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顺从地趴回去，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言灵，一人一狐就这么对视一会儿。
“睡不着？”
“嗷呜。”
“我也睡不着。”言灵说，“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日出。”
天还没亮，道观四处都静悄悄的，言灵抱着白狐打开观门，在大门口台阶上坐下。
一人一狐就这么静静坐着，看着不远处一点点亮起来，橙黄色的太阳缓缓升起，大地被晨光照亮。
越是靠近中元节，言灵心中越是不安。中元节前一天，她接到了秦笙的电话。
秦笙这家伙向来报忧不报喜，打电话过来准没好事，果然这次也是一样，上来就告诉言灵许家的南江春景图被抢了。
“就在几个小时前，有一只鬼闯进许家，拿许文耀作为人质，要求青山先生交出南江春景图。”秦笙语气凝重，“这只鬼竟然能突破你设下的符咒禁制，肯定不是一只普通的鬼！”
“上次派出画皮偷画，这次这么大张旗鼓的闯进许家。”言灵说到这顿住，忽然有了某种猜想，“或许，这次出马的就是幕后本尊。”
“完全有这个可能！”秦笙听到这倏地站起来，“听你这么一说，似乎这幅画对他来说真的非常重要。”
“不仅如此。”言灵冷静道，“你想想，幕后那位做事向来不留痕迹，之前屡次杀人灭口，也是为了隐藏踪迹，这次竟然主动暴露，说明什么？”
言灵引导性的一问，秦笙思索片刻回答，“说明他等不及了？不过他为什么这么着急？”
“想想明天是什么日子。”言灵提醒道。
“中元节！”秦笙恍然大悟，“每到中元节，阴阳两界的结界会变得薄弱，阴气盛阳气衰，你的意思是，那个人想趁中元节搞事情？！”
脑海里闪过那夜的小镇，空气中满是血腥的气息，那么多无辜者因为一己私欲家破人亡。言灵想到这，神情变得凝重起来，“我也希望是我猜错了。”
事实上，用隔壁时空发生过的事，来推断这个时空的未来走向，并不是特别明智。
以她自己为例，就算是同样一个她，两个时空，她的人生轨迹却完全不同。
比如隔壁时空的她从小被师父收养，这个时空的她却沦为被抱错的假千金，五岁那年人生走向的偏移，导致她后续的人生经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以秦笙为例，隔壁时空中她和秦笙认识时，秦笙已经当上了特殊管理局局长，这个时空的时间线晚了几年，她和秦笙认识的时间也晚了几年，可这家伙居然还只是副局长。
大概是因为隔壁时空的秦笙性格偏向沉稳，这个时空的秦笙还有那么点不着调，又因为差别不是太大，所以秦笙的人生轨迹虽有些微不同，又不至于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事实证明，两个时空虽然相互平行，又不至于没有一点联系，就像两个时空都有她的存在，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那么是不是也有可能，两个时空中的幕后黑手也存在着某种联系？
这样一想，中元节确实是很重要的节点。
那么问题来了，上辈子她是收到了那条微信，才会在中元节那天去到小镇，这辈子她又要以何种方式，获知关键地点呢？
无论如何，她都不要像之前一样被动。
思绪反转间，言灵忽然想到了被盗走的四幅画，于是道：“我记得青山先生说那四幅画描绘了四季风景，有没有确切的地点？”
徐天听见言灵的疑问，赶紧拿出手机查询起来，很快找到了结果，“老大，原来那四幅画竟然画的是同一个地方！”
南城，平江。
这是距离帝都五百多公里的一处小镇，也是几个灵气流失最严重的地点之一。言灵和秦笙到达平江时已经下午五点，为了尽快抵达目的地，特殊管理局这次还出动了直升机。
特殊管理局几乎是倾巢出动，十几架直升机在小镇上空盘旋，引起了小镇居民的注意。
秦笙从高空往下看，瞥见许多仰头望天上看的居民，“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
“你信我吗？”言灵不答反问。
“信。”秦笙毫不犹豫点点头，虽然他不知道这种信任从何而来。
“那就按我说的去做，让大家暂时离开。”言灵不想上辈子的惨剧再次发生，未雨绸缪道。
“也好，万一真打起来，也能避免伤及无辜。”秦笙点点头，“我这就联系当地派出所和公安局，集合所有警力，一定赶在今晚十二点前，让所有人平安离开。”
秦笙说完又想到什么，“就怕这样做会打草惊蛇。”
“错过明天，他还要再等一年。”直升机缓缓降落，言灵垂眼看着不断变低的风景线，沉声道，“不管他想做什么，我想他没这个耐心继续等下去。”
从直升机下来后，言灵和秦笙选择分头行动，秦笙联合当地警力疏散民众，言灵则在附近查探线索。
小湫隐身跟在言灵身旁，拉着她一只衣角问：“姐姐，咱们这次出来，怎么不带林悦姐姐和徐天他们？”
“前路会很危险，就不带他们来冒险了。”言灵说到这顿了顿，“你也不该跟来。”
“我有能力保护自己。”小湫仰着头道，“我还可以保护姐姐。”
“我知道，小湫一直都特别厉害。”言灵轻轻揉了揉团子发顶，“如果，我是说如果，真有什么意外，要优先保护自己。”
还没说完，小湫已经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言灵有些无奈，想想又释然了，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她有办法保护小湫不受伤害，可，白狐怎么办？
她又想起上辈子，白狐趴在她骨灰盒旁边的，一点点失去生气的样子……言灵一点都不想重蹈覆辙。
诸多学者对四幅古画颇有研究，言灵来的路上又打电话仔细请教了青山先生，南江春景图的南江，确实就是南城平江。
时移世易，画上旧日风景已不可见，只剩下一条河流从镇上蜿蜒而过，言灵站在古朴的拱桥上环顾四周，寻找四幅画作的创作角度。
要说平江绝对是一块风水宝地，地势起伏绵延，依山傍水，藏风聚气，这种地方一般都会有许多灵气，眼下却呈现出灵气干涸之势力，肯定是幕后那位动了手脚。
毫无疑问，他想要完成的那件大事，需要消耗许多灵气，让他不惜扰乱这天地秩序。
正当言灵在桥上思索之际，隐隐看见不远处一道煞气腾空而起，这道煞气极其隐秘，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
“姐姐，那边有动静。”小湫吸了吸鼻子，“我还闻到了一股的血腥气。”
“我们一起过去看看。”言灵拉着团子的手，在她指节上上上轻轻捏了捏，“小心点。”
一大一小迅速朝那片密林赶去，走近了看见有人倒在地上，脸朝下，背部像是被利器撕开了一条口子。
男人口中发出痛苦的呜咽，听见停在身旁的脚步声，朝言灵伸出了沾血的手，“救……救命……”
第62章
言灵往前一步蹲下,正要察看这人伤势，那人却忽然反手，死死握住言灵手腕,和刚刚奄奄一息的状态判若两人。
电光火石间，不知是哪里飞来的一只黑色蛊虫,径直朝着言灵脖颈飞去。
蛊虫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几乎没有任何停留钻进皮肤，言灵动作一滞,就这么软软倒了下去。
小湫见状吓了一跳,下意识一想将言灵扶起来，又被一道符篆打中面门，顿时动弹不得。
“演得不错,记你一功。”男人拍着手从不远处走过来,脸上挂着标准笑容,仔细看的话，那笑容却没达眼底。
“都是少爷教得好。”伪装者从地上爬起来,微微欠身道。
团子被符篆定住动弹不得,直到男人走进她的视野，才终于看清对方长相，“原来是你。”
“是我。”向怀亭垂眼看着团子，脸上还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传说中的百年玉灵也不过如此，一张符篆就能制服。”
“那也要看是谁画的符。”团子虽然被困住,却一点没着急,慢条斯理道,“你这张驱邪符,是从秦叔叔那里偷来的吧。”
“秦叔叔？”向怀亭听到这闷笑出声,“他要听见你这么叫他，估计得呕死。没错，这张符是从秦笙那儿拿的……他把我当好朋友，对我从不设防。”
“你也知道秦叔叔把你当好朋友，你竟然欺骗他。”团子也曾被最亲近信任的人欺骗出卖过，代入感很强，“他要知道你的真面目，才会被气死。”
“那也好，被我气死，怎么也比死在别人手里强。”向怀亭说到这，像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你怎么知道这张符是言灵画的？”
“普天之下，也只有姐姐画的符能困得住我。”
向怀亭闻言又笑了，“好大的口气，不知道你是对言大师有信心，还是对你自己太有信心？”
成年人才做选择，团子冷哼一声不做回答。
向怀亭倒是一点不介意，垂眼看了看晕倒在地的言灵，眼睛里滑过一丝可惜，“可惜你口中无所不能的言大师，还不是着了我的道。”
“蛊虫已经入体，我只需要等待两个小时，等她醒来后变成我的傀儡，将任由我摆布。”向怀亭一字一句说完，发现小湫的神色并没有一点变化，非但没有害怕或恐慌，反而满脸倨傲。
“你不信？”
“你区区一个凡人，还是没有任何天赋的凡人，怎么可能操控得了傀儡蛊。”
类似的轻蔑的话语，向怀亭从小听到大，自从几年前他击败了那位号称天才少年的旁支，让一干人等心服口服后，这样的声音便消失了。
然而已经留下的伤痕不可磨灭，这是向怀亭心中最痛的一点，此时被小湫反复提起，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挂不住了，“世人都说言灵是横空出世，百年难得一遇的玄学天才，但她再有天赋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落在我的手里，人最重要的不是天赋，而是站队，要是不小心站错了队，就有可能像言大师这样，沦为他人傀儡。”
“你刚刚说要站队，那你站的又是那一队？”
小湫话音刚落，向怀亭却忽然笑起来，“你是在套我话吗？”
小湫被点破也面不改色，“你到底想做什么？”
“本来告诉你也没关系，不过我想保留一点惊喜。”向怀亭抬眼望着逐渐暗下去的天空，“再过不久，你们都会知道。”
向怀亭不再和小湫闲聊，让手下带着言灵和小湫离开，还不忘在一旁嘱咐：“小心点，别毛手毛脚伤到言大师，她将会是我最得意的作品。”
向怀亭租下离小镇不远的一栋民房作为据点，手下几个人轻手轻脚将言灵抬进屋子。
向怀亭掐着表在一旁焦急等待，他从没觉得两个小时的时间竟然会这么久。
期间电话铃声响起，向怀亭顿了顿接起来，“喂，云风前辈，对，我有点事暂时离开一下，你们都在帮着秦笙转移民众么，那好，我忙完手头上这点事，会尽快赶过来。”
“对了，我让人给大家准备了水和晚餐，这就让他们送过去。”
“应该的，不用谢。”
在向怀亭通话的时间里，周围的空气倏然变低，一道黑色的影子慢慢在屋内聚集成人型。
等到向怀亭挂断电话，黑影才开口道：“等他们喝下加料的水，我们就可以准备动手了。”
“你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向怀亭问。
“我一直准备着。”黑影声音里满是按捺不住的兴奋，“不过我还是好奇，世人口中向家平庸无能的继承人，怎么会忽然之间就转了性，还知道那么多秘密。”
黑影：“你怎么会知道言嘉怡是气运之女？我以为你让我吸光她所有的气运，是看不惯她生下来就拥有主角光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向怀亭挑眉，“就是这样，不然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吸光言灵的灵力？”黑影绕着台面上，静静躺着的言灵走了一圈，贪婪道，“言灵的灵力强大如斯，可不是言嘉怡那点气运能比的，吸光她的灵力，我能变得更加强大，做起事来更加稳妥。”
向怀亭侧目看他，“你到底是想更加稳妥，还是想伺机报复？”
“她和秦笙破坏了我的心愿计划，害我折损了那么多煞气，我当然要报复回去。”黑影冷哼道，“等我吸光言灵的灵气，再去把秦笙撕个粉碎。”
“言灵你不能动，秦笙你也不能动。”向怀亭脸上的笑意消失了，沉沉道，“这话我说过一遍，不想再说第三遍。”
“向怀亭，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我并不用听命于你。”黑影也变了脸，尽管他的脸被雾气遮挡着，却能从声音里听出明显的怒意，“我是看你还有点利用价值，才会选择跟你合作。你要总拦着我，别怪我连你也一起吞了。”
空气安静了一瞬，向怀亭微微一笑打破紧张的气氛，“怎么我说两句你还急了，你要真这么讨厌他们，等我把秦笙和言灵都做成傀儡，任由我们支配，不是更好。”
“好了好了，你要真想吸点灵力就去找那群老道士，他们都是玄学界响当当的人物，我好不容易才把他们骗过来，可都是为了你。”
向怀亭顺毛撸了一会儿，黑影这才气顺了些，勉强点点头，“行吧，等我解决了他们，再也没有人能影响我们的计划。”
黑影说完转身消失了。
另一头，秦笙和平江镇派出所民警一起，联合众位道长，将最后一车民众送出了小镇。
大部分人都比较配合，最开始不配合的，在听到特殊管理局和言灵都来到这里后，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撤离的动作比谁都麻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