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喊了多久你要减肥了,也没见你哪天宵夜少吃了。”
林听故作嫌弃地看了一眼冯舒雅,“对了,这学期开学到现在我们还没出去吃过,我刚刚已经跟孙浩宇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
闻言,冯舒雅音量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个分贝:“又和他们一起吃饭?”
林听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这么激动?”
冯舒雅按耐住内心的喜悦,假装淡定道:“因为有人请吃饭啊,不是有句老话——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明月跟林听她们来到校门口,还是只有两个男生在等她们。
孙浩宇眼珠子转了转,主动开口:“阿昭说他没胃口,已经回家了。”
他眼角余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明月的表情。
明月还没什么反应,林听突然上前一步,她踮起脚,手臂勾住何舟的脖子:“你跟陈昭不会吵架了吧,所以不是你躲他,就是他在躲你?”
何舟见明月看着自己,连忙将人从自己身上弄下去,后退了半步才说道:“咱们虽然是发小,但你毕竟是个女生,你自己注意一点分寸。”
顿了半秒,他没好气地继续道:“还有你们瞎想什么呢,我跟阿昭关系那么好,我们怎么可能吵架,我不跟你们一起吃饭真的是因为我要上辅导班时间来不及。”
吃晚饭的时候,明月一直低着头,她心不在焉地在想,陈昭会不会是在躲她?
她一直比她想象中的自己还要贪心,而此刻她也终于肯向自己坦白,她喜欢陈昭,很喜欢很喜欢。
所以每一次见到他,她的心跳都会失控,却充满欢喜。
她不愿意呆在他身边,却一直被他仅仅纳入朋友的范畴。
所以是不是她藏在最深处的心思被他发现了,他才——
没等这个想法完整浮现在脑海里,她立刻咬唇否认。
平时她跟陈昭见面也不多,她表现得又不明显,他应该没那么容易发现吧。
……可如果要是呢。
他发现了她的贪心,所以开始躲着她,慢慢远离她,直到他们各自回到自己的世界,再也不会有交集。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明月心中瞬间充满了苦涩,她眼圈逐渐泛红。
冯舒雅注意到她的异常,停下筷子,朝她看了过来:“月亮,你怎么了?”
明月眨了眨眼睛,轻声回道:“被辣到了。”
坐在她右边的何舟立刻倒了一杯水给她,“喝点水润润嗓子。”
“谢谢。”
明月接过来喝了一口。
一行人吃完饭一起回了学校,到教室外的时候,冯舒雅一个人去了卫生间,林听正要进教室,明月忽地伸手拉住了她。
林听见她脸色不太好,关心地问:“月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明月摇了摇头,她想问林听,周末看电影,陈昭会去吗?
“周末……”
顿了一下,明月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周末到底看啥电影呀?”
林听说:“周末去影院的时候再看吧。”
她迟疑了一下,低头凑到明月耳边,小声地问:“月亮,你今天是不是因为陈昭不在……”
明月下意识反驳:“没有。”
林听好笑道:“你这算不算不打自招,我还没说完呢。”
明月:“……”
林听直起身,拍了拍明月的肩膀,“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她保证道:“我周末一定把他给你带出来,到时候有什么话你直接跟他说。”
明月还想说些什么,晚自习的铃声响了,她只好点点头,跟林听分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今天作业很多,明月晚自习快结束时才写完,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想,周末见面的时候她能跟陈昭说什么,难道要直接问他,他是不是在躲着自己吗?
这个问题不能想,一想就烦躁,她抿了抿唇瓣,将这些跟他有关的思绪抛开,开始做题。
周六上午,明向虞出去了,明月连借口都不用找了,直接去了电影院。
她和林听约的是早上九点,她八点五十到的影院门口,她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到了,除了陈昭。
男生们去买爆米花和饮料了,林听就站在离门口最近的地方,看到明月,脸上充满了歉意,“抱歉,月亮……”
明月眼睫颤了颤,安慰林听道:“你干嘛道歉,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林听深吸一口气,“陈昭……他妈妈来云城了,我去他家的时候正好看到她了,他今天应该来不了了。”
明月只记得这一天她们看的是个爱情片,她从头哭到尾,好在电影结局是悲剧,影院里的人都哭得很惨,她便显得没那么突兀了。
新的一周如期来临,已经三月下旬了,离今年高考还剩两个月的时间,周五四中组织春游,地点定在了云城本地的一个山头。
山顶有个寺庙,这座山还有这个寺庙都不太出名,平时来的本地人都不多,只有四中每年高考前夕雷打不动地带着学生前来祈福许愿。
春日的无量山风景很美,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绿植,充满了生机与希望。
无量山来的人不多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它很难爬,山很高,路很长,按照四中传统,只有高三的学生必须爬到山顶,高一和高二的学生则不强求。
因此高三六点就集合了,而高一和高二七点才集合。
山爬到一半,平时体力就不怎么样的冯舒雅实在撑不住了,林听和明月陪着她在石头上坐下休息。
此时,被迫爬上山的高三学生陆陆续续地下来了。
有好事的高三男生看到在原地休息的高一高二学生,撺掇道:“学弟学妹们,你们加油啊,听说山顶许愿可灵了,这不,学长们刚许完愿现在还是觉得神清气爽。”
立刻有人嘲笑道:“两个月后你们就不觉得神清气爽了,这么多年了,四中哪届高三没来爬山许愿,哪一届有人考上清北复交了?”
冯舒雅听到这话,立刻打定主意不往上爬了,她紧紧抓着明月的手:“月亮,我也觉得这座庙不太灵,咱们还是别往上爬了。”
明月摇了摇头,“我还想上去看一看,去年我就没上去,今年想试试。”
林听也不想无用功,劝道:“咱们不是还有明年嘛,明年再上去看也行啊。”
明月唇角弯了弯:“没事,我小时候经常爬长城,体力很好的,你们先下山等我吧。”
两人朝她比了个大拇指,说:“那行,你自己小心一点啊。”
“嗯嗯。”
明月到山顶的时候,高三学生已经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了,风一阵一阵地吹过,寺庙大殿里传出很淡的香火气息。
她先去了大殿跪拜祈福,然后在寺庙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一个求姻缘的偏殿门前。
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走了进去。
偏殿里面有一个穿深黄色僧袍的中年和尚,他正闭眼坐在一个木桌前,听到脚步声,缓缓睁开眼睛:“这位女施主,是来求签的吗?”
明月低头看了一眼木桌上的红色签盒,上面映着两行小字:求签十元,解签五元。
她点点头,付了钱,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了一支签出来,看到是中平下签,再看签文“十之八九是别离”,心里一个咯噔。
和尚温声问:“施主,要解签吗?”
明月将签递到他手上,声音很轻:“没有解的必要了。”
她早就确定这些天陈昭就是在躲着她了。
这周她们又和孙浩宇、何舟他们吃了两次饭,和上周一一样,陈昭都不在,甚至今天高二集合时,她一眼就看到他和孙浩宇站在十一班的队伍里。
孙浩宇都发现她在看他了,而他的视线一次都没落在她身上过。
明月出了寺庙本来想原路返回,结果没走多远就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石头,脚崴了一下,瞬间有强烈的刺痛感涌上神经末梢,她找了个阴凉处坐下来,从校服口袋里摸出单词书背了好几页开始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后有人停在了她面前,他瘦削颀长的影子完全将她笼罩住。
陈昭凌厉流畅的下颚线紧绷着,冷白的额角布满了细密的汗,他看着明月,神情晦暗:“你知不知道这是山上?”
明月没抬头,她垂着眼睫,心不在焉地看着放在腿上的单词书,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陈昭皱眉,漆黑的眼底戾气翻涌,“那你还敢一个人上来?”
有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滴落在单词书上,明月立刻将书合上,沉默了片刻,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故作平静地开口:“我上不上来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管我……”
陈昭盯着她看了十几秒,最终,他勾了勾唇:“行。”
他转身往回走,身影很快消失在明月视线之中。
明月憋了好久的眼泪终于失控,她哭了一会儿,胡乱地抹了一把脸。
他走就走吧,她不要喜欢他了。
喜欢一个人的感受这么糟糕,她再也不要喜欢任何人了。
明月闭上眼睛,小声背诵课文:“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
山林间鸟鸣声清脆,阳光穿过云层和树叶的缝隙照在明月脸上,她努力摒除杂念认真背书,直到一道阴影再次笼罩下来。
她空咽了下,睁开眼睛。
少年清癯冷峻的脸上没什么情绪,嗓音低沉:“不凭什么,老子偏要管你。”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偏爱
明月愣了半分钟, 抿了抿唇瓣,她垂下眼睫:“你不是都不想见我吗……”
她的嗓音很轻,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委屈。
陈昭喉结滚了滚, 眼眸里的情绪仍旧晦暗不明:“没有不想见你,只是……”
明月眼睫颤了颤:“只是什么?”
陈昭低声回道:“情况有些复杂,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明月小心翼翼地开口,“是因为……你家人来云城找你了吗?”
陈昭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嗓音微哑, “情况比这更复杂。”
这些天,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眼前的状况。
思考出来的结果就是, 他现在有很多想做的事情, 但他不能做,因为他担心一旦做了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他怕吓到他的小姑娘, 更怕因为做了错误的决定从而给她带来伤害。
到现在,他终于能理解一点年轻时候的阮芳华了。
二十岁的阮芳华遇到了彼时英俊帅气、浪漫温柔的陈卫森, 于是对他一见钟情, 没过多久就不顾外公和舅舅的反对, 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嫁给了他。
跟陈卫森离婚后,她又爱上了小她八岁的蒋肃, 再次不顾外公和舅舅的反对,毅然决然地抛下自己的孩子, 陪蒋肃去欧洲留学。
当她因为爱情自燃的时候,是完全没有理智可言的。
即使如此, 陈昭还是不能原谅作为一个母亲的阮芳华。
明月听得似懂非懂, 她觉得眼前的少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想了想,她语气格外认真:“如果是我遇到眼下没办法解决的情况,我就会转移注意力。”
陈昭没说话,他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现在只是看着她,就要克制不住想抱她,想亲她的冲动了。
沉默了几秒,他舌尖抵了抵后牙,哑声开口:“啧,怎么转移注意力?”
明月轻咳一声:“努力学习,可以做题,也可以背课文……你要不要试一试?”
陈昭:“……”
他试个锤子。
明月又想到什么,问道:“对了……你都上来了,要去寺庙里祈愿求签吗?”
陈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侧脸轮廓分明,眉梢微挑,神情肆意,语气漫不经心,带着点少年的轻狂:“不了,老子从来只相信自己。”
阳光穿过树叶缝隙落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灿金色。
明月看着他,心跳漏了好几拍。
下山的时候,明月的脚踝已经不疼了,但她还是走得很慢。
走在她前面的陈昭为了迁就她,也走得格外慢。
明月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地想,她和他现在算是重归于好了吧?
两人像是出来散步的情侣一样,紧紧挨在一起,却因为一人的克制和隐忍,两人中间始终有一条无形的线阻止了两人任何的身体接触。
直到前面的陈昭突然停下,明月猝不及防,整个人撞上了他的后背。
她刚想问“怎么了”,就发现陈昭将她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身后,嗓音低沉:“别怕。”
明月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探出头看了一眼前面。
大抵现在是万物躁动的春天,她看到一条不算细也谈不上粗的菜花蛇盘旋在路中间。
明月想了想,捡了一根长度合适的树枝,走上前在离菜花蛇十厘米的地方敲了敲,蛇怕人立刻游走让出路来。
她扔掉树枝,回头看向陈昭,漂亮的眉眼弯了弯,笑盈盈地开口:“其实我不怕这些……”
没说完,陈昭突然俯身抱住了她,他一条手臂扣着她的背,另一只手搭在她后脑勺上,轻轻摩梭了两下她的头发。
他滚烫的体温透过单薄的布料传过来,明月愣了好几秒,才抬起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没事了,阿昭。”
“别怕,有我呢,我会保护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