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搬出宿舍去外面租房子住,萧樾已经做好决定,今天上午就向学校提交了申请。最美好的情况是阮芋愿意和他一起住,这个同居行为对于刚在一起的情侣来说确实来得太迅猛,但如果他们明天顺利扯了证,那么住在一起就显得很自然,天经地义。
而且他们分别了太久,现在相处起来总有一些怪怪的,很陌生,这种疏离的感觉必须尽早消除,如果阮芋不愿意和他一起住,那萧樾也会搬到她现在住的小区,离她越近越好。
这一切计划仿佛不需要思考,便从他脑海油然而生。
萧樾办事效率极高,一做好决定便联系了几个中介,按照他给出的要求寻找房源。
陈鸣上床午休了,萧樾仍坐在书桌前。
宿舍窗帘阖上,笔记本荧光映照在男人轮廓英挺利落的脸上,他双手落在键盘,郑重地敲打出一行行字,那双总是淡定自若的黑眸在这一刻略显焦虑和茫然。
他在做简历。
一份详之又详,完整囊括他个人信息、家世背景、名下资产,以及学术成就的重要简历。这最后一项学术成就,萧樾删删改改,不确定要不要写上去,生怕收到简历那人会觉得他在卖弄学识。
最后还是决定加上去。
那个人是业内大名鼎鼎的教授,应该会更青睐学业有成的小辈吧。
这个即将收到萧樾“简历”的男人,就是阮芋的父亲阮济明。
萧樾知道,阮芋决定和他扯证,多少有冲动的成分影响。如此仓促的决定,她一定不敢告诉父亲母亲,尽管他们同意她来北城工作,应该已经做好了他们俩会在一起的准备。
萧樾内心极其纠结,既希望能快点和阮芋缔结法律关系,又在良好家教和分寸感的影响下,有些过不了欺瞒她父母那关。
于是坐在宿舍呆怔许久,极为慎重地写下了这份简历。又在自私心的牵绊下,不甘心明天情况有变,最终留下模棱两可的字句,没有明说“结婚”,只在简历的最后将自己的真心表明――
【……希望您能够放心地把阮芋交给我。我会把她当做比我生命更宝贵的东西来珍惜,绝不会让您失望。】
网上能查到阮教授的私人邮箱,萧樾将“简历”反复修改近百遍,终于在今日的太阳将落之时,按下了邮件发送按钮。
傍晚,陈鸣叫上了隔壁宿舍几个关系好的博士,在人均近千元的餐馆狠狠宰了萧樾一顿。
阮芋这会儿应该在回程的飞机上。吃饭间隙,萧樾单手抓着手机,将她登机前发来的那句【万事俱备~我回来啦~】浏览了一遍又一遍。
同学们看萧樾一直低头盯着手机,纷纷调侃他是不是落枕了,要不干脆在手机屏幕上划拉个洞跳进去得了。
萧樾扬唇,笑得坦坦荡荡:“我倒是想。”
兄弟们登时炸了,搁从前谁敢相信萧博有这么骚的一面,大家咋咋呼呼便要给萧樾灌酒,萧樾意思意思干了几杯,合起来一瓶绿棒子不到吧,之后说什么也不喝了,被兄弟骂死也不能误了明天的事儿。
萧樾晚上还要去机场接阮芋,不到九点酒局便散了。
车在高架桥上奔驰,口袋里的手机轻震了一下,萧樾立即拿起来查看。
阮济明:【你小子看着办吧。】
尽管带着威胁。
但到底是同意了吧。
萧樾忍不住打开车窗,额发被灌进车厢的冷风带起,锐利的眉眼展露,映衬微微发红的耳廓。
车窗逐渐开至最大。
身体里那点热意,却怎么也消散不了。
-
翌日早晨。
朝阳明晃晃地透进窗洞,阮芋风一般跑下楼梯,尽管只是短暂地穿过阳光,外衣依然被晒得暖融熨帖,不间断地向她的身体渡来热意。
狭窄的楼道口前面竟然停了辆造型流畅的纯黑轿车。
男人白衣黑裤,头发似是特意打理过,比昨日稍短了些,额前碎发利落地拢到额上,露出深刻锋利的眉宇,一双黑眸深暗又瞩目,笔直挺括的衬衣西裤勾勒宽肩窄腰轮廓劲瘦,整个人站在晨光中仿佛熠熠生辉,英俊得夺人心魄。
阮芋不自觉垂下了眼,心跳怦然。
两人见了面依旧有些相顾无言。阮芋坐进副驾驶,拉下镜子抿了抿朱红色的唇,问萧樾哪来的车。
萧樾:“问学长借的。”
阮芋眨眼:“你会开吗?”
问出口了她才意识到这是个有点蠢的问题。
萧樾忽然朝她俯身,左手勾住副驾驶安全带,动作温和地扣紧。
那一瞬两人面庞贴近,萧樾视线滑过她挺翘的鼻尖,几乎能闻到阮芋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水味道,心念微微一颤。
“上都上来了。”
萧樾坐正,似笑非笑道,
“现在才问,已经太迟了。”
想下车太迟了。
想悔婚,更不可能。
轿车平稳地驶出小区,男人低磁的嗓音回荡在耳边,阮芋装模作样望着窗外,唇边不自觉浮起一抹笑意。
总觉得很多年前那个拽的二五八万的Bking萧大爷,好像在如今的萧樾身体里慢慢复苏了。
半个多小时后,两人来到萧樾户籍所在地的民政局。
气氛不由得又有些公事公办。
普普通通的工作日,办事大厅里的人不多,萧樾和阮芋坐在柜台前,填资料,交材料,签名按印,阮芋的资料还需要两地核查,所以多耗费了一点时间。
但还是比想象中快太多了。
为了提高国民结婚率,婚姻登记流程简化得像一阵风。
这阵风席卷而过,阮芋呆呆坐在原地,全身血液流速加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她要结婚啦,从这一刻开始,她将永远告别单身生涯,成为身旁这个男人最紧密的爱人和伙伴。
人类社会进步的表现就是从亲缘社会迈向契约社会,所以法律规定,夫妻关系高于一切亲缘关系。
从法律层面来说,阮芋身旁这个男人,已经成为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人,没有之一。
办事大厅门窗紧闭,阮芋却感觉有细微的风从指尖掠过,那阵风的劲道虽然微末,但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将阮芋推向一个崭新的人生进程。
她感到有些惴惴不安。
但并不后悔。
再给她一万次机会,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工作人员引导新婚夫妻去摄影棚拍结婚登记照片。
摄影师看到身前二人坐下,不禁惊讶于他们宛如明星艺人般的超高颜值。
很快他就发现这两人可能是来搞笑的。
“你们俩认识吗?”
摄影师忍俊不禁,“男生往老婆那边挪一点……对了,女生的头微微倾向老公……再倾一点,好的,可以笑了。”
现在的结婚登记摄影都包含p图服务,阮芋知道自己拍出来脸一定爆红,于是匆匆忙忙甩下萧樾,守在后期身边指导他p了半天,直到她满意为止。
再次推开民政局大门,两人手里已经多了两本鲜艳夺目的小红本。
室外太阳有点烈,阮芋手搭凉棚,耳边还回响着摄影师让她“微微倾向老公”这句暧昧的话。
“走了啦。”
她害羞的时候习惯缩着脖颈,拿胳膊拐了下萧樾,率先抬步往停车场走去。
萧樾则微微敛着眸,颊边被阳光晒出淡淡的血色。他默不作声地掏出手机,拍下了女孩长发被风吹起,白衣黑裤勾勒苗条姣好的身材,在秋日的阳光下轻快行走的背影。
今天是工作日,阮芋一领完证就要去上班。
萧樾开车送她去公司,路上又是令人心慌意乱的沉寂。
萧樾单手抹了抹下颌,轿车刹停在红绿灯前。男人漆黑的视线投向阮芋,似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低声问她:
“你要不要换一套大一点的房子,和我一起住?”
屏息等待女孩答复或是拒绝,原以为她要纠结一阵,没想到答复得很快:
“好啊。”
萧樾略有些惊愕。
阮芋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也不是啥都不懂的未成年少女。既然领了证,成为夫妻,肯定就要住在一起了,她对此有思想准备。
阔别五年半之久,她和萧樾相处起来太生疏了。偌大的北城,居住地相隔十几公里和异地有什么区别,她也觉得两个人应该搬到一块住,好好磨合,彻底消除这些年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壁垒。
就是有一点……
她暂时还不太能接受两个人同起同眠,住在同一间卧室,睡在同一张床上。
要知道。
除却大前天晚上醉后失智的缠绵,读高中那会儿,他们分开之前,她连萧樾的手都没有正经牵过,更别提其他亲密的行为了。
阮芋大大咧咧的性格只针对感情之外,在男女关系上,她觉得自己是一个菜得不能再菜的小传统了。
所以当萧樾告诉她他已经托中介在她公司和他学校的连线上找房子的时候,阮芋委婉曲折地问道:
“你打算租多大的房子呀?一共有几间卧室呀?”
萧樾闻言,默默垂眸睨了她一眼,深邃黑眸闪过一丝笑意,凭他智商,怎么听不出阮芋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三室一厅吧,两间卧室一间书房。你睡主卧,我暂时睡次卧。”
“噢。”
除了钱包可能受不了,阮芋觉得很合适。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暂时睡次卧”。
她抿了抿唇,耳后碎发滑落下来,轻柔甜软道:
“挺好哒。”
这样的声线,对萧樾而言,显然已经属于撒娇范畴了。
他呼吸不由得加重,习惯性抬手摸了摸耳廓。
阮芋心细如发地发现他动作,想到两人现在的关系,她便鼓起勇气凑近一些:
“你耳朵怎么了吗……”
“没事。”
萧樾的声音莫名冷了几分,阮芋听得一怔,咀嚼片刻才察觉到他可能是有点慌。
萧樾:“我开车,你坐稳,别乱动弹。”
阮芋嗤之以鼻:“好心当成驴肝肺。结婚第一天就不让我说话,以后还了得!”
萧樾被她逗乐了。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聊到阮芋公司门口,眼瞅着早上的工时已经过了大半,阮芋心急火燎地推开车门下车,谁曾想一时情急安全带忘了解,结实的带子将她一下扣回座位,身旁男人憋着笑,再度欺身过来,故意慢腾腾地替她解开了安全带锁扣。
阮芋闻到清冽沉静的琥珀味道,声调不禁放软:
“好了啦。”
男人直起腰,忽然抬起右手,干燥宽大的手掌落到她发间,极为温柔留恋地抚摸了几下。
阮芋蓦地又不急着走了。
就见他右手垂落下来,变戏法似的从车手枕上变出一个半个手掌那么大的黑丝绒首饰盒。
“结婚礼物。”
萧樾低声说道。
本来想挑戒指,但是戒指含义重大,仓促之下不好确定款式。于是他就买了很早以前在朋友圈代购那儿看中的一款项链,铂金链条系一朵钻石玫瑰,光芒闪耀栩栩如生,当时就觉得很衬她,可惜此生也许不再有机会买来呈到她面前。
幸而命运垂怜。
萧樾不禁掩了掩长睫,听见阮芋欢喜地应了声“谢谢”,他忽然撩起眼皮,薄唇轻启低声道:
“是我要谢谢你。”
阮芋露出不明就里的表情。
男人冲她缓慢地眨了一下眼,漆沉的视线深深凝望向她:
“希望你能知道。”
“我这一生,都在等待着今天的到来。”
第67章 同居
车厢安静狭窄, 温度略微攀升,萧樾帮阮芋戴上项链,干燥的指腹和深暗的目光不无留恋地在那片白皙细腻的肌肤上逗留须臾。
阮芋两指拢着那朵坚硬的玫瑰,朝萧樾说了声再见, 终于推开车门下了车。
室外清风拂面, 她低头走向不远处的写字楼, 颈后似乎还残留着男人微凉指尖轻轻划过的触感。
今天之前,她曾悲观地想过,萧樾之所以向她提出结婚请求,也许仅仅出自一夜放纵之后的负罪感和责任心。
直到一分钟前, 听见他压抑又深情的自白, 阮芋终于可以确定――
萧樾应该还是,很喜欢我的吧。
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的感情好像没有一秒钟的淡化消弥。
还是这么喜欢我。
实在是。
太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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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从早晨九点开始, 萧樾和阮芋奔走在实地看房的路上,连着看了三套,缺点都挺突出的,直到第四套, 楼层优秀,采光通透,装修也清雅简约, 各方面他们都很满意。
带看房的租房中介领着萧樾参观房间各处, 细数这套房的优点,有多抢手云云。
阮芋跟在萧樾身后, 目光不经意落在他背在身后的两只手上。
那动作, 配上傲慢冷硬的气质, 活像个视察车间的工厂领导。
阮芋一边想笑,一边又有点不自在。
姓萧的看房倒是认真,检查窗户采光,研究管道构造,测试家具耐用度,时不时也转过头询问她的意见,但是那双手自始至终背在身后,都没想过过来牵一下她,或者揽揽她的肩膀之类的。
说出来谁敢信,领证好几天了,他们连手都没有正式地牵过一次。
也难怪中介大哥刚见面的时候心直口快问他俩:“您二位是合租吧?”
萧樾当时皱了皱眉,回答说他们已经结婚了。
这会儿看完了第四套房,两人都很满意,接下来还有一套,他们意思意思看了一下,金乌西坠之时结束了今天的行程,就这么定了第四套,搬过来的第一天签租房合同。
离开小区的路上,阮芋才想起来问萧樾那套房的月租,萧樾沉吟片刻,坦诚答:“一万九。”
“一……万……九?”
阮芋惊呆了,手忍不住探下去夹紧自己的包,樱唇嗫嚅道,“比我工资还高,我可能摊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