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狂想——曲小蛐【完结】
时间:2023-01-28 12:36:03

  “不过,这怎么算过。”
  “是应该的。”
  “我也觉着可以这样处理,慈善主旨嘛。”
  姚杉云虽然人品不佳,在圈内口碑也一般,但毕竟是有几分人脉关系和知名度的,想捧他臭脚的也不在少数。即便看穿了他就是要和一个小小的替身演员过不去,其他人也乐得装傻,或者干脆帮腔。
  这个圈本就是名利场,天平上两处砝码一重一轻,实力差距得毋庸置疑,没人会替却夏说话。
  却夏也从不指望别人。
  女孩淡漠又温吞地垂着眼,像个全没脾气的,素净淡颜系的五官间也不见什么情绪。
  她似乎是思考了一会,然后就抬起手腕——不紧不慢的,她把自己左手上那串红绳串着的水晶贝壳手链撸了下来,往旁边一递。
  “这个吧,”她依旧惯没什么起伏的,“没别的了。”
  晚会的安保男子愣了下,下意识接过去:“您的拍卖品原价估值是?”
  却夏仰脸回忆几秒:“二十。”
  安保惊讶:“万?”
  却夏也惊讶:“块。”
  “……”安保:“?”
  “噗。”
  终于有没憋住笑的年轻人闷出了声。
  但很快这人就发现,旁边资历老些圈里前辈之类的全都没说话,似乎还都有些神色古怪异样。
  一桩事了,围着的四散,各自聚堆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只等着最后一个环节的拍卖重头戏了。
  之前笑出声的年轻人跟着走开,好奇听着旁边两人的聊天。
  “你说这小姑娘是哪个意思?”
  “她知道拍卖自己贴身物品什么含义吧,故意的?”
  “那也太疯了,这样传出去像什么话,我们可是正经的慈善拍卖。”
  “果然,就不该让这些为了博点关注就不择手段的小年轻们混进来,她也不怕流拍之后自取其辱。”
  年轻人越听越迷糊,干脆问:“覃总,这拍卖手链,有什么特殊意思吗?”
  “问题哪是手链,是贴身物品,”对方低声,“早几年圈里更乱些的时候,这种拍卖会上拿出自己贴身物品来,那明着说是拍物,实际上就是拍人,那个意思,你懂吧?”
  “…哈?”年轻人一惊,“那女孩看着年轻漂亮的,会不会只是不知道?”
  “连这种场合都要溜进来,有什么不知道,我看是想红想疯了还差不多。”
  “……”
  两三人聊着走远了。
  却夏还停在原处,半点没听到。摸着空落落的手腕让她眼神难得多了一层迷雾似的空茫,于是连姚杉云走之前那句“你就等着后悔吧”的恶笑,她都没有放在心上。
  另一边。
  陈不恪从补妆间出来就没进正厅,坐在他之前路过看见女孩困得趴睡坐着的长凳上,等张康盛赶来。
  “说消失就消失,您真是够任性的。中途主办方都来问我你是不是嫌麻烦,自个儿跑了。”张康盛哀怨道。
  陈不恪:“困了半晚,是有这个想法。”
  张康盛不意外也意外:“哦?那您这种自由散漫的行动派,有了想法怎么没做?”
  “因为……”
  陈不恪眯了眯眼。
  不知道在回忆什么样的画面,停了几秒,他才低头笑了:“在路边看见了只小动物,随便给她个支点就能睡,没道理我比她还娇贵。”
  “路边?”张康盛茫然听完,“什么小动物,流浪猫吗?”
  陈不恪:“看着像,但不是。”
  “嗯?那什么?”
  “漂亮,狡猾,爱装‘死’……”
  陈不恪笑了,懒洋洋起身,总结道:“狐狸崽儿吧。”
  “??”
  张康盛大惊失色,拽着他上下打量:“野生狐狸?进这儿了??没咬着你吧,咬了我们得去打狂犬疫苗啊!”
  陈不恪少有地好脾气,随他拽得摇晃,直到被看烦了,他才单手随便一翻把人扣住,懒懒散散地往短廊外拖出去。
  陈不恪:“我什么身手,她就算想,咬得到么。”
  “您别太大意了哎恪总,狐狸特擅长伪装假寐然后突袭,看着它漂亮无害,然后让它忽闪咬一口的人可不少。”
  陈不恪停顿了下,回过身,眼神意味深长地睨他几秒:“是很漂亮,也很会装无害。”
  不知道想起什么画面,他忽笑了,“怪勾人的。”
  张康盛:“?”
  我在说狐狸,他在说什么?
  以及他为什么突然笑得这么,骚?
  张康盛没想明白,回神才发现陈不恪都快走出长廊了。
  他忙追上去:“您那个——”他卡了下壳,低声指了指脸,“没脱吧?”
  “……”
  陈不恪面上笑色淡了。
  一两秒后,他抬手,指腹懒懒擦过右眼上睑。
  “装什么。”陈不恪垂手插兜,冷淡嗤声,睨了他一眼就径直往外,“脱没脱你看不到么。”
  “哎呀恪总我这不是以防万一嘛……”
  慈善晚会的重头戏——拍卖环节,到场的贵宾们终于可以落座了。
  灯光也开得半暗不明,追光打在展览慈善拍品的台子上。
  环境宜人,适合酝酿睡意。
  最前排的VVIP席位,以及最末尾的场边,各有一位“无关”人士无心拍卖,一心思床。
  末尾的没人在意,VVIP却是全场焦点。
  张康盛第不知道多少次偷偷推了陈不恪一把,压低声委屈得快哭出来了:“恪总,拜托你给点面子举举牌吧,我们公司拨的善款得捐出去啊。”
  陈不恪没睁眼,低哑着嗓:“我举牌?”
  “昂。”
  “那还要你干什么。”
  “……”
  张康盛已经放弃和他解释他们俩举牌举的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意义这件事了。
  好在陈不恪大约是思考了一下,气死这个经纪人还得换新的,于是勉为其难睁开贵睫,从张康盛那边拿了报价牌。
  拿修长指节抵着,在掌心缓慢地转,他随口问:“举几次,一次多少。”
  张康盛立刻亮了眼:“五次吧,一次二十万,目前过去的基本都是这个价格。”
  陈不恪无谓地垂着眼:“真和平。”
  张康盛:“那不是您不交拍品吗?我就说您要是交了,那价格肯定要突破单人一百万的规则设限,我都怕现场有人打起来。”
  陈不恪低低地哼了声笑,难分辨是不信还是不屑。
  后面不必走心,他按张康盛说的,毫无诚意地连举了五次牌,次次二十万,将公司账户拨的一百万善款尽数捐完。
  任务结束,晚会也临近末尾。
  就在拍卖师准备宣告结束的时候,有主办方的人神色尴尬地做手势叫停,小跑上台,对着拍卖师耳语几句。
  拍卖师很㛄婲快露出讪讪的笑:“原来我们的拍卖环节还有一个临时小彩蛋,有一位未在邀请名单上的客人新加了一件慈善拍品,来,我们欢迎每一颗善心。”
  拍卖师做了示意。
  原价二十的水晶贝壳手链就被送呈到展览台上。
  拍卖师:“这是一串,水晶和贝壳串起的红绳手链,虽然材料本身并不贵重,但可以看得出,嗯,象征意义是很美好的……”
  难为拍卖师信口胡诌。
  已经准备离场的陈不恪被迫停下起身的意思,眉微皱抬,视线自极近处的光下一瞥而过。
  然后他停顿住。
  “这串手链……”
  他好像见过。
  在电梯里。
  张康盛闻声停下和身旁人的交谈,转过来:“又怎么着了祖宗?”
  恰在此时,台上拍卖师表情古怪地介绍完最后一句:“这件手链备注,是由场内的却夏小姐亲自摘下的,想来一直随身佩戴,意义深重。”
  “——”
  会厅内一寂。
  张康盛都错愕地回过头:“…却夏?”
  拍卖师努力保持住职业微笑:“这件拍品并无起拍价,有哪位贵宾愿意出价吗?”
  “……”
  寂静。
  令人尴尬的寂静。
  没人发一句声,生怕被人误会自己要出价,以至于想说什么的人都不得不憋着。
  最尴尬的就成了举着拍卖锤的拍卖师:“哈哈,看来大家都很累了,想尽快回去休息了啊。”
  这句话后,场内终于有了笑声。
  缓和气氛的只是少数,或多或少地夹杂了一些“知情”的讥笑或者嘲讽。
  某些余光瞥向的角落里。
  穿着牛仔短裤的女孩安静地勾着腿耷着眼,一边望着落地窗角落里的漠然倒影,一边想着没人报价流拍了是不是就能给她还回来了以及今晚怎么回去的无聊问题。
  燥乱的笑声中。
  张康盛终于得了说话的机会,尴尬地凑头到旁边:“这个却夏是不知道规矩吗?随身物品还敢往上送,这种情况下一旦流拍,传开了她在圈里还怎么混?拍下来就更要命,谁会为她背这个黑锅——”
  话声未落。
  他眼皮底下,懒洋洋叩着桌面的修长手臂停下,然后随意一抬——
  报价牌在陈不恪掌心转了半圈,突兀地立进嘲笑声四起的场中。
  霎时死寂。
  拍卖师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怔了几秒才呆问:“陈不…陈先生报价,报价是?”
  陈不恪另只单手懒洋洋地撑着下颌,想了想:“一百万。”
  拍卖师失语。
  在那些震惊目光里,陈不恪不以为意地侧过身,他看向自己身旁被雷劈了似的经纪人:“你刚刚说,背什么黑锅。”
  张康盛:“……”
  张康盛:“???”
  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敢下得去手的??
 
 
第6章 春日
  封得密不透光的保姆车,安静驶在夜深人静的长街上。
  车内,张康盛正拿着手机唾沫横飞。
  “他们不认识,没见过,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事……不会不会,我们不恪就是一时兴起,这种拍卖都是第一次参加,他哪里会关心圈里这些规则……对对,他是好心,怕那个小姑娘流拍尴尬,也不想拖延下去耽误大家时间……是啊,不恪他就是太善良了……”
  旁边,“太善良”的某人睨着车窗倒影,听声之后懒散地抬了抬眼皮。
  掌心里托着的檀木盒子转过半圈,停下了。
  修长分明的骨节抵着盒子边沿,无意识地轻敲着。几秒后,他手指微屈发力,将盒边叩开一隙——
  浅色的水晶贝壳被衬在黑天鹅绒的内里,在车内灯光下反起斑斓水色的光。
  陈不恪垂眸望了片刻,视线又抬回窗外去。
  另一边。
  张康盛的长篇大论终于收了尾,口干舌燥地放下手机。
  旁边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张康盛十分感动:“谢——”接过来才发现是陈不恪递的,他立刻就感动不下去了。
  “你可害苦我了,恪总。”灌下一大口水后,张康盛幽怨地晃了晃手机,“瞧见了吗,几十通电话,全是公司和合作各方来跟我确认消息的。一个招架不住,明早、不,今晚您就要头条见报了!”
  “嗯,”
  陈不恪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你不是招架住了么。”
  “那是这会儿利害关系里他们求着央着咱们,再说了,现在可是敏感期!”张康盛苦口婆心,“和公司在谈解约的这件事比什么都重要,我们这会儿低调还来不及呢,哪有上赶着送新闻惹关注的?”
  陈不恪:“解围而已,有什么新闻。”
  “恪总、我的祖宗哎,这拍卖的规矩我刚刚出来晚宴厅就给你讲了嘛?贴身物品,它就不是一条手链那么简单。”张康盛头大。
  陈不恪却听笑了,手里盒子一撩:“你的意思,却夏一条手链就把自己卖给我了?”
  “那当然不能——”张康盛一顿,狐疑扭头,“你怎么会知道那小姑娘的名字?”
  “你说的。”
  “我说过吗?”
  “嗯。”
  “哦……”
  张康盛没顾上深究,继续苦口婆心地劝:“就算解围,您也犯不着搞这么大阵仗。圈里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往你身上蹭,咱们躲着还来不及,您这一下可倒好,送上门给人蹭热度。”
  “她不会。”
  “这也幸亏咖位差得远,都没人知道她——啊?”张康盛慢半拍地停下。
  “这热度,她不会蹭的。”陈不恪慢条斯理地重复了遍。
  “?你怎么确定?”
  陈不恪勾起手腕,在眼前把玩着那只方方正正的檀木盒。乌黑长睫半搭不落,遮着眼底碎光。
  不知想起哪一茬,他忽地笑了,撩眼望回窗外。
  “她躲都来不及,不会送上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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