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和工作人员也很有默契,迈着沉稳的脚步,载着背上的两个人走啊走啊走啊。
章可溪本来想询问对方是否能将她送到动物园外面,但浓浓的夜色宁静美好,大象安静温顺,而坐在章可溪身前的这个工作人员也是静静的,仿佛夜色、象、人浑然一体,都融进了这个没有喧嚣没有烦恼的原始大自然中。
章可溪不想打乱对方的节奏,于是静静坐在大象身上,坐在这个安静的男人身后,走完了今夜的旅程。
最后,非洲象载着他们来到一栋独立的木屋前,工作人员先从大象身上跳下去,头也不回的往木屋里走。
章可溪低头看着脚和地的距离,估算自己跳下去应该摔成什么姿势才不会受伤。
工作人员走到木屋门口,手放在门把上时想起来了什么,他没有回头,声音淡漠平静,说:“毛毛。”
毛毛向背上伸出长鼻子,卷住章可溪的腰,像卷春卷一样,把章可溪横着卷了下来。
章可溪小小的惊慌之后双脚稳稳的踩在地上,她捂着怦怦跳的心口,说:“谢谢啊毛毛。”
那个工作人员也已经走进了木屋里。
章可溪无处可去,跟着走进木屋,木屋里黑峻峻的,夜色在门口照进一小片月光。
木屋的深处很黑,只能勉强看见家具摆设,工作人员走进去之后就没有动静了,章可溪犹豫了一会儿,站在门口问:“可以开灯吗?”
屋中静默了一会儿,接着那个工作人员的语气略带一点不易察觉的懊恼,说:“开关在门口。”
章可溪摸到门边的开关,“啪”的一声打开了。
黯淡的木屋里忽然灯火通明,章可溪眯了眯眼,看到那个工作人员背对着她站在一张梨木色的桌子前。
工作人员动了一下脚,侧身望向章可溪。
章可溪看清对方的脸庞以后,顿时瞪大了眼。
这是她今晚受到的第二个惊吓。
这个动物园的工作人员长得真是——轻云蔽月,流风回雪。
男人肩宽腰窄,身量劲瘦修长,五官俊美深刻,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他侧身而站,下颌线流畅优越,是一种很高级的英俊。
他回望章可溪一眼,静静垂下眸,单手解另一只手腕的蓝色珐琅袖扣。
章可溪看到暖黄色的灯光照在男人的脸庞上,他的肤质冷白,如同青松霜雪,在光下闪着云母般细腻内敛的流光溢彩。
章可溪是个辛勤劳动的穷土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么好看、高级、英俊、清冷的人。
活的王子。
章可溪见识短浅,俗到只能想到这个名词来形容她看到的这个男人。
纪北杨解开袖扣,随手扔在桌子上,瞥了一眼他捡回来的女孩,心里微微有些懊恼。
他独处的时候更享受黑暗,但是他的医生说人的本质有趋光特性,一个正常的人是需要光的,所以为了融进人群,学着成为一个正常人,他也需要光。
即便他喜欢黑暗,他也应该给别人开灯。
不然很容易会被认为古怪。
但是他刚刚忘记了,他捡回来的人太安静,以至于他忘记了为她开灯。
她会认为他很奇怪吗?会吧。
纪北杨垂着眼,不是很开心。
虽然他不介意他的奇怪,但是他的长辈和他的医生并不希望他和别人不同。
纪北杨皱了皱眉。
章可溪轻轻倒吸一口气,然后飞快从男人的脸上移开视线,她的脸迅速升腾上一层热意,她用手当扇子,眼神飘来飘去,说:“那个……有水吗,我有些渴。”
章可溪盯着墙边的饮水机。
纪北杨也看着饮水机,说:“有。”
章可溪蹲在饮水机边上,指着旁边的一次性纸杯,说:“可以用吗?”
纪北杨说:“可以。”
章可溪取了一只杯子出来,接满一杯水,然后一饮而尽,喝完,她又接了一杯,仍旧是一饮而尽。
章可溪是真的渴,她和张浩吵了一路的架,又在野外待了很长时间,是真的非常非常渴。
她一口气喝了四五杯,直到不小心打了个嗝,才停了下来,尴尬的捂住嘴巴,冲木屋里的另一个人笑了笑。
木屋里的人没有看她,径直走进一扇门里,章可溪听到了水声,她无措的张望这间木屋,看着桌子旁边的沙发,心想很纠结,不知道对方是准备让她在这里待一晚上,还是另有打算。
这位大象饲养员似乎不爱说话,在黑暗里的时候,章可溪看不到对方的样子时还能随口聊几句,可现在,她看清了他的长相,心里忽然就生出一点距离感。
这个人实在太英俊了,是章可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那种人,她并不是自卑的性格,可是这个人的容貌和安静的性格却让章可溪莫名不敢凑近。
七八分钟以后,男人走了出来,白衣黑裤,头发湿淋淋的,一身水气。
章可溪从沙发上猛的站了起来,眼巴巴的瞅着他。
男人没有看她,从桌子上的抽屉里取出一个药盒,药盒是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里面是配好的药。
他打开一个格子,把里面的药倒在手心,然后走到饮水机旁,取出一只纸杯,放在饮水机的接水处,按下“取水”的按钮。
出水口矜持的“吧嗒吧嗒”两下,就没了。
纪北杨:“……”
“啊这!不好意思,我刚刚太渴了,喝的有些多,一不小心就喝完了。”
捡来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了他的身旁,托着脸说道。
纪北杨看了看饮水机,又看了看掌心的药,无言以对。
章可溪小声说:“屋里没有别的水了吗?”
纪北杨沉默的摇了摇头。
根据他往日的用水量需求,动物园明天才会为他送来一桶新的桶装矿泉水。
章可溪环顾木屋里的内饰家具,似乎也没有能烧水的工具,总不能让人家喝厕所里的生水吧。
章可溪内心愧疚极了,她刚刚为什么要那么渴。
这时,桌子上的手机闹钟响了,纪北杨走过去关了闹钟,此刻是23:21分钟,他必须在这个时间上床睡觉。
纪北杨看了看手心的药,重新将药倒回药盒里,走到门口关了灯,然后站在床边脱了衬衣和裤子,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章可溪呆呆的站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疑惑不解的眨了眨眼。
过了一会儿,快睡着的纪北杨听到门响了一声,是他捡回来的女孩出去了。
纪北杨没什么反应,也没有想过要怎么安置她,他的医生没有说过捡到人的时候应该怎么做,所以他可以什么都不做。
纪北杨睡着了。
但是又被叫醒了。
他在黑暗里静静睁开眼睛。
他捡回来的人蹲在他的床边,小心翼翼的轻轻拍他的肩膀,说:“对不起啊,喝光了你的水害你没水喝药,我拿了桌子上的零钱,到外面买了一瓶矿泉水。”
拿零钱,到外面,买水?
纪北杨记得最近的售卖机在一公里外。
作者有话说:
阅读提示:男主不是弱智,也不是生活低能儿,他的智商很高,他只是从小有自闭症,自闭症的三大特征是:社交障碍,狭隘兴趣,刻板行为。
【高亮:男主在该有男友力的时候 都会表现的很好。】
评论前十发小红包,啾咪!
第3章 你想要惩罚他吗
章可溪不知道对方需要吃的药是什么,但是她觉得既然需要吃药,就一定要谨遵医嘱。
她喝光了人家的水,害得对方没法喝药,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她看到桌上的零钱,记得大象载着他们回来的路上有一个售卖机,于是拿个零钱出门了。
外面的风好大,荒郊野外,夜色很深,没有一个人,章可溪很害怕,但是她不能因为自己害别人少吃一顿药。
她很有勇气的跑了出去,因为路很远,她很害怕,章可溪一边跑,一边疯狂飙泪飙鼻涕,终于惊心胆魄的找到贩卖机,买了水,又跑了回来。
章可溪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走到床边蹲下来拍了拍大象的饲养员。
纪北杨很困,不想动,他的作息规律很精准,很多年都没有改变,医生说他的重复刻板行为不好,但是纪北杨吃了很多药,接受过很多治疗,但是有些行为仍旧无法改掉。
章可溪轻声说:“我不知道你吃的是什么药,但是我觉得按时吃药病才能好的快。”
病才能好的快?
纪北杨不认可这句话,因为他总是按时吃药,吃了数不清的药,可他的病也没有好。
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生病了,但是很多人都希望看到他乖乖吃下医生开的药。
他无可无不可,于是每天都在吃药。
他捡回来的女孩继续说:“吃了药再睡吧?很快就吃完了,如果因为我你少吃了一顿药,我会内疚,我可能以后喝水都会有阴影的。”
纪北杨:“……”
他意识到如果他不吃药,他的睡眠会被这么一直絮絮叨叨的打扰。
于是纪北杨坐了起来,伸出一只手。
没开灯,唯一的光源是窗外黯淡的星光。
章可溪望着模糊的人影轮廓,把药放到对方手里,看到他将药片倒进嘴里,章可溪连忙扭开水递了过去。
纪北杨就着水吞服了一把药片。
良药苦口利于病,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章可溪自己是非常不喜欢吃药的,尤其是看见一把白花花的药片,她就觉得好苦。
章可溪下意识问了句:“是不是很苦啊?”
纪北杨顿了一下,捏着矿泉水的瓶子,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问他苦不苦。
因为大家都很希望他的病会好,所以他每一次吃下药,他的病仿佛都能瞬间变好,他们喜欢看他听话的吃完药,没有人会问他苦不苦。
大象饲养员的声线优雅沉静,因为从熟睡中醒来,微微有些沙哑,回答章可溪的问题,说:“苦。”
章可溪笑了笑,她就知道对方一定会回答她的问题。
章可溪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摸出一片口香糖塞进纪北杨的手里,说:“嚼一嚼就不苦了,吃完还不用刷牙,是不是很棒。”
纪北杨垂眸看着手里的口香糖,他迟迟不动,捡来的女孩拿走剥了纸皮重新放他手里,说:“趁着嘴巴苦,快点吃。”
纪北杨被她催促着放进了口中。
纪北杨第一次吃口香糖。
听起来不可思议,但事实的确如此。因为他的病,所以他的食谱被精心制定,口香糖从来不在他的食谱中,因此即便知道有这个东西,他却从没吃过。
糖霜的甜味在舌尖融化,他含着口香糖,在苦涩的西药片的余味中第一次尝到了别有滋味。
章可溪见他吃了,笑了笑,嗅到手里的糖纸散发的薄荷甜味,章可溪的心里闷闷的。
这个口香糖,还是她在超市给任优优买水的时候超市赠的呢,她可真是冤大头,傻了个逼。
章可溪躺在木屋的沙发上,翻来翻去睡不着。
纪北杨被从梦里叫醒,也开始睡不着,他没有在这个时间段醒过,所以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听到沙发上传来的动静,他罕见的主动提问,说:“你为什么睡不着?”
“我打扰你了?”
“没有。”纪北杨继续问他的问题,“你为什么睡不着?”
章可溪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在想我男朋友现在在做什么。”
纪北杨得到了答案,于是没有再提问。
章可溪继续说:“我想他会不会回来找我,他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会不会担心我的安全。”
床上的人说:“不会。”
章可溪勾了勾唇,嘲讽的笑,“我也觉得不会,如果他担心我的安全,就不会把我扔到这里。你知道吗,我真的想不通,他可以和我分手,但是为什么要背着我偷偷摸摸的和我最好的朋友在一起,这样让我觉得我自己是个傻逼,他工作不顺利,我忙前忙后给他做好吃的安慰他,我那个好朋友,我自己买化妆品的时候,都会想着送给她一套。”
章可溪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么爱张浩,可是这种被朋友背叛的感觉太难受了。
章可溪按了按酸涩的眼睛,说:“他开的车都是我买的,我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被他从那辆车上扔出来。”
章可溪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到她说话,会不会觉得她很烦,她只是太需要一个宣泄情绪的闸口了。
安静的男人忽然说:“行驶证上登记的车主是谁?”
章可溪说:“是我,我之前不会开车,所以买了车以后一直是我男朋友在开。”
她闭着眼,如鲠在喉,真的很难受。
纪北杨闭着眼试图睡着,但是捡来的女孩在黑暗中发出轻轻的呜咽。
纪北杨平躺着,望着黑暗,捡来的女孩没有要求开灯,所以黑暗让他很舒服,于是他愿意多说几句话,“你想要惩罚他吗?”
章可溪愣了愣。
纪北杨不知道正常人是不会对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说这种话的。
但他说了。
章可溪想了想,说:“怎么惩罚他呢?”
纪北杨坐了起来,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电话那边的人还没有睡,说:“北杨?怎么了?有事吗?”
纪北杨对着手机说:“你和她说。”
电话那头发的人脾气很好的说:“好的。”耐心的等待着接电话的人。
章可溪疑惑的走过去,从男人的手机拿走了电话。
“你好。”章可溪说。
电话那头是一位男士,说:“你好,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帮助。”
章可溪在黑暗里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说:“嗯……”
电话那头说:“我姓韩,我的名字是韩晋,我是纪先生的律师,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告诉我。”
律师啊,章可溪犹豫着把自己遇到的情况简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