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还没来得及说出的话就这样憋在了喉中。
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赵红花也不知是咽下了些什么言词。她望了叶棠一眼,又因为村支书喊她名字,小跑着回了村支书的身边。
“你这次考了双百,很不错。”
村支书夸了赵红花一句,随后话锋一转:“但只是这一次双百还不够,下次你也要考双百。赵春燕这次也蒙了个双百,但下次她可就蒙不到了。下次是你证明你才是真正的第一名的好机会,知道吗?红花。”
“……知道。”
赵红花小声答着,手指默默地绞住了自己的衣角。
蒙的?
不,赵春燕不是蒙的。她考试时写的那样一气呵成,轻松畅快。
倒是她自己。她有好几题都不是那么拿得准,到了秋老师、邓老师准备收卷的时候,她才勉强蒙了个答案上去。
下次……下次她的成绩会变成什么样,她都不敢认真地去想。
第66章 慧女移山16
秋秀玲到底选了优先自己的学生们。
她带着五个三好学生去了一趟县城, 给两个男孩儿各买了一两奶糖、一两水果糖,又给赵红花和小超分别买了铅笔与小楷本。
叶棠想看的自行车秋秀玲也给她看过了。只是叶棠人小,腿不够长、手臂也不够长, 骑车实在得等她再长大些。
只是秋秀玲也没推掉自己心上人发来的邀约。
不到傍晚, 她便与学生们回到了独龙村,之后她打水擦了把身子,又换上了的确良的衬衫和一条圆点长裙,这才去赴邓扬名之约。
“秋老师你来啦!”
邓扬名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这是他最重大的计划之一, 他哪里会不下功夫?
秋秀玲倒是被这阵仗弄得面红耳赤, 一时间手足无措。
叶棠和秋秀玲就住两隔壁,从县城回来, 叶棠也还没吃饭。秋秀玲本来是让叶棠跟她一起来的。毕竟自己去吃好吃的,让叶棠一个人饿肚子这事儿秋秀玲做不出来。再者她一个人面对邓扬名时总是心慌心跳,连呼吸都不顺畅,有个人在中间隔着,她也能轻松一些。
谁想叶棠娇嗔地白了她一眼:“老师你这是要害我被邓老师恨上。”
秋秀玲这回是脸红到了脖子根。
没法再和早熟的学生对视, 秋秀玲连忙塞了一瓶县城里买来的水果罐头给叶棠,跟着自己也拿上一瓶水果罐头, 往邓扬名住的地方去了。
见到邓扬名, 秋秀玲的舌头都捋不顺了,她讷讷道:“邓、邓老师你怎么这么客气……就我们两个人、你随便做点儿就好了,这么多菜, 我们两个人哪里吃得完……”
“今天吃不完,那秋老师就带回去再吃一天!”
邓扬名爽朗地笑着,拿出那瓶早就准备好的梅子酒, 开了瓶子上的蜡封。
“好香!”
梅子的酸甜清香随着邓扬名倒酒的动作释放出来,嗅着风中的香气, 秋秀玲的紧张也有所缓和。
“我听说这酒是犀儿村的特产,就买了一瓶特别好的想和秋老师一起品尝。”
邓扬名说着还开了秋秀玲带来的水果罐头:“都是水果,这酒应该和秋老师带来的罐头很配。秋老师和我,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还没喝酒就感觉自己已经醉了,秋秀玲捧着邓扬名递来的梅子酒,一边和邓扬名说话,一边就这样一口一口,把喝起来形如果汁、实际度数却很高的梅子酒给喝了个一干二净。
哐啷——
搪瓷缸摔在了地上,摔掉几片白瓷。秋秀玲趴在桌上,已然是人事不知。
“秋老师、秋老师你没事吧?你还好吗?”
把醉晕的秋秀玲扶起来,自己喝的是真梅汁的邓扬名轻拍秋秀玲的脸颊。
浑身火烫的秋秀玲没有反应,她连撑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邓扬名一笑,跟着就把秋秀玲扛回自己屋中,放到了自己的床上。
“真容易……”
邓扬名边笑边脱衣服。他刚脱完上衣就迫不及待地朝着床上的秋秀玲扑去,一双急色的手眼看着就要碰到秋秀玲的领口。
咻!
有什么东西从木窗外飞了进来,划过了邓扬名的手背。
微暗之中,邓扬名只见自己的手背上多了一条黑色的“线”。
“啊……!!”
杀猪般惨叫一声,下意识地捂住自己渗血的手背,火辣辣的激痛里邓扬名完全没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
咻!咻咻!
又是有什么东西破空飞来,这一次那尖锐的东西擦过邓扬名的脸颊、右腰、手臂,又让他身上多了几道血痕。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邓扬名人都快被吓疯了。他只有两只手,他身上的伤口却早已超过了两个,他捂不住所有渗血的伤口,而他甚至还没找见袭击他的人!
……枪!一定是枪!一定是有人在拿枪打他!
心念电转,邓扬名连滚带爬地扑到地上,爬到木窗前面,他刚要把木窗放下,一枚被他认为是“子弹”的东西直接打在了他伸出一截的手指上。
“啊啊!!”
鲜血狂喷,邓扬名的中指竟是从中而断,两节指头之间只有一点肌肉和皮还黏着。
手拿弹弓、拿磨尖的小石子当子弹的叶棠撇了撇嘴。
她穿过来的时日还短,原主又营养不良了很多年,她的力气实在不够大。
要是她力气再打一些,别说邓扬名的手指她能给他打断,邓扬名就是把木窗放下,她也能打穿木板。
“……首长、首长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
疼到意识都有些模糊的邓扬名哀声乞求,他哭哭啼啼的,连口水都从嘴角溢了出来。
“我知道我不该对首长的千金下手!是我错了!是我不要脸!是我、是我癞蛤□□想吃天鹅肉!”
跪在地上的邓扬名说着还拿自己还完好着的左手甩了自己几个耳光。
有枪,还能带着枪出门,枪上还装了消音器。这绝对不是一般人。
邓扬名前世只知秋秀玲家境很好,爷爷似乎是哪里的军官,其他的并未深入了解。这世邓扬名试图打听秋秀玲的家境,却在县领导哪里碰了壁。
他怕自己再问下去,县领导会发现他别有用心,便专心攻略秋秀玲,不再问秋秀玲家世如何。横竖等他和秋秀玲生米煮成熟饭,他问秋秀玲什么,秋秀玲岂有不回答他的道理?
现在邓扬名怕了。他意识到自己的阴谋诡计或许打从一开始就被人看在眼里。
假如、假如秋秀玲的爷爷不止是普普通通的军官,而是首都的哪位领导、哪位开国将领……要知道大领导们可都是带着警备员的。警备员不光可以配枪,还能为了保护领导而开枪。
要是秋秀玲果然是大领导的女儿,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她来大山支教、大领导让自己的警备员来贴身保护她是完全有可能的!只是直接让警备员跟着秋秀玲可能会让人说秋秀玲搞特殊,所以为了不让秋秀玲被人说嘴,警备员很可能是在暗中保护她!
他之前没对秋秀玲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警备员也就没把他当盘菜。可他刚才跨越了雷池,所以——
“饶命!首长饶命!!”
脑海里出现自己被以“流氓罪”逮捕,最后被枪决的画面,邓扬名使出全身力气,狠狠又给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他把自己的脸都打麻木了。
叶棠没从大树上下来。她无声地清清嗓子,利用前世当有声书主播时学到的演播技巧,把自己的声音弄得不男不女、不老不少,仿佛一个太监。
“你先从屋子里出来,离我们秀玲女士远点。”
一听有声音回应自己,邓扬名的心脏先是落地,后又提起。
他心脏落地是因为他的猜想得到了认可。他心脏提起则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有大麻烦了。
“是、是……!!”
举手做投降状,邓扬名果然战战兢兢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首长,我再也不敢了……求您饶我一次、就饶我这一次吧……我错了、真的错了……”
鼻涕眼泪糊了邓扬名一脸,他感觉自己快被疼死了。
“你还知道自己错了?那你说说你错了什么呀。”
“我不该觊觎首长的千金!求首长原谅!饶我一命!”
“哦……真有意思。不过我很好奇一件事,你是从哪个渠道知道我们秀玲女士是首长千金的?”
“——”
邓扬名话音一噎。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他该说自己有前世的记忆,他前世是在支教结束三十几年后、看到电视新闻纪念过世的秋秀玲时才得知曾经与自己一起支教的女老师有个当军官的爷爷吗?
还是说他该说自己是未卜先知,因为预见了秋秀玲家境非同一般,未来会作为伟大的人民教师被人铭记,所以自己也想在她光明璀璨的未来里分一杯羹?
“我、我是偶然……”
子不语怪力乱神。邓扬名不敢说出实话,被人当成满脑子封建迷信的精神病,只能忍着身上的剧痛赔笑。
“偶然?呵呵,偶然这话是不假。不过秀玲女士一直在我的照看下,周围没人敢透露她的身份。你这偶然,只怕不是到了独龙村以后才得知的偶然吧?”
“你是谁派来接近我们秀玲女士的?”
叶棠只是在诈邓扬名罢了。她想确定邓扬名是不是如她所想,是一个重生者。
邓扬名抖如筛糠。
“没、没有人派我来……”
“说谎。”
叶棠再次举起弹弓。
她为什么要去看自行车,当然是为了拿到制作这弹弓的材料。
这个年代,山里连最老式的皮筋都见不着。一般的皮筋又强度有限,多用力拉几次,不断也会失去弹性。
但这个时代是自行车的时代。自行车的车胎也是橡胶,早起车胎的橡胶比较薄也比较软。路上经常能看见有人的自行车轮胎被扎破,车胎漏气无法继续骑行的事情。
不说满大街都是修自行车的,至少有自行车的地方就有修车点。废弃车胎不会直接被处理掉,而是会被拿出来,避过破损处裁剪成一片片椭圆形的补丁,被胶水黏到其他破洞不严重的自行车车胎上。
好的地方都被剪成了补丁的车胎已经没什么价值了。叶棠很轻松就从修自行车的人手上要到了这样的车胎。回来把车胎上还剩的两圈边缘剪下,叶棠就用车胎和树枝做成了弹弓。
小石子山里到处能捡,她平时拿着石子在石面上做题写字,也顺便磨尖了不少小石子。
“邓扬名,你再不说实话,这次我可就照着你的头打了。”
“——!!”
邓扬名一惊,先是想拿手抱住头,跟着是想把脑袋贴地上避过枪击。
可是最后,想到子弹的速度与力度,他又哭着跪了下来。
“我、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我的前世、前世我——”
倘若邓扬名没有仗着自己有前世的记忆就满脑子歪念头,叶棠不会对他动手。
倘若邓扬名没用烈酒把秋秀玲灌到人事不知,邓扬名第一次惨叫时秋秀玲就醒了过来,叶棠也不会再继续打断他的手指。
邓扬名今日所遭遇的种种,全系他自己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叶棠对他毫无同情可言,也不相信他能够就此罢手。
“邓扬名,我可以不取你的性命。”
不辨男女的声音阴恻恻地传来,邓扬名往周围看去,却始终找不见人影。
“去山坡上,找个地方自己滚下来。砸断胳膊砸断腿都行,反正你要以此为由离开独龙村。”
“砸、砸断胳膊砸断腿!?”
脸上糊满眼泪鼻涕与鲜血的邓扬名惊愕,他明显是不想照叶棠的话去做。
于是叶棠微微一笑,弹弓对准了邓扬名。
既然邓扬名不想断胳膊断腿,那她来帮他断了子孙根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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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慧女移山17
被叶棠用弹弓打得抱头鼠窜, 完全没发现自己逃跑的路线被叶棠引向一处石坡,邓扬名在无光的黑夜里从石坡上摔了下去。
石坡上的嶙峋怪石划得邓扬名浑身是伤,石坡下头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树木倒是阻了一阻飞身而下的邓扬名, 然而这些树木的树枝也毫不客气地刮花了邓扬名的脸, 比叶棠更狠的在邓扬名的身上留下深深的伤口。
这下,就是邓扬名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伤口哪些是叶棠用“枪”打出来的,哪些是坚石树枝的杰作。
邓扬名这一摔不光摔断了一条手臂和一双腿,之前还连着一点皮肉的右手中指也完全折断, 断掉的那一截手指还不知掉到了哪个犄角旮旯, 反正是找不回来了。
最让人唏嘘的莫属邓扬名的子孙根直接撞在了大石头上。邓扬名虽不至于“鸡飞蛋打”那么惨,但他那活儿估计在他后半生里是只能是没用的一个装饰品了。
醒来后发现自己是在县卫生院里的邓扬名哭了。他不是为自己身上没有一块好肉而哭, 也不是为医生尴尬地告诉他他那活儿或许以后都没法用了而哭。他是为了自己还活着而哭。
——至少,他被放过了性命。
深切地感觉到自己要是再动歪念,只怕这回自己连命都得被自己给赌没了。邓扬名坚称自己在大晚上,火把、油灯也不拿一个就去到石坡边,上半身还赤裸着没穿衣服……等等这些怪异的行为都是优于他喝醉了。
他是喝醉嫌热所以脱的衣服。也是因为喝醉所以一脚踩空, 这才从石坡上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