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狂想——曲小蛐【完结】
时间:2023-01-28 12:36:03

  “……”
  “你吓到了,所以一个字都没有说。”
  “……”
  这种莫名的心虚感是怎么样。
  却夏有点恼又有点想笑,她伸手过去,钻进他敞着扣的毛领夹克下,环住他劲瘦的腰腹:“行了啊恪总,再闹脾气就不礼貌了。”
  白毛大白猫顺杆就爬:“哄我。”
  却夏又轻笑了声:“好,哄你。”
  “丑吗?”
  “不丑。”
  “不假思索的都是假话。我知道很难看。”
  “?”
  却夏松开他腰腹,微蹙着眉心直回身:“陈不恪。”女孩难得虎起脸,语气也稍稍加重。
  陈不恪仍没有看她,声音平静无澜:“我小时候,陈弘良都不敢和我对视很久。”
  却夏一顿,心跳像微微停滞。
  “我第一次挨打,是因为我看了那群人一眼。”
  “——”
  心口终于剧烈地抽疼起来。
  却夏很深很深地拧起眉,她从没有过这样纯粹的愤怒感,无处发泄又无可依托,然后拧成更深的痛涩。
  而比起陈不恪,这不过是千万分之一。
  而他曾经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
  却夏没意识到自己抬手,她指尖轻擦过他咬得凌厉的颧骨,最后到他眼尾。
  她凑上去,很轻地亲了亲他眼睑。
  “胡说。一点都不难看。”
  陈不恪锢在她后腰的指骨轻慢收紧。
  却夏就当不察觉,她轻声说着:“和难看没有关系,恪总,那只是人类的通病罢了。龙很好看,叶公喜欢,可他接受不了它变成现实,出现在自己面前。”
  “多数人畏惧不同。但那是他们的问题,不是不同的问题。”
  陈不恪:“你不畏惧吗。”
  却夏轻叹,指尖调戏似的勾了勾他眼尾垂着的长睫:“你要先和我对视。”
  “……”
  陈不恪好像习惯性听她的话。
  她说完时,他撩起眼睛,眼神里有一丝迟滞,但还是抑着没低回去。
  却夏认真看了会儿,指尖隔空轻点他蓝绿色的右眼:“春天。”
  琥珀色的左眼,“秋天。”
  然后她指尖勾回,点到自己鼻尖上:“夏天。”
  陈不恪怔住了。
  “我不怕。”却夏终于笑起来,光透过舷窗,在她眼底落作盛晴潋滟,
  “我只看见了一个奇迹。”
  “——”
  陈不恪眼神一晃,下意识地,他望向了女孩抬起的手腕上那条手链。
  缠在细密的红绳里,小铭牌上。
  Milagros.
  陈不恪眼底情绪摇晃得厉害。
  他终于没再忍住,将怀里的女孩抵下,像要把人吃下去那样的窒息缠绵的吻。
  ——
  他遇到了。
  像茫茫宇宙里,逢见它唯一的奇迹。
  ·
  那天的烛光午餐差点没能吃成。
  陈不恪也差点被却夏从机舱门丢出去。
  但白毛祸害心情好极了,连回到陈家老宅,进门以后面上都是勾笑的。
  把陈家那些人吓得不轻。
  一吓就吓到了晚餐餐桌上。
  陈弘良坐在主位,进来还没落座,就看见手边唯一坐着人的椅子里,逆子顶着一头灿烂依旧的白毛,还围着条长长的驼色围巾。
  ——在他们恒温26度的房子里。
  ——没戴美瞳,裸眼异色。
  ——还眼含笑绪。
  陈弘良皱眉:“你是来前让人下药了吗?”
  陈不恪心情好到今天可以不怎么计较任何事情,于是懒洋洋撩眸,蓝绿眸子像只古老又不老的妖精。
  他掩了掩自己的围巾,假装平静:“我女朋友送的。”
  陈不恪一顿,怕有些单身狗听不懂,体贴补充:“新年礼物。”
  陈弘良:“…………”
  一整个餐厅长桌,本就寂静,这话之后更放轻到悄然无声。
  陈弘良作为家主,对继承人的想法已经非常明显。
  既往不咎,眼下最准确的站队姿势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而唯一继承人现在说他有女朋友了。
  所有人竖起耳尖。
  陈弘良忍了忍:“什么时候安排个时间,带你女朋友回来一趟。”
  陈不恪眼皮都没抬:“不方便,她忙。”
  “忙什么?”
  “……”
  陈不恪微微皱眉,他心情好,可以不计较,但却夏的事情他不可能不在意。
  恢复冷淡漠然的神颜停了几秒,转回。
  陈不恪叉了块难吃的黄金耳,语气轻松随意——
  “刚上高三,备战高考呢。”
  “………………”
  漫长的死寂过后,
  餐桌旁全家人齐刷刷扭头:“??????”
  作者有话说:
  陈没恪:我的狗粮,要给在座都安排上。
 
 
第42章 狂想
  大年初四, 却夏接了天乐传媒的通知,下午2点去公司报到,最后协定解约的事情。
  前面几天, 却夏都在市郊的精神康复中心陪母亲过年。只她们两人, 虽然冷清了些,但却夏习惯了。
  何况当晚, 白毛顶流的视频通话就几乎没断过, 几乎黏着她把整个康复中心都“线上参观”了一遍, 才总算结束。
  当年经了那场一夜就天翻地覆的事故后, 家里原本就不多的亲朋更彻底断了联系——当初他们避她如蛇蝎的模样却夏还记得清清楚楚, 大过年的,她自然不会去找不愉快。
  省了走亲访友的拜年任务, 却夏的正月初并不算忙碌,不用什么准备。
  却夏就在初四早上回到住处,收拾过家里,然后下午直接去了公司——天乐传媒。
  准确点说, 应该是前公司了吧。
  却夏站在天乐传媒的立式雕塑下,仰着面前的高楼, 心情十分平静。
  和四年前她来签约那会好像没什么不同。
  一低头,女孩瞥见手腕上轻轻荡了下红线的手链。
  狐狸眼眼尾垂弯下来点。
  嗯…
  还是有点不同的。
  却夏心情稍稍明媚起来,步伐也轻快了, 她走进楼内,找前台通报,然后径直坐电梯上了楼。
  到楼上, 却发现电梯外还有专人等着。
  “您就是却夏小姐吧?请跟我来, 杨副总在办公室等您了。”
  “?”
  却夏听得眉心微蹙。
  杨副总是她上次来公司见过一面的, 天乐传媒内专职负责艺人经纪这块的副总。
  艺人签约解约的事情要经他同意签字, 是很正常的流程——但面谈却只该是对咖位足够大的明星艺人。
  却夏绝不在此列。
  预感到今天的解约之旅可能并不会像想象中那样顺利,却夏垂下眼,没什么表情地跟了上去。
  一进办公室门,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张圆乎乎笑眯眯的胖脸。
  这位外表和乐的中年男人的眼睛都快笑没了,一点不像在看公司里即将解约的不知名十八线小艺人,倒更像是看见了一座金光闪闪的人形聚宝盆。
  却夏更皱眉了,直接止步在门边。
  “杨总,”她借着垂眸藏了疏离的厌烦,开门见山,“除了解约书签署,您找我还有其他事吗?”
  “哎嗳,小夏,叫那么生分干什么,你喊我杨哥就行,”杨宗铭主动从老板桌后起身,绕到外面,拉开两把椅子中的一把,他笑眯眯地朝却夏拍了拍椅背,“来,咱们坐下聊,站着多累。”
  “……”
  看见帮自己拉开椅子的胖手,却夏已经想转身走人了。
  ——
  如果前面没坑,那她在圈里这四年就算白待了。
  可即便明知山有虎,解约书她也非拿不可。
  却夏眼尾一耷,无声走过去。不过她没有坐下,而是单手扣扶上椅背,平静抬眸:“杨总,我今天是来拿解约书的,如果还有其他事,请您有话直说。”
  杨宗铭面上笑容微不可查地顿了下。
  然后很快中年男人就重新和乐地笑起来,他摆着手走回自己桌后,“小夏你这个性格还真是,有个性,哈哈,有个性,难怪自身条件这么好,这几年也……”
  他话故意只说了半截,就停在自己的老板椅前,“不过现在,公司想重新争取和你合作的机会,当然,我们也会给出足够的诚意。”
  却夏漠然仰眸,和杨宗铭对视着。
  杨宗铭:“资源倾斜是最基本的,公司可以保证,让你在一年内,成为与芷薇热度相当的明星艺人。”
  “……”
  杨宗铭笑容不变,心底却惊奇起来。
  他竟然在面前的女孩神色反应上看不出一点动摇或者被诱惑,一定要说,几乎是淡漠又茫然的走神——
  就好像刚刚他把一大堆红艳艳的钱丢在了一个外星人面前一样。
  却夏也终于在这稍长的停顿里游回神思:“您说完了?”
  “是,这是新的合约,你回去考虑考虑,有什么不确定的条款我们可以再——”
  “不用了,谢谢。”
  别说考虑,却夏一秒都不想多待,更一眼都没看杨宗铭递来的合同。
  杨宗铭再好脾气,这会儿也不由恼火且不解地眯起眼:“你知不知道你拒绝的是什么样的价值。”
  却夏:“我给秦芷薇做了四年的替身。”
  “是,”杨宗铭一愣,以为却夏想翻旧账,“这个情况是公司的疏忽,我们之后还会给到你更多的——”
  “我的意思是,我很清楚这份合同的价值。”
  却夏平静漠然地垂下眼,“但我不需要。”
  “……”杨宗铭,“?”
  杨宗铭几乎气笑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不喜欢钱的人?”
  他伸手,一扣旁边的很厚一沓的材料,从过来时候却夏就已经注意到了——因为上面放在第一张的是她当年进入天乐传媒前的简历。
  “我很了解你,却夏,你家里的人和事我都清楚,你可能不知道,当年还是我盖章同意你进入公司艺人名单的。”
  杨宗铭敲了敲,让纸张发出沉闷厚重的声音,他才落回手。
  “所以你家里的条件,没人比我更清楚,你当初就是为了钱才进来的,不是吗?”
  “你现在跟我说,你对这么多钱毫不动心,你觉得我信吗?”
  却夏默然望着那沓资料。
  只这样一叠就算了解了。
  那她的人生,还真是单薄又沉重啊。
  女孩垂眸,忽地笑了。
  像冬雪霜冻的山谷里,嶙峋狰狞的岩石缝下,一朵摇曳的,生动的,在无边雪色里让人移不开眼睛的花。一朵就开出了满山春景。
  杨宗铭都看得愣了下。
  “钱很好,但拿到需要代价,它从来是价值交换,不是纯粹的赠予。”
  却夏眸子冷淡而澄净,“而现在,我对自己拥有的一切很满意,——所以抱歉,不换。”
  “…………”
  杨宗铭彻底结舌。
  却夏没有等他的意思:“我已经给您和公司足够的尊重,特意来这里听您说这些,而如果您叫我来的目的只有这个,那我想我们的意愿沟通已经结束了。”
  女孩瞥了眼挂表,“请您把签署好的解约书寄给我——邮费到付。”
  杨宗铭:“?”
  却夏说完,利落转身,就要离开这个房间。
  只是在她手握上门把手前,身后传来个从笑里略微沉下去的声音:“我真的很好奇,你的底气是什么——陈不恪吗?”
  却夏停下,垂眸。
  果然。
  杨宗铭:“如果你是寄希望于,他可以给你资源——确实,陈不恪能给你的资源,在圈里找不到第二个人或者第二家公司,但你也要想清楚,等到将来有一天你们分手,一切都会随之消失、甚至如果分得不够好看,还会反噬。”
  杨宗铭谆谆善诱:“而公司给你的,白纸黑字,和感情这种脆弱的东西无关。”
  却夏没说话。
  杨宗铭:“怎么,被我动摇了?”
  “…不是。”
  却夏停在门前,半晌才偏了下头,浅咖色瞳子透着光,安静到显得嘲弄。
  “用网上的话说,槽点太多,不知道该从哪句反驳。”
  杨宗铭:“?”
  “最后我想了想,其实没必要反驳。”却夏漠然转回去,按上门把手,缓缓压下——
  “这座高楼和楼里的人们,从来没有谁真的认识我。”
  “您也一样。”
  却夏拉开了门,径直踏出。
  刚转过身,却夏就怔停在原地。
  离着杨宗铭的房门就一两米远,一道清拔修挺的身影就斜斜靠在墙前。
  黑色帽舌下压着雪白松散的碎发。毛衣高领惯例地拉到鼻梁,被光影描出线条凌厉漂亮的下颌,然后长垂着的睫毛动了动,扫落碎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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