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墙壁上打洞而没有惊醒他们三人,是因为我布下了结界。
我通常是不睡觉的,但是他们却要休息。
至于为什么打个洞,我解释不清,索性就闭嘴了。
御物之法,我也不藏私,一路之上倾囊相授。
魏无羡的思路很清奇,他似乎对我和温情的关系很有一些猜测,这也导致他的好兄弟江澄对我有些怨念。
我不好解释,只好随他去了。
进入栎阳城,魏婴同我二哥就如何打听消息产生了分歧。
其实我比较赞同魏婴的想法,无论去检查啥,找地头蛇你永远看不到你想看的,这里可不是政治清明或者说根本就是学者之家的姑苏。
不过栎阳在陕西境内,堪称就在岐山脚下,行事也要小心才是。
虽然我们这么多人跑到陕西来,左右是逃不脱岐山的监视的。
棋亭酒肆,是个好地方,适合探听消息,魏无羡十分有经验。
二哥与我是不能沾酒的,其实我觉得我的酒量应该并不很差。
但是其余三人不这么想,他们也并不敢让我喝酒。
魏婴点了三坛酒水,顺利套出不少话儿。
就是这小二嘴皮子利索,生生自己说了一出单口相声,烘托气氛那是一绝,极为瘆人。
日头将落,二哥怀里那块阴铁又不安分,这次甚至影响了他的灵智。
魏婴十分担忧,低低叫道:“蓝湛,凝神。”
我迅速在那只锁灵囊周围布下结界,不大管用,又运起与二哥同源的灵力为他梳理,这才好一些。
我只会一些单一的结界,还是长兄教我的一些,一遇到棘手的事情,就不管用了。
不过受益于双胞胎之间的感应,我也被迫观看了常氏灭门的恐怖片。
这些年夜猎,什么诡异凄惨的状况都见识过了,这才没被吓到。
但是也极为不舒服,毕竟太过血腥了,我还从未见过这样复杂的杀人场景。
二哥观此人间惨剧,一刻都不能停留,立即就要前去常氏。
除了聂怀桑要在此地等孟瑶,我们都一同前去常氏大宅。
这一去,就见到了薛洋。
一个极为可恨的可怜人,不,薛洋应该不会觉得自己可怜,他就是一个坏蛋,一个被这吃人的世道逼成的坏蛋。
我其实,并不很是想知道薛洋都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今天这个模样。
但是,也很庆幸我是生在蓝家。
否则,也许,我会变得比薛洋更坏吧。
因为一根手指他要灭绝满门,如果我是他,我会怎么做呢
几乎要想的魔怔了,忽然晓星尘和宋子琛到了,清风明月傲雪凌霜,忽然就把我拉回现实。
我发誓,我不喜欢薛洋,我看见他,眼睛疼,心也疼。
世上柔弱之人仿若羔羊,为上位者生杀予夺,想吃肉就吃肉,想剥皮就剥皮,如若出现一只长着角的羔羊,那就是异类,如果这只羔羊长成了拥有锋利长角的野山羊,杀死了牧羊人全家,那简直就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
当然,薛洋罪不可赦。
然而,这个世道,又有多少连报仇都没机会就在幼年死掉的薛洋呢。
世家恣意纵横,视百姓入刍狗的,又有多少。
也许有一天,邪祟尚未除尽,凡人就先要反抗头顶的吸血者了。
瞧,又一位反叛者来了,他叫孟瑶。
“聂宗主关心各位安危,特派在下前来迎接。”孟瑶温声说道,“宗主接到蓝宗主的密函,还请两位公子前往清河一叙。”
后面一句自然是对我和二哥说的。
二哥问及是否云深出事,孟瑶说道应无大碍,还是请我和二哥去一趟不净世。
二哥对我点点头,我自然没有异议。
我并不善于应付场面上的事情,后面寒暄就没有参与,只看着这些人互相交流,深感无力。
猝不及防,魏婴又喂了我一口狗粮,好一个志同道合啊,希望你们能记住今日所言。
第二天,晓星尘同宋子琛走了,临行我让魏婴转送了他们两张蓝氏出产的护身符,这东西多少能有些作用吧,希望如此。
我们出发前往清河。
魏婴不明所以,却还是照做了,因为是魏婴送出的,晓星尘收下了。
我印象里,清河应当在河北,但是一路走来,竟然离着栎阳不远,居然就在山西的样子。
不净世比起云深和莲花坞,更像是个大型坞堡,很是气派,也更有军人铁血之意。
孟瑶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温氏意欲教化天下,要各个仙门送出内门亲传弟子去往岐山听训。
不净世是打算武力抗争了。
赤峰尊生性桀骜,眼里不揉沙子,如何会听从号令。
聂明玦龙行虎步,气度非凡,是当今天下一等一的英雄人物,对待小一辈的弟弟们也很关心。
我家与聂家也是世交,聂明玦大哥自来是看着我与二哥长大一般,待我们就更加亲厚一分,又问候了我家长兄。
薛洋这样的鼠辈一般的小子是入不得他的眼的。
可惜,没有一刀当堂杀死薛洋,这人命不该绝。
我知道很多,可是我说不出口,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孟瑶一番话,直接打消了聂宗主的杀意,改成压往地牢了。他会怎么做呢,我不记得了,但是我知道他似乎会做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哎呀,我又想不起来了。
我看向堂下,不知道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剧情。
商议来商议去,最终我和二哥还是要回去姑苏。
夜间,我出来透透气,正准备回去找二哥会合。
偏偏路遇一个醉鬼,还是个总领,这个家伙撞了对面行来的孟瑶一下,张嘴就是一句“娼妓之子”。
简直了,我这暴脾气。
正因为此番栎阳之行引发了我伤春悲秋的情怀,这时候还有人拿出身、拿阶级说事,还正好被我听见,我简直就要爆发了。娼妓如何,娼妓之子又如何,谁还不是人了么,有本事你去骂温若寒啊。
我从暗处走出来,就要说话,却被孟瑶拉住,他冲我摇了摇头,还笑了一下,露出两只酒窝。
正巧魏无羡举着酒瓶子走了过来,三人面对面,孟瑶松开了拉住我的手。
魏婴其实是个场面人来着,他和孟瑶对了几句话,见我站在一边,说道“咸宜,蓝湛正在找你呢,你怎么在此处同孟副使说话啊。”
“只是恰好撞见一只小狗汪汪汪,正要去告诫他不要喧哗,被孟副使拦住了。”我拱手说道,“这就回去寻兄长。”又向孟瑶告别。
“咸宜啊,这里可不是云深不知处,没有不可喧哗的规矩,你就不要管太多了,走了走了。”魏无羡笑道,拉着我手腕就要回去。
孟瑶见我二人离去,站了片刻,也回转了。
“咸宜啊,你好像从栎阳开始就不开心了。”路上魏无羡欲言又止几次,还是问了出来,“以前,你可不会用狗来形容人的。”
我一愣,点点头,“多谢魏兄提醒,是咸宜失礼了。”
“那,这样吧,你如果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可以告诉我呀,我保证不会说出去。”魏婴嬉皮笑脸道,“我与蓝湛可是过命的交情,你是他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弟弟了。别客气!”
我冲着魏无羡躬身及地行了大礼,魏婴一下子吓得跳到了一边。
“喂喂,咸宜,你莫不是偷偷喝酒了吧。你这是干什么,吓死我了。”
我直起身看向魏婴,被我盯着,他不自在的捋了下头发把叉腰的手放下,又把酒瓶子随手丢掉,整理好衣衫,说道;“什么事,你说吧。先说好了啊,我不一定做得到啊。”
“魏兄,如若有一日,你与我二哥反目,请你务必回想今天,三思后行。”说完,我就回房去了。
徒留下看我发神经的魏婴在后面跳脚,他一转眼睛,干脆跳上屋顶。
我进了屋,正好看见二哥微微一笑,只希望这样的笑容能一直有。
二哥带着我走出房间,屋顶上魏无羡笑容明媚潇洒,然后睡了。
魏婴沉沉入睡,二哥却带着我离开了清河,连夜回返姑苏去了。
聂家一片狼藉之时,我与二哥御剑回到了姑苏,路上艰难脱出温旭的陷阱,此时云深不知处虽然还没变废墟,但是结界也摇摇欲坠了。
温旭是温若寒的长子,一名有统兵之才的大将,而云深不知处就好像几个教授带着一群学生,倒霉的还不是军校。
我根本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早,我以为最少还能等几年,毕竟今年我和二哥才十五岁而已,难道不得等到我们成年么?
我的记忆又出问题了?
我甚至还来不及把这群门生弟子变成士兵,倾覆就在眼前么?
我甚至还没有抄完藏书阁的书籍呢。
一落地,我便立即加入抵挡温氏进攻的外门弟子之中。
二哥则被我赶去寻找叔父和长兄。
论结阵抗敌,他还不如我。
我抽出竹哨子,发出一些简单指令,一些日常随我训练的外门弟子立即像找到主心骨了一样,瞬间列队成阵,抵御功效上升了三成。
我又抛出身上所有材料加固各处结界,迫使温家之人只能从这里突击。
温旭看出众人听我号令,温家诸人全冲着我这边来了。
我还不知道自己是个人来疯来着,越打越兴奋。
见温旭果然以我为靶子,我带着几个最为悍勇能打的弟子且战且退,一路把温氏的主力引到我提前布置的陷阱处。
其余弟子皆自四面包抄而来,虽然人数不够多,也总有战损,也算打的有声有色。
我必须为后方转移争取足够的时间,哪怕后果是要了我的命。
这是我的家,我护不住她,已经是我的罪孽。
我不能逃,必须战斗至最后一刻,否则对不住这些为云深死难的弟子门人。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高能预警,更加不开心的蓝冰。
感谢大家的支持呀,存稿缩水好多,很肥的二更还是发出来啦。
第17章 云深倾覆
身边的弟子接连受伤、倒地、死去,我脸上身上都有剑伤,眼前一片血色,身上一片深红又一片浅红,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好在这衣服没有宽袍大袖,还算便利。
右边脸上有一条血口子,险些就要了我一只眼睛。一名弟子为我挡了这一剑,保住了我的眼睛。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他叫蓝淼,是我的族兄。
其实我真的不善于近战,要是能拉开距离,要是能有人顶在前面,算了,近战就战,我也不是不能打。
背水分出的光剑抹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脖子,我这把神兵自出世之日,还没有饱饮过修士之血。
今日,不枉了!
在我利用诸多陷阱坑杀温氏门人开始,温旭就疯了一样向我这边攻击。
修士之战很少能拖这么久,我们累,但是我们日常锻炼过持久战。
温旭那边人多,我们人少,但是也拖下来了,一日夜,足够了,应当。
我抽出哨子发出撤退的指令,我已经基本说不出话了,金锐一般的哨子声准确的传达了我的命令。
战斗了一昼夜的弟子们后方变前方,有序撤退,我和身边的几个人是最后一批撤走的。
利用陷阱中的大雾,拖住了温旭一炷香的时间,最后面的弟子应该已经到后山了。
只要进入后山结界,就有离开云深的道路。
我的腿应该是被劈中了,有点瘸,没伤到骨头,我尽量加快步伐。
二哥逆着人流找到我,冲我点点头,架着我往后山走。
后面起火了,四面都起火了,结界破了,我尽力了,真的,可是我只坚持了一天而已,我的
家还是没有了,没有了。
我被二哥拖着,实在是脱力了。
长兄应该已经带着精英内门弟子从我布置的小路撤退去其他区域了,那里有我家的别庄,分开走,只要不全部被捣毁,就能保留下火种。
蓝氏的基业不能断绝,蓝氏的传承不能断绝。
云深可以烧,我家的精神不会死。
藏书不绝,家主不死,姑苏蓝氏不灭。
我在外围布置的人手为什么没有提前示警,我在温氏前来的路上洒下的探子去了哪里······看来我还有诸多不足之处啊。
如果再来一次,一定不会,一定不会······
我看见叔父被几个弟子搀扶着等在山壁之前,他似乎被我满脸的血吓到了,一惊之下也咳出一口血来。
这一日夜,弟子们守着缺口居高临下的打,还能轮换休息一下。
除了我和几个蓝氏宗族弟子不曾下战场,此时已经脱力。其余人都还有些战力,他们把重伤的送进结界运走,其余人仗剑等在山壁前,等着最后一波,也就是二哥与我到来。
这二十四个人,就是我家最忠义最悍勇的弟子。
我,为此感到荣耀。
但是,老天啊,你们等着干什么,进去啊,走啊!
我喊不出来,也哭不出来。
喊杀声渐渐逼近,前面熊熊大火燃起,里面的建筑连同弟子的尸身都被烧成灰烬。
所有活着的弟子都被带走了,这是这些年来我们讲过最多的话,不能放弃我们的战友。
温旭尾随而来,一路之上一个活人也没看见,反倒是因为路上弟子们随手扔下的陷阱杀了几个手下。
他高声大喝着叔父的名字,瞬间飞来,长剑劈落。
叔父心神已伤,却仍旧将众弟子保护在后,拼死接下这一击。
眼看叔父气力不及,被打退十几步。
二哥将我交给后方的弟子照顾,取出忘机琴冲了上去。
弦杀术,一波击退了温旭。
这一日夜,忘机二哥带着从后山出去的内门弟子转而从后方伏击温氏,使他们首尾难以兼顾,方才给我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调兵遣将变动阵型。
他也很累了。
我挣脱出弟子扶着我的臂膀,抽出背水,幻化出二十八把光剑来,直直冲向温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