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馨之淡定点头:“知道了。”
苍梧迟疑了下,接着道:“主子说,谢家确实非良缘,顾姑娘日后珍重。”顾家姑娘刚刚才说了那样的话,如今再转述他家主子的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顾馨之诧异:“他当真这么说?”
苍梧回忆了下,肯定道:“是。”
顾馨之摸了摸下巴,喃喃道:“难不成真吓到他了?”
苍梧惊了,假装没听到,盯着面前一寸三分地,继续道:“主子还说……”他下意识顿了顿。主子是不是安排的有点太周到了?
顾馨之不解:“他说什么了?”
苍梧回神,忙道:“主子还说,已经着人去南边采买薯莨,约莫月底能回来,您到时若是有空,可以过去看看。”
顾馨之愣了下,笑了:“知道了,替我谢谢你家主子。”想了想,她道,“我这边做了点新鲜东西,不值几个钱,只当是我谢谢你家主子的照顾……回头我让人送到谢家去?会不会不太方便?”
苍梧呐呐:“这……奴才不敢做主。”
顾馨之理解:“没事,你回去问问,能不能都让人给我回句话。”再怎么说,她也是谢家刚和离出府的媳妇,转头给前夫叔叔送礼什么的,确实不太好看。
苍梧大松口气:“是。”
……
苍梧一走,顾馨之立马跳起来,“砰”的一下阖上匣子,抱起来撒腿就往后边跑。
“娘――――”
声音之凄厉、语气之急促,仿佛正被狗撵。
正盯着仆妇们晒绸坯的许氏吓了一大跳,急忙迎过来:“怎么了?”
顾馨之眉飞色舞,但看到院里的仆妇,好悬把到嘴的话压下去,拽着许氏钻回房里。
“你看,咱家有钱了!”她打开匣子,“银票!铺子!还有几个免费得来的奴仆!!”
许氏懵了,接过来自己看,然后瞪大眼睛:“……这不是你的嫁妆铺子吗?你不是说都被……”
“嗯。”顾馨之兴奋不已,“没想到还能拿回来!这下好了,咱可以慢慢来,不着急挣钱了!”
许氏却皱起眉头:“怎么来的?”
顾馨之随口道:“谢大人让人送过来的啊。”
许氏不敢置信:“你还跟他联系?”
顾馨之:“。”
许氏仿佛想到什么,怒了:“他前面不帮你,现在假惺惺送过来作甚?是不是还想哄骗你?!”
顾馨之:“……”
一个谎言,果真是要用无数的谎言去填。
好不容易把许氏搪塞过去,又想起,她还打算送份谢礼给谢慎礼……算了算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
另一边,回到谢宅的苍梧立马去禀谢慎礼。
他这边话音刚落,就看到书桌后的谢慎礼动作一顿,掀眸看了他一眼。
苍梧惶恐:“可、可是奴才说错话了?”
谢慎礼收回视线,换掉写坏的张纸,重新落笔。
“她要送什么东西过来?”他头也不抬道。
苍梧回忆了下,肯定道:“顾姑娘只说是她做的新鲜东西,不值几个钱……但具体是什么,她并没有提。”
谢慎礼没说话,好好儿把字收尾。
苍梧知道他的习惯,安静地候在边上。
半晌,谢慎礼轻呼了口气,收笔撂笔,淡声道:“既然是她的感谢之物,让她送过来吧。”
苍梧愣住,急忙道:“主子,这不合适吧?”
谢慎礼接过青梧递来的湿帕子,慢条斯理擦拭指尖沾染的墨渍,:“有何不合适的?”
苍梧支支吾吾:“顾、顾姑娘,那个、毕竟刚与府里闹翻……”
谢慎礼将湿帕子扔回给青梧,冷冷扫了他一眼:“哪个府里?”
苍梧凛然,立马给自己一巴掌:“奴才该罚。”完了才小心翼翼,“主子,明面上您还管着谢家呢,这么大张旗鼓地与顾姑娘交好,不太好吧?”
谢慎礼:“无事,往后少不了要来往,不必在意这些。”
苍梧瞪大眼睛。
谢慎礼:“以后她的东西,不必过谢家。”
意思是,直接送到他手里?苍梧想到今日的经历,忍不住牙疼般嘶了声:“主子,您真的看上……那错辈了啊……”
谢慎礼:“……”
苍梧苦着脸:“而且,您这般人物,那姑娘如何配得上?今儿奴才还看见她一身脏兮兮地在玩泥巴水。”
谢慎礼:“……什么泥巴水?”
苍梧立马来劲,将那破落庄子里的景况添油加醋描述了一番,完了道:“也不知在捣鼓什么……都跟那些村妇们混在一起,穿得也破破旧旧的,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谢慎礼盯着他。
苍梧缩了缩脑袋。
“青梧。”
青梧躬身:“奴才在。”
谢慎礼转身走向博古架,语速不疾不徐:“把苍梧送去高赫那边,跟高赫说,这个月护卫队的茅房都归他洗了。”
苍梧:“!”
青梧忍笑:“是,奴才这就把人送过去。”反手抓住苍梧的后领,直接把人往外拽。
苍梧不敢反抗,顺从地被拽出书房,确定主子听不见了,他才挣脱青梧,郁闷不已:“主子好久没这么罚人了……我怎么这么嘴欠!我怎么这么嘴欠啊!!”
青梧没好气:“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当着主子面说人是非……但凡你说出个子丑寅卯,主子都不会罚你。你看看你说的什么,顾姑娘穿什么做什么惹着你了?你是哪个牌面的人物,还轮到你去嫌弃?”
苍梧:“……我觉着不是因为这个。”他看了眼书房方向,压低声音,“我瞅着,主子跟那顾姑娘,有些……那什么。”
青梧:“……什么?”
苍梧急了:“男女之间还能有什么啊!我就说一句错辈了,主子就给我冷眼了。我在那庄子时,那顾家姑娘还直接问我,是不是来下聘的?!听听,听听!刚和离还没俩月呢,就惦记上我们主子了!”
青梧愣了下:“那我也不管,我跟着主子走就是了。”
苍梧:“那顾家姑娘压根配不上――”
青梧一把捂住他,没好气道:“你是主子,还是主子是主子?”
苍梧蔫了。
青梧:“好好洗你的茅房吧,主子都不操心,你瞎操心个什么劲儿。”
……
青梧轻手轻脚进门,先朝安静看书的谢慎礼行了个礼,才走过去,先是摸了摸茶盏,发现凉了,赶紧端走,重新泡茶,换了盏新茶。
谢慎礼翻了页书,眼也不抬:“那小子说什么了?”
青梧没有隐瞒,三言两语将苍梧的意思转述了遍。
谢慎礼无语:“如此操心,那就洗俩月吧。”
青梧暗乐:“是。”
书房里安静了片刻。
谢慎礼突然放下书,起身,行至堆满书的角落,挑挑拣拣选了几本书。
“待会让人去传话时,把这几本书一并送过去,”他神色淡淡,“让顾家姑娘得空多看看。”
青梧愕然,反应过来后,连忙应诺:“是。奴才这就让人送过去。”
***
午后。
顾馨之美美地睡了个午觉,打算继续处理那些土豆。
本来打算将土豆做成粉条赚一点小钱,现在,有了谢慎礼送来的银钱铺子,她就改主意了。
在这个物流水平低下、市场流通商品品种少的当下,她既然有钱,这些米粉当然要留着自己吃用。
幸好昨天还没来得及把所有土豆都处理了。
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吩咐身后的水菱:“剩下的土豆让他们别动,都放地窖里,想吃就挖一点出来。”
“诶。”
她伸了个懒腰:“还是留一些,今天给大伙加两道菜,省得天天白菜萝卜的,腻歪死了。”
水菱好奇:“听刘婶说,这土豆粉糯糯的,大家都是煮熟了囫囵吃,顶多就抹点盐,真的能当菜吗?”
顾馨之:“那是他们不会吃!等做好了你们就知道了。”她开始捋袖子,“现在嘛,得赶紧把那些粉收拾出来――”
“姑娘!”香芹气喘吁吁地冲进来。
顾馨之停下:“怎么了?不是让你去――”
香芹气都没喘匀,慌慌张张四处看了眼,确认没旁人了,才遮遮掩掩地将怀里木匣给她看,低声道:“刚谢家的人送来这个,说是给您的。”
顾馨之拧眉:“谢家?他们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香芹连忙摆手:“不是那个谢家,是――哦不对,就是那个谢家――”她一跺脚,“害,是谢大人。”
顾馨之眨眨眼:“哦,是他啊。”随手接过匣子,沉得她手臂一坠,差点把匣子扔了。边上的水菱连忙帮着托住。
“然后呢?来人说什么了?”顾馨之随口问道。
香芹:“那人说,顾姑娘若是有什么新鲜玩意,只管往谢家西院送。”
西院就是谢慎礼独居的那处宅邸。顾馨之点点头:“知道了。”打开匣子,看到满满一匣子书册。
“?”她懵了。谢慎礼巴巴让人送书过来?干嘛?
香芹继续:“那人还说,这匣子是送给姑娘的,让姑娘得空多看看。”
顾馨之:“??”
她低下头,翻了翻书册――
《道德经》、《弟子规》、《礼记》、《周礼》……
顾馨之“啪”地一下阖上匣子。
她哪里没道德、没规矩、没礼貌了?!!
凸(艹皿艹 ) 王八蛋谢慎礼!
第8章 参宴
又过了数日。
庄子来人了,是陆家的管事来送帖子。陆夫人邀她过两日前往陆府,参加小儿子的周岁宴,还特地言明是小宴,只请了些近亲好友,让她放心参加云云。
这位陆夫人,是陆文睿的夫人。
顾馨之诧异。她以为陆文睿是客套话呢。
她倒是不惧陆文睿有什么阴谋诡计,她顾馨之如今除了一个和离名声,是半点价值也没,别人想从她身上薅点什么,也不必费这么大周章。
如是,她便决定去参加。她来到这里,除了谢宅,就只在庄子里打转,太闷了点。
既然决定参宴,那小孩的周岁礼物就得备上一份了。打个银制的平安锁最是万无一失。再想到陆文睿似乎还有两个大的,索性再买两对银镯子。反正她这家底,贵了她也折腾不起。
这等小事自然无需她亲自操心。
到了当日,徐叔不光将精致可爱的银制平安锁并两对银镯子送过来,还让人安排了两大筐自制土豆干粉条,并一些时令新鲜野菜,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让人去摘的。
野菜便罢了,但两大筐土豆粉是不是有点太多了?他们统共就做了几筐,自家还得吃呢。
顾馨之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徐叔是跟了他们家多年的老人,也相当于是看着顾馨之长大的。闻言,他慈爱地看着她,笑道:“姑娘忘了,前几日您不是说了要送谢大人一份吗?”
所以这两筐,有一筐是送给谢慎礼的。顾馨之恍然:“害,瞧我这记性!”
这样一来,再看车上的东西,就觉得少了。她想了想,大手一挥,让人添了两筐土豆、几只家禽。
然后她回屋,翻出纸笔,洋洋洒洒写了大几页土豆菜谱。
她家庄子离京城远,本就是提早出门,耽误这一会儿也不碍事。
等她忙完这一切,才提裙上车,慢慢悠悠往城里去。
如今家里人手不缺,她这回出门,许氏与徐叔联合安排,她不光要带香芹、水菱,还带了三名护卫,并两名奴仆。马车她带着丫鬟坐,另有奴仆驾着牛车,拉着一车要送人的东西。
只是去吃个席,搞得浩浩荡荡的。
她觉得夸张了,但长辈担忧,又不是什么大问题,她便听之任之了。
一路晃晃悠悠,很快便抵达京城。
他们先去的谢家。
谢家东西院的大门距离颇近,顾馨之压根没考虑避开谢家绕道后门、侧门什么的,而是直接让人到大门,大刺刺停在西院门口。
振虎上前敲门,跟门房说明来意。
许是有人提前打过招呼,门房立马让人出来帮忙搬东西。
顾馨之在马车里闷着无聊,掀开车帘看他们搬,还不忘隔空喊话:“记得那几张纸啊。”
振虎远远“诶”了声:“姑娘放心,忘不了。”
“顾馨之?!”有几分熟悉的声音突然从右前方传来,带着满满的不敢置信。
顾馨之皱眉,循声望去,对上一张令人生厌的小白脸。
可不就是她前夫谢宏毅。
她翻了个白眼,一甩车帘,假装没看见、没听见。
车里的水菱、香芹也看到了,登时面面相觑,皆有些不知所措。
还未等俩人说什么,脚步声已经抵达车厢前。
“顾馨之,”谢宏毅的声音从车窗外传来,“你在这里干什么?不是说不想再进谢家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