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败就免了,因为你不在吾与阎王这场胜负之中。”赋影然回到主位落座,举手投足依然显得十分闲适:“但吾希望你重拾你之韧劲,这是你最主要的优点。魄如霜,天罗子,天羌族,还需要你之韧劲来延续。”
再闻天罗子之名,逸冬清忽然心如刀绞,轻声道:“延续……天羌族已灭,天罗子……也被阎王吞噬。吾能延续什么?”
“危机之所以被称为危机,便是危中有机。”赋影然不打算说破后续计划,从主位上微微俯身,一手按在逸冬清肩头:“你累了,先休息一阵吧。”
“长老……”感应肩头温度,逸冬清忽然哽咽,泪水滴落地面,晕开一片水渍。
赋影然示意葑玉络引逸冬清入内休息,随后才让双揆把玄离请进来。
“玄离皇子,吾们又见面了。”赋影然一手支着头:“婚宴过后,你匆匆而去,又匆匆而来,想必有要事相谈。”
“道溟应是早已推知吾之来意,何必再试探。”对现状十分清楚的玄离再次放低姿态:“阎王卷土重来,道溟想必也有应对计划。如今吾已奉还蜕变黑后,双方何不暂止纷争?”
“嗯,玄离皇子无愧‘贤王’美誉,反应很快。只是你所寄予厚望的玄膑太子,是否能放下野心,与苦境合作呢?”
“大哥本性温和,坚守葬天关也不过是为森狱生存。但阎王所作所为,对三界皆是威胁,相信道溟不会看不出二者区别。”
眼见玄离信誓旦旦,赋影然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合作一事吾可应下,其他问题……你开心就好。吾要提醒你,当务之急是寻回大太子与四太子,否则仅凭你们几位皇子,根本无法招架阎王反扑。”
围绕阎王的问题,双方又交换一番情报,玄离急于赶去葬天关附近接应玄阙,开口辞行,赋影然提醒他事后可往翠环山暂住。
“道溟后续是怎样打算?”当了半天木头人的式洞机小心翼翼开口问。
“后续该是原无乡来做打算,问吾做什么?”赋影然喝了一口茶:“他才是道真共主,你们不能总是依赖吾,要学会独立行走。”
式洞机:“……”
他敢独立行走吗?他才走了两步就差点被毒打致残!
央千澈轻咳一声帮式洞机解围:“原无乡玄解重铸尚需时间,这期间要慎防阎王及其背后势力来袭。”
“静待素还真查探彩绿险堪一行结果吧。”赋影然正准备再喝一口茶,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式洞机:“对了,医天子是否已从天疆离开?”
“……门人回报,他已与山龙隐秀回到孤舟一字横。”
“嗯,也该与他清算设计道真共主入魔之事,这件事就请道磐全权处置。”
式洞机木着脸道:“是。”
——对付不了赋影然,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弱鸡嘛?!
道磐心里迅速盘算了四十八种酷刑,连烟都的宫礼都考虑到了,随后想起烟都已经散伙,这才作罢。
召回石封已久的天路五将,再将葬天关玄膑势力扫荡一番过后,阎王坐在宝座之上,浑身笼罩着低气压。
赋影然……又是赋影然!!!
他反复盘算着该如何除掉这颗屡屡在关键时刻出手给自己制造麻烦的绊脚石,怎么算都只能是动用六王之力赢面较大,毕竟现在道门、天疆均是兵强马壮,森狱众皇子经此一役极大可能会倒向苦境,加上还有个长袖善舞的素还真与赋影然联手……
阎王很烦躁。
他有把握能够得到燹王鼎力相助,但是其他四王……
战力最强的红冕之主同自己一样野心勃勃,一旦合作破局便是正面交锋;亨王、钜王态度摇摆,君海棠无足轻重……
心累。
五将之黯建言道:“阎王,何不先杀上天疆,除掉牧神?”
阎王屈指在王座边敲打,不作回应。
他自然也考虑到这个方案,目前来看也是唯一能够着力的方向,但也不是那么容易。
就在此时,传令兵告知葬天关外有三名自称“天疆孽族”之人求见。
“哦?请他们入内。”
三孽虽是脱离了天疆,但在苦境也没能讨好,玉雉衣早已传讯道真关于三孽脱逃之事,为防范他们祸乱中原,赋影然打发道门三辉和莫寻踪等小辈领着门生一路包抄围攻,却又不准他们正面开战,权当练兵,搞得三孽灰头土脸。
思来想去,索性上门与阎王合作。
与三孽一会之后,阎王心中又添计较。
“嗯……”他沉吟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吩咐道:“黯,你前往彩绿险堪,请代王君权神授出兵襄助一局。”
“是。”
“黜,让千玉屑前往天疆送上古曜之消息,相信牧神不会放过夺回古曜的机会。”
“阎王为何还要起用千玉屑?他之前多次背主……”
五将不解。
“哈,吾非他之主,谈不上背主,眼下,还有合作空间。”
阎王深知千玉屑潜入森狱是为了查出深脑长议真相和红冕之主下落,甚至他也察觉君权神授对深脑长议抱有几分怀疑,但破局之前,尚可物尽其用。
“至于你们三位,相信除掉牧神方可一解多年心头之恨。”阎王看着三孽,笑里藏刀:“众将整装,今夜诛灭牧神!”
五将各自领命而去,阎王则独自沉思,到底要如何踩牢脚下这条钢丝。
“根据探子回报,素还真恐怕已受彩绿险堪‘噬智绿丝’侵袭,加以时日便会沦为废人,届时赋影然你孤掌难鸣!”阎王沉吟道:“不过是一段时日,吾阎王等得起!”
……
另一方面,得到阎王传讯的千玉屑面色冷肃。
天疆尚不知森狱政|变之事,而阎王现下对他堪称温和的态度,也说明他已然推测出自己的目的,试图物尽其用、维持联盟。
“哈,阎王啊阎王,你的心机和脸皮,还是如此深厚。”千玉屑起身,施施然道:“看来千玉屑之身份,还可左右逢源一段时日。”
遂起身,往天疆报信。
他如今债多不压身,做惯了多面间谍,对付傻白甜天疆绰绰有余,牧神果然以为他还是玄膑的谋士,欣然接受了关于古曜下落的“通风报信”。
在他离开后,天疆就此事展开讨论。
玉雉衣陈述己见:“先前恩公以天狗吞噬黑月,三阳同天已经破局,玄膑太子急于与天疆修好,送来古曜的消息也算情理之中。不过玄膑太子是森狱众皇子之中心机最深沉的一位,需防备他另有图谋。”
“无论如何,古曜不能再失,吾必须前往夺回。”牧神说出自己的部署:“老鬼、山龙与吾一同前往,雉君率领孔雀大军在外围谨慎戒备,其余众人留守天疆。”
“是。”
临行前,牧神召来麟台、猊主,特意吩咐他们看住死皮赖脸偏居天疆一隅的天地蝱和虫族,语调里尽是咬牙切齿:“二位,务必防范天地蝱作乱。”
“牧神放心。”
夜色掩迹,天疆大军开拔,牧神率兵前往阎王隐藏古曜的丹渭山。
阎王为使陷阱更加逼真,特意让天路五将之中的两名提前来此假作看守姿态,憋气憋了很久的牧神放开手脚大打出手,逼退双将,正欲取古曜之时,阎王联合君权神授率大军压境而来!
“阎王……彩绿险堪!”牧神冷冷一睨,牧天九歌起势:“狼狈为奸!”
“哈哈哈……牧神,三界之争,今夜将划下句点了!”
“今夜,将是你阎王的句点!”
牧神九歌出鞘,力战双界之首,剑鬼和山龙应对强将,守在外围的玉雉衣与孔雀大军则遭遇三孽。
大战起,战声嚣,双方各逞威能,战得天地愁惨!
内围之争,双方堪堪持平,但外围对上孽族三凶的孔雀大军却是陷入险境。
“哼哼,羽族……”
凿七窍笑声阴冷,出掌无情收割生命。
嗜火贪狼杀得兴起,挥舞着长刀冲向玉雉衣:“娃儿你毛色很鲜亮,来做吾之收藏品吧,哈哈哈哈!”
“休想!”
玉雉衣闪过凶恶一击,但接踵而来的又是一波不容喘息的攻击;同行的孔雀大军虽是善战,但在属性克制的孽族面前,却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就在孔雀大军岌岌可危之时,蓦然林中诡氛起,密密麻麻的黑色怪虫卷土袭境而来,三凶虽悍勇,却防不住体小带毒的虫潮袭身,嗜火贪狼首当其冲,凿七窍以火攻助他烧去一波虫潮,奈何虫子繁|殖能力惊人,竟然还当场交|配迅速孵化成型,续上下一波攻击。
嗜火贪狼被虫潮淹没,毒虫自五窍入体,寄生、孵化、啃噬,片刻之间,肆虐天疆的三凶之一,竟变成一具白骨。
“这是……”
玉雉衣面露惊疑,乍闻天地蝱得意洋洋的笑声。
“哈哈,这种攸关天疆存亡的重要时刻,怎能少了虫族助阵?”王蠸背着手像老大爷逛菜市场似的溜达过来:“特意避开吾们虫族行动,你们这是瞧不起虫族吗?虫族也是天疆子民呢,种族歧视不利于团结!”
后夔靠着王蠸,也是一脸笑嘻嘻:“他们只是不习惯多了一门族亲,王蠸,吾们是大度的人,别跟他们计较!”
孔雀大军:“……”
逼命危机已解,玉雉衣凛目反问:“天地蝱,你们是如何离开天疆?!”
他一开口,刚才还得意洋洋的天地蝱忽然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战栗,双双腿软。
“……就,就顺路溜出来嘛。”王蠸克制着莫名恐惧走到玉雉衣面前,强撑道:“毕竟牧神总被阎王算计,吾们也是为他好啊。”
“希望你们最好别打歪主意!”
玉雉衣出言警告。
“怎么可能呢?吾们同是天疆人。”天地蝱已经抖得靠成一堆,勉强扯出笑容,对随行的虫族大军下令继续进攻。
王蠸搀扶着后夔,往旁边躲了躲,和玉雉衣保持安全距离。
……尼玛,这就是食物链的威力吗?
鸡果然是虫的天敌啊!!!
外围战场,天疆夺回优势,而内围战况则是陷入胶着。
牧天九歌在手的牧神神勇无匹,山龙隐秀恶龙臂雄威贯地,剑鬼强势抵挡彩绿险堪三大法则,但森狱天路五将祭出奇诡阵法,将山龙与剑鬼困锁其中,令牧神不得不独自应对阎王与君权神授双强联招。
就在双方僵持之时,一条长|鞭携威怒临,起落之间轰破森狱诡阵,猝不及防的天路五将之黮被鞭影袭身,竟是当场骨肉分离!
“啊……!”
一声惨呼,阵法被破,山龙剑鬼脱出困锁。
“嗯?”阎王疑惑低吟,看向不速来者,惊见竟是昔日被他委以重任的忠心臣下,手持阎王鞭重临人间!
“是你太岁?怎会如此?”
得到天疆灵脉重铸□□的说太岁并不适应阎王鞭,握鞭的手心冒出一缕轻烟,却仍欲以此物结束这段充满利用与欺骗的君臣之情。
“天罗子之死,以及……一切的一切,足够了!”
感应主人沉痛心绪的羽驳挺身长啸,太岁再扬阎王鞭,鞭影过处骨肉横飞,神鬼惊惧,山龙剑鬼默契之间,趁机合力发出浩然内劲,托举牧神升空夺回古曜!
“哈,哈哈哈哈……”在最初的怔愣过后,阎王放声大笑,内元暴涨,身影瞬动,轻易抓住四处挞伐的阎王鞭:“太岁,你忘了这是吾赐予你之殊荣?既然你放弃这份殊荣,那吾便将之收回了!”
阎王鞭回到阎王手中,说太岁化出龙刃天锋,纵身与阎王缠斗,交手之间欲探阎王虚实,但重回巅峰的王者滴水不漏,几次交锋过后,说太岁虚晃一招,与天疆人马一同退走。
“天地蝱,说太岁……嗯,不用追了!”
内外战圈两处变数,诛杀牧神之行动宣告失败,阎王面色不虞,君权神授心中另有盘算,与他虚与委蛇一番,表示燹王不归,彩绿险堪不便妄动,便告辞离去。
天地蝱为何与天疆之人为伍?
而说太岁因何复活,又身带天疆气息?
往前复盘经过,之前天地蝱被赋影然擒入天疆,更早之前天罗子曾在万鬼黑渊停留不短时间……而万鬼黑渊之主恰与赋影然关系密切。
种种疑窦有了指向,令阎王心中焦躁在一瞬间上升至顶点。
赋、影、然!
又是你暗中做手吗?
——看来,必须要将燹王意识从深脑长议中完全解放。
如此一来,其余四王脱离深脑长议,只是时间早晚,他需要好好思考,该如何在后续行动中牟取最大利益。
素还真和玄同查探彩绿险堪归来,众人得知他不慎中了彩绿险堪暗招,俱是担忧不已。
“哎,劣者心中自有计较,众人不必为吾担心。”素还真转而问起另一事:“比起此事,葬天关方面可有消息?”
听他转移话题,屈世途无奈道:“道真门人来报,阎王吞食天罗子恢复力量,目前已重掌森狱,玄离、玄阙因参加道溟婚宴逃过一劫,其他皇子情况不明。”
“什么?!”
玄同大惊。
“稍安勿躁,”素还真赶紧安抚玄同:“森狱之内尚有国相代为转圜,应不至让众皇子陷于绝境。至于后续行动,吾会寻道溟商讨。”
“师尊!”小鬼头和小狐蹦蹦跳跳冲进来:“玄震皇子醒了,还有,玄离、玄阙两位皇子也到达翠环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