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几时的事儿?难怪他前些日子回来,胡子拉碴失魂落魄的。”邵妈妈劝和道:“宗林是我的幼子,难免惯了些,从小脾气就不好,性子又倔。心里悔死了,还要跟你赌气,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他要是气着你了,千万别顶着了,撒个娇哭几句都有用。”
“阿姨,不是他的错,是我不好。”婳儿叹气道:“您别劝我了。我们这样就挺好,再处下去,害人害己。”
“这是什么说法?”
不想结婚不想生孩子的事儿,婳儿没法跟长辈说,只道:“当初就不该招惹他的,是我的错。”
“姐,这包衣服该怎么摆?”周世安在里面大声喊道。
婳儿趁机走开,“阿姨随意坐坐,今儿事多,招待不周,还请您谅解。”
婳儿摆好衣服,转身便见吴美玲跟邵妈妈聊得热火朝天,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今儿一天就赚了两百多,顶我四五个月工资了,姐,这做生意真赚钱。”周世安高兴得喝了一杯又一杯,“姐,我真心感谢你。来,敬你一杯。”
婳儿不太会喝酒,这会儿心里不是滋味,也就借酒消愁,一口闷了酒,嘱咐道:“生意不好做。今儿是开张,有优惠,买的人多些,一日有五十利润就算好了。这做服装生意的,最重要的是不能压货,换季时能卖的尽量卖,卖不了的就退货,退不了就只能等来年,来年卖不出去了就是就砸手里了。”
吴美玲抖机灵道:“姐,这个我早就想好了。这卖不出去的,就寄回家去卖,在咱那小疙瘩地儿,别说压一两年的货了,就是三四年的货,也是时髦的。等这店生意稳了,我就去家里开一家店,专进存货,也不指着赚多少,有这家店的三分之一就成。”
别说,这主意还真成,不愧是在百货大楼混过的,“有你把门,你们这生意差不了。世安,这广州的花花世界,你可别迷了眼。你老婆跟着你出来打拼不易,你要记得她的情。”
“姐姐,你放心吧!”周世安撇嘴道:“咱家里就阴盛阳衰,我蠢了再招惹女人进门。”
“怎么,听你这意思。是嫌我后头给你生了两个女儿。”
“没,没,没,我没这意思。我喜欢女儿,可喜欢了,女儿是爹的小棉袄,皮小子有什么好。”
“那你是嫌弃老大了?”
“姑奶奶,不敢!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周世安连连求饶。
婳儿看着这对夫妻,心里好受了些,便告辞了,“你们好好休息,明儿再创佳绩。”
楼下,邵宗林在车里抽烟。他感冒还没好,烟一刺激,咳了起来。
婳儿站在车外看他,想说一句少抽点烟,有没有立场。更重要的是,没脸再招惹他。
终是叹了一口气,上了楼。
那日,邵宗林听她毫不犹豫地说什么“不纠缠”,心里又冷又气,就想着冷着她,看她好过不好过。
没想到从学校里回来,家里就没了她的一点痕迹。
她真的是没有一点留恋,走得利利索索。
邵宗林心就跟浇了油似地烧,烧到最后千疮百孔,一片灰烬。
他所有的谋划,在她那里都是强求。
索性,就这样分开吧。
只是,不管在哪里,他都坐下不是,站也不是,浑身都燥得难受。
他放了冷水,整个人泡在里面。
他感冒了,头昏脑涨的,舒服多了。
他不想吃药,不想好了。
可病还是快要好了,他又燥了起来。
他终于明白,他的所有坐立不安,所有魂不守舍,都是因为她不在身边。
可她,她还是要走。
邵宗林丢了烟,从车里冲了出来,三下两下跑到她身边,抱着她吻个不停。
婳儿整个人都软了,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邵宗林一点一点地啄她的眼泪,质问道:“你做什么哭?你还好意思哭?”
“你就是一个混蛋。”婳儿捶他道:“你不就是想逼我结婚吗?”
“我错了。”邵宗林叹气道:“我不逼你了,回来吧,不要再走了。”
“你妈说你感冒了,做什么还抽烟。”
邵宗林坏道:“不抽烟了,抽你。”
天雷勾地火,两人大战了一夜,和好如初,甜甜蜜蜜地骑着自行车去学校。
在校门口,婳儿遇到了两个熟人——许琼和陈普芸。
婳儿跟他们打了声招呼,问:“你们也在这儿读书?”
“普芸来进修,我今年考进来的。”许琼寒暄完,叫了声“邵老师”。
这可把婳儿雷的不轻,问:“她是你学生?”
可不是,还是勾了书灵一辈子的心上人。
邵宗林冷声道:“不太记得,或许是吧。”
许琼有些尴尬,跟婳儿道:“世刚过些日子要过来。我今儿请了假,要出去看房子。表哥不放心,跟我一起去的。”
“哦,他会带阿琳他们来吗?”
“暂时不会,孩子放家里给爸妈他们带。我听说世安他们也在广州,是吗?”
“他和美玲在广州开了一家童装店。”
“世安想在广州开家具店,不晓得这个主意行不行得通?”
婳儿可不敢打包票,只说:“路是人走出来的。边做边看呗。”
“姐,家里来电话了,叔叔婶婶叫我帮一帮世刚。你怎么说呢?”周世安小心翼翼地在婳儿跟前讨主意。
婳儿冷笑道:“你这话好笑了。你都多大个人了,帮不帮的,自己没主意?还要来问我这个姐姐?”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有几斤几两,你又不是不知道。叔叔婶婶这个电话,明显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周世安讨好道:“姐,你倒是说句话呀。”
“电话是打给你的,帮不帮都是你的事儿。我就当做不知道。”婳儿可不想管这么多,“一母同胞的弟弟,帮了就帮了,这堂哥堂弟都要帮,我帮得了多少。再有,帮多少是帮呢?”
“五叔说了,就让我给他选家好些的店面。姐,你看我才刚来,人生地不熟的。我可怎么帮他找,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姐,你就帮帮我吧!”
“也没见你跟周世刚多好呀!怎么这会儿贴心贴肺的?”
“都是一个爷爷名下的,打断骨头连着筋呢。姐,你就是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看在爷爷的面子上帮上一帮。”
婳儿好笑道:“你有什么面子?”
“我是你弟的面子。”周世安见婳儿松了口,再接再厉道:“他手头上只要九千来块钱,不晓得能盘个多大的铺子。能有我这个大吗?这买家具的的铺子,还是要大点好。”
婳儿冷哼道:“九千块钱,还想做家具生意,做什么春秋大梦呢!别的不说,就你这小铺子,我就花了七千盘下来的。他那九千块钱,连铺子都盘不下。”
“那可怎么好?”
婳儿猛吸一口气道:“还能怎么办?你都开口了,我只能送佛送到西了,借他钱算了。”
就当是还他买了她镇上房子的人情。
婳儿借给了周世刚一万块钱,帮他把铺子开了起来。
也许是周家人都有点做生意的头脑,来广州的周世刚和周世安都赚了钱。
年底,周世安和周世刚都把在萍城的亲人接了过来。
婳儿带了邵宗林去见家里人,作为交换条件,她回去邵家吃饭。
秦慧兰很是喜欢邵宗林,脸上的笑就没落下过,盘问了家世后更是高兴了,直接问:“你们两个也不小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目前我们还没有这个打算,等婳儿毕业了,我们再说这个事儿。”
“这样会不会影响不好?”周老三很是担忧,问:“你们在一起也这么久了,再不结婚,学校里不会说吗?”
“他又不教我,有什么不好的?”婳儿胡乱浑说了几句,就拉着邵宗林走了。
另一头,邵妈妈就没有这么好糊弄了,先是拉着婳儿看了一番彩礼,又跟她念叨了远在天边的大儿子,有抹泪怀念了逝去的女儿,殷勤道:“我看到你,就像看到小闺女。如果她还活着,也应该结婚生子了。这人活一辈子,什么都是虚的,只有后代好了才是真的。这大的我看不到,在跟前的就宗林一个。我做梦都想看着他成绩立业。婳儿,我是真心喜欢你这个姑娘。你嫁过来,阿姨绝不为难你。我家那个小子要是欺负你了,我捶死他。我年轻时候受了些苦,身体不好,也不知道能活多少个年头。临死之前,就想抱一抱孙子。婳儿,阿姨能不能含笑九泉,就看你了。我家小子可说了,非你不娶的。”
“阿姨,这话我实在受不起。我答应您,一定会好好考虑考虑的。”婳儿这下算是被人逼到绝路了。
明显,邵宗林也在看她表态。
他说:“你有什么顾虑都可以跟我说。我可以签婚前协议的。婳儿,可以嫁给我吗?”
形势如此,除了嫁给他,她就只有跟他分手了。
她可不可以再试一试?
第123章 七十年代有空间31
一杯酒下肚后, 婳儿拿了一张纸起草婚前协议。
财务方面:婚前财产公证,婚后财产、债务独立。
家务分工:经济允许,请阿姨;经济窘迫, 协商分工合作。
生活费给付:设家庭经营卡, 双方据经济状况协商, 按数打钱, 以供生活开销。
子女姓氏及抚养:不养育子女。
父母赡养:经济方面从经营卡中拿取,双方父母金额同等,若因父母疾病有重大开销, 对方需给予扶持;赡养方面双方父母皆不与双方同住, 需定期拜访,若双方父母因年老或疾病无法自理, 需给老人请生活助理, 经济条件不允许时,双方需共同照顾。
家暴、婚外情等事项:过错方给予无过错方一半财产以作补偿。
遗产:若有一方去世,必须给对方留百分之十的财产以作赡养, 余产按法律或遗嘱划分。
确定好大致条例, 婳儿挂了个电话过去,逐条念给邵宗林,“你要是同意, 我们明天就去请律师完善协议,签了协议,咱们就去领证结婚,你的意思呢?”
他良久都没有回答, 婳儿只能听到话筒里清浅的呼吸, “你要是不同意, 也给个话。”
“我想要个孩子, 你和我的孩子。”邵宗林强调道:“这是我的底线。”
那就没得商量了,婳儿再也不想为任何一个人生孩子了。
婳儿早就料到这一天,认命道:“和你一起走过的日子,我很开心。以后不在一起的日子,我们也要好好的,再见了。”
“你的心,是一块石头吗?”他问。
婳儿没有回答,怅然若失地放下电话,心里有闷痛,也有庆幸。
张爱玲说过,生于这世上,没有一种感情不是千疮百孔。
在爱情千疮百孔前放手,虽有遗憾,也不至折磨。
婳儿又喝了一杯酒,晕乎乎入睡。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骑着一匹马,酣畅流离地驰骋,前方碧野千里鲜花着道。
突然悬谷乍现,婳儿回马不及,人马踏空,粉身碎骨。
婳儿觉得这梦可能就是预示,幸好她做了正确的选择。“
“婳儿,昨儿宗林在你那儿吗?”田姨盛了一碗薏米排骨汤给婳儿,皱眉问道:“你家门口怎么那么多烟头?宗林没有烟瘾呀!”
他昨天在门外,婳儿有些心疼。
“可能是贼,田姨,最近进出门小心点,不要留阿琳一个人在家里。阿琳,要是阿姨出门了,你就来我这里。”
“那你可得注意咯!”田姨担忧道:“被贼惦记了,可不是件小事。这东西偷了也就罢了,要是……算了,我给宗林打电话,叫他住过来。”
“田姨,我和他分手了。”婳儿放下汤匙,“我待会儿把他的东西整理好,你帮我送过去。我放他家的东西,也请你帮我拿过来。”
“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跟小孩子扮家家似的,一会儿好一会儿恼的。”两人好的如胶似漆的,田姨才不信他们会分开,“老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们要我去合媒,田姨我二话不说。这分道扬镳的事,田姨我不参与。就让你们小孩子家家的闹吧。”
婳儿没办法,自个儿下去收拾东西,准备找个时间送过去。
东西收拾到一半,电话响了。
“婳儿,是我。”
“阿姨。”
“嗯,我听说你和宗林分手了?是因为阿姨说的那些话吗?”邵妈妈看了一眼睡在桌子上的酒瓶,继续道:“阿姨年纪大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思想。我说的话,你们想听就听,不想听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要是因为我几句话,弄得你们两人生分了,阿姨就该死了。”
说真的,这样的长辈万里挑一。
婳儿不忍心道:“阿姨,和您没关系,是我们自己的问题。不,应该是我个人的问题,是我对不起宗林。”
“你有别的喜欢的人了?”还有谁比他儿子还优秀?
“不是这个。”婳儿坦白道:“是我个人的问题,我不想生孩子。”
“为什么呢?小孩子多可爱。若是你不想带孩子,阿姨可以的。”
可是孩子一旦生出来,婳儿就没办法置之不顾。一旦顾起来,花费的就不止一点二点的经历。可是付出了这么多,孩子还不一定会理解。
婳儿就挺不能理解爸妈的,她爸妈也未必不埋怨他们的爸妈。
这一代又一代,何必生个将来可能埋怨自己的人?
就算不埋怨,婳儿也不想花费那么多精力,赌将来的一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