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他就说嘛,他四哥怎么可能这么对他呢!
胤小z直到用膳,才终于反应过来目前的状况有多麻烦。他都没法坐起身来自己吃饭。
换了各种姿态之后,小团子终于累了,可怜巴巴瞧着银翘道:“我不会被饿死吧?呜呜。”
银翘“噗嗤”一声乐了:“阿哥若是不嫌弃,奴婢来喂您吃。”
小团子雀跃道:“不嫌弃不嫌弃,怎么会嫌弃呢,麻烦你才对,我可感激啦。”
银翘知道他们阿哥与寻常的哥儿不同,浅笑着一勺接一勺,喂完了乳鸽汤,接着是酒酿小圆子,椿根馄饨和豆粥。
豆粥就是将红豆煮烂出沙之后,再加入米熬成的},没什么稀奇。
反倒是这椿根馄饨叫小团子吃的眼前一亮。
谷雨前后的香椿芽儿最是好吃,捣碎和面做成馄饨,一个有皂荚子那般大小,小团子吃得都出汗了。
吃到最后,他往常最喜欢的绿豆煮沙团都没能用下,就已经饱嗝连天。
小团子满足的发出一声赞叹:“还是生病最好啦,连四哥都变得这样和蔼可亲。”
众人:“……”
就问谁敢说当今圣上和蔼可亲。
小家伙毫无自觉,吃得饱饱的,就容易犯困。
胤z从来就是三秒入睡的体质,漫画书往榻上随手一丢,小小的趴趴熊就轻微打着鼾睡着了。
趴着睡的姿势并不舒坦,好几次小团子在梦中都无意识的想要翻身,被身旁守着的五花和赵昌给拦住,好生又扳了回去。
其间,佟佳氏和陈氏带人来亲自瞧了一眼。
看到儿子侧着脸趴在床上睡的正香,小脸还睡出了一道褶子印,佟佳氏无奈低声道:“你瞧,先前怎么说的,咱们担惊受怕的,这冤家吃饱了玩好了,睡的正香呢。”
陈氏无奈笑着摇头:“也不知这回,能不能叫他长长记性。”
佟佳氏闻言笑了:“他若能长记性早就长了。这小皮猴子每回疼的时候哭天抢地,叫人不忍心说重话;等到好了伤疤忘了疼,肯定接着继续造。”
两位额娘就这么瞧了眼,一路吐槽着小团子又给回宫去了。
这孩子打小伤口就不断,皮实耐造,她们都已经习惯了。
*
胤小z在咸福宫的榻上趴了好几日。
有时候实在憋不住了,五花跟赵昌就会把人给架起来,抬到院子里溜达一圈,看看二饼跟二哈撒欢满院子跑。
胤小z眼巴巴瞧着,只有羡慕的份。
等到太医定下的针灸之日,咸福宫里传来杀猪般的惨叫声。
实在是针灸这个东西太叫他害怕了!
小团子天不怕地不怕,摔跤受伤,吃药接骨都不在话下,就是怕太医院的御医们掏出这么一副老嬷嬷用刑一般的家当。
负责胤小z的这一位姓祁,已经是七品的御医级别,整个太医院统共也就十三人混到这个地位。乍一听小阿哥鬼哭狼嚎,祁太医吓得手都抖了。
还是五花跟赵昌不得不帮着按住阿哥,祁太医才顺利施针完成。
胤小z的后背被扎成个小刺猬,趴着又不能动弹,只好把脑袋埋进臂弯里哼哼唧唧的。
弘历跟弘昼这头担心了幺叔好几天,今日终于有了空,带上小和慧一起跑来咸福宫探望。
一进门,三小只就被他们幺叔给震撼住了。
和慧捂住嘴,小声道:“幺叔,你,你不是从马上摔下来了吗,怎么被扎成刺猬啦?”
榻上的胤z一脸怨念,宛如大限将至的小老头,冲着三人挥挥手:“你们来得正好,快,快救救幺叔,我要被祁太医给欺负死啦。”
祁太医:“……”
小公主就罢了,怎么两位阿哥看我的眼神也十分不善,好委屈。
祁太医欲哭无泪,颤颤巍巍解释道:“这都是皇上特意吩咐的,若是不施针,小阿哥只怕还要好的更慢,得在榻上休养至少月余。”
胤z一听月余,怪叫一声:“算了,反正扎都已经扎了,你们不用为难祁太医啦。”
话说的特别大义凛然。
三个小侄子还郑重其事的点点头,祁太医只好咬咬牙忍了。
和慧最是心疼他幺叔,觉得从马上跌下来已经很惨了,怎么还要被太医给扎成这样。小丫头红着眼,吸吸鼻子问:“祁太医,不能叫幺叔不疼吗?”
祁太医为难:“公主,这怕是不行啊……”
皇上可是亲口吩咐过,不叫给阿哥用药太过,镇痛类的药材都已经被去掉了。
不等小侄女再追问,胤小z侧过头开口:“小和慧,别为难祁太医,就像我在尚书房被老朱整天盘问不会的东西一样,可痛苦啦!”
祁太医:“……”
这还真不一样。
和慧只好点点头,然后踉跄走到幺叔跟前,感叹道:“幺叔好厉害啊,这么疼都能忍着,要是我,我可能就不行……”
胤小z歪着头:“你都没有试过,干嘛要给自己框起来呢。其实我之前就想说啦,和慧的胸痹之症只是不宜剧烈运动,比如骑马之类的,但是平日里玩耍,多走走都是没事的。十三哥跟十三嫂实在是太过于谨慎啦。说不定你就是这样,才越来越柔弱的。”
小团子一时兴起,脑袋都快扭成一百八十度了:“若是我来养着小侄女,一定叫你多跑多跳,出去玩几圈,就什么病都没有啦!”
祁太医:“……”
骗鬼呢!
你这一身病不就是瞎玩闹出来的!
然而令祁太医绝望的是,弘昼跟和慧竟然小鸡啄米的点点头,认同了他们幺叔的说法。
弘历瞧着是有些不敢苟同,不过最后也没有出声反驳。
和慧鼓起勇气问:“可是,汗阿玛跟玛嬷,如今也不让我走太多路呢。”
弘昼连忙附和:“对对对,方才还是托了看望幺叔的名义,才把和慧带出来呢。”
胤小z趴在床上,俨然成了凯旋归来受伤的将军:“上回,老朱不是讲了《孙子兵法》里的一句话嘛,叫什么善战的人……”
弘历听不下去了:“幺叔,是‘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这意思是讲掌握主动权在战斗中有十分重要的作用。”
胤小z自然而然接话:“对对对,元寿说得很好。在对抗大人们的时候,掌握主动权也一样重要嘛。小和慧,十三哥有句话说对了,你就是太懂事太听话了。你得学着不乖一点,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打招呼,主动权就到你手里啦。”
弘历:“……”
这不太对吧!哪有人这样教侄女的啊!
弘历总想说点什么,可是他仔细一琢磨,竟然隐隐觉得幺叔说的挺有道理。
同理适用于他汗阿玛。
雍正对孩子们被幺弟带偏之事一无所知。
唯有祁太医战战兢兢立在一边,听了个全乎。
祁太医听得头大如斗,堪比听着后宫娘娘们讲小话。
他熬着时辰掐着点,迫不及待拔了针,抱着自个的医药箱子叮嘱几句,连忙跨步出了咸福宫。
再待的久一点,他怕是也能当场得个心疾。
祁太医一走,胤小z又可以小幅度活动了。小团子喊了五花,把他像个盆栽一样挪到了暖阁的罗汉床上去。
三小只也一起搬过去,炕桌上被摆满了糕点水果和饮子。
今日天气正晴,阳光穿过玻璃窗打进来,叔侄融融泄泄的用着点心吃喝,小团子一激动,叫五花取了新做成的积木玩具过来。
他这回跟二筒兑换的名叫“乐高”。
一种闻所未闻,可以只用无数小木块就拼接成人形或是器械形态的玩具。
弘昼和弘历都是男孩子,天然对乐高这种积木迸发出浓厚的兴趣,胤小z准备给他们的是机关枪的拼接安装示意图。
而和慧拿到的则是一个缩小版的海底世界拼装示意图,里面还有人鱼公主,小姑娘顿时开心起来。
弘昼注意到幺叔手上的乐高已经装了一半,凑过去问道:“这是什么呀?”
拼装图纸上瞧着好像是个人,盘腿而坐,右手比了个“2”字,脸上的表情丑萌丑萌的。
小团子嘿嘿一笑:“是四哥!”
弘昼:“……”
弘历:“……”
兄弟俩一对视,异口同声建议他们幺叔:“这个东西装好以后,千万不要让汗阿玛看到啊!”
胤小z手下一顿,奇怪道:“为什么呀,我还打算拼好以后送给四哥呢。”
弘昼没忍住笑出声:“汗阿玛要是看到了,没准要赏小叔一顿板子。”
小团子:“才不会呢,四哥可没那么小气。”
两个侄子于是不再多话。
稚童到少年的成长,总要撞上一两堵南墙才肯罢休的。
弘历和弘昼的这架机关枪十分精细,因此,两个人合力拼了一下午,也只是堪堪完成了一小半。余下的被他们带回了阿哥所继续拼装。
和慧的海底小窝就简单一些,至少人鱼公主已经被她独自一个人给拼出来了。
大家都各有收获,胤z甚至已经拼好了四哥的小人儿,只差一些装饰用的物件,以及“朕就是这般可爱”的题字。
小团子决定,过两日,就亲自送到养心殿去,给他四哥一个惊喜。
*
廉亲王府。
九爷受到八爷允T相邀,特意过府尝尝八哥自个酿的桃花酒。
正是春浓时,坐在三人合抱的梨树下,阵风吹过,梨花清香缠着白色的花瓣雨一起袭来。允T将石桌上的好酒开了坛,先给九弟倒了一杯,斟满。
允K笑着连连摆手:“八哥,够了够了,都扑出来了,岂不是浪费。”
允T温和笑道:“你我兄弟之间,如何都不为过。”
九爷垂眸看着酒杯,也没吭声,再抬头时,举杯一饮而尽,夸道:“好酒!”
八爷笑容加深几分,斟酌着开口问:“听说,乐渝如今天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允K点点头,激动道:“没错,多亏了太医院的刘裕铎刘太医,这牛痘竟然真能解了天花之症。”
八爷慢吞吞点点头:“等乐渝身子再好全了,你果真要将她送去宫里?你可想好了,这一送进去,可就再难出来了。”
允K叹口气:“乐渝的身子还是得太医院有专人时时调理才行。进了宫,最起码她还是活着的,新皇不会亏待她的。”
八阿哥冷着眉眼,嘲了一声:“老四若真是为乐渝好,就不会把孩子接进宫。他这是想用孩子制住你!”
允K一怔,不明白往日温润如玉的君子八哥,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毕竟,连他这样的都不曾怀疑过新皇对待下一辈的为人。
半晌,允K才磕巴道:“他不会的,这都是小孩子,胤G再如何,不会牵连无辜之人。”
八阿哥摇头:“不战而屈人之兵,老九啊,你还是太小我们这位四哥了。”
允K张了张口,半晌,只是叹了一口气,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他是最近这些日子,跟幺弟谈及从前贩卖人参的事情,才恍然大悟一件事的。
汗阿玛当初之所以留着他,允许他参与到各种局里赚银子,恐怕都是在为今日做铺垫。
他老九,是汗阿玛留给新皇,留给大清国的“钱袋子”。
不知为何,看破这一点之后,胤K竟然超脱出来,开始冷静的看待这一场夺嫡之争。
允K心中的天平,在这一刻已经隐隐有了偏向新皇的倾向。
这些日子查账抄家,清查参票,叫他心中对大清如今的贪污受贿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汗阿玛在世时,征战不少,花销巨大,加上最后几年已经有些力不从心,给新皇留下的是吏治腐败,国库亏空的烂摊子。
平心而论,这样的局面,大清需要的是有手腕的人上台整顿。
八哥口碑是好,可是,却不是最适合做帝王的人。
允K饮干了酒,对着允T突然道:“八哥,收手吧。”
八爷的脸登时就沉了下去,眼睛死死扣着老九:“就因为他救了乐渝的命?”
这一场谈话根本就是鸡同鸭讲。
允K叹了口气,跟八哥的谈话就这么无奈的不欢而散了。
他兜头回了郡王府中,只觉得累极了,倒头就睡在了前院的榻上。
这一晚,老九又做了那个梦。
梦中的场景比以往更为清晰和具体了。
梦中,他看到自己的幺弟竟然是种在泥土里的一株小人参。
借着幺弟的视角,他从当今圣上暴毙之后开始,窥见到了大清国运在虚假盛世中,陡然急转直下,然后被各方列强制裁的种种辛酸。
允K呆愣的旁观,无法插手,亦无法驻足。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
直到大清覆灭的那一瞬,他从梦中陡然惊醒。
允K以手覆面,恍然发觉自己竟在梦中泪湿了衣衫,那种无力与悲恸的情绪还久久萦绕在身边,叫他抽不出身来。
良久,允K才揉了揉眼,抬起头望向窗外。
外头的天光已然蒙蒙亮。
他被这亮光刺的微微眯起了眼,一时之间,竟有些分不清何为现实,何为虚幻。
允K闭目片刻,再睁眼下定了决心。他起身草草梳洗一番,套了补服,便叫人备马进宫去。
他要去见见小幺。
作者有话说:
历史上的和慧成亲早,主流说法是她年龄太小生孩子死的。所以这里主角团从小就要被他们幺叔“洗脑”,变得不那么听话。
另外,老九这个人的性格被很多人夸过“有大气相”,再加上手握经济命脉,攻略下来后期好走多了(我不是懒)。
明天胤i登场,我们小幺还没见过二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