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什么礼物?”
陈明月轻咳一声:“陈昭。”
林听默了几秒,“啧”了一声,“怪我自己接了满嘴的狗粮。”
两人接近凌晨一点才睡,早上七点就起来了,因为陈明月还要去灵山寺一趟。
灵山寺全国闻名,求平安和姻缘很灵。
陈明月从大一春游来过这里,后来每年一月一日都会过来一趟。
假期,前来旅游的人很多,寺庙空气里弥漫着浓厚的香火气,陈明月熟门熟路地制作好平安符,找师傅开了光,又去隔壁姻缘殿里买了两条红绳。
下午四点,两人回到A市,陈明月先去蛋糕店取了预定好的蛋糕,然后回家将客厅布置了一下,吃了点东西洗了个澡本来就打算睡一会儿,结果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陈昭还没有回来。
陈明月打开灯,靠在床头,正想给陈昭发个消息过去,客厅方向传来一阵开门的动静。
她心脏热烈地跳了一下,飞快地下了床,踩着拖鞋冲出了房间。
陈昭站在原地,敛着眸,笑着看她朝他走过来。
他穿着白色的羽绒服身形修长挺拔,面容仍像个少年似的,眉眼干净,肤色冷白,清俊好看得像是漫画人物。
陈明月心脏跳得更热烈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对他一直没有任何抵抗力,无论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见他,他都会让她心动不已。
陈昭在她靠近的时候,张开手臂,微微俯身,将她竖着抱了起来,他人懒洋洋地靠在玄关旁,背抵着墙。
陈明月搂着他的脖子,问道:“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你不是说今天你给我煮面?”陈昭看着她。
“但我没想到你会回来这么晚,你是不是饿死了,你快放我下来,我现在就给你煮。”陈明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陈昭笑了声:“不急,没那么饿。”
他单手托住陈明月的身体,另一只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黑丝绒盒子递给她。
陈明月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月亮形状的项链,银白色,边缘镶了一圈钻石,非常漂亮。
很少有女孩子能拒绝这些诱惑,陈明月也不例外。
不过陈昭圣诞节的时候已经送她了一副耳环和一个手镯,他平时也会买各种各样的小礼物给她,花,玩偶或者蛋糕之类能哄人开心的物件。
陈明月看着项链,轻声问道:“你怎么天天给我买东西呀?”
陈昭淡声回:“回来的路上,觉得漂亮就买了。 ”
其实是想把所有好的都给她,想把这些年未能陪伴在她身边的时光全部补给她。
陈明月煮好面之后,将客厅里提前布置好的蜡烛全部点亮,把屋里的灯全部关了,然后坐到陈昭对面,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吃着面。
等他吃完面,陈明月正想点燃蛋糕上的那根蜡烛,陈昭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他从她手里拿走了打火机,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指,“直接吃吧。”
陈明月眨了眨眼睛:“你没有愿望要许的吗?”
陈昭喉结滚了滚,他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唇角缓缓地勾起:“没什么好许的,想要的都在眼前了。”
昏黄的烛火里,陈明月从他眼睛里只看到了她自己的影子,她的鼻尖突然有点酸涩,再开口时声音有点沙哑:“那就不许了吧,我白天替你许过了。”
顿了顿,她起身绕过茶几,在陈昭身边坐下来,她将白天从寺庙里买的一条红绳系在他的手腕上,又将平安符塞在他的掌心里。
“我替你许的愿望是——长命百岁,永远幸福。”
陈昭沉默了片刻,哼笑了一声,“好,老子媳妇说的算。”
农历腊月二十八,陈明月和陈昭开始休假,两人商量好了除夕那天回云城过年,这两天先去国外看一下阮芳华和她现任丈夫蒋溯。
阮芳华见到两人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反应,其实心里时乐开了花的。
她知道这代表着陈昭彻底放下了过去,原谅了她曾经的所作所为。
只不过陈昭不太待见蒋溯。
阮芳华也理解,毕竟两个人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她也没想过陈昭能很快接受蒋溯。
倒是蒋溯作为一个艺术家,夸人的词汇层出不穷,而且他也不夸陈昭,一个劲地夸陈明月。
陈明月受不了,悄悄摸摸地扯了扯陈昭的衣角。
陈昭没什么情绪地看了蒋溯一眼,他才收敛住了更多讨好的话。
不过好在之后陈昭对他的脸色好转了很多,中午,四个人在一起吃了顿饺子,两个男人就拿着钓具一起出去钓鱼了。
陈明月陪阮芳华坐在院子里喝花茶。
阮芳华抿了一口茶,开口问道:“你知道陈昭他刚毕业那会做的是禁毒工作吗?”
陈明月怔住,隔了几秒,她摇了摇头。
阮芳华:“你父亲当初干的也是禁毒吧,这工作有多危险想必你也清楚。他去西南执行某项任务好几年都没有消息的时候,我就会想,为什么我儿子要做这些,我们家他舅舅负责保家卫国难道不够吗?”
“那几年我愈加后悔和自责,如果我当初没有将他一个人丢在国内,将他带到国外长大,他是不是就不用经历这些,不会一次又一次在生死线上徘徊,更不会因为遇见你而选择这个职业……”
陈明月抿了下唇瓣,“因为我……吗?”
“你知道为什么有几年联系不上他吗,因为他一毕业就去了你父亲生前在追查的那个犯罪团伙内部当了卧底,当初报复你和你母亲的嫌疑人是他亲手抓住的。”
阮芳华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你要等陈昭告诉你,可能这一辈子他都不会跟你说他到底为你做过什么。”
顿了顿,她看向陈明月的眼睛:“当然我和你说这些事情,也不是想让你愧疚,然后加倍对他好,只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陈明月眼睛发热,片刻,她缓慢地点了下头。
*
二月中旬,陈明月收到了当初她们年级教导主任,现在已经是四中校长的吴克的邮件,说今年是四中八十年校庆,邀请她三月四号那天回四中在这一届高三誓师大会上演讲,顺便再看一下母校。
那天是周六,刚好陈昭也有时间,两人便一道坐凌晨的航班回了云城。
四中还是陈明月记忆中的样子,高大的梧桐树绿意盎然,朗月銥嬅湖清澈明亮。
这些年它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自己却一点变化也没有,仍然温和中带着严肃的教导,端庄中透着青春的张扬。
她和陈昭先去看了各自的班主任,这些年过去,两人还在一个办公室,还都第一时间认出了自己的学生。
老杨问了陈明月一连串的问题,她耐心地回答完之后,笑着打趣,“老师您现在还兼职查户口本了吗?”
老杨也笑了,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年轻男人,轻轻叹了一口气:“老师教书育人二十几年,不是每个判断都是对的,但我现在很为你高兴,至少对你的判断没有出错。”
陈明月听出了老杨话外的意思,点了点头:“谢谢老师。”
誓师大会八点半开始,陈明月跟老杨寒暄之后就去了校长室,又被吴克查了一遍户口本才跟着吴克一道去了主席台上坐下来。
很快轮到陈明月发言,她站起来的一瞬间突然有些恍惚,像是回到了她高三那年的誓师大会。
远处绚丽的云霞铺满了整个天空,朝阳沉稳而热烈。
陈明月眨了眨眼睛,平静地开口:“亲爱的学弟学妹们,你们好,我是你们2010届学姐……”
“……我看到网上有这么一句话,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你们正值我觉得最好的时间,所以你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努力,你们以后也一定会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她说完,操场上掌声经久不息。
到了提问环节,有学生问完高三冲刺阶段的注意事项,好奇地问了一句:“学姐,你为什么选择当医生啊?是医生这个职业稳定并且赚的多吗?”
陈明月喉间空咽了一下,她正要作答,一抬眼发现陈昭不知何时走到了学生队伍后面,男人颀长的身形和优越的外貌让他在一众蓝白校服中格外突出。
他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漆黑狭长的眼眸中情绪翻涌,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在半空中撞上。
一如十二年前,他看着她,她站在台上,整个人像是发着光。
陈明月眉眼弯了弯,目光坚定而柔软:“不是,是我想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想成为一个能配得上我暗恋对象的人。”
话音未落,操场上的掌声更加热烈,还伴随着各种八卦。
“学姐,那你们在一起了吗?”
“学姐,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
陈明月笑了笑,“他陪我一起过来的。”
她说完,学生们开始起哄大喊,想让她的暗恋对象上台两个人当众接个吻什么的。
主席台上的吴克咳嗽了一声,严厉地看着台下:“安静。”
誓师大会结束之后,学生们按照顺序退了场,主席台上的人除了陈明月也都跟在学生后面离开了操场。
陈昭还站在原地,陈明月飞快地跑到了他面前。
她缓了一下,轻声开口,“陈昭。”
陈昭:“嗯?”
陈明月眼睫微颤,眼角有些泛红:“我有话对你说。”
她本来想说的是谢谢。
——谢谢你总是不顾一切挡在我的面前。
——谢谢你愿意陪我走完人生的旅途。
——更谢谢你,让我成为了现在的自己。
十六岁时的明月,自卑敏感,如果没有那天下午突然涌进来的天光,她或许是被黑暗淹没,或许是被生活击溃,毫无向上的希望。
对她来说,最好的结果可能是上一所普通的学校,选一个不怎么好的专业,毕业后再做着一份自己不爱做的工作。
然后终其一生在后悔和遗憾中度过。
而不是现在,她能坦然自信、没有遗憾地站在所有人面前,她能成为父母、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陈昭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后,抬手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淡声开口,“回家说也行。”
陈明月定定地看着陈昭。
他的身形渐渐跟她十六岁那年遇见的少年重合在一起。
纵然见过很多罪恶,经历过很多不好的事情,他仍正直坦荡,细心温柔,仍会包容她每一个不完美的地方。
陈明月深吸一口气,虔诚而认真地继续,“我爱你。”
陈昭愣了下,唇角勾了勾,嗓音低沉温柔:“我也是。”
*
你问观看人类命运几万年的天空——这个世界会变得更好吗?
她说会。
在有人替你负重前行的时候,有人替你挡住黑暗的时候,有人奋不顾身爱你的时候,这个世界都在慢慢的变好。
愿你我都能挣脱桎梏,再相见时,已是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