些牛八教的同党会不会来救你?”他伸出食指晃了晃,“也不一定,毕竟你老了,没多大价值,如果换成你那个孙女或许还差不多。”
文氏猛地看过来,这回她没有丝毫伪装,目光里带着浓浓的恨意。“威胁我?没用的,能为大明尽忠是我们牛八教没个成员的福气,不管是我还是谁?”
从她加入牛八教那一天开始,她就做好了准备,康熙用这个威胁她根本没用。
蕴和好奇道:“本宫不明白,你今年六十,你出生的时候前朝就已经覆灭了吧。从那些牌位看,你也不是朱氏成员,你哪来那么大的恨意?”
这是她最想不通的,文氏出生的时候大明早就灭亡了,她的恨意从哪来?她清楚文氏的上头肯定还有人,文氏对大清的恨意应该就是从那儿转移来的。
她不明白的是,文氏自己恨大清也就算了,她还带着全家人一起。儿子、孙女、未出世的孙子等等都在她的算计之中。难道她的生活只有恨吗?她就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儿孙考虑?
她是大清的皇贵妃,在不了解事情始末之前,她说不出‘冤冤相报何时了’的话。那会显得她很肤浅。
有仇报仇她是赞成的,为了仇恨,文氏怎么祸害自己一家子那也只是她自己的事情。苏州的百姓呢?他们做错了什么,要为了文氏的仇恨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只要想到这个,她就对文氏同情不起来,更甚至她很想把文氏的肚子剖开,看看里面有没有心。
康熙道:“跟她费什么话,朕现在就让人堵了嘴挂在城门上。”
他跟蕴和不同,这几日为了苏州的事情他忙的焦头烂额,早就失去了耐心。
“你不说没关系,朕不信那个什么韩氏也不交代。还有李煦,朕等着他来救你。”
文氏睁大了眼睛,她想说别白费力气了,李煦是不会来的,但她内心又隐隐有着期盼,希望他来。文氏很清楚李煦来了会是什么下场,此时她内心矛盾极了。
然,康熙已经不想再跟她废话了,他让人直接把她拉走,然后准备提审韩氏。
蕴和道:“皇上,臣妾这几天一直在观察她们婆媳二人,臣妾觉得韩氏或许是个突破口,她跟文氏不一样,至少她是在意自己女儿的。”
如果是她,她肯定会先提审韩氏,但康熙很显然更在意文氏,毕竟这人曾经奶过他。
康熙点点头,蕴和见他满身疲惫,站起来给他揉揉肩膀,她柔声道:“皇上别想了,至少咱们现在找到了罪魁祸首,也算是对苏州的百姓有个交代。而且,今年的粮食才下来还没上交,至少今年百姓能过的好一点。”
“等您把苏州这群人都抓起来,百姓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他们也会明白造成这一切的不是您,而是这群乱党。”
她之前从不用乱党两个字去形容那些反清复明的人,易地而处或许她也会去做跟那群人一样的事情,今天她却用了这两个字。不为别的,就凭他们拿无辜的百姓做局,就该死。
韩氏也确实不如文氏心狠,至少她心里还有女儿。当得知皇上要把她女儿吊到城墙上的时候,她崩溃了。她道:“皇上,这件事跟她没关系,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您放过她。”
苏州现在的天气炎热,别说在城门上吊几天,人就是在外面呆两个时辰都热的受不了。她女儿从小金尊玉贵长大,怎么受得了?
他们都不知道,女儿这门亲事是她算计来的,就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太危险,她想给女儿找一条后路。
佛公保是正黄旗参领兼佐领,他地位特殊,皇上轻易不会动他,女儿嫁入黄家才安全。
嫁入黄家,她就是黄家的人,李家任何事情都跟她没关系了。她阻止不了或者说不想阻止李煦跟文氏做的事情,但她想保住自己的女儿。
蕴和:“韩氏,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初你在做这事儿的时候就没想过你女儿吗?”她看了康熙一眼,接着说道,“现在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如果你女儿真的无辜,看在你坦诚的份上,皇上或许会留她一条命。”
韩氏的心思她或许猜到了一些,但韩氏似乎忘了,佛公保嫉恶如仇可是杀了不少反清复明人士的,李家的事情暴露出来,按照他的个性,不杀李氏都是好的,又怎么可能去保她。
更甚至,她偷偷瞄了一眼康熙。
更甚至李家的事情暴露出来,那些跟李家有姻亲关系的人家都会受到他家的连累,被皇上踢出‘亲信’名单,这对任何一个家族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吧。
“韩氏,你要明白现在能救你女儿性命的只有你自己。”
她自己肯定是活不成了,关键就看她提供的线索够不够保住自己的女儿吧。
韩氏瘫坐在地上,她哭了一会儿,擦擦眼泪道:“娘娘您想知道什么?”
这是要交代了?蕴和看向康熙,这一回她没有先开口。
康熙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你们是什么人,又是如何做到把控苏州城的。这件事你们蓄谋多久了?朕记得江南这边一直有驻防军,你们又是如何瞒住他们的?”
苏州这边的驻防军先不说了,杭州距离苏州可不远,杭州那边之前可都是石文炳在,石文炳这个人为大清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在杭州很有威望。苏州虽然不是他的辖区,如果苏州出事,他应该会跟自己报备才对。
可他从未听过任何关于苏州的情报。
不只是石文炳,还有曹寅,他没忘,李煦是曹寅提拔上来的。曹寅跟他相交这么多年就没发现李家的不对劲儿,还是说他其实早就跟李家同流合污了?
韩氏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我并不是韩家的女儿,我也不姓韩,我姓朱。”
一个朱字让康熙与蕴和瞪大了眼睛,莫非……
韩氏,不应该说朱氏,朱氏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她却摇了摇头,“我身上并没有朱家的血,我也不是什么前朝遗孤,我啊,不过是她们心中执着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