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叶姑娘放消息的自然是老九,原想着钓出来几条小鱼杀鸡儆猴,没成想,竟然把隆科多本人钓出来了。
小团子回头看着叶姑娘点点头:“大哥当时可英武啦,说叶姑娘是他的人呢!”
弘历:“……什?”
我看中的姑娘,几天不见又成了我大伯父的人?!
允A大庭广众喊出这话,肯定是对这姑娘负责了,但人家姑娘也没说一定要进王府啊。几人心照不宣对视,都没接这一茬。
隆科多在一旁笑着打了半晌招呼,还以为这两位直亲王从前的政敌是来落井下石的呢,结果屁事没发生,反而他被不尴不尬的晾着。
允K背着手,仿佛这时候才看到有这么个人:“哟,佟选,这可真是有日子没见您了。怎么,也瞧上这丫头了,跟亲王抢起来了?”
隆科多恨得牙痒痒:“九爷说笑了,自然是正经差事。”
允K客气笑笑:“哦?那可巧了,我们这头也是皇上催办的差事,急得很,要不,佟选先给让让?”
隆科多微微蹙眉,知道此事已非他能介入,冲几人道了漂亮话,转头翻身打马走远。
“二哥,他跑了诶,不用留着吗?”小团子不明白兜了这么大一圈,为何不当场治了隆科多的罪。
隆科多如今还得用。至少在老七,老十四和老大彻底接手宫中禁军,京中八旗军和巡捕营之前,步军统领不能换。
这也是佟佳・八十九搜罗的证据迟迟未动的原因。
允i弯唇:“有些时候,小错误放着不管是为了等狐狸尾巴完全暴露,你看他是盛宠,实则却是深渊。”
胤小z闻言大惊:“盛宠?这不就是我吗!四哥独宠我呢,原来他不想要我了!”
众人:“……”
人说城门楼子,你扯胯骨轴子。
允K轻咳:“你的小错误皇上从早能批到晚,不一样。”
胤z皱皱鼻子:“这倒也是。”
允A听了半天云里雾里,不耐烦道:“你们一大帮子人来我直亲王府搭台子唱戏呢?要唱别处唱去,本王懒得理你们。”
允i面对他可就没有什么和颜悦色了,只有让人毛骨悚然的笑:“那可不行,叶姑娘手里的账本牵扯到火耗银,接下来这出戏,还得请大哥一起进宫唱呢。”
火耗银,也叫作耗羡,是百姓们上税之外的一种附加税,用来给官员们自个加做津贴,因而各地大不相同。
康熙朝末年,火耗银之重,已经到了“每银一两,加耗至五六钱”的地步。
而今,从陶家的账目上窥见,隆科多收揽的火耗银竟然已经到了每银八钱的程度。
雍正本就有意在“摊丁入亩”之后,再叫“火耗充公”。只是碍于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这可倒好,是隆科多自个撞上来了。
允A被两个弟弟一左一右钳制着,无奈咆哮:“别以为爷方才看不明白,隆科多你们又动不了,进宫演什么戏!”
允K扬唇,无声做了个口型:“佟佳・玉柱。”
咆哮帝允A眉头一挑,登时来了兴致。
隆科多生孩子能力不行,儿子统共才仨,因而他个个都记得清楚。
这佟佳・玉柱乃是隆科多的次子,被他当成个宝贝护着,原因嘛,自然是因为佟佳・玉柱的额娘便是李四儿。
自从隆科多的正室被制成人彘后,李四儿对正室所出的长子岳兴阿越发恶毒,甚至光明正大戕害其余妾室的儿子。
佟佳・八十九是唯一一个夹缝中生存,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稀罕物。
而他的额娘,早就被毒死了。
今年正月里,隆科多因为从龙之功被加封太保时,雍正曾赏了个阿达哈哈番的爵位,给他的长子岳兴阿承袭。
初时隆科多挺高兴,等回了家,也不知被李四儿灌了什么迷魂汤,再进宫就支支吾吾,想为次子谋个差事。
佟家这点烂事胤G自然知晓,心中虽然恶心,面上却依然笑道:“舅舅这话便是见外了,朕身边还缺个正二品銮仪使,便叫玉柱进宫来吧。”
隆科多大喜,连忙谢过皇恩。
銮仪使这一武职,上承明朝的“锦衣卫”,对应的是锦衣卫指挥使。到顺治二年才改了名字,叫“銮仪卫”。
事实上,就是皇帝的贴身总领侍卫。
一般不是最信任的人,不会一上来就担此重任。
佟佳玉柱在宫里护卫了大半年,雍正观察下来,对他有个评价――
歹竹出好笋。
这孩子吧,可能是他阿玛额娘坏到了极致,又被保护的太好,导致有点实心眼。是个正直到叫雍正都惊讶的人。
今个这一场戏,就是要看看能从玉柱口中套出些什么。
另外,也叫雍正寻个由头免了他銮仪使的职。毕竟,他能套出话来,佟家一样也能从玉柱口中套出宫中信息。
这孩子最好还是放到军营去。
允A听明白了众人的打算,还有些小遗憾:“就这狗奴才对正妻都这幅样子,我可不信他会对大清上心。赶紧趁早料理!”
把大清跟女人相提并论,也就是老大这些年圈禁在府中,才敢如此放肆胡言。
但诡异的是,在场的爱新觉罗家的男人竟然都觉得说的没错。
就连弘历都深以为然。
几个人将叶姑娘暂且安顿在直亲王府,携了账本径直奔往皇城。
养心殿内。
雍正瞧着勉强立着的几个凶神恶煞的兄弟,笑了笑,冲外头唤一声:“玉柱,你进来。今日你叔伯们过来,想好好跟你说说话。”
佟佳・玉柱同手同脚走进来。
胤小z露出老年人的慈祥笑容:“就是聊聊天嘛,你这孩子,不必紧张。”
作者有话说:
八十九很有可能幼年便死了,史料里提到一笔,往后完全消失。此处是私设。
不管怎么说,八十九跟岳兴阿是肯定要复仇的。
至于玉柱,这就是个老实人。
第64章 64
佟佳・玉柱被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包围了。
尚是内敛青年的他难免有些拘谨。
平常, 他就觉得小阿哥挺……与众不同的。今个近距离一接触,只觉得话都不会说了,但胤z一瞬不瞬盯着他, 玉柱只得干巴巴应了一声“是”。
西稍间书房内,静默一片。
众位爷琢磨着该如何开腔, 他们最想知道的,自然是隆科多来往密切的官员名单。
胤小z见几位哥哥不开口, 只好自个道:“玉柱呀,你在皇兄身边还习惯吗?平日里舅舅给你零用多少?娶亲没有?”
玉柱没想到等来这一连串内宅妇人似的问候,怔了一瞬,迷茫答道:“回阿哥爷的话,奴才一切都好, 且早已成人,平日里不会再问阿玛相讨财物。娶亲之事遵从父母之命,奴才不着急。”
小团子撑着脸蛋儿:“那就是没有喽。隆科多舅舅都不给你相看几个吗?都有哪家大臣的女儿呀?”
看玉柱露出一脸犹疑,允K笑道:“今日就是咱们闲话家常,不必拘束。”
玉柱一脸羞涩冲着上首的雍正拜了拜:“非是奴才不愿意讲,只是阿玛他日日为忙朝务鞠躬尽瘁, 已然分不开心神,额娘也时常去寺庙上香祈福,救济贫苦人家, 奴才的婚事确实从未谈起过。”
允A无言:“隆科多鞠躬尽瘁?你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话没说完,佟佳玉柱义正辞严:“奴才家中, 从玛法到阿玛忠心耿耿为大清,奴才同样怀抱如此拳拳之心, 日月可鉴!”
众人:“……”
怪不得隆科多放心叫憨儿子出来, 原来早就被洗脑了。
雍正笑了笑, 看着几个兄弟。
胤小z没忍住多问了一句:“上香好玩吗?你额娘都跟哪家的夫人一起呀,带上我方不方便?”
“其实也没什么,额娘大部分时候都是自个去。”玉柱仔细回忆一番,又道,“不过,偶尔也会与广东巡抚年希尧年大人的夫人一同去五福寺。”
这话一出,众人神色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年希尧是年遐龄的长子,今年刚刚升任广东巡抚,雍正的意思,他去外头呆两年便调回京中,因而一家妻小没跟去,都留在京城年府。
年希尧夫人与李四儿约着上香祈福本没什么。
可是,坏就坏在李四儿是隆科多的妾室,而年希尧的弟弟便是年羹尧。
雷霆风暴掩盖在一派平静之下。
雍正淡笑着多看了佟佳・玉柱几眼:“朕这个幺弟闲不住,折腾起来,怕是他们该上的香都没法上了。”
玉柱听不明白皇帝话背后的意思,只全程紧绷着,问什么答什么。
好在之后问的也都是些家常,单纯的佟佳玉柱还真当这是一次对他的关怀照料,磕头谢了恩便又出去了。
小团子看到哥哥们不约而同皱起的眉头,还有些发怔。
“玉柱没找到媳妇你们这么愁的吗?”
允K没忍住笑话他:“皇上跟咱们兄弟担心隆科多与年羹尧私下有往来,意图不轨,幺弟可倒好,人家看得开,还专心做起媒来了。”
雍正食指点点允K:“你也是个毒舌的。”
他又喊了苏培盛:“带你阿哥爷出去吃点喝点,别叫他闲着跑去乱搞事。”
苏培盛应了声,胤z已经扯着四侄子气呼呼的跑远了。
哼,九哥的话他方才都听明白了!
不搞事,他就不是胤小z。
*
从康熙六十一年起,宫中便设下了侍卫饭房。
不只是皇帝近旁的侍卫,也是为了照顾大臣们在皇宫中的日常饮食。内膳房每日将侍卫膳房需要用到的肉、菜等发放下去,由他们自行决定做成什么。
胤小z旁的不熟,厨房这点人和事还不熟嘛。
小家伙带了弘历就往人家饭房跑,赵昌瞧着不对劲,吩咐五花跟紧了,跑去慈宁宫报信了。
侍卫膳房这些人胤z瞧着眼生,可奴才们却是对这位咸福宫阿哥的大名如雷贯耳。
在宫里做厨役的,谁不知道小阿哥呢。
管着这处膳房的是一位上了些年纪的赵公公,打个千忙问阿哥们有什么吩咐。
“给銮仪使的饭菜呢?”胤z问。
赵公公是人精了,听着怒气冲冲的语气,自然明白这位新上任没多久的銮仪使得罪了阿哥爷,恐怕要被下绊子。
赵公公装不知道,指了指案上:“都在这呢。”
小团子凑上去瞧了一眼,吃的还挺好,怪不得是正二品武官呢。
胤小z起了坏心眼,悄悄问:“有没有那种……”
赵公公:“阿哥说哪种?”
“就是能叫人拉肚子的东西。”小团子期待的眨着眼道。
赵公公抽抽嘴角:“旁边御药房里有巴豆这位药材,倒是可以达到阿哥爷要的效果……不过……”
小团子大手一挥:“不过什么不过,就这么办!”
赵公公等的就是这句,闭嘴照办了。反正他是遵照阿哥的命令办事。
晌午,等佟佳・玉柱拿到轮班小侍卫送来的饭食,只当与平日里别无二致,狼吞虎咽便用光了。
于是,可怜的玉柱便开始频繁的往净房内跑,整个人都虚脱了。
这处净房设在隆宗门与慈宁宫之间的围墙内,距离养心殿也不远。
这里左右廊庑之间各有一处屋子,仅半间,宫人习惯称为“东夹角”和“西夹角”,便是所谓的便溺之所。
净房内的便具分为两种。
一种是便盆,盆内盛着炭灰,大解完再给盖上一层;另一种便是恭桶,小解完盖好盖子便可。
玉柱今个后半晌全都用来泡在净房里了。
一趟趟进去,盖炭灰,刚出来没站几秒,又连忙钻进去。
胤小z带着几个小太监在旁围观半晌,看人已经虚脱的有些站不住脚了,才低声对弘历道:“我听说他武功不错,要不然也不会到皇兄身边做了銮仪使。这回闹肚子成这样,总该打不过他们几个了吧?”
小团子手一指,说的是自个身后几个瘦猴似的小太监。
明明咸福宫伙食不赖,他们就是不见长胖呢?
弘历原本以为下巴豆就够缺德了,没想到幺叔等了半天,原来是等时机揍人。
弘历瞪大了眼:“幺叔,这样做肯定会被发现的,你就不怕汗阿玛责罚嘛?”
小团子嬉皮笑脸的:“这不是有你陪着嘛,不碍事!”
弘历:“……”
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一起了???
做侄子的尚在疑惑中,四个小太监已经手脚麻溜的摸进了净房内,手上是从侍卫膳房里顺来的麻袋一个,每人手里还操着一根长长的茄子,黄瓜或是胡萝卜。
弘历:?
净房内安静了一会儿,很快传来鸡飞狗跳的声响。没多时,胤z跟弘历就听到盆与桶撞击在地上,传来各种自带气味的响动。
净房的门“嘭――”的甩开,从里头钻出四个灰头土脸的小太监,手上的茄子萝卜都只剩下一半。
不知道的,还当他们是进去用餐了。
佟佳玉柱整个脑袋和上半身都被套进麻袋里,口中气急败坏说些什么,谁也听不真切,他裤子都没穿正,跑出来像个破布麻袋成精了。
许多折断了的瓜果被玉柱丢出来,正巧一个砸在了小团子脑袋上,余下的全砸在弘历脑袋上。
两个小孩疼的叫出声来。
弘历看形势不好,小声跟胤z咬耳朵:“我们快走吧?”
小团子哼一声:“四侄子,敢做就要敢当!怕什么。”
弘历:???
耳力惊人的玉柱崩溃了,颤抖着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疑问:“四阿哥?小阿哥?奴才没惹你们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