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位运筹帷幄的军师啊!
一个头戴镶玉瓜皮帽,穿着文人长衫的男子的呼吸悄悄急促了起来。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是多少读书人的梦!
但还有细节。
只见几个小厮分别取出一顶红色和白色的猩猩毡斗篷,分别系到将军和军师的身上,合适的颜色、挺括的面料,又把各自的气质突显了十分。
明明都没有什么复杂的花纹样式,但就是把武人和文人身上最有魅力的一处都表现了出来,这分明只是木头人啊。
瞧着里头终于布置好了,已然心动的客人们忍不住了,催促站在两侧的镖师道:“已经好了吧,可以进去买了吧?”
镖师的脚下未动,身子没有让开,只恭敬客气的微微低头道:“客官稍等,还有些贵重物品没有布置好。”
“还有什么,这不都好了吗?”有人心急道。
后头已经没有箱子了呀。
但也有人想了起来,“前头的那些小锦盒,里头装的什么还没打开!”
好吧,众人耐着性子再等等。
只是这一回拿出来的东西,他们离得远远的,却是瞧不大清楚了。
“看着像是怀表,又不像是怀表,有些奇怪。”更奇怪的是那些小厮的态度,取每一个锦盒之前,都要在下头先垫上一层黑色的丝绸棉垫,好似他们拿的是什么价值千金的易碎品。
瞧着八个像怀表又不像怀表的东西一一摆放好,客人们再次催促道:“好了吧好了吧,可以进去了吧?”
要不是看在那两身衣裳的份上,那样叫人惊艳,叫人动魄而神往的布景上,哼,他们早转身走了。
镖师们往旁边错开一步,恭敬的抱拳躬身道:“当然,只是小店还有一个忠告要给诸位客人。”
“你说,”有那脾气火爆的已经有些怒了,“满京城里,就数你们家规矩最多!”
比如那芙蓉记,都说里头奢华不凡,他们也想去见识见识的,可却连大门都进不去,男子想要入内,除非包场,可芙蓉记若是包下一日得一千两银子,在里头的消费还得另算,这些个规矩属实让不少人生恼。
镖师歉意的鞠了鞠躬,“实在是东西都贵极、极贵,所以小店的忠告便是别买,太贵。”
原本怒了的那人顿时更怒,“你这是瞧不起我?爷今儿还就非要买一个给你瞧瞧,闪开!”
一众公子哥气势汹汹的往里进,但进了店铺之后,又不自觉的放轻了步子,行动举止间也带上了些拘谨。
实在是、这店铺里头地板之上,通铺着灰褐色的羊毛垫,这么面阔五间的铺面,这得用了多少羊毛垫,就这么放在底下任人践踏。
还有更贵的,他们走近里头才发现,那不小的圆台上头还铺着白色的长羊毛垫子,那马儿的两只后蹄没在里头,就像是踩在雪上一般,更添了几分战场的萧瑟意境。
呼,进来之前就知道必定不便宜,这会儿再看,这份不便宜又在他们心里往上攀了好几个层次。
但公子哥嘛,话都放出去了怎么能空手而归。
几人也把心里的阈值往上狠提了提。
然后他们谨慎的看向那些个像怀表又不像怀表的小物件。
被借过来撑场子主持场面的石头,眉头几不可见的往下落了落,这真是什么运气,他们怎么直奔着最贵的来了。
“诸位客官,这是店里的手表,每一款皆是限量出售,全京城,乃至全天下都只有四块,以保证它们的稀缺,和对客人尊贵身份的尊重。”
这话说得几人都挺开心,毕竟富家公子嘛,派头很重要。
正想低头挑一个款式试试,一看价签,几人的脸色都变了。
只见橱窗里一共有八款手表,其中最便宜的也要一百两,最贵的高达五千两银子。
“你这、你这是什么手表?你这是金子做的吧?”一富家公子瞪着眼,点着橱窗问道,就是金子做的,这么小一只,也不敢卖五千两银子。
“回爷的话,”石头恭敬的回道,从右往左依次介绍道:“这一款表盘是银子做的,售价一百两银子的;这一款表盘是金子做的,售价一千两的;这两款的表盘分别是蓝色珐琅和绿色翡翠,分别售价五百两和一千五百两。”
几个富家公子瞠目,还真是金子,还真不止是金子。
石头接着介绍道:“这两款的表盘分别是白色和粉色的珍珠贝母,更适合女客人佩戴,售价一千两;最后这两款黑色的,分别用的墨玉和碧玺,名文韵和武威,皆售价五千两银子。”
石头笑道:“这两款也是和咱们这季推出的服饰最搭的两款。”
这是搭不搭配不配的事儿吗,是这价!抢钱都没有这么狠的。
几人的面色都有些难看。
石头似无所觉,接着介绍道:“咱们的东家,几位客官或许也听说过,是玉格玉大人,御前一等侍卫,如今又管着内务府,所以咱们店里的手表,从表带的剪裁到宝石的切割,一应都是从内务府请了最好的师傅亲自操刀的,不满各位,这些个宝石其实也都是内务府里,各地进贡的上品、精品,乃至于绝品,您们看,和外头那些。”
“呵,”石头微微的笑了一声,“小的就不多说了。”
“所以价格上头,”石头笑了笑,“我们东家说了,能看得起看得中手表的,不会是寻常人物,所以,小的也不多解释价格了,诸位请看。”
石头将最便宜的银表取出,翻过表盘,双手捧给几人看,只见表盘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金缕记,岁月稍纵即逝,而风格永存。①
“小的相信几位都是瞧中了这表的品格,小的就不多解释价格了,免得落了俗气。”
几人听完石头这一通话,再看手表,就很难挑出不好来了,毕竟是上贡的贡品,又是内务府、专给皇家做东西的工匠,还有这风格二字,太重了。
一穿着长衫的富家公子似模似样的点评道:“我觉得这手表真不是俗物,店家也不是为了银子,你瞧,‘岁月稍纵即逝’,岁月对应钟表,这是店家在寻知音呢,唉,这话听得我心有戚戚,就这句话也值这么多银子。”
男子说完便道:“把银表给我包起来,唉,我喜欢素净些的。”
“是。”石头利落又慎重的将手表重新放回锦盒里,开始包装。
另外几个富家公子的脸色却不大好了,他买了最便宜的一个,他倒是买着东西了,那他们怎么办,怎么空手出去,岂不是要丢人了。
他们这处正犹豫着,忽然后面传来一声跺脚惊呼,“哎哟哎哟,你们这话说到我心坎上去了,哎哟哎哟,这才是我该穿的衣裳呢!”
几人转头看去,便见那骑马将军旁边有一带着金扳指,肥胖矮硕的富家公子跺脚抚掌而叹。
“什么话?怎么了?”几人顺势走过来问道。
矮硕的富家公子指着骑马将军的衣袍道:“你们看,这价签上写了一句话,‘没拥有我,你怎能说你快意过’,哎哟,真是说到我心坎上了,我一见这衣裳,我就觉得这就是我梦里的衣裳啊!”①
几个富家公子只瞧见上头写了五十两银子,啧,比起手表来,便宜太多了。
于是点头笑道:“这衣裳是不错,瞧着就气派。”
“嘿嘿,”矮硕的富家公子得了认同,越发高兴,当下一挥手道:“照爷的尺寸拿一身过来。”
旁边的侍者忙躬身回道:“回爷的话,咱们这处的衣裳都不便宜,哪儿能让客人来将就咱们的尺寸版型呢,所以,咱们这处的衣裳都是客人留了尺寸,挑了款式,咱们再现让人做的,如此,每位客人的衣裳才叫独一无二。”
“嘿,独一无二,好!”这话又说到了矮硕富家公子的心尖上,当即笑而拍手道:“爷就要这一套,这一整套,从帽子到鞋子,一样不落的爷都要。”
“是。”一侍者领着他去量身,另一侍者过来招呼剩下的几个富家公子。
几个富家公子的表情都很随意,不过五十两而已,一整套衣裳,又是皮又是毛,还有猩猩毡,对比那手表,可以说是便宜得不要银子。
原先买了银表的富家公子便道:“我到更喜欢这套儒雅些的,这一套作价几何?”
侍者笑着恭敬回道:“回爷的话,帽子二十两银子,上衣五十两,下裳五十两,腰带三十两,皮靴三十两,斗篷一百两,一共是二百八十两。”
富家公子傻眼了,所以原来是这么算的吗。
另一富家公子指着那套将军穿的骑装道:“那这一套要多少银子?”
侍者回道:“回爷的话,这一套多了一双皮手套,一共要三百两银子。”
几个富家公子愕然瞠目,感情他们都小瞧了起先那胖子。
也是真小瞧了,只见那胖子量完尺寸后,又走到了手表的柜台,纠结着犹豫起来,“唉,爷是更喜欢这块金表,可是,唉,这将军得配武威吗,唉。”
石头笑道:“小的帮爷试一试?请爷伸手。”
矮硕的富家公子伸出手,将两块表都戴了一遍后,更纠结了,他就喜欢金子,可碧玺好像是更尊贵奢华,和那将军装更搭,看着就威风凛凛的。
难以抉择,矮硕的富家公子干脆一挥手道:“都给爷包起来吧,爷换着戴。”
“是。”
另外几个富家公子被狠狠的炫了一脸,看走眼了啊。
而矮硕的富家公子转身瞧见他们的眼神,微微一愣后,伸手摸上自个儿的金扳指,哎哟喂,觉得买得更值了是怎么回事?
瞧着矮硕的富家公子笑眯眯的出了店铺,几个富家公子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了。
一富家公子问道:“那银表还有吗?爷瞧了瞧,就觉得那个还算中意。”
最先买下银表的那个富家公子闻言却有些不大高兴,他知道金缕记不可能专为他做一块表,真要是专做的他也买不起,可这么当面的就有熟人和自个儿买同款,心里难免不痛快。
石头笑着恭敬的回道:“回爷的话,各样表咱们店里都只有一款,以后也绝不会再出同款,所以爷要买这款银表,得劳烦爷去另外三家店瞧瞧。”
石头如此说,最先买下银表的那个富家公子心头舒坦了,嘿嘿,这会儿赶过去,另外三处的必定也已经卖出去了,哈哈,自个儿手上戴着这么一块表,身边的人都没有,露出来是多大的脸面。
很显然,他想到的情况,另外几个富家公子也想到了,为首的那个哪里愿意就这么比人矮了一头,当下指着那块蓝色珐琅的和金表道:“把这两块拿出来爷瞧瞧。”
“是,”石头笑着应了,重新戴上手套,又取了表伺候着这位富家公子试了一遍。
蓝色珐琅的五百两,金表一千两,其实就价格而言,他是更偏向蓝色珐琅的,但是金表、银表,富家公子咬咬牙,“给爷把金表包起来,爷是个不嫌俗气的。”
只要能压人一头。
“是。”
他这一出手,很快,蓝色珐琅也被人买下了。
同行的一人想着要个披风,他瞧见了,披风内里的下摆处,有金缕记的标识呢,还有一人选了鞋子,两人正量着尺寸,突然,常旺急急忙忙的从外头跑进来。
石头惊了一跳,“姑爷?出什么事儿了?”
他这处店面可在东四牌楼,距离西四牌楼正经不近。
常旺只几大步上前往橱窗里看去,而后舒了口气,点着橱窗道:“快!给爷把这块粉色珍珠贝母的表包起来,还有白色的,白色的也要,你们四姑娘要,快快快!”
石头虽是不解,但手上并不慢。
常旺深呼一口气,这才道:“你是不知道,我的天爷哟,爷本来想着就近买西四牌楼的,就路上说了几句闲话的功夫,再过去就没了,没了!一个都没了!我的天爷哟!五千两银子的文韵和武威都没了!爷过来的时候,还有人也在往另外三处赶,真是。”
常旺抹了把虚汗,他答应自家媳妇儿的手表险些,就差那么一丝,就买不着了。
石头惊得都忘了还有客人在,忙问道:“虽然西四牌楼处是玉七爷亲自盯着的,可是、那可是五千两的银子!”
常旺耸肩笑了一声,甩手道:“西四牌楼的人都疯了。”
怎么疯的,石头想问,几个富家公子也想问,但是很快店里便涌进了好几个管事小厮模样的人,抢着要剩下的三块表,至于衣裳嘛,哪处都等定,却是不慌的。
所以,究竟出什么事儿了?他错过了什么?
第147章 、奢侈品
要说今儿西四牌楼的金缕记发生了什么事儿,说起来就真是、疯魔两个字。
金缕记今儿开业,虽然没有在场馆包广告牌什么的,但红福记和芙蓉记几乎把最尖上那一撮客人都攒在手里,所以消息还是传到了该传到的人耳中。
而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不知抽了哪门子疯,竟齐齐跑过来捧场。
本来玉格安排的那一通排场就很吸引人目光了,本来西四牌楼就是他们的大本营,天然就汇聚了不少老顾客,这四位爷又来火上添了桶油。
若只是消停看,等开售的时候,自个儿去买,倒也不妨碍什么,偏偏八阿哥说,那灰色的一套极适合玉格,若是她本人换上,定比那木头架子生动好看。
好了,他这么一说,玉格在西四牌楼的熟人又多,这起哄的人就更多了。
玉格忙摆手推辞,说她身子骨太瘦削,撑不起来,穿了之后是自个儿砸自个儿的招牌。
难得这回十阿哥都没说什么,十四阿哥却附和起八阿哥的主意来,笑道放心,只你的脸就能撑住了。
玉格没法子,又提出了一个主意,说她穿,穿不出这衣裳的风骨来,若真要她穿,这影响的名声得八阿哥和十四阿哥描绘回来。
八阿哥问要怎么描补。
玉格说让八阿哥穿军师的一套,十四阿哥穿将军的一套,帮大家伙洗洗眼睛,把金缕记衣裳的名声找补回来。
原本以为这么个荒唐的主意,八阿哥和十四阿哥都不会答应,没想到两人还就都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