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哭声赶来门口的禅院理穗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鹤衣一抽一噎地说:“我没哭了,所以我要兔子耳朵和猫尾巴。”
甚尔:......
臭小鬼这种生物还是趁早毁灭吧!!
入夜后,医生来给鹤衣量了次体温,发现已经差不多退烧了后,就没有再打第二针了。
他看着一直趴在被窝里朝外看的小姑娘,不由也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外头的雪地里站着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等他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个雪人。
雪人的头顶上支棱着两根长长的耳朵,五官上的眼睛是用枫叶镶嵌的,嘴巴是大小不一的鹅卵石,圆圆的身体上还拼接着两条粗壮的手臂,怎么看都很奇怪。
“这是你的女侍给你堆的?”医生有些感慨似地说,明明看起来一个乖乖巧巧的小姑娘,但是审美堪忧啊。
“是甚尔给我堆的!”鹤衣眼眸亮亮地扭过头,“是不是很可爱!”
医生:......
抚子夫人要是知道你现在说这个东西可爱,怕是会半夜到你梦里来哭啊鹤衣小姐。
医生在给鹤衣检查时,站在外面的甚尔双手抱臂看向旁边的理穗。
“怎么感冒的?”
“昨天回来的路上被枝头的雪砸到头了。”理穗看着甚尔的表情,觉得他可能很难相信。
“真的假的?”从来就没生过病的甚尔完全无法想象怎么会有人因为被雪砸一下就生病感冒的。
“真的,我没有撒谎,而且每天也都确认过房间里的门窗,鹤衣小姐发热前唯一的意外,就只有那团雪了。”
甚尔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面前有些紧张地和他对视的少女,心底的怀疑慢慢散去。
毕竟,这个小鬼要是突然生病死了,照顾她的人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禅院鹤衣的感冒彻底好了之后,堆在院落里的雪人已经无法抗拒时间的流逝,逐渐消融在温暖的阳光下。
鹤衣看着只剩下身体部位的雪人,颇为伤感地说:“我们明年再见。”
外边路过的甚尔听见了,当即回头瞪她:“别做梦了,下次要堆你自己堆。”
说完,还没等鹤衣开口,他就自己补充说:“哭也没用!”
鹤衣听了后,用一种十分有觉悟的语气对他说:“我已经长大了,才不会哭了。”
甚尔冷笑:“呵,你最好是。”
第5章
春去秋来,很快就要六岁生日的鹤衣长高了不少。
禅院理穗小心地用刻刀在木门上替鹤衣划下身高的刻度,和她说起今天听到的八卦消息:“今天家主大人的小儿子直哉少爷觉醒了术式,是和家主大人一样的【投射咒法】。”
感觉到理穗收回手后,鹤衣转身看了看自己比上个月高出那么一丢丢的身高线:“直哉好像比我小?”
“是,比您小一岁,快过五岁生日了。”
听完禅院理穗的话后,禅院鹤衣看了看自己手,有些惆怅地说:“为什么我用不出来术式呢。”
禅院理穗虽然有些不忍心,但还是说:“没有术式其实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御三家里的大部分后代都是像您一样只拥有咒力。”
禅院家的人一般觉醒术式的时间都比较早,如果过了六岁还没有术式的话,那几乎就可以确定没有术式了。
与其一直怀揣着缥缈的希望,不如早点接受事实,然后打起精神来想想下一步要怎么办。
毕竟...禅院家的女儿,特别是具有咒力却又没有术式的女儿,只能是家族里某位术师的妻子,为那些有才能的人诞下子嗣。
听说鹤衣小姐的母亲抚子夫人就是某个分家送上来的女儿。
禅院鹤衣有些困扰地挠了挠额角:“可是我应该是有术式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能用。就好像隔着一层厚厚墙壁,我知道它在后面,但是碰不到。”
就像她从有记忆以来,就一直觉得身体里胀的疼却始终查不出原因一样,只能靠睡觉来减少感受那些疼痛的时候。
禅院理穗还是第一次听到鹤衣说起这样的事情,她想了想,然后说:“您和别人说过吗?”
“以前和母亲说过,不过母亲后来问了父亲,父亲说等过两年再看。”
“这样啊,那说不定再等等,鹤衣小姐就有术式了呢。”理穗微笑着说。
鹤衣听出理穗口中的安慰,倒也没强求她一定要相信自己,毕竟她现在用不出术式是事实。
禅院鹤衣知道从父亲不在后,现在并不能使用术式的她和甚尔在禅院家的处境十分不好。所以为了减少一些麻烦,也为了不给自己添堵,她这一年来大多时候都待在院子里不怎么出去。
不过她在院子里待着的这段时间也没闲着,一直都通过禅院理穗的外出来学习一些东西。
只要征得允许,仆从们每月都是有两日的休息时间。在这期间,他们可以离开禅院家,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禅院理穗每个月都会出去,用禅院家每个月定时发放给鹤衣的零用钱带回外面的书籍、新奇的小玩具、蛋糕甜点或者在家里绝对见不到的肯爷爷和麦当当。
禅院鹤衣生日的前一天,理穗特地在晚上回来时提前买了一个蛋糕。虽然过了一夜口味可能没那么好,但是在禅院家并不得重视的情况下,鹤衣要想在生日这天吃到喜欢的蛋糕,只能用这种办法了。
但是蛋糕拿回来之后,禅院鹤衣看着桌上洒满糖粉的草莓蛋糕,若有所思地说:“反正我生日我说了算,要不然现在就吃掉?”
让一个小蛋糕在冰箱里过夜?不可以!
禅院理穗看着一脸蠢蠢欲动的小姑娘有些好笑地说:“那您明天生日时吃什么呢?”
“唔...”鹤衣想了下,“烤红薯吧?趁着现在还没下雪,我们还能在院子里烤红薯吃!”
“生日用红薯庆祝吗?”
“吃什么都无所谓吧。”鹤衣抬起眼睛,很平静地说,“生日也不是个多么特别的日子。”
禅院鹤衣不怎么喜欢过生日――
因为她的生日和隔壁那个被奉为神子的五条家六眼是同一天。
鹤衣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不管是母亲还是父亲,都曾经不止一次看着她感慨,说要是她也能像隔壁六眼一样遗传了祖传术式该多好。
从小就莫名其妙地拿来被比较,鹤衣不但不喜欢过生日,也不喜欢隔壁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六眼。
禅院理穗看着那双如湖泊般绿眼睛怔了怔:“那我们现在吃掉?”
“等甚尔回来吧!”
月上枝头才回来的禅院甚尔看着面前抱着暖手袋的小姑娘挑了下眉:“你怎么还没睡?”
“等甚尔回来吃蛋糕!”
“蛋糕?”甚尔想了想,然后有些诧异地说,“你生日了吗?生日快乐。”
鹤衣有些嫌弃地看了兄长一眼:“不是啦,生日是明天!”
“那你今天吃什么蛋糕?”
“吃蛋糕还要挑日子的吗。”
“啧。”
提前买回来的生日蛋糕就这样在午夜前被三人分食掉了。
第二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鹤衣虽然不喜欢冬天,但她喜欢冬日清晨的天空。这个时候的天空苍蓝澄莹,看起来比其他季节更加清冷遥远。
穿得厚厚的禅院鹤衣坐在回廊上望着飘着一些云絮的天空,身后是在替她梳头发的禅院理穗。
把一枚漂亮的银制发梳插进柔软的乌发里后,理穗举起手边的镜子让鹤衣看到那枚发梳:“生日快乐,鹤衣小姐,喜欢吗?”
鹤衣对着镜子抬手摸了摸还沾着一些体温的银梳,转头看理穗:“喜欢,谢谢理穗。”
照顾鹤衣快两年了,比起说是侍奉的小姐,理穗有时候更把鹤衣当做妹妹来看。眼下见她是真的喜欢自己送的礼物,不由有些松口气。
“您喜欢就好。早上吃乌冬面可以吗?”
“要多加一个溏心蛋。”
“好。”
禅院理穗去准备早餐了,有着良好生活习惯的禅院鹤衣独自在小院里慢慢溜达。
她的身体现在不适合一些剧烈运动,所以每天都有事没事在院子里散步,来一点点提高体质。
就在鹤衣溜达到甚尔房间外面的草坪时,紧闭的障子门忽然被拉开了。
鹤衣转过头,大冬天仍旧只穿着一件黑色浴衣的甚尔站在门口,抬手朝她抛来什么东西。
“生日快乐。”
眼神很好的鹤衣精准地接住了抛过来的东西,她摊开掌心一看,是一个木雕。
木雕被仔细打磨过,摸上去十分光滑,一点扎手的感觉都没有。只是――
“这是什么?”
禅院鹤衣仔细看着手里的木雕,长长的耳朵、弯曲细长的尾巴...
“...你的雪人。”因为鹤衣在平时从未表露出格外喜欢什么东西,甚尔想来想去,只能想到她去年哭着也要堆的雪人。
鹤衣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十分震惊又欲言又止。
甚尔看着她慢慢眯起眼睛,语气里带着胁迫:“你想说什么?”
鹤衣拿着木雕慢慢挪过去,然后一把抱住甚尔的...大腿。
虽然鹤衣近两年来长高了不少,但是甚尔比她长得更多,她现在抱个大腿已经是极限了。
“谢谢甚尔,我很喜欢。”
腿上柔软的触感让甚尔的眼神慢慢柔和下来,他抬起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正要说话,就见鹤衣仰起脑袋继续说。
“不过它真的好丑哦,雪人比它可爱多了!”
甚尔僵住了,然后狞笑着伸手去扯鹤衣的脸:“有东西送你还挑三拣四!”
随后,甚尔看着气得没办法可又挣脱不了的妹妹,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有些迟疑地说:“如果有一天...”
但是看着小姑娘那双天真纯粹的绿眼睛时,甚尔又沉默了。
他在外面能够生活,可是他能照顾好鹤衣吗?她身体弱,虽然会因为没有术式而受些委屈,但在禅院家至少还能活下去...
“有一天怎么?”鹤衣看着话说一半的甚尔好奇地问。
“没怎么。”甚尔松开手,又恢复那副懒散的模样离开了。
鹤衣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揉揉脸颊抱怨了一声:“嘶,好痛,笨蛋哥哥。”
由于还惦记着烤红薯的事情,吃完早餐后不久,禅院鹤衣就迫不及待地拉着禅院理穗去本家的大厨房那边拿红薯。
禅院家虽然从不在衣食住行上苛待她们,但是如果想吃额外的东西,还是需要自己拿钱去找厨房那边买。
因为许多人都喜欢在寒冷的冬天吃上一个热气腾腾的烤红薯,所以厨房里的存货很足,禅院理穗很顺利地和厨娘换来了一些已经洗干净的红薯。
但是她们返回小院的路上就不那么顺利了。
几声闷响,四五颗红薯掉到木制的地板上,“咕噜噜”地滚出好几米远。
其中看起来最大的那颗摇摇晃晃的停在了地板的边沿,然后被身旁的人毫不在意地踢了一脚,掉到了外面的泥土上。
“现在又不是用饭时间,你们哪来的红薯,怕不是在偷东西吧?”
“啧,不止是废物还是小偷,我们要告诉家主大人把你们赶出去。”
看着拦在面前的几名族人,禅院理穗的心有些发沉,她有些急切地解释说:“不是的,这几个红薯是拿钱和厨房那边换来的。”
“你说换来的就是换来的?”
存心想要找茬的人可不会在意一个人的解释,其中一人弯腰捡起脚边的红薯放在手心里掂了掂,然后眼睛一转,转身用力将手中的红薯丢进外面的景观池里。
其他人见了,也有样学样地捡起地板上的红薯,举起手就要朝着景观池那边丢过去。
理穗看得一惊,慌忙上前想要拦他们:“你们干什么?!这是鹤衣小姐的东西,不怕甚尔少爷来教训你们吗!”
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个,那些人一边用力地把理穗甩到地上,一边把手里的东西丢出去,一脸嫌恶地说:“一个没有咒力的废物也有脸被称为少爷?没把他赶出去都是因为运气好占了一份本家的血脉。”
虽然这样说着,但是他的眼底还是有着一些尚未被完全藏好的惊惧。毕竟现在的禅院家,没被甚尔揍过的男性,一只手都可以数出来。
随后,那个带头丢红薯的少年转头看向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发的鹤衣,嘴角扯出轻蔑的笑容:“我们禅院家可是4-6岁之间就会觉醒术式的,鹤衣你今天六岁了吧,一个空有咒力没有术式的病秧子,大概明天就要搬去偏院好好学规矩了,哪里来的什么鹤衣小姐。”
禅院鹤衣在这群人的面庞里找到了一些熟悉的痕迹,是以前在学堂外面碰见过的族人。
看来他们等这一天很久了啊。
第6章
禅院鹤衣扶起地上的禅院理穗,没什么表情地说:“打不过甚尔就挑这种时候来找我麻烦,是害怕很久了吗?”
鹤衣的话戳到了他们的痛处。
禅院家是咒术界的御三家之一,是有着千年传承的古老世家。关系错综复杂的大家族内部不止术师对非术士的倾轧,还有一部分血脉之间的嫉妒。
旁支或许会差一些,但是禅院分家的富庶绝对是一般富豪家庭难以企及的程度,可本家不止是财富,更有荣耀的象征。
凭什么这个病秧子和没有咒力的废物从出生起就能住到他们需要争破头才能获得资格拿到一席之地的本家,还不都是因为他们投胎时运气好。
所以,怀着类似于这样嫉妒的想法。禅院家的本家里一旦出现了非术师或者普通人,会比分家的人受到更加严重的欺凌。
禅院甚尔是完全0咒力的【天与咒缚】,虽然因为这一点从小就在禅院家备受欺凌和冷眼,但是随着他年纪的增长,禅院家里几乎没有几个人能打得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