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旗人不得经商,商人不得为官是铁律,大燕则不然。在大燕登记在册的商人第三代就可以考科举。而刘东珠刚好就是她老刘家第三代人。
开酒楼接八方客,郑嬷嬷的见识自然不短,有这个改换门庭的机会,她怎会放过。因此,刘东珠六岁就被送入私塾读书。等她考上秀才就被郑嬷嬷送去了秋水。
同样有着成年人的记忆,上辈子出身高门的刘东珠一直都是第一名,直到这次遇上蕴和。
蕴和擦擦眼睛,她也跟着介绍了下自己的情况,还有上辈子孝昭皇后过世以后大清发生的事情,她都一一道来。只除了,她知道康熙变狗还把人摁死的事儿,其他毫无保留。
除此,还有前些时日遇上佟贵妃跟康熙的事儿,她也说了出来。
“佟贵妃对上辈子的事儿应该是毫无印象的,皇上就不好说了,”蕴和有些迟疑,“你说他不记得上辈子的事儿吧,他认得我;若说他记得也不像。”毕竟没人会对害死自己的人有好感吧?哪怕只是附身的一只狗。
换做自己发现仇人肯定会暗戳戳弄死,哪里会上前搭讪。这不是暴露了么?
何况康熙这人最是睚眦必报。
刘东珠怔愣一瞬随后哈哈笑起来,“佟贵妃也就算了,咱们那位爷居然也来了。你说他怎么就没有记忆呢。”
堂堂大清天子来到个女子为尊的世界,多有趣啊。如果他有记忆那表情一定很精彩。
蕴和嘴角抽搐没回答,即使换了一个世界,皇后娘娘还是喜欢看皇上的笑话,且百看不腻。
蕴和来了大燕还跟她成了同窗,得知蕴和在秋水书院附近买了个院子,她也没客气,当即让人收拾东西搬了进去。
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已不分你我,对刘东珠这自来熟的表现蕴和是相当欣喜。然而刘东珠接下来的话让她破防。
她道:“你不是说佟贵妃就住在你不远处么?我得离的近点瞧热闹。”
紧接着她又感慨,“你我、佟贵妃都来了,可惜少了赫舍里氏,如果她在,那这个热闹就更热闹了。”
刘东珠从不知道自己还有言灵的天赋,她刚提到赫舍里氏,就在书院见到了本尊。
蕴和拿胳膊捅了捅她,疑惑道:“看什么呢?认识?”
刘东珠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随后想到蕴和入宫的时间晚,那会儿她身份低,如今认不出赫舍里氏很正常。于是她伸手指着前方的一个姑娘道:“昨儿我不是跟你说那位没来可惜了么,瞧见没这就是。”
这回轮到蕴和诧异了,她道:“你没看错?”
大名鼎鼎的赫舍里氏啊,对这位她还是很好奇的。
刘东珠:“若是别人我可能会看错,她就是化成灰我都能认得。”毕竟是仇人,谁会忘记自己的仇人呢。
蕴和踮起脚看了一眼,“看她前进的方向似乎也是甲乙丙三班,咱俩是甲班,佟韵儿是丙班,就是不知她被分在哪边?”
这只是初步的考核,考的是大家以前的知识累积,并不能代表大家真正的成绩如何。三个班的夫子都是一样的,因此分班是按照当日贴出来的榜单,从上往下,前三十五名在甲班,中间三十五名在乙班,剩下的分在丙班。
之前两人谁也没想到会在这异世碰上熟人,她也不知道赫舍里皇后的名字,因此对她的一切一无所知。
刘东珠耸肩,“没关系,咱们在秋水书院至少要待三年,只要她在,早晚能碰上。”紧接着她又兴奋道,“你不是说他来了么,你说让他看到赫舍里氏会如何?”
秋水书院人来人往,她不好说皇上二字,只能用他来代替。
蕴和已经跟她提了,自己过世后郑嬷嬷把赫舍里氏害她的事情都告诉了皇上。她忽然有些期待两人遇上了。
两人刻意关注着赫舍里氏,很快就知道对方的基本信息。赫舍里氏在这一世叫何芳仪,她来自安怀县,与蕴和一样也是七品把总的千金。
安怀县的教育要比清河县、宁远县好一些,这次除了何芳仪还有近二十人考入甲乙丙三班。何芳仪是安怀县出身最高的,因此那些人以她马首是瞻。所以,两人才能这么快打听清楚她的情况。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刘东珠放下手中的笔,甩了甩手腕,“早就听说秋水书院严格、夫子的水平高,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饶是她有着成年人的记忆,面对夫子一上午高强度的输出也差点吃不消。再看其他人,无一不是脸色发白,颇有种刚从考场上下来的感觉。
蕴和赞同的点头。两人这次考试成绩突出,坐在最前排也是夫子重点关注对象,稍微有点小动作都能被发现。面对夫子严厉的目光,她这一上午愣是没敢动一下。
伸手捶了捶肩膀,她有气无力道:“走吧,去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
考虑到有的学子离家远,秋水书院专门建了一座食堂。除了甲乙丙三班的学子,其他人只需每月交付一两银子,就可以在食堂用膳。
秋水的学子都很年轻,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不等,这些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因此秋水的伙食很好,一荤一素一蛋外加一汤,米饭和馒头管够。
蕴和虽然在附近买了房子,见其他人都去吃食堂,她俩也随大流去了食堂。
入读秋水书院都会发放书院的院服,秋水书院的院服也不太相同,其他人是白色的,只有甲乙丙三班是浅蓝。
抬眼望去,整个食堂蓝白泾渭分明。
蓝色的那一片人满为患,倒是白色这边稀稀拉拉还有些位子。但有些穿着蓝色衣裳的人宁愿等着也不会去那边坐。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收回想要过去的脚。初来乍到的,她们也不懂这里面的门道,还是暂且入乡随俗的好。
好在二人运气不错,等了一小会儿刚好有两人吃完,蕴和眼疾手快,飞奔似的跑过去占了位子。随后两人放下餐盘,默默用餐。
两人刚吃了一半,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喧哗。
“你干什么,这个位子是我先看上的,你凭什么抢?”
吵闹的不是别人正是佟韵儿跟何芳仪。起因则是因为吃饭抢座。佟韵儿先看上了那个空座,但她没有何芳仪跑得快,最后座位被何芳仪占据了,她就闹了出来。
听着那边的动静,刘东珠感慨:“她还是这个性子,活脱脱刁蛮大小姐。”
她看到的佟韵儿跟自己印象中不太一样,反倒比较像后来佟韵儿做了贵妃后的做派――嚣张跋扈、得理不饶人。
佟韵儿嚣张,何芳仪也不是弱者,两人你来我往的在食堂吵闹起来。刘东珠与蕴和距离她们的位子并不算远,两人一边吃着食物一边美滋滋的看戏。
甚至刘东珠还小声的给二人做个点评。
她道:“何芳仪厉害了啊,这架势一看就是练过的。我现在确定了,她跟佟韵儿一样。”
什么一样她没说,蕴和却听懂了。刘东珠在说两人一样没有上辈子的记忆。
这一点蕴和也看出来了。
傍晚的时候,两人一起走出书院大门,不期然又遇上了艾叶。蕴和翻了个大白眼,心中直到晦气。
艾叶看到她先是一喜随后看了眼附近的山梅,只见山梅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心中涌现一股怒气,他挣脱小厮的拉扯,向着蕴和走来。
这回他并没有先跟蕴和搭讪,而是疑惑的皱眉。他伸手指了指刘东珠,“奇怪,这位姑娘我好像也在哪里见过。”
昨日就有不少人见他跟蕴和说了这番话,今日又见他对着另一位不输旁边姑娘的人说出同样的话,饶是涵养再好,也有人嗤笑出声。
刘东珠拉着蕴和往后站了站,与艾叶拉开距离。之后她对着山梅那边招招手,山梅与刘东珠的丫头都走了过来,两人张开双臂把蕴和与刘东珠护在身后,看着艾叶默默往外走。
走了几步,刘东珠眼珠子一转,大喊道:“何芳仪,这边。”
何芳仪疑惑的抬头,正好与下意识看过来的艾叶对上眼。那一眼,她心中怦怦直跳,好似小鹿乱撞。
何芳仪快走几步,来到艾叶面前,她施了一礼,“这位公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艾叶刚想说‘我也这般觉得’,然后就听见有人说:“这位同窗可别被他给骗了,他刚才还对着另一位姑娘说出这番话呢。就在昨天,我们亲眼所见,他对着其他姑娘也说出了你这番话。”
何芳仪道:“身为女子你们怎能说出这番话,我观这少年目光清明并不是你们所想之人。你们这般说也不怕毁了人家的名节。”
她当然知道那人话里的意思,但她莫名就是觉得艾叶不是她们说的那种人。她想或许艾叶真跟跟那人认识呢,说不准就是那人一朝得道就把人给撇下了。
她可不是胡说,而是她真的见过这种事。
他们县里有个举子就是如此,家中夫郎起早贪黑、没日没夜的做活,好不容易把人供养的成为举人老爷,结果那女人翻脸不认人,回到家里直接休书一份把夫郎休了。然后娶了个有钱的。
她看艾叶穿的并不是多好,说不准就是这种情况呢。
想到这里,她对艾叶更加怜惜。
何芳仪刚准备安慰他,就听见佟韵儿的怒吼声:“艾叶,你在干什么?昨天你对着穆蕴和巧笑倩兮,今天又换了个人谈笑。怎么?你就这么离不开女人?你的男戒呢,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不怪佟韵儿这般生气,艾叶不仅仅是她的表哥,更是她从小就喜欢的。就在今年两家还提了他们二人的婚事,对于能娶表哥,佟韵儿是愿意的,若非她爹说两年年纪还小,说不准这婚事都定下了。
虽没正是下聘书,两人的事儿,两家大人也是心照不宣,因此艾叶才能从宁远县跑来找佟韵儿。
现在看着自己未过门的夫郎跟别人说笑,还是跟她不对付的人,佟韵儿只觉得绿云罩顶。
“男戒?噗哈哈哈,”脑海里想象着身着龙袍手抄男戒的康熙帝,刘东珠不厚道的笑了。
她就知道喊何芳仪是对的。男戒?瞧瞧多可乐啊。
蕴和也抿着嘴笑,笑过之后她也打算皮一下,“姐姐,不如咱们打个赌,你说最后那位会选谁?”元后跟表妹,看样子都是难以割舍的,但这个世界女尊男贵,只有女子纳夫郎的,可没有男子二嫁。如果艾叶跟两人纠缠不休,就像佟韵儿说的那就是不守男德,不只是他自己,他整个家族都会被连累遭殃。
第205章 番外十五
刘东珠也笑了,她给了蕴和一个白眼,“少给我下套,我可不跟你赌。”
以她对皇上的了解,失去记忆的情况下,这两个在他心里应该是同等重要的,别说让她猜,就是他自己怕也难以抉择。
这个世界对男子的苛刻就如同大清对女子,艾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弄出这些来,不说他自己,最后很可能也会连累佟韵儿跟何芳仪,让别人觉得她们二人品行不端。
大燕国秀才很好考,成绩达到就行,若想要考中举人、进士,人品也必须过关。会试结束,会有人对考试合格者进行考察,大燕国在这一点上是相当严厉的,是一点不好的风评都不行。
二女争一夫到没什么,传出去顶多让人调侃几句。只以这俩人的脾气,最后肯定不会这么容易收场的。所以她才会说两人会被连累。
佟韵儿的话刚落,艾叶的脸色就变的苍白起来,他道:“表、表妹,你、你怎的说话如此苛刻?我、我”他身形摇摇欲坠跟这个世界的男人差不多,却也把不远处的蕴和跟刘东珠恶心的不行。
两人虽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三年,还是很难接受这里的男子跟大清女子那般做作。其他人不能接受不看也就是了,艾叶这般可是严重损坏了在她们心中的形象。
两人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何芳仪把人拉在身后,一副护花使者的样子,“我真不懂秋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学子,该不会你是花钱买进来的吧?”
之前在食堂跟她争执也就算了,如今对着一个少年说话如此刻薄,当真是闻所未闻。
佟韵儿气的浑身颤抖,何芳仪明明帮了艾叶,艾叶却没有领情,见何芳仪诋毁佟韵儿,他开口道:“这位姑娘你可别瞎说,我表妹很厉害的,她可是我们宁远县的第一名,怎么可能考不进秋水书院?”
说道自己以往的成绩,佟韵儿不自觉的挺直腰板十分骄傲。
何芳仪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她第一眼看到佟韵儿就十分不喜,这份不喜并不仅仅是因为对方跟她抢座位。她就是莫名觉得佟韵儿会是她的一大威胁。
她提高音量,阴阳怪气道:“宁远县的第一名啊?可这次考入秋水书院,宁远县第一名并不叫佟韵儿啊。让我想想,她是第几来着?五还是六?我已经打听过了,人家清河县第一名这次仍旧是第一。我虽不才之前也是县第一名,这回虽成绩一般,在我们安怀县仍旧是第一。你这?啧啧啧”
蕴和对赫舍里皇后的印象早就模糊了,她曾听康熙说过赫舍里皇后是个温婉的人,如今的何芳仪跟温婉可一点都不搭边。
“她们俩之前也是这般么?”说两人是针尖对麦芒都不为过。
佟韵儿多高傲的一个人,何芳仪这几句话是专门往她的痛脚上面踩。
一天的时间门足够她们打听很多事情了,就比如何芳仪说的那些,她们同样也都打听到了。
刘东珠凑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你入宫晚不知道,先皇忽然过世,太皇太后大病了一场,她那些年又忙着照顾皇上,等皇上大婚后就窝在慈宁宫养病去了。她啊,仗着自己是皇上表妹,对皇后很不客气,不去给皇后请安是常有的事儿,就算去了也是炫耀自己多得宠、皇上对她多好。你说赫舍里氏能受得了?”
赫舍里氏喜不喜欢皇上她不清楚,但作为嫡妻被个小妾炫耀宠爱,是个人都不能忍受吧。
如今何芳仪这般说佟韵儿,她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所以啊,在得知佟韵儿也来了,她才会说有好戏看。只是她没想到好戏来的这么早。
秋水书院相当重视自己的名声,两个人在书院门口为了个男人争执起来,早就有人去里面通知夫子。远远看见夫子走来,刘东珠就知道热闹到此就结束了。
她与蕴和对视一眼,道:“走吧。”再不走,谁知道等会儿她们的好皇上会不会缠上她 ?
山梅是个包打听、好打听,两个人刚用过晚膳,就见她笑嘻嘻的走了过来,“两位小姐,您猜我刚刚遇见谁了?”
刘东珠家是开酒楼的,她跟蕴和住一起蕴和没提房租的事儿,她也没说给。同样,她让刘家承包两人的伙食,蕴和也没提钱。
两人上辈子感情就好,又一同来到这异世,提钱也太对不起两人的关系了。
刘家人送饭算是承包了山梅的工作,刘家仆人走的时候山梅自然要代替主子去送行。
蕴和:“看你笑的这么开心不用说是看到佟韵儿了。”
佟韵儿就住在她们附近,遇见她一点都不觉得稀奇。
山梅点头又摇头,“小姐您猜对了一半,确切的说我遇见佟韵儿跟那位与她起争执的姑娘了。您说巧不巧,那位也住这条街,就与咱家隔着两个院子。”
蕴和的小院在佟韵儿租的房子斜对面,何芳仪的房子与她隔着两个院子,与佟韵儿租住的房子距离也非常近。
“您是没看着,发现何小姐的院子跟她家距离不远,她那位表哥眼睛发光,还过去跟人打招呼呢。这才多久,两个人就互通了姓名。”
大燕国男子的姓名虽不如大清那般轻易不外传,却也没有刚认识就互通姓名的。
最主要的艾叶的表妹很明显不喜欢何芳仪。艾叶又不是几岁的孩子,他现在跟他表妹同住一间门宅子,那关系自不用说。如今明知道表妹不喜欢对方,还跟对方有说有笑,加上他之前还跑到她家小姐、刘家小姐面前献殷勤,在山梅看来就是个轻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