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翘一进来,就听到小阿哥的笑声,心情也跟着豁然开朗,一边给胤z裹上端罩戴好风帽,一边问道:“阿哥瞧什么,笑得这样欢快?”
胤小z露出小虎牙,指了指旁边的窗户不开口。
银翘将端罩带子系好了,扯平垂下来,这才扭头望去,只见窗上的图画已经快要消失了,堪堪能辨认出,是个气呼呼的小老头儿。
银翘笑了笑问:“这是朱大人吗?他若知道,可有的生气了。”
胤小z骄傲:“才不是呢,这是四哥,老朱哪有这么英武呀。”
银翘多看了一眼窗户上已经几乎消失的大作:“……这事儿,您还是不要叫皇上知道吧。”
不然,阿哥的屁股上垫的再厚,也经不住打呀。
胤小z对自个的画技毫无认知,穿戴好就往外头跑:“今个雪大,银翘你就在咸福宫里待着吧,叫五花跟赵昌随我一起去就好啦。”
银翘被小阿哥一关照,觉得心中暖暖的,再一晃神,小团子已经飞窜出老远了。
五花在后头追出经验了,已经跑出自个的节奏来;
就是可怜赵昌了,一辈子在先帝跟前侍候,几乎就没见过圣祖爷这般活跃的时候,此时稍显狼狈。
胤小z在雪地里就像小狍子,快摔倒了,四个蹄子也能挥舞出各自的节奏稳住重心。
允祥一大早就在天街前候着,等弟弟和两个侄子先后赶过来,带人一起出了宫。
关于参加赛神会这事儿,小团子一找来,十三爷便立刻报给了雍正。
胤G听说弘历又被欺负,已经见怪不怪,批着手里的折子随口道:“他们喜欢便去闹腾吧,像这般玩耍也没有几年了,日后长大了,便是朕愿意,那些个御史也会追在他屁股后头烦他。”
这就是皇家阖该背负的东西。
小家伙能多欢快几年,他心中总能更欣慰些。若是可以,他甚至想要幺弟永远这般,在他的护佑之下做个快乐的小狗,自由的小鸟。
可胤G心中清楚,小幺不是小鸟也不是小狗,他是人,终究会长大,有自己的独立思想。
也会在某一瞬间,成长大到震撼了他。
现在,他只希望,这样的日子慢一些到来。
*
燕京城西,德胜门内。
允祥带着三小只赶到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赛神会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只等城门外传来消息。淳亲王打了胜仗,带着大军班师回朝,一定是要走德胜门的。
京城百姓提起这件事,都十分热切。连大雪日都阻隔不了他们迎接淳亲王大军激动之情,当然,也有许多人是为了看这赛神会。
今日雪虽大,落得却并不密。
城中无风,许多百姓索性连个帽子也不戴,立在街头两侧张望着,沿街的酒楼里已经坐满了人。
雍正因为提前跟允i几人打过招呼,允K早早在观望视角最佳的德胜楼里定了位置,若不是雍正拦着,他早就将整栋酒楼都包下来了。
没多时,外头来了顺天府的人传信,说是淳亲王回来了。
于是,敲锣打鼓仪仗一响起来,各个学宫衙门扮上的人物全都演上了――
北监(国子监)出了几个学子扮孔子和学生们,嘴里满口之乎者也,演着《论语》里头有教化意义的小故事;
刑部扮了个阎王爷包拯,脸上涂满了炭,一张口大白牙,叫围观百姓拍手大笑起来;
吏部今年有些特殊,扮了个老农牵着一头牛,有些响应胤G新政的意思,不过这牛不太配合,走了几步就开始拉屎,搞得满地牛粪,叫后面的人必须得绕行。
胤z几个人就是紧随其后的倒霉蛋。
矮墩子小悟空捏紧了鼻子,手里的金箍棒直指前头的老黄牛,大喊一声:“呔!你这老牛,怎的随地大小便!吃俺老孙一棒!”
围观百姓笑得眼泪花都要下来了,就看到这个小孙悟空一溜烟窜到老牛跟前,不知嘀咕了句什么,刑部那人便诚惶诚恐抱着他坐到了牛身上。
胤小z开心了,喊着“八戒沙师弟跟上”。
弘昼挑着空箱子,健步如飞追上去,苦了弘历,衣服里塞着一大捧棉花,挺着个大肚子往前挪,一个没注意,就踩在了牛粪上。
百姓们复又哈哈大笑起来。
弘历,弘历无话可说……
德胜门前热闹非凡,场子热起来,允v便从城门下经过进来了。
按照赛神会的规矩,这些扮演者与允v擦肩时,便会念上几句吉祥话,往街的另一头退出去。
前头都好好的,谁知道到了老黄牛这里就不对劲了。
允v拱拱手,面上带着意气风发的笑容,好奇打量着这一组奇怪的搭配。
老黄牛:“哞――”
胤小z摘下面具,歪着脑袋道:“七哥!瞧我擒了牛魔王,来与你胜利会师啦!”
允v愣在马背上,就看到后头追上来两个小少年,虽然戴着面具,听声音也知道是弘历和弘昼。
“幺叔,你耍赖嘛,我这样根本走不动。”这是弘历。
“你的肚子要不要拿掉啊,四哥。”这是弘昼。
胤小z先是用金箍棒戳了戳弘历的肚子:“什么幺叔,叫我猴哥~”
然后,他笑嘻嘻转向怔愣的允v,张开双手道:“七哥,我们来接你回家啦!”
允v望着面前三人,有些啼笑皆非,但更多的是生出一种从前与兄弟们从未有过的感动来。
允v还没来得及想好说些什么,弘昼便大笑道:“哈哈哈,七皇叔岂不是唐僧了!”
胤小z一听也笑起来。
允v:“……”
立在德胜楼上的帝王将一切看在眼中,掩住唇角的笑意,语气平淡道:“瞧瞧,这个惹事精,朕就知道――”
允i等了半晌,却不见雍正下文,笑道:“皇上分明心里高兴得很呢,有幺弟在,虽然天下着大雪,七弟这一进城门心却是暖洋洋的。”
兄弟几个纷纷都夸了胤z两句,胤G点点头,正要发表一番总结,就听到底下传来幺弟一声大喊。
“呀,七哥,那不是皇兄嘛!”
这一声如同平地炸雷起。
顿时,百姓们也不看赛神会,也不瞻仰王爷了,纷纷扭头去看小团子口中的皇兄。
有六部的官员带头跪下来,瞬间,整条街都从懵滞,人云亦云的跪地,再到激动中去。气氛之热烈,可比方才拔高了好几个度。
新政推行,谁是得益者,平头百姓心中比谁都清楚。
也正是因此,他们才对这位新登基不满一年的皇帝,打从心底爱戴和拥护起来。
一时间,街头从静默,到高呼“万岁”,震耳欲聋。
雍正立在二楼的围栏内,看着自己的子民,胸中万千感慨。他觉得一番苦心没有白费,便是叫士族污了骂名又如何?
值得!
胤G开口时,连落雪都悄悄的不发出一点声响。
“今个是普天同庆的好日子,朕与子民同乐,不必如此大礼,都起吧。”
胤G发了话,也没有人起来,大伙儿七嘴八舌的开始道谢感恩,几乎都是在说“吃饱肚子”,“不用交税,店里有了正面收益”,“今年能过一个好年”之类的话题。
胤G一个一个细细听着,点着头,拳头慢慢握紧。
普通人的要求并不高:吃顿饱饭,有处小窝,一点余钱,节日团圆时能买个开心。
何其简单,对他这个帝王来说,又何其难办。
到场的爱新觉罗家的大小男人们,全都陷入深思。
良久,胤G一字一句郑重道:“朕,定会做一个百姓认可的好皇帝。”
京师的百姓们不愿意起身,似乎是为了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激动与感恩之情。
雍正没辙,只好叫御林军开道,与众人提前离去。
这一场雪似乎悄悄化开了许多陈年心结,叫胤G和兄弟们的心都变得敞亮了。
除了胤小z。
他因为那洪亮的一嗓子,一回养心殿就被他皇兄亲自打了屁股。
打着打着,胤G才觉出些不对劲来。
这小子似乎反应不对劲呢?他巴掌都没落下去,就开始敷衍的大喊大叫了。
胤G趁小团子不备,撩起衣裳一看――
只见内侧屁股部位,缝上了一层软乎乎的棉花夹层,还绣成一只小乌龟的形状。
胤G咬牙切齿:“你这乌龟是自个想出来的?”
胤z一看露馅了,蹬着小短腿道:“我我我,我怕老朱打我才缝的,不是针对四哥你。”
胤G哼笑一声:“就你一天到晚的花样百出,用点心思在学业上!”
小团子连忙挣脱桎梏,往殿外跑去,还做了个鬼脸:“四哥你不就喜欢我的小花招嘛,还不好意思认~”
雍正:“……”
看来,下回得脱了裤子打?
*
年关将近,宫里到处都张灯结彩的。
今年用的是红色对联,春条到处这么一贴,年味儿就起来了。
赶在除夕之前,雍正指明叫几个亲王家的公主一起进宫,也好热热闹闹一块过年。
这里头,就有允i的六女儿,封了和硕淑慎公主,序齿行二,已经早早指给了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只等再长几年出宫。
雍正对这几个半路女儿都是花了心思的,特意要这位准额驸供职于理藩院,在他岳丈手底下做事情,可以叫淑慎不必出燕京城。
三公主端柔公主则是庄亲王允禄家的,与和慧同岁,十分机灵,在数学天文物理上很有天赋,叫老九称赞好几回。
胤小z听闻新来了两位小侄女,高兴极了。
毕竟四哥的女儿都是问人家借的,太可怜啦。
小团子最近刚得了二筒给的香胰子的制作配方,正想着该怎么变成财富呢,这会儿就有了主意。
年前,九哥那里得了山西煤矿的好消息,说是矿井通风处理好以后,果真安全和效率都提高许多,这回制作的第一批蜂窝煤,便已经在京中开始售卖了。
但坏消息是,雍正不许小团子碰这个营生。
胤小z不懂这里头的门门道道,还当是他四哥抠门,抢了他的方子就不愿意给分成了,这回说什么也要自个悄悄卖香胰子,而且要在他给的铺子里卖!
胤小z叫银翘把做好的第一批梅花香胰子分别包起来送往各宫,特意叮嘱一定要佟额娘用用。这才带着舍不得吃的一包果冻和一份香胰子,往翊坤宫串门去。
他都打听好啦,侄子侄女们这会儿都在年妃那里,帮着端柔认门呢~
翊坤宫内,因为幺叔的到来,小家伙们顿时热闹起来。
毕竟,果冻这个东西谁也没见过,都稀奇的很!
胤小z一人发了一个,看到袋子里剩下的,咽了咽口水。
二筒刚给他的时候,他就吃了三个啦,还是留着给四哥他们吧!
年贵妃的福慧又长大了一些,小口小口咬着果冻,觉得好吃极了。他翻个身一抬眼,就看七岁的幺叔端端正正坐在他身边,竟然一个也不吃。
圆滚滚的奶团子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嘴巴里的小果冻都忘记吞下去。
胤小z故作老成:“福慧呀,好吃吗?”
福慧说话还不能说出连贯的长句子,只单个往外蹦词:“好次,吃,幺!”
胤z叹气:“幺叔不吃,特意省下来给你们吃。”
这话一出,不只是福慧,和慧和端柔两位小公主都转过头,眼神灵俏,里面满载崇拜,看着胤z这位从年龄上“孔融让梨”的幺叔。
弘昼没头脑,也跟着一起乐:“我就喜欢幺叔这般的男子汉!”
只有弘历被幺叔坑了许多次,有些怕了,果冻在手里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心里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莫非,幺叔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炕上盘腿坐着的胤z搓搓小手,露出坦然的笑容。
“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你们幺叔要节俭,要攒钱呢。”小团子十分骄傲的如是道。
弘昼还从没见过他幺叔为钱发愁,在众人印象中,应该是弘历为财生愁才对,汗阿玛再短着谁,也不会短了幺叔的吃穿用度呀?
胤小z挠挠头,觉得没什么好瞒着的,便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顺便踩两脚皇兄,抱怨他把属于自个的蜂窝煤直接占走,还不分成,太抠门啦!
一群小的面面相觑。
谁也没想到,汗阿玛竟然是这样的人!
半晌,弘昼拍着大腿道:“嗨呀,幺叔的生意一定很有趣,算我一个!我把攒下来的零用都交给幺叔!”
有人开了个头,剩下三小只也踊跃举手。
“我也要给幺叔!”
“我数学被汗阿玛夸了,还有刚赏赐的珠宝呢~”
“幺,幺!”
眼瞅着,胤小z就公然在宫中搞起了非法集资。
小家伙还没回过神呢,年贵妃在隔壁听到儿子一连串的叫声,匆匆带人过来,立在三抹扇另一端听了个大致。
年贵妃不禁好笑。明明是这么小个人儿,成日里操心的不少,对这些个侄子侄女更是没得说,俨然已见做皇叔的气度。
只是配合上这副玉雪可爱的外表,总叫人有些出戏喜,忍不住就被萌的扬起唇来。
年贵妃听到屋中的福慧还在大叫,似乎是因为自己什么都不能给幺叔而不高兴了。
她伸了手,叫侍女扶着走进去,边走边笑道:“二十四弟做的什么生意?若合适,本宫便替福慧出了他那一份如何?”
宫人们都知道年贵妃出手向来大方,可是这东西六宫给赏银最多的主子娘娘。这里头,一方面是因为贵妃的位份;另一方面则是有年羹尧在背后补贴,她手头不缺。
胤小z对年贵妃印象很好,从来不会因为她有一个讨人厌的哥哥就连着整个姓年的一起讨厌了。
从他对福慧的态度便能看出来。
此时,小团子想到自己可以花着年羹尧的银子赚钱,忍不住激动了。
他还挺懂得在皇兄的妃嫔面前矜持一点,挠挠头坐好了:“其实就是一些香胰子的生意,方才送给贵妃的就是啦,我还送给皇后和各宫太妃娘娘们人手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