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于世上其他兄妹的亲情,自己其实更多是怕他,更多是钦佩。
青色帷帘继续随着马儿走动轻晃,行过闹市,转过街角不见了踪影。
余下,便是她与段殊了。
周围一时间显的静谧异常,
房屋遮挡下,桑桑抬头看段殊,黑发以镶碧金冠束起,倨傲的面庞鼻梁高挺,眉眼精致。
她走近了些,大着胆子喊了声夫君。
声音绵软,如湖畔边春水轻轻淌进人心头。
桑桑见段殊看向自己,柔夷搭上他墨色的衣摆,摸着冰冰凉凉的银丝线。微显粉色的甲盖在墨色衬托下惹人眼。
“夫君,桑桑没想到能在这见着你。”看着那粉嫩唇瓣一张一合,想到这唇对着他人笑,不知往前,遇上他之前这唇有无被人碰过。
段殊心头不愉,一手扣住桑桑,低下头吻上那不听话的唇。
青竹气息扑面而来,桑桑面前一黑,已然晕乎乎靠在段殊怀中,檀口微张大口大口喘着气。眼角带着一点点泪花,面上羞红。
她伸手推了推段殊,声音娇怯:“夫君,这是白天,边上还有人,不可。”
段殊薄唇微勾,手指抹掉桑桑眼角边泪珠。他喜欢看她为他哭泣的样子,不喜见她看着别的男人笑。
“今日探花郎打马游街可好看?我观夫人心甚悦!”段殊轻挑眉梢,替桑桑拢好披帛意味不明道。
他怎知,桑桑心头警铃大作,她担心没回答好夫君会给锦年哥哥下绊子。
她低下眉眼,掩下焦急,踌躇一番,答道:“桑桑不曾想今日是这等好日子。见到一甲进士打马游街,那马儿可真是神气!”
段殊轻哼一声,“没出息。那马儿便神气了。”
见他不再关心打马游街的人,桑桑心头微松,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尚未反应过来,惊呼一声,自己已被抱至马前,后头坐着段殊。
桑桑欲哭无泪。
眨眼间风驰电掣,她慌的将脸埋于段殊胸膛。
不知走的什么路,荒草树林,渐渐桑桑适应了速度,两手紧紧抓着段殊的臂膀看向周围,瞧着竟是已出了城。
温香软玉在怀,女儿家暖香萦绕。
段殊一手掐了掐纤腰,将她身子换了个边,面庞朝向自己。
马儿渐渐停下脚步,玲珑饱满挤压在段殊身前,桑桑双腿无处安放,素白襦裙下摆压在墨色衣袍上。
段殊逼迫桑桑看向自己,声音凉薄:“不知夫人今日见到故人,欢喜否?”
他伸手扯下桑桑身上披帛,白皙肩颈在日光下如上好羊脂玉,襦裙前襟露出沟壑。
段殊眸光晦涩,接着问道:“今日的襦裙可是夫人精心备下的?为的可是见故人?”
他的指尖绕在鹅黄色的裙带上,只需轻轻一扯,便能看见想看的。
桑桑两手搭在他臂膀上,借着力。
全身的力量都靠在那臂膀上,耳边风声呼啸而过,她害怕。
无暇去思考段殊问了些什么,周围物移影换,她低低啜泣起来,眼底盈着泪,只顾摇着头。
马儿终于停下,段殊解掉了那碍眼的鹅黄裙带。
听得桑桑抽抽噎噎说道:“夫君,不是的。桑桑未曾想到锦年哥哥中了一甲进士。今日和泠姐儿来街上买布匹做衣裳。之前的衣裳不合身了,要让绣娘重新裁作几套。”
锦年哥哥。
“我怎不知,你何时又多了个哥哥?大舅兄此刻应当在江南。”
四周静谧,高大的林子里鸟鸣阵阵。
树荫遮挡下,段殊伸手撩开桑桑肩头秀发,手掌在脖颈跳动的脉搏上轻轻摩挲。
桑桑缩了缩脖子,往后靠了靠,但因着在马背上她避无可避,只得扬起脖子躲过这痒意。衣衫半解,大红小衣露出一角,绵软被挤压的变了形状。
桑桑伸手抓住段殊衣襟,吸了吸鼻子道“不是的,阿娘与萧家伯母是旧识。儿时我便唤他哥哥。”
如此听来倒是青梅竹马,段殊眸内染上危险。
一手揽上纤腰,停在在腰窝处,语调微冷:“夫人已嫁与我为妻,往前的事便过去吧。”
桑桑伸手抹了抹泪,觉得这人好没道理。凭什么他可以有那什劳子淑环县主在自己眼前子晃,锦年哥哥好不容易中了探花,自己却不可去恭贺一番。
她在家中也是娇养着长大,当下气不过回了一嘴:“那夫君可还念着外头那莺莺燕燕?可否拒了淑环县主再上门!?”
段殊听后笑了,精致的眉眼染上荼蘼之色。
什么莺莺燕燕,有的没的,这女人反倒教训起自己来了。但不知为何,他并不反感。
无人注意到,他嘴角微勾。
“淑环是县主,夫人慎言,这话莫要往人前去说。”淑环圣眷浓,京中贵女面上都与之交好,段殊想着提点桑桑几句。
“是,桑桑知道了。”
看着眼前人冷冷的脸,兜头像被泼了一盆凉水。
果然,淑环在他心里头是不一样的。
桑桑赶忙低头,眼底挂满泪珠,只觉难过又委屈。
作者有话说:
段殊:定是这木头不经用,一捏就碎。
苏桓:啊对对对
好吧,就是双方都吃醋,段某吃醋还不自知。
第十八章 绕指柔
段殊不解看向怀里那人罥烟眉蹙着,泪水若金珠子一颗一颗滚落。顺着白皙脸颊滑落,大片雪白肌肤轻轻颤抖。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这又是怎了。
他那张贯来爱刺人的嘴动了动,头一回不知该说什么好。
鬼使神差他低头拥住那纤腰,轻啄湿润眉睫边泪水,深邃的眉眼里仿若盛满星河。直直望着桑桑,她一时忘却所有,周遭鸟鸣叽喳也听不见了。
琥珀色的眸里看不透,也看不清。
仿若他这人,凉薄冰冷。
桑桑感觉他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自己面颊,惊觉自己在与他闹脾气,泪水一时不敢再往下落。
眼眶内水汪汪,小身子时不时抽抽噎噎,好不可怜。
段殊见着这幕像是明白了什么,轻笑了声:“这是在和爷闹脾气?”
桑桑趴在他身前,感受身前胸腔震动,面色羞红,两手捂着胸前被扯开的月华裙衫。
天光甚好,一月白裙衫的美娇娘好似林中鬼魅斜倚在马儿上。
她看着那本该拉弓搭箭,舞文弄墨的手挑起她肩上红色小衣带子。墨色斓袍与月白裙衫交叠,鸟鸣声掩过了那若有若无的呢喃声。
鬓云微乱,桑桑微微喘着气,无力靠在段殊身前。由着他修长指尖在裙带里穿梭,系好襦裙前襟。
她顺着势轻抬手臂。
段殊挑了挑眉,这女人倒还会使唤起自己来了。但瞧着她这可怜模样,他敛了眸内晦涩,大手拿起那小小的外衣,替她穿了上去。
桑桑眼边微红看着段殊,这人镶金碧冠稳稳束着发,面上无波无澜,仿若刚刚贪自己身子的不是他。
她扭过头不想与他说话。
段殊牵了马儿,见她一手紧紧攥着自己衣袍一角,偏又犟着头不愿瞧自己。
当下忽的笑了,“夫人这段日子学的礼仪莫非皆是这般?莫非你觉得自个闹脾气小爷我便会纵着你!”
“你是瞧不上我这马,还是瞧不上我这人,嫌你夫君丑,看都不愿看一眼?还是说你其实喜欢那如玉公子!”
段殊翻身上马,一手抬起桑桑下颚,让她看着自己。
“夫君不喜我,桑桑说什么便错什么。”她张口便咬了一口抬着自己下巴的指头。
这等事倒是头一回,段殊心头微痒,看着指节上清晰贝齿印。
整整齐齐可以看出主人家有一口秀气牙齿。
桑桑见那人沉默不语,低头看自己的杰作,突然心头一凛,缩了缩脖颈。
有一些后悔适才的冲动,她琢磨了琢磨道:“夫君,桑桑不是故意的。”
段殊将手指收拢在袖中,摩挲了那指印。
两腿夹紧马腹,驱使马儿向着山下快跑而且而去。
他心中想起大理寺主薄苏桓适才多嘴提到的新科探花现下住所。
搂紧这没良心的腰,他唇边勾起笑容。
本就上等的容颜,此刻添了笑,更加邪魅惑人。
桑桑张着嘴说话猝不及防被灌了一嘴风。
心头气极,悔刚刚下口太轻。但来不及多思,她碍于害怕只得紧紧环着他的腰。
一路上风儿贴着脸颊呼啸而过,她被迷的睁不开眼。只将脸庞埋于他胸前,不知今夕是何夕。
那厢,街道上热闹渐渐散去。挑着担子的小贩,拉着孩童的妇人纷纷感慨今年恩科的人真俊。
萧锦年好不容易回了会馆。
一甲进士临时下脚的地儿,明日里还要去赴琼林宴。
他推开木门进去,见屋内亮亮堂堂,一方四脚的桌,窗边放着一案几。白玉瓶上插着新采的芙蕖,尤带着露水。
底下的人倒是用心。
他正想关上门,后头又钻进来一人。
正是榜眼刘然,他急匆匆大踏步走到桌前拿起水壶倒了水就喝。
兜头闷了一大口后才得了空。
萧锦年微微皱了眉,心头不愉,这位之前和自己可没这么熟。他走上前去问道:“刘兄,你好好的大宅院不待,跑到我这来做什么?”
刘然摆了摆手,唉了声。
“锦年兄莫要嫌弃我,还不是家父,见我求得了功名。便迫不及待让我将那王侍郎家的小姐约出去逛那黄埔寺。”
“你别看我承着祖上荫蔽,可我这婚事啊,可不是自个儿说了算。”
一番话将家中事透了出来,无形间拉近了两人关系。
似真似假倒显的没那么重要。
萧锦年笑了笑,也不说破。
什么小姐需要今日就约,还特地从家中出逃。
他取下官帽放于案几上,笑着拍了拍刘然的肩头,调侃道:“晓之兄艳福不浅。”晓之是刘然表字。
他听到萧锦年如此说,心头松了口气。
如此,两人算是搭上了话。
萧锦年推开窗棂,看楼下行人来来往往。
叫卖声不绝,听着身边人问道:“锦年兄,明日琼林宴你说可要备何礼?不知圣上会授予我等何官职。”
“逃不过翰林院编修。晓之兄照旧便可。”
两人你来我往谈论许久。
风儿吹,似乎带了些许湿意。抬头望天,细细密密雨丝从苍穹边斜斜洒落。
透过云层,一点一滴落于地面。
楼下熙熙攘攘,小贩收了摊开始奔跑。
萧锦年伸手接了些落雨,感受掌心微凉。
“锦年兄,落斜雨了。不若合上窗煮茗,如何?我带了上好的信阳毛尖。”刘然在一旁说道。
萧锦年应了声,正准备伸手合上窗棂,忽的看见街边一匹快马驶过。
一男子容貌旖丽,身上墨色斓袍显得周身贵气胜浓。怀中似是还抱着一女子,身上披着衣物,宽大垂至脚背,他无意窥探他人生活。
继续拉起窗棂,不料风儿吹拂,吹跑了小贩花篮里的花。
那女子身上盖的衣物亦被吹起一角,露出里头月白锦衫。
萧锦年瞳孔微缩,心头大震。
刘然凑过头来看了看,疑惑大声说道:“咦?!那不是段世子吗?”
他扶着窗棂的手紧了紧,看那马儿转过街角,在雨帘里穿梭渐渐隐于浓浓的雾色里不见了踪影。
再次问道:“晓之兄,不知那是何人?竟敢当街纵马!”
刘然上前搭了把手合上窗,回答道:“显国公府世子爷,现任大理寺卿一职。往前些年是塞北军副帅,圣上念及段家父子戍边劳苦不易,特准段世子归京。”
他从包袱里取出一檀木盒子,仔细着打开,取出了些上好茶叶接着又说道:“莫说当街纵马了,他这品阶骑着马在闹市也配的上,何况这人可不是纨绔子弟,一般人可不敢惹。就是当朝皇子也不会随意去招惹他!”
萧锦年不动声色接过那茶,在火炉上先烹起了水。
“适才那马上好像还有一女子。”
“哎呦呦,萧兄。年前段世子刚成亲,那是世子妃。你刚来京中许是大多内宅事不知晓。今日是我在此,往后与他人可莫要谈论段世子。”
萧锦年应了声好,“如此便谢过晓之兄提点。”
刘然贯来爱耍,许多事都好凑一耳朵,他看了看四下里也无人。将茶叶放入沸水中说道:“说来也怪,段家圣眷正浓。却娶了个身份不高的世子妃,截了淑怀县主的胡。有人说,这段世子去江南办事对一小女子一见钟情,也有人说这里头有说不得的阴私。”
萧锦年分了茶,听着外头雨声淅淅沥沥,砸落在窗棂上,亦砸落在他心头。
他轻敛眉睫,纤长的睫毛颤动:“许是两家有故。”
“也是。之前京中都道段世子不喜世子妃,今日一看好像不是那样。”刘然拿起茶盏,浅酌一口,面上神情陶陶然。
萧锦年看着碧色的茶汤,些许茶沫在杯盏底沉沉浮浮。
世上总有许多荒唐事,料的到开端,料不到结局。
正如这再上好的茶,遇上不会烹茶的人,亦是白白糟蹋。
“锦年兄,这茶如何?我府上一年也分不到几两。”萧锦年看向对面说话那人,笑着回答道:“甚好,谢过晓之兄美意。”
刘然听着雨意阑珊,心头诗意大起,感慨道良辰美景奈何天,好茶应了这好景。
萧锦年隔着窗棂缝隙看向外头下个不停的雨,想到往些年桑桑经了事,害怕哭个不停。他在心头默念:桑桑,不知那人待你可好,我不会让你等我太久。
雨越下越大,桑桑兜头被丢了件外袍。
眼前瞬间黑了一片,她伸手拱了拱。段殊伸手掐住她的纤腰,冷声道:“莫要乱动,自己仔细着点,别淋了雨又怨爷。”
鼻尖萦绕着青竹香,是段殊衣袍上惯常有的味道。
她伸手紧紧环着段殊的腰,感受到身后人衣裳变薄,原来他脱了外袍给自己挡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