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谣走过去,榻上的人眼巴巴仰着头看她, 小狗眼下乌黑一片, 要多憔悴有多憔悴。
要是闻人千夙用怨怼的语气责怪她昨天将他一人扔在这里, 甚至故意关紧门窗,自己不理他还不让屋外的人侍候他,或许岁谣还不会有太多的负罪感。
偏他不生气, 只是冲她委屈的瞪圆了眼撒娇,倒让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岁谣难免有些心虚, 弱弱的问他:“你昨晚没休息好么?”
小奶狗嘴一瘪,像是快要哭了, “浑身疼, 整宿都睡不着。”
“那你……那你也不说喊我。”岁谣的声音越来越低, 心想对方这架势多半是喊过了,但她明显听不见。
说到这里,小奶狗更委屈了,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一开始喊了几声,你那边没有回应,我便想……便想你多半是睡下了,也就不忍心吵你。”
打住。
岁谣觉得自己不能被眼前的小变态骗。
好危险,她刚才居然觉得自己有些心软了。
这怎么能行!
他可是在剧情里会将你囚禁起来,挖你金丹的人。
又不是没验证过系统所panpan说的关键性剧情必然会发生,她怎么还能犯这种对敌人心软的事情。
岁谣重新端正了态度,只加了一点,若是小变态不作妖,她也不会先触碰那条线。
她叹了口气,拿来几块软垫将闻人千夙扶起来,才将垫子塞到他身后让他靠着。
“渴了吧,先喝点水,我让外面的妖侍进来伺候你洗漱。”
闻人千夙就着岁谣递过来的杯子喝了口水,乖巧点头。
其实,若是岁谣愿意,他也可以不用旁人伺候。
换成她来,自然才是最好不过。
不过他不心急,先将人留住,以后的事情可以慢慢筹谋,总会等到她愿意接受自己,并心甘情愿为自己付出的那一天。
昨夜闻人千夙特意吩咐了,没有岁谣的允许,所有人都不得擅自进殿。他们果真不敢违抗命令,直到岁谣推开门,用眼神示意朱鹤带妖侍进来,他们才有了动作。
不过就是经昨天一事,朱鹤看她的眼神愈发阴狠了些罢了。岁谣也不在意,因为对方就算对她有意见也只能干瞪眼,根本拿她没办法。
“少主,你……”朱鹤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他家少主居然一夜间憔悴成了这般模样。
更令他惊叹的是,少主他十分在意自己的容貌,可如今披头散发不修边幅不仅不恼,还在那女子看向他时会回以一道堪称痴迷的……傻笑?!
朱鹤几度睁眼又闭眼,他心里虽清楚少主待她不同,但也不曾想过到了这般地步。
他宁愿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你眼睛怎么了?”岁谣的视线落在朱鹤眼皮上,不解道。
她发誓自己只是看见了,便随口一问,绝没有半点儿别的心思。没想到还没等引起当事人的反应,榻上的人先炸毛了。
闻人千夙今天比昨天恢复过来不少,双手勉强能使得上力气,他推开身边的妖侍,目光急促地掠过岁谣,最终落在朱鹤脸上。
也跟着问了一遍:“你一直眨什么眼?”
比起他在榻上萎靡不振地躺了一夜,朱鹤脸上不见半分疲态,那肌肤透亮的几乎掐得出水来。
也不像他,此刻脖子里都是一团团汗湿的发丝,发髻早已松散,发带也不知飘到了何处。
而朱鹤那家伙,长身玉立,混身打扮一丝不苟,与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怪不得岁谣姐姐的视线会被他吸引了去。
闻人千夙当即有点儿恼,他头一次觉得朱鹤的存在如此碍眼!
朱鹤:“?”
岁谣:“……”
闻人千夙这股空穴来风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在妖侍帮他洗漱打扮完,恢复往日的妖孽形象后,他看着铜镜内的自己,又露出了笑。
他由人搀扶着坐到桌前用膳,说是用膳,实则是陪岁谣用膳。全程他只饮了些药汤,便一直盯着岁谣。
几次下来,他已经将岁谣的口味摸得七七八八。她动筷子最多的是一道辛辣口味的食物,和一道可口的开胃小菜。
想必若不是碍于清晨,她或许更无所顾忌。
闻人千夙暗自记下来,想着日后多让厨子做些岁谣爱吃的菜。
用膳间,朱鹤曾低声同闻人千夙汇报了什么,他有意避开岁谣,岁谣便也知趣,没那个心思去听别人的墙角,乐得自己独享美食。
只是从闻人千夙听完那话的脸色来看,多半是不太好的事,她只暗自嘀咕希望此事与自己无关。
可后来闻人千夙状似无意中提起的话,打碎了她的美梦。
“你昨日见你师姐了?”
岁谣吃饱喝足,刚好放下筷子,“什么?”她没直接回答,是猜闻人千夙目前也不确定此事。
况且她师姐昨日的态度极为自信,不像是会直接露出马脚让人抓到的模样。
闻人千夙被岁谣一盯便藏不住事儿,完全不是刚才听朱鹤汇报时阴沉高傲的模样。
看他慌乱的神情,反像岁谣此刻在盘问他似的,”每日负责侍奉你师姐的妖侍说,半夜有一段时间,你师姐她不在屋内……我还以为她是来寻你了。”
岁谣被他知无不言的态度逗笑了,是发自内心觉得有趣。
她眼角弯弯,脸上因大笑而覆上一层胭脂红,小鹿眼亮晶晶的,看得闻人千夙耳根子一烫。
“昨夜殿外守着的都是你的妖侍,要是我师姐寻来,你还能不知道?”岁谣没有直接否认,而是反问道。
闻人千夙闻言瞥向朱鹤,暗下去的眸子令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为了打消他的顾虑,岁谣紧接着便来了句给对方添堵的话:“对了,你不是答应我让我去见师姐他们么?一会儿便去吧。”
师姐他们。
闻人千夙咀嚼着这四个字,岁谣去见她师姐他尚可以勉强接受,可是其他人,尤其是那个男子。
他委实不愿两人多接触。
他装作没听清岁谣话中的意思,只道:“那我便命人将你师姐请来,今日上午陪你可好?”
岁谣当然不知道闻人千夙心里那点弯弯绕绕,听他这么说,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心里多少有点挂念谢言景的手伤。
他凡事不爱劳于旁人,这两日也不知道有没有照顾好自己。还有他手上的伤,也不知恢复没有。
于是便顺口问了句,“可以将她们三人一并带来么?谢言景……也就是那三人中的男剑修,他手上有伤,但多半不会求助你安排的那些妖侍替他上药,我有些担心。”
岁谣眼见闻人千夙脸色变沉,幽怨中带了几分偏执,“我受伤如此重,你今日也未曾关心我的状况如何了!”
“……”岁谣,“可你不就在我面前,我能看到啊。”
闻人千夙执拗道:“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岁谣敷衍的语气听起来像个渣男。
“就是不一样。”闻人千夙的眼皮耷拉着,试图循循善诱,“你可以问问我今日还痛不痛,饮得那药苦不苦。”
他只是,想让岁谣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岁谣算是明白了,小变态的占有欲是刻在骨子里的,他如今不发作仅仅是因为自己还算顺他的意。
然而只要稍不如意了,他便会犯病,就像现在这样。
说来说去,都是因为他不想自己去接触别的男子罢了。尽管那就是再正常不过的社交,她只将谢言景视作崽崽,就相当于对朋友的关心。
她甚至没有喜欢哪个男子,他便不痛快了。
也对,按照原书走向,闻人千夙又怎么会让她和旁的男子纠缠不清。
就算原书中他只是将她视为替身,却也对她表露出了明显的占有欲,是那种没有任何尊重,觉得你只是他的玩物,不应该有独立人格,只能依附于他的那种占有欲。
岁谣觉得,这种感情绝不能称为喜欢。
她直接问他:”你是不是不想我去见别人?”
可能是岁谣的语气太过温柔平静,竟让闻人千夙恍惚以为她似乎并不排斥。
于是,他试探道:“如果我说不的话,可以么?”
可以不去见别人。
只待在他身边么。
岁谣笑了,“可我一个人,会憋坏的。”
闻人千夙急急道:“还有我啊,我可以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
“一直?”岁谣的声音充满蛊惑,“你受得了么?”
闻人千夙的眼睛都红了,“当然,我怎么会骗你。”
岁谣:“我不信。”
“但你可以证明给我看。”
她朝他勾了勾手指,闻人千夙颤抖着身子附耳过去。
软糯的气音中混合着香甜的味道,“那你就待在里面一直陪我好不好?”
纤细嫩白的指尖指向了那只金笼子。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我短小了,明天加更补上!
第44章
闻人千夙对外宣称闭死关, 不破不出。一应事务全权交代给了心腹和妖族长老。
而此时,妖宫内正因老妖皇是被复活的邪蛇所杀这一消息,而闹得人心惶惶。
曾参与过当年诛杀邪蛇的几位长老在得知消息后, 甚至顾不上去管闻人千夙,恨不得一个个都藏起来闭死关躲过此劫。
他们生怕老妖皇之后,下一个便会轮到自己。
当年,妖界与灵界联手诛杀邪蛇临翡, 若说灵界乃是出于天道正义, 那妖界所行就是为各界所不齿。
老妖皇带领众妖于两界山抵抗灵界仙君, 却在关键时刻倒戈, 偷袭临翡。
邪蛇虽说是由天地孕育而生的产物, 但到底是隶属于妖族一脉。
若没有当初老妖皇的临阵变卦, 临翡也不至于落得个腹背受敌,当场被诛杀的下场。
如今邪蛇复活了, 老妖皇又惨死于他手下。妖族众人都清楚,千万年时光并未消除临翡身上的邪性, 他仍是那个满身血腥杀戮气息的邪蛇。他不会忘记复仇, 老妖皇的死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部分剧情与岁谣无关, 所以她只当作瓜去吃。
妖殿内,系统刚向岁谣颁布了任务,要求她配合完成原书中与闻人千夙的关键性剧情。
系统说:“你要做的很简单, 就是当剧情来临时,配合闻人千夙挖你的金丹。”
岁谣:“?”
行, 上一次像这样要她命的任务还是配合云无尘去做温养剑魂的容器呢。
有过第一次的经验,岁谣根本不慌。
她感觉就算现在剧情找上门, 闻人千夙跳起来说要挖她的金丹, 她都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双手给对方奉上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
但谁又说得准剧情这只脱缰的小野马自己会偏成什么样呢?
岁谣看着躺在金笼子里大床上的小奶狗, 缓缓勾起唇角,笑得一脸天真无害。
闻人千夙或许还未将岁谣的话当真,只觉得这是岁谣同他戏耍玩闹的乐趣。总归这几日他也不能外出,就随了她的心意又如何,他巴不得像现在这样一直同岁谣守在一起。
早在昨日看到那座赤金的笼子时,他的心就蠢蠢欲动了,甚至有那么几个瞬间,他以为自己卑劣的心思被岁谣发现了。
结果没有,这竟然是岁谣为他所准备的。
他躺在榻上,盯着头顶鸟笼汇聚成的圆顶,直盯得眼热。这样是不是说明,岁谣姐姐她也会喜欢……
“你都不担心么?”岁谣问他,邪蛇复活要报复妖族可不是一件小事,他作为新妖皇却对此显得漠不关心,这和原书多少还是有点出入的。原书中的闻人千夙虽然是个名副其实的恋爱脑,可至少还会敷衍的扮演下妖皇。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该担心的是那几个老不死的家伙……”闻人千夙嗤了声,语气轻蔑。随即,他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态度,脸色稍变,直起身子去看岁谣的反应。
他一直在岁谣勉强伪装得极为乖巧,因为初见时她便是因为自己脆弱又可怜才产生心疼的情绪,对自己多加照拂。他怕她看到自己的本性后,就变了,甚至会想逃。
还好。
她的表情没有厌恶。
闻人千夙松出一口气。
比起外面发生的事,闻人千夙显然更注重岁谣方才的承诺,“岁谣姐姐,你当真没有骗我?若我这段时间愿意不与旁人接触,只留在这里陪你,你便不会走,一辈子留在我身边么?甚至日后也可以为了我不去见其他人?”
岁谣点了点头,“当然,只要你遵守我们的约定。不能偷偷与外界联络。”
闻人千夙觉得这又有何难,总归岁谣不会真的关他千年万年。他将此当作岁谣测验他的手段,以至于认为这种方式还蛮有情调。
“你乖一点,放心吧,也不会太久的。”岁谣与他约定了三个月为期限,她敢如此说便是笃定了闻人千夙这小变态做不到。
他喜欢囚禁人,但绝不会爱上被人囚禁的滋味。
他很快就会受不了的。
岁谣因着计划进行的意外顺利,看着小变态时心情都好了不少。不仅中午亲自给他喂了药,下午还陪他读起了妖族卷宗用来打发时间。
卷宗上记载着,妖域皇族最古老的一脉便是鸟族,其中凤凰血脉最为正统高贵,往往纯正的凤凰血脉便代表着可做下一任妖皇,掌管妖域。
就像如今的闻人千夙。
“这一条还蛮有意思的。”岁谣捧着古籍读给闻人千夙听,然后才问他,“这古籍上这句‘凤凰血脉经涅槃方见本心’是什么意思,是说凤凰一脉在涅槃重生后会模样大变性情大变么?”
岁谣看原著时并不细致,所以也不曾留意书中有关“凤凰涅槃”背后的故事,她只知道眼前的人便是古籍中所记载的“凤凰血脉”。
闻言,闻人千夙脸色稍变,关于他的身份一事,他从未想过要隐瞒岁谣。再者,与妖域皇族血脉有关之事,只要有心打听,妖域内的人几乎都有所耳闻。无非是知之多与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