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樱寻思着自己得进城去趟黑市,扒拉点油票出来。
除开油,还有糖,家里的糖也费的很。还有肥皂,牙膏……
算来算去,出门就是个花钱的活。
纵然王樱手里家底四位数,也不禁产生了浓浓的危机感。
买个缝纫机就得去小二百,等到双抢过后还要把隔壁的房子推了重盖,这么东拼西凑的,这点家底根本经不住霍霍啊。
王樱这边满心忧虑的开始收拾东西,徐霜那头也跟万国栋请了假。
万国栋难得到饭店,他还是头一次听徐霜说他要考二级厨师证,一口气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你要考厨师证,我怎么不知道?”
徐霜:“我没说吗?之前我的申请您不是盖章了吗?”
万国栋气结,暗骂徐霜是个小人。他又不是不知道,店里的那些需要盖章签字的东西,他向来都是不看直接盖的吗?
万国栋文化不高,年纪上来了,看东西尤其费劲,所以他都是等着徐霜整理好,他只用在上面该盖章盖章,该签字签字。
鬼知道哪一张是什么考级申请!
万国栋胸口都疼了,他本来经过今年开春那事之后,就看徐霜格外不顺眼。领导安排个事情,他这人推三阻四的,明显就是没有把他万国栋看在眼里!
本来是打算卡一卡徐霜的考级的,结果对方竟然动作这么快速,在今年就申请下来了。
这倒是叫他心里惶恐的厉害,徐霜手艺好,等到证件考下来,他说不好翻过年就能往县城调了。
万一徐霜回头就给他举报了怎么办?
或者再来一个更不好说话的愣头青,他跟谢跃进的那档子事还能继续干吗?
万国栋脸色都白了,汗珠往下滴。他现在一点都不想为难徐霜了,他就想把徐霜留下来。就算是要走,也只能是把谢跃进带出来再走!谢跃进当了厨师,他们俩那事才好继续操作。
最好是徐霜今年不要去考什么二级证,就当个三级的厨师有什么不好吗?
可偏偏他现在也想不到能阻止徐霜去考级的办法,徐霜拿了盖章的介绍信就走了。
万国栋心灰意冷的找到谢跃进:“小谢,你也加把劲吧,最好是今年去把初级证考下来。”
为今之计,就是让谢跃进接过徐霜的班。不能让店里空出来,再叫上面安排人来空降。
谢跃进叫苦,他倒是想考,关键是他考不下来啊。
徐霜不给他推荐,他还能找人帮忙给解决,但前一阵子他去了县城找了一个厨师,叫那人帮着带带他,最起码把他带到能考初级证。
可对方一说初级证的考试内容,他就抓瞎了。
光是刀工一项他就过不了。
谢跃进苦哈哈的:“好的,领导,我一定努力。”
至于怎么努力?还是得求在徐霜头上。
谢跃进觉得自己最近太不顺了,先是办婚宴的事左右为难,再是考证的事情夹杂着迫在眉睫。
偏偏两个都要靠徐霜。
谢跃进连叹气都没劲了。
徐霜拿了介绍信,又带了一篓子的干货,王樱带着徐老太去坐车,让徐霜先骑着自行车进城去找陈东。
三人到了城里陈东家汇合。
陈东的四合院里正是热闹的午饭时候,王樱拉着徐老太进门,在前院就被一个吊眉梢的老婆子拦下,那老婆子左右打量着徐老太,看的徐老太不自在极了。
王樱往前一挡,就隔绝了对方的眼神。
“这位大娘,您是有事吗?”
吊眉梢的老太太呸了一口吐地上:“狐狸精!”
王樱、徐老太:???
正当两人懵着的时候,另一个上年纪的妇女插话进来:“呦,马老太,你这是干啥呢?真当自己是陈师傅的老伴了?看见个老婆子就念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经跟陈师傅领证了呢。”
这番讥讽,几乎是瞬间就让王樱明白了。
哦~是陈师傅的桃花哎~
徐老太一脸无奈,她跟陈东就没那档子关系,别看徐霜在陈东处学手艺,但是俩人根本不熟!
倒是徐霜的爹生前跟陈东是有一些交情。
“这位大姐,你真的是误会了。我是陈师傅徒弟的亲娘。”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那吊眉梢的老太太更来劲了。
“好哇,我说你是谁呢!你儿子天天过来抠他师父的钱票,肯定是你这个当娘的指使的!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徒弟,不给师父送东西,反而是盯着师父的家底子扒拉!”
这话说的就没道理了,王樱挺身而出:“这位大娘……我看您这个岁数也不像大娘,我叫您奶奶吧。您说陈师傅的钱票都给徒弟了,这关您什么事?您是跟陈师傅领证了还是住一起了?您什么立场来问我婆婆这种话?真是好笑,就是个邻居,连个亲戚都算不上。管得宽的跟你住在太平洋中心一样,碍得着你什么事啊!”
王樱这一连串,把吊眉梢老太太给喷的都哆嗦了。
王樱也不恋战,直接拉起徐老太就往后院走:“娘,咱们走。我倒是去问问师父,现在这邻居都管这么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是街道办呢!”
王樱这一场大展神威,到了后院还能听见前院那吊眉梢老太太的怒吼。
“你个小娼妇!你敢去陈老哥面前说我的不是,我撕了你的嘴!”
徐霜到的早,已经在跟陈东一块喝茶了。
看见俩人过来就直接给两人都倒了一杯。
陈东十分八卦的问:“前院咋的了?我咋听见莲嫂子在那儿叫唤?”
王樱:“……她叫莲嫂子啊?没啥,师父,你倒是桃花很旺嘛~”
陈东把肚子一撅,他年岁上来,肚子怎么都收不回去,看着跟怀胎六个月似的:“樱丫头,你瞧瞧我这样的,我能是有桃花的样子?”
王樱:“合着要是真有能看上您的,您还怪愿意的?”
陈东慌的摆手:“那哪儿成啊!我可不要结婚,我现在这样不就挺好的?好吃的都是自己一个人的,不用养家糊口,日子也过的美滋滋。”
徐老太脸上尴尬的把刚才的事情说了,陈东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我没有!”
陈东活像是清白被人污蔑了,十分委屈:“我就没跟她说过几句话啊!她凭啥能觉得我就跟她是一家!我就算是找,也不能找她那样的!”
王樱笑着问:“我倒是瞧着那位大娘中气十足,没准真在一起了,能给您伺候的好好的呢!”
陈东急赤白脸:“可别了吧,她哪儿是看上我,怕是看上我的家底子了。她家里男人去年没了,儿子三个带一票孙子孙女的,我要是今天松口,明天她就敢带着一票儿孙住我屋来。还伺候我,怕是盼着我早点没了吧!”
王樱倒是不晓得还有这样的内情,凑趣道:“那怎么办?我看着那位老太太倒是胸有成竹的。卡着前院,眼光利刷的很呢。”
这碰见一个差不多岁数的老太太就赶紧拦下来警告,怎么看都很猖狂啊。
陈东急的转圈:“她再这样干……我就告领导去!”
这一个院子基本都是国营饭店的福利房,大家都是一个单位的,就那老太太的男人,活着时候还是国营饭店的洗菜工,不过这活去年就传给她家的小儿子了。她家的大儿子也是国营饭店的,在另外一个厨师手底下干切墩。
陈东虽然手艺不如何,但靠着早年捐家产捐的多,就连国营饭店现在的地皮和房子都是原来他家的。所以在国营饭店内部很能说得上话。
他想着,实在不行,他就去告领导。
领导总能管得着吧?
王樱给陈东说了个明白的:“早点说吧师父,回头人大妈再往外毁你名声,你就叫架在那儿了!”
陈东拍着脑袋:“马上的!”
他可不能叫别人以为他准备找老伴啊,这传出去说不清的!
徐霜显然想的更远:“师父你在饭店内也说清楚点。”
那老太太的儿子在干切墩,谁知道是不是打算借着陈东的名头做点什么。
前面的话陈东还能姑且当做乐子说,徐霜这话一出,陈东显然是严肃了很多。点头嗯了一声。
说完了无关人员,几个人就热热闹闹准备吃饭。
徐霜带了一条鱼和一只兔子来,陈东更是大气的出去割了一条肉回来。
中午的菜就是仔姜双椒兔、粉蒸肉、剁椒鱼头、香焖鱼腩、红烧划水。
几样菜都是硬菜,陈东还打了一壶酒回来,喝的脸色通红。
王樱挨个尝过去,双椒兔又麻又辣,鲜香味美,兔肉很嫩,跟以前吃的兔肉干完全是不一样的口感。嫩嫩滑滑的兔肉入口带着野山椒的酸辣,直接激活味蕾。
粉蒸肉软糯,剁椒鱼头麻辣冲鼻,香焖鱼腩滋味丰富,红烧划水则是最大限度激发了鱼肉的鲜活。
王樱吃的不亦乐乎。
陈东更是一竖大拇指:“好,你小子明天的考级应该是没问题了。”
这几样菜做的调味比他强多了,这要是还拿不下二级证,才是有猫腻呢!
吃完了饭,三人就出门去,先去交了药材,然后就一起去看缝纫机。
第63章
买缝纫机的地方人不多, 毕竟这东西凭票供应,谁也不用抢,也抢不来。
三个人一到, 那售货员就笑的十分热络:“这刚来了一批, 您几个看看?”
能有家底子来买缝纫机的,售货员自然会态度好一些。弄张缝纫机票多不容易呢,城里的干部家庭也未必个个都有。
来的缝纫机不止一个牌子,有蝴蝶的,有蜜蜂的, 还有牡丹的, 燕牌的。
售货员指着边上蝴蝶牌的说:“这几个都是蝴蝶牌的, 你们要是不想要蝴蝶牌的,我可以给你们换别的。”
缝纫机牌子上不怎么讲究,主要是能有一台就不错了,根本不像自行车, 还能分出来个高低。现在的缝纫机做的都精细, 个个都质量过硬。
徐老太挑花了眼,觉得这个也好, 那个也不错。
王樱帮着参考了一下, 最终挑了一台燕牌。
“您眼光真好, 这个可是首都来的,在首都都是买这个牌子!”
一提首都, 徐老太就觉得与有荣焉,看缝纫机的眼神都热烈了许多。为了这台燕牌, 又多给售货员两块钱, 作为调换品牌的价钱。
售货员给徐老太开了单据, 收了钱和票, 她心里也高兴。这一批的缝纫机其实订出去的已经大半,剩下的只有几台富裕。因为缝纫机的票并不是个个都写了牌子的,也有些只写了缝纫机一台的票据。每次中间换牌子的这点小麻烦,她们自己内部就能调整过来,多收的两块钱就是她们的辛苦费。
售货员殷勤问道:“同志,你们的缝纫机准备怎么运回去呢?只要在县城,我们店里能帮着给送到家的。”
供销社也有供货的大车,帮着送一送大件也是正常的。
王樱:“没事,我们明天来取,不用送。”
徐霜托了菜站的送菜车帮忙把缝纫机运到镇上,山路不好走,到时候田二叔会赶着驴车再给弄到大队。
买完了缝纫机,三个人又去寄东西,这次给徐明的包裹依旧是鼓鼓囊囊的一大包,里面装着各种菜干,干豆角,土豆干,干蘑菇,干茄子……另外又准备了点糖块,里面夹着一封信,徐老太给徐明准备了两件衣裳。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徐明那边不要汇钱,说是没地方用。但人在外头,手里还是有点钱好办事。徐老太又给徐明的衣裳里缝了个小兜兜,里面装了二十块钱。
钱装的隐蔽,里头用硬纸壳子垫了一层,只要徐明拿到手一摸就能摸出来。
眼瞧着天色不早,徐老太先到招待所安置下来,王樱则是跑了一趟医院把药材交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到了徐霜去考试的时候。
王樱带着徐老太直奔国营饭店,跟陈东和徐霜汇合。顺便吃了个早饭,不得不说,这城里的早饭就是花样多。
国营饭店每天早上都供应豆浆油条肉包子,还有嫩生生的豆腐脑。边上还有一箩筐的馅饼,荤的素的都有,还有没馅的葱油饼。
陈东年纪上来了,是无肉不欢,大早上就舀了一勺老鸡汤,里面丝丝缕缕的碎鸡肉,加上木耳黄花菜的煮上多半碗,大碗里的豆腐脑一半一半。浓郁的鸡汤配上豆腐脑,味道香的人脑子都清醒了。
王樱喝了一碗豆腐脑,又来了一根大油条泡豆浆,酥脆的油条浸泡在甜豆浆里,外酥内软,热气腾腾的。
徐老太:“还是县城吃的油水足啊。”
他们在家里时候最紧张就是糖和油,连肉都还能想想办法,就是油糖上面实在卡的死。这要不是陈东能帮忙给淘换些油票糖票,家里早就断了这两样。
不过王樱不觉得,她看这一早上,来来往往的人有买豆浆和豆腐脑的,但买油条和肉包子的还是少。
陈东畅快的把鸡汁豆脑刮干净,舔着肚子说:“大妹子,你这可就想差了,城里的日子可不一定有你们大队强。这买个啥东西都要票,有票还不一定能买到,得守着时间去抢。油水更是少,每年就定额那点油料作物,拿去榨油都没多少,更不要提那点油料作物还要当粮食吃。”
陈东:“不过咱饭店肯定是松快的,霜小子这边考了证,回头来不来城里?我们这头一个老伙计这两年就要退了。”
陈东是一直指着徐霜来城里的,一个是盼着徒弟发展好,城里怎么说也是同行多,能交流学习。徐霜的天分好,陈东等着徒弟进城之后扬眉吐气,最好是使劲往上考级,说出去他这个当师父的也光彩。
另一个就是纯粹嘴巴馋了,徐霜在乡下,他想吃徒弟的孝敬都难。
陈东这会儿反应过来味儿了,他刚才说城里油料紧张这话不合适。再把徒弟给吓的不进城了咋办?
陈东急急解释道:“你考了二级证,回头进城来工资也能高的,咱们国营饭店给二级厨师的待遇是一个月三十七块,再加工龄,算下来也至少四十,比你在镇上多多了。”
进城,徐霜是有打算的,但他准备是一家子一起进城。
如果王樱的工作无法解决,他也不能是一个人进城啊,两地分居实在是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