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两口儿(种田)——秦筝赵瑟【完结】
时间:2022-12-20 17:36:18

  “嗯,孩儿谨记在心。”
  穿戴齐整,洗漱完毕,吃了早饭……也没吃两口,郁齐书实在受不了母亲火热的目光无声催促,匆匆赶往书房去。
  她那夫君一向待儿子严苛,冯慧茹不放心,紧随后面跟了去。
  尚还在院子里,未见人影,已闻笑声。
  再到春燕卷起珠帘,母子二人进入阔气的书房,屋内的和乐融融立刻冰冻了。
  郁家大少爷郁齐山坐在书桌后面,郁家家主郁泓站在他身旁,弯着腰在看儿子的文章。闻得有人不请自入,他直起身,负手而立,怒目瞪着来人。
  郁齐山对来者却是视而不见,拖过来一张宣纸,自顾自练起了书法。
  一旁的教书先生打破僵局,“啊,齐书,你来了?正等你呢。过去坐下吧,我们这就开始上课。”
  冯慧茹冲先生感激地点了点头,再看书桌后面的那个孩子。
  接回来郁家不过两年,就从一个瘦干的猴子给养得白白胖胖的,穿得比齐书还好,她心里一阵发恨。
  转向郁泓,强笑道:“老爷,齐书昨晚受了风寒,早上醒的时候感觉有些头痛就再多睡了会儿,所以现在才来……”
  “去堂前跪着。”郁泓冷冷道。
  “老爷……”
  “你住嘴!”郁泓突然发飙,“慈母多败儿!枉你还是出身翰林世家的女子,也不懂这句话吗?”
  “败儿?你说我的齐书是败儿?”冯慧茹脸色煞白,身体颤抖,“郁泓,齐书不过仅仅迟到了一回,你就说他是败儿?他败了什么了?郁家的家产还是你的官位?!”
  郁泓自知理亏,气弱地转了话头:“偷懒了就是偷懒了,有一就有二。如果今天我不给他惩罚,他以后还得了?”
  “你凭什么这么断定?!”
  郁泓气急败坏:“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管教儿子,你少插嘴!”
  冯慧茹开始抹泪:“你变了。那对母子没入门前,你对我们俩娘儿多好啊,重话都没说过半个字的……”
  “外人在,你说这些,丢脸不丢脸?!”
  教书先生尴尬得无地自容。
  郁齐书已经麻木。
  这种情形,他已习以为常。
  今日是他迟到为由头,往日可能是为着一口饭菜,为着娘一个慢了一拍的伺候他脱衣服的动作,父亲总找借口数落母亲的不是。
  也不知道他想要达到个什么目的,反正就是看什么都不顺眼,娘活得越来越谨小慎微。
  “老爷----”
  争执声止于一声娇唤。
  珠帘外,来了个美妇人,由着两个丫鬟左右搀扶,她如弱柳迎风,款款摇摆着步入书房。
  来自乡下的村姑,自攀上郁泓,早已经脱胎换骨,被富养成了一朵娇嫩的茉莉花。
 
 
第11章 
  郁大老爷的脸色如寒冰遇艳阳,瞬间融化成春水。
  他疾步迎上前去,接住女人的身子:“小莲,你怎么来了?你前儿个受的寒,到今日尚未好,应该多在屋里待着。”
  女人美目顾盼:“老爷,姐姐素来教导孩子有方,你怎么可以那样说她?再说,齐书他人虽小,可是极懂事,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他说头痛起不来,那肯定是真的了,你要相信他。”
  这话听得出,她早已经在外面将两个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母亲在任何时候都很淡然,温婉而仪态端庄,但唯独面对这个李小莲,她就像一头容易发怒的狮子,随时随地一触即发地发狂。
  当即就怒喝道:“李小莲,你少在郁泓面前装好人!”
  郁泓脸色一沉,“慧如,你怎么这么容不得人?小莲早日入了我郁家,都已经为我生育了一儿一女……”
  再这样下去,定然没完没了了。
  郁齐书暗自叹气,开口道:“娘,您回去吧,我去堂前跪着。这件事情是孩儿的错,无论什么理由,孩儿来迟了,耽误了功课就是耽误了功课,这是事实。您走吧,我一定会跪到父亲消气为止的。”
  “齐书----”
  郁齐书不再理会屋内的龃龉,转身出了房门,到院子里跪了下来,面朝北,身姿笔挺,像一棵小松。
  轩窗大敞,众人的目光穿过窗框,都看到了他不卑不亢的小小身影。
  郁泓十分满意,捋着胡须:“瞧,孩子都比你这妇人懂事多了。大丈夫,没那么多借口,勇气和骨气都是他必须要拥有的东西。相信我,慧茹,在我的教导下,齐书一定能继承我郁泓的志向,将来在官场上宏图大展。”
  冯慧茹的泪珠大颗滚落,只默默抹泪。
  李小莲垂下了眼睫,无人看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失落和嫉恨。
  总是这样,一到关键时候,他心里觉得能出人头地的还是那个郁齐书!
  那厢,她的儿子,郁齐山,正低着头在写字,自始至终没太过头,理会屋内屋外的人和事。
  只是,后来,不知道郁泓是要刻意磨炼他这个嫡子的意志,还是他陪李小莲回房后就脱不开身了,到了午饭时辰,郁齐书仍旧在院子里跪着,无人来叫他起身。
  头顶上的太阳愈发炽烈,快入夏了,阳光也分外耀眼。
  郁齐书跪得膝盖发麻,挺直的身板也发酸发木,视线有些昏沉,脑袋沉重。
  闭着眼的时候,听觉十分灵敏。
  来了个小人儿。
  郁齐烟。
  父亲心头所爱那李小莲生的次女。
  远远的,就在走廊那边叫道:“你干嘛跪着?”
  他不答,也不睁眼看。
  “喂,我问你话呢!聋子?”
  想是她一个人,无人从旁周旋。
  女孩儿气他不说话,忽的朝他用力砸过来一样东西。
  郁齐书只觉脸颊处生风,须臾,左脸上骤然一阵钝痛。
  他发麻的身体因着这一重击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瘫倒在地。
  睁开眼看去,一只彩色的蹴鞠在他面前五六步远处滚动。
  郁齐烟跑过来,叉腰站在他身边:“你是哑巴?本小姐问你话,你竟不答,活该!”
  十分没礼貌。
  名义上,两人还是兄妹。
  因为母亲的关系,从前郁齐书从不会正眼瞧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今天他看了她两眼。
  跟芦花差不多的年纪,明明该懵懂无知,该天真无邪,该纯良可爱,可她为什么就是这么让人讨厌呢?
  等到身体上的麻木缓过劲儿去,郁齐书从地上爬起身,走过去捡起了那只蹴鞠。他回头,再看了郁齐烟一眼,忽的冷冷笑了笑,然后起跑两步,将那只球狠狠掷向了院墙外。
  郁齐烟惊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哇哇大哭。
  众人闻得哭声跑出来看。
  郁齐烟急忙告状:“爹、娘,他又欺负我!他把我的球扔到院子外面去了!”
  郁泓张口就要斥责,郁齐书转向众人。
  所有人都看见了他半边脸青肿的模样。
  郁齐烟因为是郁泓目前唯一的女儿,又是最小的一个,被视若掌上明珠,小小年纪,被惯养得骄横跋扈。
  这一看,都心知肚明。
  众目睽睽,无可狡辩。
  李小莲忙叫丫头将小姐抱走。
  其余人等也默默回避。
  院中父子对峙。
  良久,郁泓张口又张口,最后只是道:“你的裤子脏了,去换一身,赶紧到前厅来用饭吧。”
  说罢,甩袖而走。
  郁齐书不再跪,也没去换衣服,他径直去找母亲。
  “娘,孩儿有个问题不明白,想请教您。”
  “是什么?”
  “外公目前还在庙堂身居高位,他还是皇上的老师,有这样的娘家,您为何在郁家还要看爹的脸色行事?”
  郁齐书没有明说的是---郁泓能发迹,除了会读书,当年拜在外公门下做学生,进一步娶了母亲,这才是他升官发财最根本的原因。否则他一个穷书生,如何在庙堂之高混得风生水起?
  但是,他不忍心点醒母亲,其实当年父亲就不一定是因为喜欢她而求娶她的。
  “不过,孩儿最最不明白的是---您是正室,她是妾室。妾是什么?妾不过是比奴仆的地位高一点点而已,但终究还是个下人,远不到你一个正室还要受妾室气的地步。”
  “何况,她还是一个不知廉耻,私自奔就,同男人结合的女人。”郁齐书泰然自若。
  “娘,在我所看的《礼记》上讲---奔者为妾,父母国人皆贱之。如此一个贱奴,身为正妻,就算你打杀发卖了她,也是天经地义。”
  冯慧茹:“……”
  这话振聋发聩,叫她一个激灵,头脑从未如此清醒。
  从前都是被爱蒙蔽了耳目,可男人已经不爱她了,强求不来,为何不为儿子着想,却要迫他跟着自己一起在郁家受气,活得反倒像个妾室?
 
 
第12章 
  早上,杨芳被芦花的大哭声惊醒,睁眼往旁边一看,芦花不在小床上,遂急急忙忙翻身起来穿鞋下床,循着哭声找去。
  芦花正坐在客房的地板上撒泼,见她来,伤心恸哭得更加惊天动地。
  “男盆友不见了……妈妈,我的男盆友不见了,他像泡泡一样消失了!”
  昨晚睡得晚,这会儿杨芳还没醒过神,“啥?啥男盆友?”
  把孩子从地上抱起来,“你说清楚点。”
  “小哥哥呀!”
  “哦---,”杨芳失笑,拍了拍脑门儿,“我说谁呢,是昨天那个小哥哥啊?他怎么了?”
  放眼看屋内,那小孩儿不在房间里,被子掀开了一角,想来可能已经起床下楼去了。
  芦花哭得抽噎,眼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她早起头发还没梳,柔软的短发披散,和着汗水和泪水,凌乱地贴在她的额头和脸颊,模样有些小狼狈。
  杨芳起身,从床头柜上拿过来卷筒纸,撕了一截欲要给她抹干净脸上的泪痕。
  见妈妈无动于衷,一点儿不同情她,也不安慰她,她还有心情笑,芦花愤恨地把脸扭开了。
  不给她抹!
  她垂在两侧的双手也捏成了小小的拳头,轻颤着紧绷的身体努力扬起头来冲杨芳大吼:“你是聋子吗?我说小哥哥他不见了!他像泡泡一样,嘭的一下,没啦!”
  每每芦花不耐烦,或者不如她意,就开始撒泼无礼。
  杨芳无奈:“小哥哥他肯定起床下楼了啊,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爱睡懒觉?”
  “我今天比妈妈起得还早!我本来是来问小哥哥早餐想吃啥的,结果他还没说话,忽然嘭的一下,没啦!”
  “……”
  人怎么可能嘭的一下,没有啦?
  杨芳就觉得芦花年纪小,事情表述不清楚,语无伦次,决定不跟她胡搅蛮缠,直接下楼去找人。
  然而,杨芳将整个别墅搜索完了,也都没找到那男孩儿。
  难道是趁大清早母女俩没睡醒,他偷偷走了?
  多半是了。
  不早点偷溜回家,要给他父母或者监护人发现他一夜未归,肯定事情闹大,他说不定要受到家长的严厉责罚。
  这么一想,杨芳就没在意。
  只是芦花哭闹不止,吵着要男盆友,杨芳只得再去小区里找些邻居暗暗打听一番,但仍是毫无所获。她又跑到物管那里问了下,结果人没找到,反而让物管人员生了误会。
  “杨女士,咱们这是高档小区,不可以透露业主信息的。还有,也请您少打听,免得大家扯上不必要的麻烦。”
  顶着五六个人怀疑的目光,杨芳悻悻地离开了。
  只是,她前脚才出了办公室门,后头就听见里面的人在议论她,或者说,他们仿似故意说给她听到,以示警告。
  “这个女的不知道什么来历,有回我在中山路的易初莲花超市里看见她在做收银员。”
  “啊?住着价值千万的别墅,居然在超市当收银员吗?”
  “是啊,当时我还以为我看花了眼。不过我们小区能让我记住的业主寥寥无几,她倒是其中一个,所以我又偷偷回去看了看,我很肯定自己还真没看错。”
  “她干嘛跑中山路去?好远。附近就有家商超,在离家近的地方上班不好吗?”
  “住千万别墅当超市收银员,你以为她干嘛跑那么远工作?还不是怕给邻居看见,嫌丢脸么?告诉你们,有一些伪富豪,房子车子买得起,但是却不一定养得起!”
  “说的也是。”
  “不过,谁知道道这别墅是不是她的?大家都晓得很多高档住宅,业主买来,好多年都压根没人住的。有钱人就是这么任性,宁愿放那里养老鼠虫蚁,也不进去住。那当初干嘛买?有钱吃好点穿好点,周游世界不香吗?钱这个东西真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哎,说不定她就是一只老鼠哦,嘻嘻。”
  “很有可能哦。很多空房子被陌生人撬开门锁住进去的新闻,屡见不鲜。”
  “喂喂,你们不要乱议论!当初这栋别墅的业主带着她一起来交了十年的物管费时,我在现场,所以这位杨女士应该不是偷溜进去住的。反正总之,别墅里住着什么人,是人家业主的自由,我们管不着,也要少打听。”
  ……
  关于自己身份的问题,还有芦花爸爸的问题,小区邻居、物管,还真没私下少议论。
  杨芳心情复杂地回了家。
  这件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小男孩儿始终没找到,但芦花一天比一天惦记他,《追风少年》天天看,每看必哭。
  女儿情绪不稳定,杨芳也没办法出去工作,已经请假将近一周。
  有时候静下心来想想,会恍然觉得整件事情就仿佛像梦一场----那男孩儿仿佛从来没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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