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气氛和睦温馨的回到棺材胡同,家里头,四姐儿已经带着人把屋子都收拾好了。
四姐儿先给多尔济和陈氏请了安,又和崔先生和五姐儿夫妇等见了礼,便拉着玉格道:“我让人熬了一碗绿豆汤,你赶紧先去喝一碗,你前头才刚中了一回暑,可不能大意。”
四姐儿刚这么一说,陈氏就急了,“你中暑了?什么时候?怎么不和额娘说?快快快,你先喝一碗绿豆汤去,今儿这天气也热得很呢。”
说完又对着五姐儿道:“五姐儿也去喝一碗去,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也受不得暑气。”
玉格和五姐儿相视一笑,又都对着陈氏笑着点头应下,“咱们都喝一碗吧。”
多尔济笑着点头。
四姐儿道:“都先进屋吧,我让人把绿豆汤送过来。”
玉格等人围着桌子团团坐下,一人手里捧着一碗绿豆汤,屋里头的冰盆里,冰块散发着阵阵凉气,里头还放着冰镇的西瓜。
常旺三两口喝完绿豆汤便伸手取了一块西瓜,而后舒服的喟叹出身,“凉快!”
五姐儿放下绿豆汤转头瞧着他。
常旺便又挑了一块小的递给她。
陈氏担心道:“这东西寒性大,五姐儿能吃吗?”
常旺一挥手道:“能吃,我们问过大夫了,就是别吃多了。”
陈氏这才放下了心。
一群人又就着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吃什么好,什么好吃,一路扯开,开始拟起了明儿的菜单子。
这边陈氏几个照顾着玉格和五姐儿的口味拟菜单,那边多尔济、崔先生和常旺三个讨论起什么酒最好喝。
玉格轻轻笑了起来,家里的这些细碎琐事、平常简单的幸福,会让人觉得、嗯,辛苦工作是值得的,“我想吃香辣虾。”
“好,加一道香辣虾。”几乎是玉格话音落下,陈氏就应了下来。
当晚一家人围着桌子吃了顿热气腾腾的火锅。
次日便是七夕,金缕记上新的日子,也是玉格的生辰,一大早,金缕记四个铺面处就围了不少好奇的人,而玉格家里则迎来了一拨又一拨送礼的人。
四姐儿正吩咐着人一样一样记下收好放好,这里头有许多之后都是要还礼的。
崔先生背着手走到四姐儿身旁,看着今年比去年又多出许多的寿礼和拜帖,颇为感叹的笑道:“如今虽累,但看着这些,想着七爷的前程一年好过一年,就觉得这累也不累了。”
四姐儿转头瞧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没说话。
崔先生忙道:“呵呵,理这些庶务,也是辛苦四姑娘了,我这阵子着实抽不开身。”
四姐儿只看着手里的单子也不瞧他,“我只收个礼记个账有什么累的,家里头最累的是玉格,玉格可不觉得这些比他自个儿舒服自在的逗猫逗狗好。”
崔先生被堵得干笑了两声,“那个,哈哈,那也是,不过七爷的才干,哈哈,那不是没法儿淹没么,哈哈,这个,我这会儿有空,要不我帮着四姑娘一起理理。”
四姐儿看了他一眼,直接把自个儿的位置让给他,“你写字快,你来记礼单吧。”
崔先生老实的站过去执笔。
堂屋里头,玉格正和常旺还有五姐儿两个坐在一起择菜,昨儿拟的菜单不少,准备工作也就格外的多,大家就帮着一人做一点,反正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话,干活也不觉得累。
玉格抬眸时便瞧见崔先生对着四姐儿,四姐儿说一句他点一下头,态度恭敬得很,微微诧异的瞧出了神。
五姐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笑着解释道:“四姐对崔先生原先还是很客气的,可后来,你一日比一日忙,她又瞧见好几次崔先生催着你做事,就、这样了。”
玉格笑着收回视线,“这、哪儿跟哪儿,这可不怪崔先生。”
五姐儿眨了眨眼,“我知道。”
玉格微愣,知道怎么不劝劝。
常旺哈哈笑道:“榕熙的意思是,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关咱们的事儿。”
玉格明悟过来,“四姐和崔先生?”
玉格说着皱起眉头,“满汉不能通婚。”
当然民人女子嫁给旗人为妾不在其中。
常旺大咧咧的笑道:“满汉是不能通婚,可这不是有你吗?你瞧瞧隆科多隆大人家的那位李夫人,哪一处合规矩的?哈哈,你可是被称为他日的隆大人的。”
玉格一愣,眉头渐渐松开,垂眸笑了一声,说得也是,本就是没有道理的规矩,违了也就违了,她之所以入仕途,不就是为了能让家人、能让自个儿肆意么。
常旺坐着择了会儿菜,到底志不在此,又撺掇着玉格玩牌,“你、我再加上岳父和崔先生,人就够了。”
这边玉格被常旺拉上了牌桌,享受平淡而闲适的家庭之乐,另一边,八贝勒的马车赶在金缕记的新品揭晓前,到达了西四牌楼的金缕记前。
不过,“玉格不在?”
随从躬身回道:“是,说是玉大人今儿要在家陪着父母过生辰。”
八贝勒坐在车里想了会儿,随从见主子没有吩咐,抬头瞧了一眼,“爷,咱们是回衙门还是?”
正好这时围着金缕记铺面的人发出一阵惊呼,八贝勒笑道:“既然已经来了,咱们也进去瞧瞧吧。”
“是。”随从应了话,一个随从跳下马车和先头回话的随从一起走在八贝勒两侧为他开道,另两个随从将马车赶到了一边停靠。
八贝勒走近金缕记才发现,众人惊呼是因为店里的场景变了,原先的将军和军师变成了应景的牛郎织女鹊桥相会。
场景如何美轮美奂栩栩如生暂且不表,八贝勒瞧着牛郎细看了一会儿,这‘牛郎’分明就是前头的军师,不过换了一身衣服。
旁边人的议论赞叹为他解了惑,“我的天爷,原来他们这木头人的关节都是可以活动的,哈哈哈哈,真是精妙,不愧是金缕记的东西。”
原来如此,八贝勒笑了笑,又瞧向那位‘织女’。
织女穿着以白色羽纱面料为主的襦裙,羽纱上头几乎能瞧见一根根羽毛的模样,但质地又极其轻薄,以浅绿色的绸布不加任何花纹样式作腰带,中和了白色羽纱裙的寡淡,又恰到好处的增了几分清新感,尤其‘织女’裙下不知加了什么支撑,裙摆飞扬着,叫一个木头人也有了清逸不俗的气质。
八贝勒瞧着眼底的笑意慢慢加深,这一看就是她的手笔,八贝勒又从上到下整体打量了一遍‘织女’,但瞧着瞧着那织女的脸就变成了、玉格的脸……
八贝勒愣住,而后轻呼一口气收回视线,抬脚往柜台旁边走。
金缕记这回的上新,主要是上回被人抢购一空的手表,他方才瞧见那‘织女’手上也有一只,表盘用了绿色的翡翠,而表带用白银和绿松石做成了手链的模样。
“这。”八贝勒笑着拍了拍额头,他原想着买一对今儿推出的眷侣表给她做寿礼,但如今只看这女表,他大约就、可能买不起。
第166章 、七夕节
一只女表要五千九百九十九两银子,论材质做工,好似比二月的文韵和武威要划算得多。
但它不是单独售卖的,眷侣表就得一对买走,而男表只是黑曜石做的表盘,没有什么复杂的设计,要六千九百九十九两银子,加一块就是一万两千九百九十八两银子。
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明明瞧着都很简单的样式,但就有一股说不出的好看,尤其是两只表盘里相对应的小小的简单几笔勾勒的喜鹊的镌刻。
太复杂太精细的喜鹊形象刻画会破坏男表的大气,太粗糙的刻画又会破坏女表的精致,但偏偏这么意象的几笔,就完美了包容了男表和女表的气质,更添了一种内敛的简洁的贵气。
这必然也是玉格的手笔。
八贝勒笑着看了看两只表表盘上的喜鹊,又看了一遍两只表的价签,这定价、这是把女表的成本转移到了男表上头,怪不得要绑一起卖呢。
八贝勒想着有些好笑,“这一共有多少对儿?”
铺子里侍应的小厮回道:“回爷的话,一共有九对儿,这九通久,价儿和数儿都取的是长久的寓意,各铺面各放了两对儿,这叫成双成对,还有一对儿被借去了红福记、芙蓉记还有鑫顺阁等各家轮流展示。”
“嗯,”八贝勒笑着点点头,但这一万两千九百九十八两银子,就是他也得好好想想。
“东西是好东西,”八贝勒赞了一句,若他说贵说不好,难免对金缕记影响不好,若这只是玉格一人的买卖,或许还真会有人这么说,但这是皇上和蒙古王爷的买卖。
八贝勒道:“帮我拿两套那衣裳吧。”
“G。”小厮脆生生的应下,就要请八贝勒去量身或是留下尺寸。
八贝勒道:“不用,直接照那个样货的尺寸就行。”
“是。”小厮笑着应下,“小的还记得贝勒爷穿上回的军师的衣裳,尺寸就正正好好呢。”
八贝勒弯唇笑了笑,转身离去,刚走出两步,又折返回来。
他在想什么,那男装他合身,玉格穿着可有些大了,他竟然想着、
八贝勒原本打算重新留尺寸,可是转眼瞧了那‘织女’的衣裙一眼,却又鬼使神差的改了主意,“给我取一对表包起来。”
“G,”小厮笑容满脸的应下,真情实意的夸道:“贝勒爷对福晋真好,福晋收到这表不知会怎样高兴呢,满天下可就这么九对儿。”
八贝勒笑着没说话,等他把手表包好,自个儿亲自拿着出了金缕记。
另一边棺材胡同的玉格家中,玉格生辰不仅官场和商场上的朋友会送礼来,自个儿的家人也会送礼来,比如舅舅和姨母家的表哥表弟们,也比如她的大姐二姐等人。
送礼过来后知晓玉格在家,于是也就中午下午的工夫,大姐儿一家、二姐儿一家,还有三姐儿和金姐儿一家就都到了棺材胡同。
这是年初二一家人不欢而散后的头一次见面,二姐儿的神色举止处处透着拘谨,根本不敢正眼瞧玉格,大姐儿看看她,又看看玉格,面上带出了些担心。
三姐儿的面上也有些怯意和歉意,不过不是为了二姐儿,而是因为她的夫君喜塔腊・达穆。
玉格的视线依次扫过二姐儿、郭胜、大姐儿、马志祥,还有比二姐儿要自然得多的金姐儿,以及依旧很沉默的钟盛达,和如今变得很沉默的喜塔腊・达穆,原本惬意愉悦的心情蒙上了层淡淡的不舒服。
不过玉格没有表现出来,一家人齐聚,儿女和外孙外孙女都在身边,多尔济和陈氏皆笑得瞧不见眼睛。
多尔济和陈氏受了一众女儿女婿和外孙外孙女的礼后,玉格也起声和他们见礼。
“大姐、大姐夫、二姐、二姐夫、三姐、三姐夫、金姐儿、堂姐夫。”
玉格笑着依次见礼,常旺还大咧咧的坐着不动,只招手招呼道:“来来来,来两个人咱们玩马吊,让岳父和崔先生去下棋去。”
马志祥几个也没谁挑理,家里头也是要看层级地位的,如今这家里头除了玉格外,旁的还真没那个压得过常旺,一来他是黄带子,二来,今儿玉格生辰,他们都是后头自个儿过来的,独五姐儿和他是玉格请过来的。
三来,不看这些,只看五姐儿的嫁妆就知道玉格对五姐儿的情分不同,常旺自然也就不同,得罪了他,说不得也就惹恼了五姐儿和玉格。
至于多尔济和陈氏,这家里头他们第一听玉格的话,第二便是这位黄带子女婿的话,所以也没觉出什么不对来。
马志祥和郭胜顺着常旺的话,笑呵呵的走到牌桌前坐下准备玩牌。
玉格也笑着重新坐回牌桌上头。
多尔济招呼喜塔腊・达穆和钟盛达坐下喝茶,两人便就又沉默的坐下喝茶。
多尔济终于觉出些气氛的别扭,只是也不好劝,这事儿五女婿说得对,受委屈的是玉格呢。
多尔济想着便也没再管他们,应了崔先生的邀请,去从今儿收的礼里头挑出他喜欢的用得着的东西。
陈氏拉着二姐儿去灶房里头帮忙,至于大姐儿、三姐儿和金姐儿,去岁都各添了一个孩子,都还小呢,所以抱着孩子和五姐儿坐到一块说话,交流怀孕生子的心得。
一家人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几处待着,突然张满仓小步跑进来道:“七爷,贝勒爷来了。”
八贝勒来了?玉格放下牌,站起身往外走。
八贝勒亲自上门,她必然是要出去迎接的。
而随着玉格的往外走,屋子里好多人的视线也跟着她往外走,贝勒爷?八贝勒?
八贝勒站在门外车前,并没有进来,玉格三两步跨出门槛走到八贝勒面前请安道:“奴才给贝勒爷请安,贝勒爷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说一声,奴才也好出来迎接贝勒爷,这会儿,咳,那里头一堆小孩子,院子又小,那个、委屈贝勒爷了。”
八贝勒笑道:“不碍事,我过来就是给你送个寿礼而已。”
八贝勒把盒子递给玉格,又道:“好了,你们一家人也难得这么好好团聚一日,好了,你进去吧,我也走了。”
“奴才送八爷。”玉格笑着恭敬的躬身瞧着八贝勒又上了马车走远,而后才低头看向手里的盒子,他过来一趟,就是专程给她送寿礼的?一款她设计的手表?
玉格把盒子交给张满仓,让他拿去给崔先生收起来,又往堂屋走去,路上却被二姐儿拦了下来。
二姐儿紧抿着唇看着她,还没说话,眼泪就已经落了下来。
她的眼里有怕有悔也、有怨。
第167章 、说清楚
二姐儿只流着眼泪没有说话,玉格也只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也不说话。
“额娘,”二姐儿七岁的大女儿哒哒的跑过来拉住二姐儿的衣角,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二姐儿连忙抹了眼泪,但她的红眼眶就是瞎子也能瞧出来她刚哭过。
“大妞,额娘没事儿。”
大妞看看自个儿额娘,又看看玉格,她不理解大人们发生了什么事,带着些怯怯的喊了一声,“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