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姐儿道:“咱们进屋慢慢说吧,二姐,麻烦你把阿玛和额娘也请过来。”
二姐儿一头雾水的看向大姐儿几个,大姐儿略略点头,二姐儿这才去了。
“什么事儿啊?”金姐儿也笑着问道。
四姐儿淡淡看了她一眼,并不回话,只伸手扶着五姐儿跨进院子。
大姐儿和三姐儿相携着走在其后,金姐儿落在最后头,恼怒的皱了皱眉,却还是压下怒意,甩着帕子跟上。
堂屋里,多尔济和陈氏已经坐好了。
“四姐儿,到底什么事儿啊?”陈氏也很奇怪。
四姐儿看向多尔济和金姐儿道:“今儿要说的就是金姐儿的事儿。”
“我?”金姐儿满脸诧异。
二姐儿迟疑的看看金姐儿又看看四姐儿,最后看向多尔济和陈氏。
大姐儿和三姐儿虽说也不知内情,却都稳稳的坐着,五姐儿更是坐得随意放松。
而多尔济看她一副要发难的样子,讶然道:“金姐儿?金姐儿怎么了?”
陈氏也道:“对啊,金姐儿怎么了,银姐儿这才刚进宫,这。”从前多难的时候都支撑过来了,怎么如今好好儿的,一个嫁了人,一个入了宫,四姐儿反倒一副要和金姐儿断绝关系的模样。
四姐儿只看着金姐儿冷声道:“你做了什么好事儿,你自个儿心里清楚,你有小心思,撺掇着二姐和玉格和咱们姐妹生出嫌隙,我想着你可怜,念着二姐儿和你多年的情分,念着阿玛和你阿玛的兄弟感情,念着银姐儿的面子,我都忍了,可你要害玉格,我就容不下你。”
“什么?谁要害玉格?!”陈氏霍然起身,双目狠厉的看着金姐儿,哪里还有软弱愚昧的妇人模样,只凶狠得恨不能生嚼了她,也总算有了些三品诰命夫人的气势。
多尔济的神色也严肃起来,“她做了什么?你细说说?玉格怎么好端端的要去江浙,难道就是她的缘故?”
大姐儿也慌张了起来,“她怎么害玉格了?玉格没事儿吧?”
二姐儿是又慌又害怕又无措,整个人傻了,看看四姐儿又看看金姐儿又看看四姐儿,她撺掇她?不对,现在要紧的是,金姐儿害玉格!
“她怎么害玉格了?她怎么能害玉格?咱们哪里对不住她了?”
金姐儿压下心慌,连忙站起身大呼冤枉,抹着眼泪哭诉道:“四姐儿,我知道你一直看不上我,可你也不能这样泼我脏水啊,谁不知道,咱们家就靠玉格一个人撑着,我害他对我有什么好处?再说玉格在哪儿,我在哪儿,我就是要害他,我也够不着啊!”
四姐儿瞥了她一眼,“你先别急着狡辩,到底是不是冤枉你,你自个儿心里明白。”
说完又看着陈氏等人道:“阿玛和额娘,还有姐姐们别急,听我慢慢说。”
陈氏压下焦急,恶狠狠的瞪了金姐儿一眼,点点头。
四姐儿回头看向还欲狡辩的金姐儿道:“你先别急着叫屈,别说我没有冤枉你,就是我冤枉你了又如何?咱们家欠你们姐妹什么不成?”
金姐儿窒住,但是、银姐儿那处的前程还不定,她们不能和玉格家断了关系。
金姐儿泪水涟涟的看向二姐儿。
二姐儿嘴唇动了动,别开了头,四姐儿说得没错,什么都不是大事儿,但绝不能害了玉格。
四姐儿一步步朝金姐儿走去,“我问你,你是不是私底下去寻八贝勒了?你是不是把玉格生而带玉的事儿告诉八贝勒他们了?”
陈氏几个皆瞪大眼看向金姐儿,金姐儿张嘴欲辩,四姐儿道:“你别说没有,这事儿是八贝勒亲口告诉玉格,玉格又捎信儿回来告诉我的。”
“金姐儿!”陈氏怒而拍桌暴喝而起,“我们家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害玉格!”
“金姐儿,”多尔济也站起了身,“你真的把这事儿和八贝勒说了?你从哪里知道的玉格有玉,你知道他有玉,难道就不知道我们为什么瞒着不外说?你还说到八贝勒面前,你是要害死玉格啊!你到底、不对,你怎么和八贝勒扯上关系的?你还搅合了什么事儿?”
多尔济不知想到了什么,越想越害怕,整张脸都吓白了。
“老爷!”陈氏顾不得惊怒,连忙扶住他。
“阿玛和额娘别急,”四姐儿走到多尔济的另一边扶住他。
多尔济的话大约提醒了金姐儿,金姐儿哭着摇头道:“我没有我、我不知道玉格有玉的事儿为什么不能往外说,我只想着我说了,别人、贝勒爷他们也能更加重视玉格,我没有,我真不知道。”
四姐儿看向她冷笑一声,“还在狡辩,我不和你说了吗,贝勒爷全都告诉玉格了。”
“你在贝勒爷等人眼里就像个笑话一样,人家根本不相信你这样的人会是玉格的堂姐,你也知道玉格生而带玉的事儿说出去会给玉格招来忌讳,但你还是说了,因为你得证明你是玉格的堂姐,因为你想让银姐儿中选,想让她进宫,想让她有个好前程,以后也能提携着你的儿女飞黄腾达是不是?”
“可你大约不知道,”四姐儿的眸中似含着冰刃利箭,说出来的话带着笑,却快狠准的戳破金姐儿如今得意的地方,以及关于未来的所有美好的设想。
“银姐儿选为理亲王格格的消息传来那天,崔先生丢下金缕记一大堆要紧事儿赶回了京城,你以为他是为你为银姐儿高兴吗?”
四姐儿笑了一声,“恰恰相反,他以为是玉格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所以被人害了,你品品,玉格得罪了人,所以银姐儿被指给了理亲王。”
金姐儿连哭都忘了,愕然的看着四姐儿,什么意思?
大姐儿和二姐儿看看四姐儿又看看金姐儿,也不明白,理亲王不也是亲王吗,这是什么意思?
四姐儿道:“理亲王被皇上圈禁在咸安宫里头,听着是亲王,住的是宫,是比咱们的屋子大,可那是亲王,可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家,理亲王只儿女都有十几个,更别提福晋、侧福晋、格格和数不清的没有名分的侍妾,以及伺候的宫人了,这么多人住在一个院子里头……”
四姐儿拖长声音笑了一声,接着道:“理亲王住在咸安宫里头,被看管得极严,每日进饭,都要先从内打击云牌,而后才能从一个小小的砖洞里头收到外头送进去的饭食,夏天要用冰,那砖洞太小了送不进去,还得看守的官员特特写了奏折,奏准了皇上,才能开门送冰,如此情状,你还指望银姐儿能提携你?”
四姐儿颇觉可笑的瞧着金姐儿。
金姐儿一双眼睛瞪着滚圆,喉咙里发出不知名的YY声,已经丧失了思考和语言的能力,可见四姐儿所言对她的冲击。
陈氏几个也是头一回听到这些,一个个惊诧至极。
陈氏喃喃道:“既然是这样,难怪都说落地的凤凰不如鸡。”
多尔济皱着眉看向她,陈氏自知失言,连忙伸手捂住嘴,再怎么,那也是皇上的儿子。
四姐儿接着道:“所以为什么崔先生会觉得玉格是被人害了呢,因为。”
四姐儿一步一步的走近,看着金姐儿道:“因为若是没有你这个好姐姐帮忙,凭玉格的官阶和皇上的看重,银姐儿没准儿都够得上诚亲王、雍亲王、恒亲王,这些真正个在外头的亲王的、侧福晋。”
金姐儿腿一软,往后跌退了半步,失魂落魄的摇头道:“不、不、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你骗我!”
“你骗我!”金姐儿的声音转而尖利起来,“要够得上他怎么不说?要够得上也要他肯帮忙才行,可是他又不会帮我们,他帮过我们吗?”
四姐儿的眸色转怒,大姐儿、三姐儿、五姐儿几个的手都握紧的椅把,但她们的动作都慢了一步,只见陈氏几乎是一眨眼冲到金姐儿面前,伸手重重的甩了金姐儿一巴掌。
“你!你这个白眼狼!玉格没有帮过你们?玉格没有帮过你们,你们能活这么大?你们的债是谁还的?你穿的衣裳吃的饭,你的嫁妆都是玉格挣的银子,玉格没有帮过你们?”陈氏狠狠的错着牙,又狠狠的甩了金姐儿一巴掌。
金姐儿被整个打得跌坐到地上,伸手捂住脸,呜咽的哭了起来,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那不是贝勒爷吗,贝勒爷还会骗人吗?他对她那样温和,他怎么能骗她呢?这对他又不难,不过顺手的事儿,他怎么能这样戏弄她!
银姐儿往后、不,不不,银姐儿往后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玉格!
金姐儿回转过来,跪行着上前抱住陈氏的双腿,“乌合莫(叔母)我错了,是我想错了,求求您原谅我这次吧,我错了。”
陈氏怒恨难消的一脚踹开了她,金姐儿又转而对着多尔济磕头求道:“额齐克额齐克(叔父),我如今就您一个亲人了,您不能不管我呀!”
“唉!不是我不管你,是你做的事太让人寒心,我不敢管你了。”多尔济一甩袖子别开了脸。
陈氏见多尔济都这样说,当下指着门外道:“你给我滚!滚出去!”
“额齐克(叔父)、乌合莫(叔母)、二姐姐!”金姐儿挨个儿的磕头求饶,但多尔济和二姐儿都别开头避开了,而陈氏更是恨不能亲自动手把她撵出去,“滚!”
四姐儿道:“你自个儿走吧,也别闹得太难看了。”
金姐儿抬头看向四姐儿,泛着泪水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恨意。
四姐儿并不在意,只道:“就是没有这档子事儿,这话我原也是要说的,从前是因为银姐儿养在咱们家,不好叫你们姐妹两见不着面,所以逢年过节的两家都来往着,不过如今银姐儿也嫁了,咱们往后就不必来往了,好了,你走吧。”
金姐儿挨个扫视过多尔济、陈氏、二姐儿、大姐儿、三姐儿、五姐儿、四姐儿,而后慢慢的站起身,想要说什么,最后又咽了下去,还算知错恭顺的告了辞。
陈氏见状,气稍微平了些,又问四姐儿道:“那贝勒爷说什么了没有?玉格没事儿吧?”
四姐儿摇头,只道:“暂时没事儿。”
至于往后如何就不好说了。
陈氏恨恨的咬了咬唇,方才消散了些的气重又凝聚起来,“这个白眼狼!”
而白眼狼金姐儿离开玉格家后,也没有叫车,不同于来时的兴奋张扬,一路低着头往回走,今儿她听到的话、她经的事儿,太超出她的认知范围,原来,玉格的官阶已经那么厉害了吗,原来这亲王竟也有不好的。
后悔懊恼和愤怒怨恨各种情绪在金姐儿心底交织沉淀,但这些情绪再复杂再浓重,她也知道,自个儿绝不能和玉格家断了关系,她得想法子修补。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被玉格宁可没了前程也要护着的姐姐说一句再不来往,对她、对她们家的影响到底有多大,她们家从此后将失去所有玉格所带来的隐形的助力。
比如,钟盛达原本要小小升迁一下的事儿黄了。
不过她和她们家往后会如何,四姐儿不关心,玉格也不关心,此时的玉格还在赶往江浙的路上,每天只盼望四阿哥的心情能好一些,能稍微缓着些赶路。
第181章 、下雨了
从玉格和四阿哥临近江浙有灾情的常山县开始,天气就有些不对,天空灰蒙蒙的好似随时要下雨,可又一直没有下雨。
四阿哥和玉格一行人从满怀期待到逐渐放弃侥幸,可就在他们不报希望之后,就在他们踏进常山县县衙的当日,玉格抹了抹额头,刚才,豆大的雨滴打到了她的头上。
“下雨了!下雨了!”
街上响起了欢天喜地的呼喊,县衙里的衙役们也是如此。
玉格轻声笑了起来,一转眸,发现一直不苟言笑的四阿哥唇边也带着明显的笑意。
四阿哥注意到她的目光,微微一顿,笑着点了点头,复又看向雨幕。
玉格也微微愣了愣,这还是四阿哥头一回这样对她笑。
可见是真高兴。
玉格想着也笑了起来,这雨对常山县的百姓好,对他也是正好。
一行人并不着急避雨,就这么淋着雨慢步走进屋檐下,又负手赏了好一会儿雨。
久旱逢甘霖,确实是件天大的喜事。
但对于京城里头的某些人来说,又不是如此了。
九阿哥皱眉道:“如今外头都在传四哥是、有福之人,他一到常山,常山就下雨了。”
十阿哥道:“常州旱了五个月,本也该下雨了,同四哥有什么干系?”
十四阿哥道:“这事儿,咱们虽然都明白,可百姓愚昧,朝里头也、不乏相信这些的人,再有有心人……”
九阿哥道:“不能让他得了这个名声,这样的名声若传出去,那岂不是说这、位子必定是他的了?”
“那要怎么做?”十阿哥顺口就接道。
八阿哥和十四阿哥倒是明白九阿哥的意思,却都没有做声。
九阿哥看了两人一眼,道:“这是大事儿,再说,以汗阿玛对他的看重,他不一定有事儿,就是有事儿,往后不还有八哥吗?”
“八哥,你说呢?”九阿哥看着八阿哥问道。
十阿哥皱眉不解道:“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十四阿哥也看向八阿哥。
八阿哥想了片刻,轻叹一口气,“咱们才答应了替他保密,就如此这般,唉,我这心里头总有些过不去,虽然咱们是、从大局考虑,可他毕竟才十八岁,若是想不通,心里头记恨上了……”
八阿哥垂眸,似乎在权衡这名声和玉格,舍哪个就哪个更有价值。
十阿哥也听明白了,“你们的意思是说,干脆就说这福星是玉格?”
“嘿,”十阿哥笑着一拍手道:“还真是个好主意,可不就是,他和四哥一块儿去的,这怎么能说得清,哪个才是真正的福星呢,又刚好咱们就知道了他生而带玉的事儿,你们看看,这一桩桩事儿不是正好了吗?”
“就是,”十阿哥说完也有些尴尬,“咳,那个玉格啊……”
九阿哥看看十阿哥又看看八阿哥,眉头一点点拧起来,“不过一个能干些的奴才,再说了,他和咱们可不是一路的,没瞧见人家在金缕记的安排,可一点儿没有偏向咱们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