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狂想——曲小蛐【完结】
时间:2023-01-28 12:36:03

  放下东西,却夏去到自助桌前。拿起一包小饼干后,手指尖在苏打水罐前停顿了下,然后却夏没表情地挪向了旁边的瓶装矿泉水。
  在很长时间内,易拉罐装苏打水都会躺在她的黑名单里。
  拿完食物和水的却夏窝去单人沙发里。
  秦芷薇电话打进来时,却夏正半垂眼望着窗外将落的夕阳,咬住最后一片饼干。
  “我那对备用的紫水晶耳环,你看看是不是在包里?”秦芷薇压着声,似乎有点着急,“你快给我送进这宴厅里边的洗手间。”
  却夏缓蹙眉,拿下嘴巴里的饼干,正要说话。
  秦芷薇:“快点,宴会都要开始了,三分钟内!”
  啪叽,电话断了。
  却夏:“……”
  黑屏里映着的脸蛋空白了几秒,手机收起。
  女孩从完全藏裹住她的大单人沙发里起身,拿上旁边的手包,走之前她对着手里的小饼干迟疑地支了支眼。
  秉着“浪费就是犯罪”的原则,却夏还是耷着眼把薄片饼干叼进唇间。她一边翻开秦芷薇塞得乱七八糟的黑色手包,一边匆匆往休息室门外走。
  休息室双开门大敞,门口没任何阻碍,低头找耳环的却夏小跑出去——
  唰。
  一阵衣角掀起的风里,轻淡的香根草勾缠橡木苔的气息从鼻尖擦过。
  却夏停得艰难而极限,再少半点平衡掌控就快撞进对方怀里。
  她细眉一蹙一勾,薄薄眼皮朝前撩起。
  正碰那人落眼,淡漠眼神越过拉到鼻梁下的黑色口罩,半个下颌的优越曲线裹出凌厉。
  四目相对。
  却夏:“……”
  流年不利,出门撞鬼。
  还是白毛鬼。
  对方显然也认出她了。
  陈不恪略冷淡的黑眸里浸上一点意外,他停了几秒,只轻微地一挑眉,隔着口罩低声缓语:“又来碰瓷?”
  “…………”
  又、来、碰、瓷?
  随着咔的一声轻响,却夏唇间咬着的薄片小饼干断开,大半块从两人中间落下。
  却夏心里一惊,本能抽手去接。
  但晚了一步——
  陈不恪抬手,掌心托起一块碎裂开的薄片饼干,细小的碎渣落在边缘。
  动作是下意识的,接完又不能扔。
  陈不恪轻皱眉,目光挪上去找“饼干主人”。
  却夏停了几秒,慢吞吞把嘴巴里剩下那小半块咬碎了,咽下去,然后她仰头对上那人漆黑不善的眼。
  陈不恪:“你不想说点什么?”
  女孩安静两秒,语气平得毫无起伏:“身手敏捷,就奖给你了。”
  陈不恪:“?”
  正巧此时,斜对面晚会厅的门被推开,张康盛探身出来:“祖宗哎你怎么不进来,杵这儿干——”
  却夏转身,扶住要弹回的门。
  女孩情绪寡淡的清丽侧颜也噎住了张康盛没说完的话。
  张康盛呆盯着她,不确定的:“却…夏?”
  却夏攥着秦芷薇手包,点头时和张康盛擦肩而过。
  跑进去前她还给门外的那人轻描淡写留了一句:“不用客气,你应得的。”
  长廊发酵着寂静。
  张康盛终于回神,表情僵硬地扭回脖子:“恪总,我没认错吧?刚刚过去的,是不是那晚影视城洒你一身苏打水的小姑娘?”
  “嗯。”
  陈不恪懒应了声。
  “她怎么会在这儿?还跑进去了?”张康盛惊得转了两圈,才注意到陈不恪一直半低着眉眼,望着掌心,意色疏懒,侧颜神态竟看不出是漠然不虞还是别的什么。
  张康盛不解:“你看自己左手干嘛?”他凑过去一看,才发现陈不恪手里还拿着块类似饼干的东西,“…这什么?”
  “饼干。”
  “我当然认识是饼干,问题是这种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
  陈不恪抬回视线,似乎是笑了,声音模糊又低低地藏在黑口罩里。他拉起张康盛的手,饼干放上去。
  “我晚餐,”陈不恪懒洋洋拍掉了手上的饼干碎屑,长腿进门,“赏你了。”
  张康盛:“……”
  张康盛:“??”
  晚会厅西北角。
  陈不恪单手插着裤袋站在墙前,神色淡漠地垂着眼,手里香槟杯随意摇晃,酒浆在灯光下绚烂地浮动着。
  这副生熟勿近拒人千里的模样,让不少频频望来的目光黯然收回。
  还剩个别不死心,就被站他前面的张康盛挡了。
  小半晚下来,张康盛口干舌燥,等终于敷衍走了最后一个,他呲牙咧嘴地回来陈不恪身旁。
  “您真当自己是来当吉祥物的啊,什么也不说就干站着?”张康盛送了口酒,余光一瞄厅里,压低声音,“您知道,这屋里一大半是为恪总你来的吧?”
  “哦。”
  陈不恪眼都不抬,声色懒散:“贵圈多gay,名不虚传。”
  “噗…咳咳——”
  张康盛呛了口酒,咳了好几声才回头:“什么玩意?不是那个意思!他们是想和你合作,你又几乎从来不出席这种场合,好多都是听说了你会来才来的。”
  陈不恪无所谓,也没应声。
  张康盛自己转了个弯:“当然,确实有冲你来的,比如那位小红花,一晚上都过来多少回了?哎,你给我句实话,你确定和她真没关系吧?”
  陈不恪漫不经心地一抬杯托,抿了口香槟,才随口问。
  “谁。”
  “…靠,”张康盛差点气笑了,转过身朝就在不远处的秦芷薇示意,“傍晚来找你签名那个,小花秦芷薇,这才多久你就没印象了?白瞎人家一晚上就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来回打转。”
  陈不恪巡过半场的视线随过去,勾上那个穿着裸肩长裙的背影,然后在落过那头盖过颈后恰及蝴蝶骨的中长发时,碎白发间漆黑眸子里情绪忽地一晃。
  香槟杯液面停下了。
  “怎么了?”张康盛敏感察觉,问。
  “像。”
  “啊?”
  张康盛听得云里雾里,正回过头。
  他顺着陈不恪目光方向看到了与人言笑的秦芷薇,对方却也有所察觉,回过身,对上陈不恪的视线后她立时捧起羞赧又粲然的笑,朝这边一举杯就要过来。
  张康盛大感头疼:“祖宗哎,好不容易清闲下来,你快别勾引人了。”
  陈不恪放下香槟杯,不屑低哂:“我看一眼就算勾引?”
  “算。”张康盛斩钉截铁。
  “哦,那人勾引过来了,接客的活交给你了。”陈不恪收手插兜,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张康盛忙追两步:“你干嘛去?”
  “洗手间。”
  “……”
  “哗啦啦——”
  洗手台的水声,第N次唤醒墙外昏昏欲睡的女孩。
  却夏顿了顿,从凉冰冰的瓷砖墙壁前支起额头,她睁开缠绵得难分难舍的眼皮,耷拉着眼尾没表情地打了个呵欠。
  比起公共休息室的柔软沙发,晚会厅这边洗手间外的休息处就是地狱折磨。
  凳子硬,还没靠背,设计师的初衷一定很反人类。
  而一廊之隔,她还能清晰听到几米外拐角的绿植后,晚会厅里觥筹交错、衣香鬓影间言笑晏晏的动静。
  顶流巨星,当红小生,传媒高层,影帝视后,金牌导演……
  数不清的圈内头部资源人脉就在几米之距,半小时前听闻她来送耳环然后被堵在晚会厅内的悲惨遭遇后,于梦苒差点从手机聊天款框里跳出来,要薅着她脖子逼她爬也要爬进去扑腾一番。
  但咸鱼不想扑腾,再怎么扑腾咸鱼最后的结局也只有一个:和其他奋力挣扎的活鱼一起被晒成鱼干。
  所以咸鱼的梦想就是躺平。
  最多再躺一年时间。
  只等和天乐传媒的合约结束,她就可以彻底离开这个华丽虚幻的世界了。
  却夏拿起秦芷薇的手包,起身。
  短时间内晚会大概是不会结束了,她决定去洗把冷水脸,清醒一下。
  晚会厅内置的洗手台是男女共用,卫生间分在长台的两个入门内,正中还有一间补妆室。
  却夏掬起一捧清水泼在脸上,听见门内隐约的闲聊。
  “今晚的赞助拍品,你准备好了?”
  “嗯,带过来一套藏品首饰,你呢。”
  “山水画,公司里安排的,具体我没过问。哎,今晚的拍卖限额是多少来着?”
  “单人上限一百万吧,都是募捐,再多就过了。”
  “也是。”
  “怎么了,你有喜欢的拍品?”
  “哈哈,谁真来慈善拍卖拍东西?我就是看陈不恪今晚竟然真来了,不知道有没有他赞助的拍品,不然说不定会有人为了讨他欢心,破了百万的规矩呢。”
  “有人?别是你自己吧?”
  “哈哈……”
  却夏匀速掬着水洗脸,交谈声左耳入右耳出。
  她对圈里八卦和那些半明半暗的规则素来不上心,一边听着一边抽了旁边的擦手纸,对着镜子在神色寡淡的脸上随便抹了两下,就揉成团扔进废纸篓里。
  听到补妆的两人要出来了,却夏拿上黑色手包,转出洗手间——虽然旁听确是无心,但她并不想再惹上被误会的麻烦。
  结果刚转过身,却夏就与快步转进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她身影一停,松散垂着的眉慢慢皱起。
  对方也停了,干瘦的脸在震惊后慢慢露出轻蔑的笑:“却夏?你当真在这儿啊。”
  “——”
  身后的化妆间门恰在这一秒打开。
  两个带笑出来的人听得这话,各自望来,其中一个女星扶着门愣了下:“姚导,您今晚也过来了?”
  姚杉云挪过去视线:“有个项目,过来谈谈合作。”
  “姚导是也听了那位今年可能会接一部剧的流言,为了陈不恪来的吧?”后面那个显然是竞方,这会皮笑肉不笑地点破。
  “各凭本事,徐总不用来试探我。”
  姚杉云还克制着表情,但显然没心思和他们客套。镜片后那双小眼里摁着凶光,不掩饰地压在他面前的却夏身上。
  那两人很快察觉。
  “看来姚导有事,那我们改时再聊。”
  或同情或好奇地瞥过却夏,那两人就前后绕过他们出去了。这圈里最常见惯的就是人情薄凉高楼起塌,一屋子人的慈悲心加起来大约都少得可怜,没几个会去管陌生人的闲事。
  这会却夏松落了眉眼,神色也回到方才的困态——要不是姚杉云故意拦着,她大概已经绕过他出去了。
  等那两人脚步声稍远,姚杉云又上前一步。
  恶意终于不再掩饰。
  “这三年混得挺好啊,却夏,听说你签到天乐传媒去了?真以为大树底下好乘凉,到那儿我就够不着你了是吧?”
  “……”
  对方步步逼近,却夏也就配合地往后退。
  洗手外间地方不大,没几步她就退到了那两人方才出来的补妆间里。她侧回头,瞥了眼门缝内,里面不知缘由但半明半暗的,死寂如初,不像有人。
  总比在外面被进出洗手间的围观要好。
  却夏于是转回来,没什么表情地偏了下头:“进来聊?”
  “?”
  姚杉云显然意外,都没能回过话。
  却夏也没理他,一转身,垂耷着眼就推门进去了。
  姚杉云回神立刻跟了上去。
  化妆间里的灯不知被谁关了一盏。
  门口这排长镜前是亮着的,里面一张褐色长沙发和空荡茶几,几摞报纸杂志搁在旁边。
  原来真正的休息处在这里面。
  却夏遗憾地盯着那张背对他们的长沙发,只觉着那材质看起来就柔软结实,躺下去说不定比她住的单人床都舒服。
  相逢恨晚。
  却夏没来得及多想,一只令她厌恶的手从后面搭上她的肩。
  “可以啊,摔打几年识趣多了,现在知道当初你错过的是什么样的机会了?”
  “……”
  随着话声,对方令人恶心的黏腻呼吸快要贴上来。
  侧墙长镜里,女孩情绪浅淡的面孔上难得露出点明显的嫌恶。
  不见怎么动作,被姚杉云扣在掌下的却夏就轻灵地转身脱开,退后半步拉远距离。
  “不好意思,走神了,”她脸上空漠,看不出半点抱歉,“叔叔,你哪位。”
  “我——”
  姚杉云被噎得不轻,差点背过气去:“你会不认识我?你跟我装什么蒜!”
  “嗯,我贵人多忘事。”
  “却夏!好你个却夏,”姚杉云脸都涨红了,“几年没见,你这翅膀比之前更硬了,你还想不想在这个圈子里混?”
  “……”
  女孩扭开脸,神色恹恹地打完了那个呵欠,“不太想,”她语气毫无起伏,“姚导快找人给我开了吧,求你了。”
  “你——”
  姚杉云大约是被她这没表情的嘲讽气疯了,酒劲儿跟着冲上来,他扭头就锁上了化妆间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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