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康熙爷手持册子坐回龙椅,顺手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是那个你想请封的耿氏?她倒是心灵手巧。”
雍亲王点头,一言难尽道:“正是。只是这册子......实在不符合实情,人哪里就能长成那样。”
康熙爷轻笑一声,打开了人物篇:“也不能说完全不符合,起码是抓住了几分神韵,把你和乌拉那拉氏画的挺像。呦,这小弘历生得倒是挺好。”
雍亲王尴尬一笑,只盼着皇阿玛莫要再翻后头了:“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这额娘的眼里可不就是自己的孩子最好。”
“孩子肯定是自己的好,这点没错。”康熙爷表示肯定,随后戏谑道,“你莫不是觉得别人的孩子好?”
雍亲王:......
他勉强一笑,接道:“孩子肯定是自己的好。”总不能谁喜欢戴绿帽当接盘侠吧。
“在想什么?”康熙爷敏锐察觉到他神色有异,“你总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雍亲王:......
他飞快否认:“皇阿玛,我没有!”
他感觉自己被耿意欢带坏了,什么戴绿帽什么接盘侠,明明都是新词,却格外的朗朗上口。
康熙爷上下打量着他,缓缓点点头,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他垂眸看向画册,突然有些好奇老四还做过什么,肯定有出格的,要不然老四怎么这么怕他看呢?
康熙爷翻了几页,不禁笑出声来:“这耿氏还真是奇思妙想,画的挺有意思。这小弘历啊也是有趣,倒是肖父啊。”
他翻的那几页有被老四抱起来然后拉他一手,他不知所措最后求救的表情。也有弘历放屁声音太大,被自己吓哭的,还有弘历冲着老四笑,下一秒尿了老四一身,老四那想打人却又没法打的憋屈,有小阿哥哭泣耿格格安慰,小阿哥生病府中妻妾探望、哥哥逗弄弟弟玩,孩子天真的笑脸和睡颜,其中既有温情亦有趣味
一幅幅生动形象的画卷勾勒出他们父子、母子间的温馨时刻,从最初外头下雪屋里小阿哥的第一声啼哭,到最后小阿哥想翻身却被婴儿车气着了,砰砰砰几下把自己弄哭,最后几个大夫看诊一点事儿没有,看得康熙爷哈哈大笑。
雍亲王想到画册里的蠢事,艰难辩解道:“这孩子也不是特别像我,应该是像他额娘。”
“是吗?”康熙爷一副理解的表情,“你啊怕是不了解你小时候的事儿啊。”
雍亲王淡定道:“儿臣小时候也不曾这样......闹腾。”
“闹腾?”康熙爷撇了撇嘴,“弘历已经够乖了,小孩子都是这样,谁也不是生而知之的。”
说着,他眼底满是温柔:“弘历有个好额娘。”皇家少有这样的真感情。
雍亲王点点头,表示赞同:“耿氏待孩子是没话说,便是对福晋等人也是足够耐心,不曾与谁红过脸,是个老实本分的。儿臣私心里拿她同钮祜禄氏比较,是更看重她些的。”
康熙爷望了他一眼,又看向画册,每一页都标注着日期,不仅有耐心,字里行间还都透露着额娘对孩子的爱,这样的细心,这样的聪慧,便是对待其他妻妾也没有半点丑化,反而把每个人都画得那样美丽,可见耿氏是实心肠也是个性情温和的,怨不得老四愿意把侧福晋位给她。只是老四还在他的考察期,若真是定下了,那侧福晋位便关系重大不可轻易许诺。
一时间,康熙爷也感觉到了棘手。
待再次翻到小阿哥被自己屁吓醒大哭的事情,他莞尔一笑,摸着胡子捧腹大笑:“老四啊老四,你小时候也干过这事儿。”
站在下头的雍亲王一脸疑问。
康熙爷招了招手:“你且上来。”
雍亲王便只得走了上去,心中有些激荡,这可是龙椅旁。
只是待他看清画册的那一页时,整个人都僵住了:“皇、皇阿玛说笑吧。”
“说笑?”康熙爷摇摇头,语气轻快,“朕可从不说笑。瞧瞧,你自己都不记得了,还想不认账呢?”
他站起身,亲昵地拍了拍四儿子的肩膀,眼神愈发和蔼:“你小时候可没弘历这么乖,你啊打小脾气就怪,干什么都急哄哄的,就是喝个奶一口不到就嗷嗷叫,给你额娘吓得不轻。你额娘也是头一回带孩子,赶紧就来请教我,可你二哥也没你这个坏脾气啊。我只能糊弄你额娘几句。”
这个额娘自然不是生母德妃,而是养母孝懿仁皇后,雍亲王最松快的日子就是在她身边的日子。那时孝懿仁皇后是康熙爷的亲表妹,又是皇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爱屋及乌之下雍亲王可是很得康熙爷青眼的,能被康熙爷看顾着一点点长大的,也就太子和胤G两个人。只是孝懿仁皇后因为生八格格伤了身子,不过几年就没了,当时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儿子了,甚至不惜向德妃求和,即便如此她去世后雍亲王还是被德妃拒养了。
雍亲王神情恍惚,额娘......
便是康熙爷也想起表妹的音容笑貌,他叹了口气,感慨着:“一晃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额娘她不知是否投了胎,可还记得咱们爷俩。”
“只盼着额娘投胎后,平安喜乐,身体康健。”雍亲王目光中满是黯然,那才是他的额娘,满心满眼全是他的额娘。
康熙爷望了他一眼,千言万语皆化作一句:“会的!”
父子俩沉默了一会,康熙爷打破了平静:“你小时候可是把你额娘折腾坏了,弘历是蹦尿,你啊是蹦屎,声音还老大,把你自己给吓哭了,便哭边解手......”
他一言难尽地看向雍亲王:“关键是你还在我怀里。”
几乎是蹭的一下,雍亲王的脸颊就泛起红晕,结结巴巴道:“是、是吗?”
这一瞬间,他几乎想要钻到地洞里了。
“当然了,不止如此。后来啊,你长大了些,像个小鸭子还站不稳就非要跑,结果你一头栽地上哭得震天响。朕去扶你,你还非是不让,非得让你额娘抱着,你额娘说你呢,真是个小娇气包。好不容易真的会走路来,你脾气大不许别人扶着你,非要给你额娘展示展示,结果一不小心头撞着门了,疼的你嗷呜一声,就手舞足蹈打那个门,最后你手都肿了,可把你额娘担心坏了。”
雍亲王想捂脸了,可康熙爷就是不放过他,阴阳怪气道:“要么说弘历肖父呢,你俩真是一模一样,哈哈哈哈哈。”
雍亲王:......能不能跳过这一茬啊?
但他不敢也不能说。
咱就是尴尴尬尬,尬尬尴尴。
康熙爷以为他不相信,甚至说出了时间地点人物,还说起孝懿仁皇后在世时一起逗弄他的画面,还有一些趣事。
康熙爷感慨:“若是当时就能想起画下来就好了,好歹有个纪念。”
雍亲王也道:“是呀。”
“留下一起用膳吧。”康熙爷眼底含笑,面容和蔼,“咱们父子也许久没有这样话家常了。一会儿你也同我说说小弘历的事儿,这孩子挺有趣的。”
雍亲王有些激动,他眼眸微闪:“好!”
一顿饭下来,父子俩说说笑笑,关系密切不少。
不管是康熙爷还是雍亲王心底都很欢喜,心中的担忧都淡了不少。
且康熙爷对耿意欢母子的印象越来越深刻,他只觉得雍王府再和谐不过了,正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老四和老四家的都不错。
外头想看热闹的却是白等了,雍亲王不止没被训斥反而是被赏赐了一堆东西,可见是得了康熙爷的青眼。
这下可把有些人气坏了。
雍亲王刚走出乾清宫,就想起那画册未拿,便犹豫了一下子。
魏珠跟上来,笑眯眯道:“雍亲王,皇上的意思是那画册他就留下了,您回头再印一份吧。”
雍亲王有些窘迫:“好!”
皇阿玛不会总翻看吧?应该不会,毕竟皇阿玛日理万机,应该没这个功夫,他心中松了口气。
奈何魏珠又接了一句:“皇上还叮嘱,若是耿格格出了第二册 ,您记得再印上一本送来。对了,您可千万莫要逼迫耿格格篡改事实,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雍亲王睁大了眼睛:“好吧。”
回去以后,他是忧袭半掺,能和皇阿玛拉进关系忽然好,但他的形象......
好吧,先得了皇阿玛青眼再说吧。
回府后,雍亲王拿着另一本画册去了静玉院,交给了耿意欢。
耿意欢点点头,当下就准备闲下来了两本一起上色,然后放库房一本,放书架一本。
正当她美滋滋想着的时候,雍亲王把这事儿说给了她听。
耿意欢一脸错愕,随后又翻了翻画册,确定自己没画什么出格的才松了口气。
雍亲王一脸幽怨:“你怕什么?你又没什么?”
耿意欢:“那倒是。”
她噗嗤一笑,扑到雍亲王怀里,白玉似的胳膊环住了他的脖颈,腻腻歪歪道:“爷,你也不用怕。反正横看细看,你都是个顾家的好阿玛啊。”
雍亲王挑眉:“说是这么说,可你不觉得我的形象不大对吗?”
耿意欢歪着脑袋:“怎么不大对了?”
“哪儿都不大对,弘历这臭小子给我折腾的。”雍亲王冷哼一声,不等耿意欢反应过来,猛然抱起她来,“那就子债母偿吧。”
“别......”
两人嬉笑了一阵,耿意欢趴在他怀里问:“那......皇上是什么反应啊。”
“皇阿玛看得倒是开怀,还嘱托你莫要停笔继续如实更新,他爱看。”雍亲王幽幽来了一句,“你可得收着点。”
耿意欢眨了眨眼:“晓得了晓得了。”
“这事儿其实也有好处,起码皇阿玛晓得你和弘历了。皇孙之中,皇阿玛也就关心弘皙些,眼看着又多了个弘历,挺好。”雍亲王弯了弯唇,用指尖点了点她的脑门,“皇阿玛对你的印象也不错,只是侧福晋位也不知能不能给你晋上。”
耿意欢挺感动的,不过她也清楚,这事儿不是那么简单的。
她抱着雍亲王的胳膊,把脑袋枕在他坚实的臂膀上,好听话是一句接一句:“其实当不当侧福晋无所谓的,只要能这样待在你身边就好。因为我晓得,不管是不是侧福晋,你心里总会有我们娘俩的,是不是?”
“那是自然。”
得了雍亲王的承诺,耿意欢心下更是满意。
然后就撒娇叫雍亲王教她写毛笔字,人嘛总是不会什么就想学什么,耿意欢也是一样,她是越挫越勇,但进步也是很大的。
到了书房后,雍亲王照例握着她的手,悉心讲解如何练习,然后就是放手让她自己去做了。
耿意欢认认真真临摹着字体。
雍亲王却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他望着那一沓纸,眼眸瞬间亮了起来:“意欢,这是什么?”
第33章 胤G,你可有所求?
或许是太过惊讶,雍亲王的语调不自觉扬了起来。
他眼眸瞬间亮了起来,手中捏着的那薄薄的一张纸,赫然就是耿意欢的账本。
耿意欢本是在认真写字,她手握毛笔,目光专注,刚准备笔走龙蛇,感受一下纸笔摩擦的丝滑就被雍亲王打乱了节奏。
刚规划好的路线因为她的手抖,糊成一团。
耿意欢:......
她幽怨地看向雍亲王,本来今天特别有写字的感觉,还想着就此脱离启蒙进阶初级,哪成想还不如刚学的时候呢!
一定是他的错,是打扰了自己!
雍亲王自顾自搂着她的腰肢,不顾她的惊呼一起坐在了太师椅上。
耿意欢无语了一下,这太师椅承受了太多啊。
“爷!”耿意欢加重了语气,“你这是干嘛?好端端的打扰我写字,还......”
雍亲王却道:“意欢,你看看这个,是谁捣鼓出来的?”
耿意欢瞥了一眼,接过来仔仔细细看了看:“这不就是我那糕点铺子的账单嘛?这是上个月的。结余......唔,结余两百多两银子。挣得是不少,也不必这般惊奇吧?”
挣得多也是因为她和员工都努力好吧!难道点心铺子就不能多挣点钱了?
雍亲王诧异:“点心铺子?我记得你就那一个店面,竟也能挣这么多钱。”
需知他这个亲王年俸才一万两白银、五万斗米,且他的银子还得养活幕僚还有一家老小,过年过节还得给宫里送礼物,一年到头不止不剩什么可能还得倒贴点。
耿意欢瞥了他一眼:“是啊。我这铺子从前不怎么挣钱,一个月也就领挣钱所以说你惊讶的不是这个铺子一个月挣多少钱,那你刚刚你在惊讶什么?”
一两银子大概就是一百五十块钱,她一个月就净赚两百两,大概就是月挣3w块。算下来一年能挣两千多两银子,几乎要超越市面上七成的铺子了,可即便如此她也没雍亲王挣得多啊!
雍亲王指了指这个表格:“这个表格是谁想出来的?倒是挺实用的,收支一目了然,便是想做假账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若是用在官场,不说旁的总能防住五六成的蛀虫。”
“总有人说皇家苦,可比起百姓,又算得了什么?杜甫所言不假,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没去过民间的,哪里晓得百姓之苦,个个吃点粗粮就以为多了不得了,呵!不过是无痛□□罢了。”
一两银子相当于一千文,看似不多,但购买力却相当可以,普通家庭一年也就花个一两二两的,吃喝家里菜地都有,也就是买油、糖等必需品才会去购买。鱼只要20文左右一斤,猪肉大概35文一斤,蛋类也还不到30文。一两银子可是能买50条鱼,将近30斤猪肉,一百五十块钱在现代可买不了这么多东西的。
“从前我奉皇阿玛之命去赈灾,那里的百姓苦不堪言,明明是赈灾的物资,从上到下贪墨成风,非要剥削一番,物资竟是十不存一。那些人是何等贪婪何等阴毒,全然不顾灾民性命,仿佛人命不值钱。哪怕是薄薄的稀粥,哪怕是府里粗实婆子都不爱吃的粗粮、野草在百姓面前都是能救命的。不止如此,修河坝的更是贪得无厌,偷工减料不说更是不拿民工的命当命,吃最低廉的食儿干最累的活儿,便是身强力壮的也受不住这样的摩蹉,便是死了......也不过是铺子一卷什么都没了。我能帮一个两个,却帮不了更多的人,即便我是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