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条件。”
“我就说!”
“但也不算离谱。”
“?”
副导演附耳,嘀咕了几句,落回脚跟。
两位导演面面相觑,一个比一个表情微妙又古怪。
高思哲:“传了那么久的假戏真做的cp站位上,敢情,所有人全都押错了?”
副导演点头:“估计是。”
高思哲板起脸,批判口吻:“果然啊,不要钱才是最贵的,这明显是要人嘛!”
“那咱们配不配合?”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高思哲顿时喜笑颜开,把平板拍给副导演,“要的又不是咱们的人,给他!打包送给他!”
“…………?”
目送着这位高深起来就毫无下限的总导演的背影,副导演肃然起敬。
导演组都是录制前最后一天知道的。
嘉宾组自然更不例外。
录制地在H市市郊,是节目组早就搭好几年的一座专场录影房,各期嘉宾的起点和终点都是在这里。
《聚餐》的节目流程多少期以来一直是统一的。
第一步,嘉宾们在聚餐别墅碰面,互相认识;
第二步,嘉宾分组参加项目挑战,成功或者失败接受惩罚,皆可获得“美食资金”;
第三步,各组利用所得美食资金进行区域内采购,并把食材带回别墅;
第四步,组内配合完成下厨,各组餐食合并,进入全员聚餐聊天环节。
——
却夏提前三倍速看了两期节目,做好准备工作,然后就把这事放在心后了。
嘉宾名单里没有陈不恪和秦芷薇,一个是忙解约闹得满城风雨,一个是大小姐年休马尔代夫度假未归,那这期节目对却夏来说就轻松很多了,任何环节都是安安心心地躺平摸鱼度过即可。
还能领最后一笔数额可观的通告费,就当打工一天了。
抱着这样轻松愉悦的心情,早上出发前,却夏复习完了今天的200个英语单词,甚至还往包里揣了两套卷子。
万一有空闲时间呢。
在H市的嘉宾都是节目组负责派车接送。赶在距离集合录制的9点还有二十分钟,却夏抵达录制别墅——然后被保安拦在了院外。
“你们这个车牌,节目组没录入啊,我不能随便放你们进去。”
保安端着“别是什么狗仔吧”的狐疑眼神,盯着司机和后排的女孩。
“我就是节目组一司机,只负责开车,我哪知道车牌录入的事情?”司机有点急了,“人家这嘉宾在车里坐着呢,这还有假啊?”
“我又不认识她,我哪知道是不是你们滥竽充数的?”
“你这人——”
眼见着司机快和保安吵起来了,却夏摘了放着英文材料的耳机,往驾驶座和副驾中间一探上身。
“我让节目组的人来,稍等。”
女孩霜凉的语气一下子熄了两人的火。
保安犹豫了下,探进视线这张面孔确实白净漂亮,狐狸眼微微耷着也不见减色,配上漠不关心的淡然还有种清丽自然的劲儿,说狗仔是不太应该。
但毕竟事关饭碗,这确实不是能“刷脸”进去的明星腕儿,他不敢冒险。
过了一会儿,节目组一个场记助理小跑出来,和保安说了几句,这才把接却夏来的车放了进去。
去别墅还有几百米,场记一起搭上顺风车,上来就跟后排的却夏道歉。
“对不住啊却小姐,是我们这边工作失误,耽误您时间了。”
“没关系。”
却夏随口应了声。
她望着窗外渐近的别墅,没什么表情地打了个哈欠。昨晚熟悉这节目流程,她倍速看了两期,但还是费了些时间,有点缺觉。
不知道录制中间是不是有休息时间,那可以稍微补——
呵欠中止。
却夏一星点眼泪都憋出来,堵在了眼角。
狐狸眼僵涩缓慢地眨巴了下,好几秒后她才扭头,指着缓下车速的车外,在别墅旁停靠着的那辆黑色保姆车。
却夏:“那是谁的车?”
场记看了眼,不确定地说:“其他嘉宾自接自送的吧?有些嘉宾不太喜欢节目组接送。”
“…我知道,我是说人。”
“啊?”
却夏放弃了。
她没表情地转回去,龟速思考了遍自己当时看到的嘉宾名单里确实没有陈不恪的名字。
那么问题来了:他的专车为什么会在这。
没有给却夏多少思考的时间,车已经停到旁边。
副驾助理率先开了车门:“到了,却夏小姐跟我进来吧?”
“…好。”
却夏拎上自己的包,下车走向别墅。
别墅外举着机器搬着道具的多数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有一些不明成分四处张望的,似乎是其他嘉宾带来的随行助理之类的。
却夏这边车一停下,就陆续有视线看过来。但在看到下车的只是个不认识的女孩后,又都转回去了。
于是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别墅。
然后却夏就见到了极端相反的场面——
一走进还未开始录制的别墅,却夏最先看见的是个包围圈。
说大不大,但绕着别墅客厅沙发,里三圈外三圈。
最外面的一个是刚出来的,喜滋滋地抱着大素描本,雪白纸面上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
[陈不恪]。
却夏蓦地停住:“?”
她缓慢转身,瞄向包围圈中间。
终于在包围圈再次分开、拿了签名合照的人满脸笑容地走出来时,却夏看清了正中的光景。
某位白毛顶流翘着二郎腿坐在单人沙发里,歪靠在扶手一侧,细碎雪白的发从他额前垂散,凌厉锐长的眉微微褶着,黑眸抑着不耐,冷淡半垂。
和他一成不变的神色不同,他压靠在扶手的右手就没停下过——
钢笔摩擦纸面,墨色细线流淌而出。
他握笔的手修长漂亮得过分,在光下透着白得发冷的玉石质感,指骨又折屈起锋利性感的弧度,每一次钩转顿笔都透着薄劲力道。
单写字签名都能叫人挪不开眼。
却夏没多看,因为包围圈很快就合拢,把人遮得密不透风起来。
预感到今天的节目绝无可能再如想象中的咸鱼平和,却夏由衷不安,她悻悻回眸:“节目组发来的嘉宾名单里,好像没有陈不恪吧?”
小场记呆滞无声。
几秒后,“啊!”
却夏:“?”
场记脸一下子就涨红:“那那那是陈不恪吗!我女朋友最喜欢他了!”
却夏:“……?”
道理她都懂。
但女朋友最喜欢别的男人有什么值得如此亢奋?
场记激动得浑身摸纸笔:“我我我也最喜欢他了!他是路过吗?他怎么来的?天哪我不是在做梦吧!”
却夏:“。”
fine.
指望俨然进入疯狂迷弟模式的场记是没什么用了,却夏放他去加入“索要签名大军”,就自己提着包迈过玄关遮挡,踏入正厅里。
她正绕过包围圈人群,环顾四周,就听另个方向一声轻而尖的女声:
“却夏,这里!”
却夏回头。
剧组女二号,颜雨梦正踮着脚,站在餐厅入口朝她欢快地摇着胳膊。
却夏也轻勾了下唇角,走过去。
两人都并未看到也看不到的是,此时的三层包围圈内,被纷杂声音吵得已经快进入全屏蔽模式的白毛顶流忽地笔尖一停。
清隽侧颜上眉尾一提,那双黢黑眸子轻撩起来。
“却…”
环绕的无数双眼睛好奇地盯住他。
陈不恪停顿,眉眼又疲惫懒散地垂耷回去,“最后十个。”
“啊??”哀嚎声四起。
陈不恪不为所动,冷淡地薄哼了声,他一扬眉,随手签完了张:“你们节目组是不是要破产了,打着剧宣名义,骗我来签名创收的吧。”
“……”
笑闹声从这边一直传到了别墅另一边。
餐厅内。
颜雨梦托着下颌靠在餐桌上,羡慕地巴望着那边:“真好啊。”
“嗯?”
却夏刚喝了口水,放下杯子。
她和颜雨梦之前在剧组的戏份岔得非常开,颜雨梦的全在前面,她的全在后面,所以除了几个镜头的女主替身戏外,她正式开始拍摄的时候颜雨梦都已经个人杀青离组了。
加起来也没见几回,剧组拍摄结束后更是第一次重新见面。
颜雨梦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么多人围着他哎。”
却夏想了想:“你也有很多粉丝,以后会越来越多。”
“嗯?”颜雨梦扭头,笑,“不是啦,我是羡慕他们能围着他。”
却夏:“?”
颜雨梦压低声,轻笑着凑过来:“陈不恪呀,我跟你说过嘛,在圈里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和他了。之前在剧组就一直想要他的签名,可他好高冷的,下了戏我都不敢靠近。”
“那你也现在去要个签名?”
“我可不能去。”颜雨梦叹气。
“为什么?”
颜雨梦不太好意思地歪了歪头,声音更小:“我现在毕竟也是走路边就会被认出来的小明星了,尤其在圈里,更不敢随便举止,万一被有心人拍下来发酵下,我经纪人一定会掐死我的。”
说到最后,小姑娘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更何况,万一被他误会是蹭热度,得罪了陈不恪,那我可没办法在圈里混下去了。”
却夏听得眉心微蹙,又松开。
因此她才对这个圈子喜欢不起来,总有那么多明的暗的奇怪规则,对坏和恶可以无底线地纵容,对善良或软弱者,却连人性最基本的喜怒哀乐都不被允许。
一个她理解不了、好在也不必理解了的圈子。
想起越来越近的正式解约日,却夏心情都愉悦了许多。
玻璃杯子被细白手指轻敲了敲。
颜雨梦被勾回视线,茫然低头:“夏夏,怎么了?”
却夏:“你真的很想要他的签名?”
“你有吗?”颜雨梦眼睛都亮起来了。
“没有,”却夏说,“但可以有。”
“?”
却夏拉开椅子,起身:“我去给你要一个不就好了?”
颜雨梦一愣:“可是,你也不合适吧?”
“节目组那么多人围着,其他人连我是不是工作人员都分不清的,放心吧。”
“但,陈不恪分得出来。”
“嗯?”
却夏停下,回眸。
颜雨梦不好意思地说:“刚刚没跟你说,陈不恪其实也不给圈里女艺人签名的。”
“?为什么?”
“好像早前被这样蹭过热度,后来就统一不给了。”
“……”
却夏朝那边抛了个惊叹眼神。
又被蹭又被爬床的。
这白毛,还真是星途多舛。
“没关系,”却夏安抚地摸了摸颜雨梦的头顶,“我都要退圈了,也算素人,要个签名怕什么。”
“?”
却夏快步过去,本想趁人多时候浑水摸鱼。
可惜等她到了沙发旁,才发现包围圈竟然陆续散开了,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各自归位,只剩中间的白毛顶流作势要起身。
一瞥见她,陈不恪又停住了。
他没说话,轻一挑眉。
[却总。]
无声口型。
表情却莫名有点“你竟然自投罗网了?”的意思。
却夏直接跳过心内翻译,面带营业微笑:“陈先生,我的两位朋友都是你的忠实粉丝,能麻烦你帮我签两个名吗?”
——
于梦苒的灭口贿赂里还差一张签名来着。
陈不恪没说话,长眸半眯,似乎在揣摩她。
却夏从容淡定地任他看。
旁边有个还没走的,插话:“恪总的签名额度用完了,要不下次你再——”
“没关系。”
陈不恪嗓音懒哑地截了一句,低头从胸前口袋里摘下钢笔,拔了笔帽,“可以预支两个明天的。”
旁边:“?”
却夏从身后把包里取的本子拿出来,假装陌生从容地递给陈不恪。
陈不恪接过去,轻松勾画了个笔划凌厉的墨色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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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笔细长的笔尖刚要触及纸面,又一停,那人勾撩起长睫,神色松懒地开口。
“我突然想起来。”
却夏:“?”
陈不恪:“我有位朋友,也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你。”
却夏:“——?”
陈不恪眉尾长挑,雪白碎发下,扬着的桃花眸里笑意斑驳又蛊人似的:“不如,你先给我签一个,我再给你签第二个?”
却夏:“…………”
已知一:白毛是个祸害,一肚子坏水,多半包藏祸心。
已知二: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