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两人一起洗了碗筷,一起下楼扔了垃圾散了会步,上楼之后又一起窝在客厅看了一会电视,才各自回了房间洗漱。
睡觉前,陈明月从行李箱夹层里抽出一个蓝色封皮的本子。
她已经很久没写过日记了,也很久没有打开过这本高中时候的日记本了。
陈明月发了一会儿呆,才将日记本打开,翻到后面的空白处,在泛黄的纸张上写了两句话。
——致十六岁的明月
——恭喜你梦想成真,现在的我很幸福
第54章 月亮
十一月初, A市连续下了两天雨之后,气温骤降。
每年下半年换季的时候,陈明月的工作就会变得格外忙碌, 一周七天基本每天都在医院连轴转,晚上下班也很晚。
而陈昭工作照旧,偶尔会去外省出差,不出差的时候他每晚都会过来接陈明月回家。
陈明月觉得很神奇的一件事是, 无论那一天她有多忙多累, 晚上见到陈昭之后, 身体的疲惫总是能一扫而空。
十一月底, 科室没那么忙的时候, 陈明月和另外一个男同事代表一院心血管科去B市参加协和医院主办的全国胸外科学术交流和培训会。
陈明月的导师孟华教授作为协和医院的副院长也出席了这次交流会, 他刚见到陈明月,看到她身边站着的男同事, 便找了个机会将人喊到一旁,悄悄问道:“跟你一起的是你男朋友?”
“老师, 那是我同事。”
陈明月有些无奈, 孟教授一向比明向虞更关心她的婚姻大事, 九月份她和陈昭还没确定关系的时候,他又给她打电话推荐了好几个青年才俊,想让她都见一见, 当时她直接告诉他她已经有了男朋友他才作罢。
“你怎么没把男朋友带过来给我看看?”孟教授问。
陈明月更加无奈,“老师, 他是警察,不好请假的, 等下次我们一起休假的时候, 我们再来B市看您。”
孟教授继续问, “有照片吗?”
陈明月愣了一下,她忽然意识到她手机里竟然一张男朋友的照片都没有,当然也没有她自己的照片。
平时她工作太忙了,手机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可以打电话、发消息、查百科的实用工具。
她轻咳一声,摇了摇头,“……没有。”
孟教授狐疑地看着她,“你是不是不想相亲,骗我说有对象了?”
陈明月觉得好笑,“老师,您看我是那样的人吗?”
孟教授板着脸回,“读书时你确实不是,谁知道你工作了两年变成什么样了呢。”
“……”
陈明月“哎呀”一声,“我真有男朋友了,是我从高中起就喜欢的男生。”
孟教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怪不得我给你介绍了那么多优秀的男孩一个都没成,你喜欢的男孩子到底什么样?”
陈明月想了一下,眉眼情不自禁地弯起来,嗓音也变得柔软:“他赤诚善良,温柔正直,是个非常好的人。”
孟教授笑了笑,“怪不得他会选择警察这个职业,这么说起来你们俩还挺合适,老师为你感到高兴。”
陈明月再次怔住。
她前不久还纠结过陈昭为什么会做警察,现在听了孟教授的话才反应过来,这么明显的答案她竟然没想到。
她点点头,“谢谢老师,有机会我一定带他来见您。”
交流会加上培训一共为期五天,因为陈明月前段时间一直很忙没怎么休息,科室主任还额外给她放了两天假。
交流会结束之后,陈明月被孟教授喊到家里吃晚饭,她刚好将她给孟教授还有她师娘准备的礼物送了出去。
晚上回酒店之后,她又给当初她在协和实习时带她的师姐李伊发了消息。
【师姐,我后天早上回去,你明天什么时候方便,我们俩约个饭?】
李伊:【没问题,我今晚夜班,明天中午我下班前给你发消息。】
第二天,陈明月本来打算一觉睡到中午,但可能是认床她一大早就醒了,躺着跟男朋友聊了一会天,起来洗漱化妆。
她住的酒店离协和不远,收到李伊“十五分钟后医院侧门见”的消息之后就出了门,打算走过去。
她走到门口只用了十分钟,等了十五分钟,李伊才出现。
“小陈师妹,实在不好意思,快下班的时候被一个病人缠着,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陈明月表示理解,她笑着回,“没事,我也没等多久。”
她们就近找了一家饭馆,点了菜后开始闲聊。
两人过得都不错,聊了一会儿对方的目前情况,李伊的手机响了,是医院打来的电话。
李伊去外面接了电话进来,见陈明月担心地看着她,叹了一口气,开口,“放心,我不用回医院,还是那个病人在闹,你说一个快死的老太太哪来的精力一直闹……”
她喝了口水,继续说:“她是冠心病晚期,几年前我做的手术,本来我估计还能活个十年,结果前年她女儿改嫁移民到了国外,把她一个人丢在了养老院再也没回来过,也不知道养老院怎么照顾的人,上个月她送过来的时候心脏已经严重衰竭,还有各种并发症。”
“她也知道自己没剩多少日子可活了,天天在护士、还有我面前说她放不下的事,说她年轻的时候当保姆因为虐待雇主家的小孩坐了两年牢,说她对不起当时的雇主,还说想要当人家的面忏悔,求我们帮忙找人,结果还只记得雇主家小孩叫什么照照,母亲是开画室的。”
“不说这已经过去多少年了,B市那么大,我们去哪给她找人,就算有一天能找到她多半也不在这世上了,而且她现在也算遭到报应了,人都快死了唯一的女儿也不愿意回国看她最后一眼……哎菜来了不说了吃饭。”
陈明月刚要拿起筷子,脑海里一瞬间不受控地回想起师姐刚刚话里面的几个敏.感词汇——小孩叫照照,母亲开画室,生活在B市。
她突然想到了陈昭。
她眼睫颤了颤。
……应该不会有那么巧的事情吧。
吃完饭,李伊要回家补觉,陈明月跟她分别后,回酒店收拾了东西打车去了机场。
她到柜台将机票改签,换成了今天下午最近一趟飞A市的航班。
A市今天天气预报说有雨夹雪,但陈明月傍晚从机场出来的时候还没有下,她只感受到了刺骨的冷风。
天色暗淡,城市霓虹灯被一层雾气包裹着看不真切。
陈明月看了眼时间,直接拖着行李箱去了市公安局。
正是下班高峰期,她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五点四十五分了,陈昭平时不加班的话五点半下班。
外面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她担心陈昭已经回家了,顾不上从包里拿出伞,打开手机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铃声响了十几秒,没人接。
雨势大了一点,陈明月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回大衣口袋,正要拿伞,一把黑色大伞出现在了头顶,挡去了冰冷的雨水。
身后男人熟悉的低磁嗓音响起来,“下雨了也不知道打伞?”
陈明月回头,视线从男人握着伞柄骨节分明的大手慢慢上移到他冷隽好看的眉眼。
视线对上,她无辜地眨了眨眼,语气带着撒娇的意味,“我不是担心你已经走了嘛,我好不容易有时间来接你一次。”
陈昭摸了摸她有点湿润的头发,又揉了揉她的耳朵软肉,才缓声问道,“不是说明天回来?这么想我?”
陈明月抿了抿唇,“嗯,很想你。”
陈昭低笑了声,“我也是,这几天你不在一个人都有点不习惯了。”
回了家,陈明月本来想先收拾行李,被陈昭威胁再不洗澡就帮她洗之后,立刻起身去了浴室。
今天做饭阿姨有事请了假,但好在冰箱里有昨天下午她刚买的食材,陈明月洗个澡将头发吹干的功夫,陈昭已经做好了两菜一汤。
吃完饭,陈昭要收拾桌子,陈明月推了推他的胳膊,“我来吧,你快去洗澡。”
陈昭眯了眯眼,本来想问些什么,想了想还是作罢。
陈明月快速洗好碗收拾好厨房,洗了洗手,回房间将身上的家居服脱了下来换了一件淡黄色的棉质睡裙。
打开房门,客厅里,陈昭已经洗好澡,他正坐在沙发上边看世界杯,边懒洋洋地用毛巾擦着头发。
陈明月走过来,从他手上接过毛巾, “我帮你擦。”
她侧着身,一只膝盖抵在陈昭腿旁,上半身朝陈昭倾着,两只手攥着毛巾像是按摩一样一点一点非常有耐心地擦着他许久未剪的短发。
许是屋里暖气太足了,陈昭觉得嗓子有点痒,尤其是离得近,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奶香味一个劲往他鼻子里钻,还有她柔软的身体不经意之间就会挤压到他的肩膀。
他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嗓音有些哑:“陈明月。”
陈明月软声应道:“嗯?”
陈昭眸色更深了,他掀起眼皮,睇她一眼:“你确定你不是在勾引老子?”
陈明月动作顿了一下,她轻声回道:“我哪有……”
没说完,他忽然站了起来,结实有力的手臂勾住她腰将她怀里一带。
陈明月还没来得及反应,天旋地转间,她就被他压在了沙发上,两人额头相抵,他沉沉的黑眸紧锁着她,眸底浓烈的情绪翻滚,像是在隐忍什么,一字一顿道:“宝贝,我们六天没见了。”
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尽数落在陈明月脸颊上,酥酥麻麻,激起一阵痒意,她亲了亲他的嘴角,刚想纠正他是五天,男人呼吸一重,偏头吻了下来,他舌尖几乎是毫不费力地抵开她的齿关钻了进去,与她纠缠在一起,如疾风骤雨一般缠绵又热烈。
亲久了,陈明月还是有些喘不过来气,意识开始混沌,思绪也发散到很久很久以前——陈昭还是那个不学无术的少年的时候。
隔了一会儿,陈昭收回手,他抱着怀里的人起身,脸埋在她的锁骨里,对着那块肌肤又啃又咬又舔,直到陈明月没忍住嘤.咛出了声,他才意味不明地说道,“平时这么摸你你早把我踹开了,说吧,今天为什么这么乖?”
陈明月皱了皱眉,立刻辩驳道:“……你那是摸吗?”
陈昭眼角一挑,笑容有些痞:“不是吗?”
不说还好,一说陈明月的脑子里全是该有的、不该有的乱七八糟的画面,她整个人都要烧起来,她深吸一口气,抬手将皱巴巴的睡裙下摆从腰上拽下去,“我说不过你,你说是就是吧……”
陈昭哼笑一声,亲了亲她的耳朵,诱哄似的:“有事就说,别憋着,听话。”
陈明月迟疑了一下,她还记得高二林听过生日那次聚会她试着了解他的过去,但当时他什么也说,只说等他做好准备会告诉她的。
现在他做好准备了吗?
……她不知道。
今天听了师姐跟她说的故事,她很害怕那个小孩是他。
回来的路上,她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心脏就会抽疼。
陈明月抿了抿唇瓣:“真没什么……”
陈昭舌尖点了下唇角,他滚烫的掌心再次按上她柔软的侧腰,“行,既然你不说那我就继续了。”
第55章 月亮
陈昭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威胁”没用了, 因为无论他做什么,怀里的人都一直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一副乖巧顺从的模样。
像是默认了他现在可以对她为所欲为。
他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的情绪, 嗓音轻而缓:“我妈又找你了?嗯?”
陈明月喉间缓慢地动了动,她从他腿上下来,在他旁边坐好,“你知道她找过我?”
陈昭“嗯”了一声, 口吻平淡, “有一天晚上她突然给我发消息说你现在越来越像我了, 我就知道了。”
陈明月眼睫颤了颤, 她看了一眼陈昭那张过分好看的脸, “……我什么时候像你了?”
陈昭挑了挑眉,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脸,笑着开口:“她的意思是觉得我们越来越有夫妻相了。”
陈明月突然有点害羞, 她别开脸,努力将疯狂上扬的嘴角压了下去, 才将脸转回来。
她盯着陈昭看了一会, 终于下定决心, 轻声问道:“她以前是不是开过画……”
没说完,她深吸一口气,“陈昭, 我想知道你和你父母的事情,可以吗?”
陈昭终于知道她今天为什么反常了, 他抬手揉了揉她头发后,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把玩, “别紧张, 我早就不在意那些……”
顿了顿, 他忽然想起以前他好像答应过某个哭鼻子的小姑娘有一天会告诉她那些他曾经不想提起的事情,“但你想知道我不介意叙述一遍。”
陈昭的外婆因为生陈昭舅舅大出血去世,彼时阮芳华才三岁,正是需要母亲关爱的时候。
而陈昭的外公一辈子只懂带兵,根本不清楚如何教育孩子,对阮芳华和陈昭舅舅一直很严厉。
阮芳华在这样的单亲家庭环境下长大,一直很渴望关爱,她大三那年,在朋友的牵线下认识了大她一届家境平寒却品学兼优的学长陈卫森。
年轻时候的陈卫森除了拥有一副好皮囊,还有一张会骗人的嘴,经常将女孩子哄得团团转。
没过多久,阮芳华就认定了陈卫森是她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
阮芳华原本大学毕业之后准备出国读书,但和陈卫森在一起之后,她逐渐失去了对画画理想的追求,一心只想早点嫁给他,因此毕业证书还没拿到,她就偷偷和陈卫森领了证。
陈昭外公知道这个消息气急了,给了阮芳华两个选择,要么立刻跟陈卫森离婚,要么和他断绝父女关系,结果因为阮芳华查出来怀孕了作罢。
怀孕初期,陈卫森对阮芳华是极好的,可能是那个时候他需要岳父的人脉和关系,又可能他短暂地爱了一下当时满心满眼全是他的傻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