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娘叮嘱道:“你这口一开就要落埋怨。自个儿子不愿意的婚事,倒推别人身上了。你嫂子愿意不愿意,你都不要开口,就说人家想晚些定亲结婚。”
“那大嫂不会……”
“只要你还是举人娘子,她就不敢怎么的。不出十年,咱家就比不上苏家了。婳儿,你万不能趁势压人。”
婳儿乖巧地点头道:“娘,我明白了。湘儿几个的婚事你看着点,别叫大嫂二嫂胡来。”
周老娘虽是为女儿着想,也乐见她把娘家人放心上,一腔愁容也化作了笑脸,“她们是我孙女儿,我岂有不上心的道理。你放心,我早就替她们看好了几个。我不说,就是让你嫂子先撞撞壁,只等她们求我头上来。”
婳儿还是相信周老娘的眼光的,“原来山人自有妙计,是女儿着像了。”
有了周老娘的一番话,周大哥和周大嫂也拿不准主意,偷偷摸摸地去算了一卦后,就拒了这门婚事。
婳儿总算不要得罪人,也不要落埋怨。
只是三年后,周大嫂一家悔青了肠子——苏二郎中举了!
周大嫂说了几回,“当初我真该听你的。你大哥就是个棒槌!我要是听了你的,就是举人的岳母了。小妹,这湄儿的婚事,你可得,唉唉唉,这苏二郎不是还没定亲么,你看湄儿?”
“嫂子,这事不成了。早就看准人了,只没定亲,我不好说。”
吃完席,周大嫂失魂落魄地走了。
隔年,苏二郎和陆自明一同春闱。
陆自明高中二甲第三名。
苏二郎落榜,回了私塾教书,并娶了县老爷的闺女。
陆自明把他家住的那座宅子送了他家当贺礼。
陆自明留在了翰林院。陆家举家搬到都中。
在前世,陆自明也是这年上榜,然后带回了一个女人。
自陆自明去赶考,她心里就有些七上八下。
她决定,如果他带回了女人。
她到大结局就走。
如果没有,她就跟他好好过一辈子。
好在,陆自明并没有让他失望。
在搬到都中的头晚,陆自明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自个儿金榜题名却愁苦不堪。
在一次谢师宴上,他喝醉了,然后就……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这种事。
只看到自己在晓得那个女人怀孕之后,欢天喜地。
他把那个女人带回了家,带到满脸病容的妻子面前。
婳儿怎么会成那副样子呢?
他看到梦里那个自己,在婳儿缠绵病榻之际,还和大舅子商量要将小妾扶正。
他说:“我年近不惑,尚无子息。我总要个嫡子吧?”
大舅子诺诺称是!
尚无子息?
英儿呢?小宝呢?小崽呢?
陆自明发疯似地在屋里找。
他一个都没找到,只听大嫂在屋里算计道:“千防万防,竟防不住外头的小妖精。我就说该给你三弟下药。”
“给他下药他们夫妻就不会闹成这个样子了!”
“哼,疑心生暗鬼。他只要对那个不喜,怎么都要找由头埋怨她。老三家的眼看着没命了,那小妖精肚子那个怎么办?这要再出事,老三就该怀疑咱们了。”
陆老大就道:“那你还不陪三弟妹说些好话,也叫她临死前帮我们一把。”
陆大嫂弹弹衣袖,施施然去了,“恭喜弟妹,贺喜弟妹,就快要和邵英团聚了。怎么,不高兴?我劝不要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好歹打起精神来,多养几个月,也好有个人给你摔盆不是!”
床上,婳儿看着陆大嫂得意的面容,抓紧了被褥。
等陆大嫂一走,她起了床,把自己收拾一番,去了厨房,把多年前准备的蒙汗药水缸里。
是夜,她把各屋锁上,放了一把火。
陆自明和大舅子去了酒楼,等他回来,家中火光一片。
陆自明撕心裂肺地向婳儿的屋里奔去,房梁砸了下来。
他醒了!
他抱着娘子,心有余悸。
娘子跟他说过很多次这个梦。
他信也不信。
如今却只剩庆幸。
庆幸她还在身边,在做了那样一个梦之后。
也许是摆脱了家里的那一堆人,婳儿在搬去京城后活得如鱼得水,好不快活。
陆自明也比以往更体贴起来。
婳儿没甚烦心事,不两年就把绣艺书整理好了,并找了一家可靠的书局卖了,赚了二百两稿费。
而后的日子里,她就绣花看书带孩子,直至寿终正寝。
邵英在二十岁那年过了院试,二十八岁中举,三十二岁金榜题名。
邵宗在二十五岁过了院试后止步不前,年近古稀才中了举,可惜兴奋太过,痰迷心窍,呜呼哀哉,就这么去了。
除了比不上陆邵英,其实他这一生还不奈。
第四卷 :七十年代有空间
第93章 七十年代有空间1
这些天, 婳儿一直在做准备。
她想穿到《简·爱》里去。
她想在工业革命的浪潮中,感受一下时代的发展,然后再穿去清朝, 挽狂澜于既倒。
当然, 她晓得自己没有过人的才华, 唯一的金手指是来自将来。
如果她贸贸然穿过去, 说不定会生活得很惨,整日为面包发愁。
婳儿当然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不管穿成谁,她都要做那个时代的大亨, 打下自己的财富王国。
当然, 她还想把这财富带回来。
可她现在才220积分,远远不够买空间。
她只能趁搜集资料的时间做做别的任务。
婳儿拿了一本名为《七十年代学医路》的书躺在摇椅上看了起来。
黑黢黢的江面上飘荡着几艘小船, 伴着两三点渔火显得尤为诡异。赵老三和李老爹蹑手蹑脚地移到船尾, 吃力地把一个坠着石头的麻布袋放入江中,心里不住地念着阿弥陀佛。
婳儿做了一个很沉的梦,梦见自己掉到河里去了。河水从鼻孔耳朵嘴里灌了进来, 又苦又呛。
婳儿奋力挣扎, 脖子却被扯着往下掉。
不知难受了多久,婳儿才感觉整个人轻飘飘,如同置身于白云里, 晕乎乎的。
她在这种晕眩里彻底失了意识,再醒来已来到书中世界。
这个世界的书灵是一个炮灰女配,主要作用是给女主送空间。
她是一个民国小姐,被人设计扔下河后穿到来1970年。
随她穿越而来的还有一个空间。
这本来能让她的日子过得更好。可惜她行事不秘, 被人举报了, 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别人。
书灵是个娇小姐, 不想回这个世界过苦日子, 又想知道是谁举报了她。
除此之外,她还想报答原主一家,不要像前世一样拖累了他们。
她还想帮助外祖一家,让他们能在这艰难的日子里过得更好一些。
婳儿通过书灵的记忆和看过的几页书晓得了扔书灵下河的是她奶爹,不过为何要扔她,还是个谜。
这个谜,书灵希望婳儿能够解开。
陌生的屋子里,婳儿床边坐着一风韵犹存的妇人,啜泣着埋怨:“我养你这么大,教你卖蠢了吗?你这不管三七二十下水救人,除了白白没了半条命,又得了什么好处?”
婳儿讷讷不言,委实不好怎么安慰妇人。难道说您闺女这见义勇为的行为是极值得推崇的?
婳儿若这么说,不仅有站着说话不腰疼之疑,还有得了便宜卖乖之嫌。
毕竟,她和书灵的灵魂侵占了妇人闺女的身体。
妇人还在絮絮叨,把她闺女救的孩子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还把两家人几代的恩怨都扯了个遍。
婳儿无语,端了茶,说:“您喝杯水润润嗓子吧!”
妇人一噎,嘟囔一句“死丫头”,接过了茶杯。
也许念着闺女身子弱,妇人叨了这么一会儿,喝了水,又蓄满了水,叮嘱了一两句便出去了。
终于安静了,婳儿松了一口气,装别人闺女是很累的,更何况她不太会讲萍城话。幸运的是她只是不太会讲,否则肯定露馅。
婳儿会讲一些萍城话还得益于书灵的记忆。
书灵的娘亲是萍城人。
书灵在战乱中和家人走散后辗转到了萍城,在娘亲送她的陪嫁庄子上暂住了四年,直到家人来信。
她本以为自此可一家团聚,哪想到在去渝城的路上,一梦到异世。
书灵刚穿到异世的那段日子,常常在想——陈宗尧没有接到她,会不会有一丝儿伤心。
当然,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白日梦。
她的先生陈宗尧,不怎么喜爱她。
她和陈宗尧,一个是深深庭院里的旧时女子,一个是留洋归来的playboy,被一句父母之命硬凑在一起,说不出来的勉强。
书灵虽时常被先生的卓越风姿所吸引,又被他冷落漠视所伤。
自从嫁给陈宗尧,每当看到他落寞的样子,她的心就一抽一抽地痛,她的自卑也日益加剧,直至深入骨髓。
她还想过,如果他们就这样分开,彼此都是一种解脱。
书灵受够了这般离心离德的婚姻,能够回到云英未嫁之时,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她也想找一个人,爱她、敬她,依偎着花前月下,青丝到白发。
再后来,她就被这个时代吓怕了。
生而为人,在哪里都不快活。
她宁愿用生生世世换一世圆满。
婳儿和书灵的灵魂融合后,在这个世界谨言慎行了一旬,稍微了解这家的情况。
这具身体原叫周晓棠,小名婳儿。
这个小名是个神婆取的,说只有这样才能保一世平安,否则就是早逝的命!
所以家里的人都不叫她大名,只叫她小名。
周晓棠的爸爸是钢厂工人,妈妈在北桥伞厂上班,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姐姐已经嫁人了,弟弟也进了厂,只有她插队下了乡,不过好在就在老家,有亲人看顾。
平日里周晓棠在爷爷奶奶家吃饭,睡在自己家。晓棠家的屋子是她妈没进厂前建的,据说也有一段故事。
话说晓棠妈是一挺会来事的妇人,妯娌婆媳间没少挑拨离间,又喜多吃多占,加上坐不住胎,流了好几个孩子,被家里两老厌弃,赶出家门。
起初晓棠爸没分到房子,两口子只得借了堂叔家一间屋子住了几年,等存了些钱才有了这间小屋,一室一厅,好在是青砖大瓦屋,还搭了三间小小的土砖屋,一作厨房,一作浴室,一作厕所。
晓棠妈这才挺直了腰杆,过上了如意日子。再后来,晓棠爸弄回台缝纫机,又托人把晓棠妈塞进手工合作社学了裁剪手艺,待后来伞厂下乡招工,晓棠妈便因此吃上了国家粮。
因两口子都是职工,不久就分到房,一家人算是进了城。
因为记恨着两老,两口子不到逢年过节轻易不带孩子回家,哪料到还有求两老的一天。
晓棠妈因落了许多孩子,好不容易保下来的三个自是当作心肝肉来疼,乍得知老二不能留城,要上山下乡,跟要了她命没二样,又哭得晓棠爸也没了魂,两口子鬼使神差地回来跟两老讨主意。
两老这一生五儿三女,一个个含辛茹苦养大,也说得上问心无愧,只有把老三夫妻赶出家门一事,有失偏颇。
当时也是灌了几杯黄汤,又听了几句狗屁不通的话,心头火冒上来冲动了,才把他们的家具扔了出去,嚷嚷叫他们滚。
等酒醒了, 悔也晚矣。
老两口一辈子好强,几个孩子也出息,老大老四进了煤矿,老二读书读出去了,老三也进了钢厂,老五虽在乡下,也有门吃饭的手艺,是个木工。
他们老周家在这源中生产队,也算数一数二的了,只有老三一家子的事,在村里算个笑话。等老三两口子求来,他们还有什么不答应的。
老头子心眼活,晓得这事办成了,老三两口子碍着孩子一年也要多回来几趟,遂左右钻营,寻了些机宜,把孩子弄回了老家,平日里又周多看顾。
果然,两年下来,老三回家了也能和他们老两口多说几句话。
哪能料到平地起风波,出了这许多祸事。
老婆子私下嘀咕:“这老三两口子天天骑两三个钟头的车来来去去的,是怕我们亏待他们闺女吗?我们几时看轻婳儿了?”
婳儿听到这话倒是不好进去了。
晓棠妈昨儿留了两斤桃酥两斤鸡蛋糕给她解馋,她一样拿了一斤给老人送过来,没料到听到这一番口角。
晚上,婳儿听晓棠妈叨完,问道:“您这一天天的,一定要操很多心吧?真是辛苦您了,妈。”
晓棠妈嘴角上翘,道:“你知道就安生点,少叫我操点心。”
“这不是我的问题,是您的问题。您看四叔家,一天天多少鸡飞狗跳的事,四婶还整天笑哈哈的。”
晓棠妈一撇嘴,语气轻蔑地说:“那就是一傻子。”
“可傻人有傻福呀,您瞅瞅,您和四婶差不多年纪吧?四婶看着就比你年轻许多。”
晓棠妈不说话,翻个身,背对着婳儿。
翌日,天还没亮,晓棠妈便起床赶回去上班。
可怜天下父母心,婳儿心疼道:“妈,您我早就没事了,您和爸不要再这么一趟趟地回来,安心上班要紧。再说,爷爷奶奶对我挺好的。”
晓棠妈神色一顿,“是不是他们说什么了?”
婳儿也是一怔,道:“说了,说您把孩子看得重,一片慈母心肠,就是奶奶也担心爸会累垮。”
晓棠妈撇嘴道:“惯会装模作样。你就叫她放一百二十个心,累不着他儿子,我们明天就不来了。”
“明天你们还是来一趟,我还向那个救我的人当面致谢,明天你们陪我去。”
“不用,我和你爸去了,买的东西人家也不收。你二伯建议我们写一封感谢信到人家单位去,但……反正最后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