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头慵懒却没什么耐心的狮子。
见他闭着眼,时衾开始肆无忌惮打量起他的脸。
近距离看,傅晏辞的长相依然极为出众,五官深邃,俊朗不凡。
不过像是这段时间没有休息好,眼下的青紫明显,眉心亦不自觉地皱起。
时衾犹豫一瞬,伸出手,指尖触碰上他的眉心,一圈一圈地打转。
感受到柔软指尖的触碰,傅晏辞缓缓睁开眼,凝视了她两秒,从他的视角,只能看见女孩尖削的下巴,瀑布般的发。
忽然,时衾的手腕被他扣住,下一秒,对方使了劲,将她从后面扯到前面。
傅晏辞双臂箍着她的腰,将她一抬,把人放到了他腿上,两个人面对面而坐。
随着动作,时衾的白衬衫向上收束,卡在腰线的位置,领口歪斜,露出半边圆润雪白的肩膀,肩头染着淡淡粉色,两条纤细的长腿,腾空轻晃。
时衾的瞳孔里闪过惊慌,错愕地看向傅晏辞。
男人的灼灼目光,烫得她很快敛下眸子,姿态乖顺。
女孩的黑发垂落于他的手背,冰凉细滑如绸缎。
傅晏辞大掌覆在她腰上,纤纤细腰,不堪一握,仿佛他轻轻一折就断了。
“瘦了。”男人的嗓音低缓,夹着惑人的磁。
时衾双手抵在他胸膛,右手感觉到他心脏跳动的频率,极有生命力。
腰上男人手掌的温度灼热,十指轻轻地摩挲,磨得人难耐。
她咬牙,不吭声。
“想我了吗?”男人又问,徐徐善诱。
时衾依旧不答,也不敢看他,藏在头发里的耳垂早就红得滴血。
傅晏辞靠近她,在她耳边轻喃:“嗯?”
时衾浑身没有力气,双手勾上男人的脖子,从齿间喃喃溢出一字:“想……”
听到答案的男人轻笑,吻了吻她张开的嘴唇。
“真是个乖孩子。”
周末两天,时衾都待在傅晏辞那里,半梦半醒。
之后的工作日,一切又回到正轨。
她像是已经习惯,知道傅晏辞工作日属于他的事业,很少打扰。
加上进入十二月,她的情绪就会低落,也没心情去想别的。
周三的时候,傅晏辞飞广州,出席了一场投资会。
投资会结束,晚上几个相熟的投资人小聚,交换业内的一手消息。
牌室里烟雾缭绕,茗茶的芳香也盖不住。
傅晏辞打牌一向不手软,其他三个人连输几局。
“我听商寂说,你最近有女伴了?情场得意,赌场失意,看来这句不准啊。”周冶调侃道,“两头总得放一边吧。”
傅晏辞抬眸,扫他一眼,要打出去的牌换了一张。
“哎――胡了――”
周冶将面前的牌铺开,晓得是他上家放了水,笑眯眯说:“傅总客气了啊。”
这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又响起,十点之后,他已经出去连接了两个电话。
周冶轻啧,像是被扫了兴,这次没接,直接摁挂了。
“你那个不打电话闹你?”
他从商寂那里知道傅晏辞最近身边有了人。
傅晏辞随手将牌推倒:“嗯,她比较乖。”
一旁商寂轻飘飘说:“那可不一定,可能是不上心。”
傅晏辞看他:“你自己一心向佛,倒是少来给我上眼药。”
“周。”傅晏辞正色,“明天有个项目,我没空,你要不要和对方见见?”
周冶挑眉:“怀宇游戏的那个?这么好的项目投资,你让给我?”
他倒是早就想要,但被傅晏辞捷足先登了。
傅晏辞:“嗯,我有其他事,要先回京。”
周冶得了便宜,笑道:“更赚钱的生意等着做?”
傅晏辞没接话,手指在红木牌桌上来回敲了敲,停顿了两秒,问道:“小姑娘一般都喜欢什么礼物?”
周冶愣了愣,没想到这话能从他嘴里问出来。
“多的去了,不过都是我助理准备,价格到位了,给什么都高兴。”
商寂颇为深意地打量起傅晏辞。
“怎么,你还上心了?”
他们这个圈子里,玩玩的多,认真的少。
傅晏辞垂眸,手里把玩着骨质的雀牌,一下一下轻叩桌面。
也许吧。
食髓知了味。
周五上完最后一节的物联网导论课,时衾直接出了学校,在学校西门的花店要了一束玫瑰。
玫瑰红得扎眼。
时衾捧着玫瑰,走去了公交站。
江晗下了课想找时衾,没找到人,无精打采和朋友出来吃饭,远远看见公交车站旁边站着的人,身形纤瘦,长发及腰。
他丢下朋友小跑过去,推了推女孩的肩膀。
“微信给你发消息为什么不回?”
时衾一愣,扭过头来。
江晗看见了她怀里捧着的玫瑰花,怔在那里。
“我真的不过生日。”时衾知道江晗微信找她是为了什么,索性挑明,直白拒绝。
江晗盯着那束玫瑰,心里凉了半截。
不过生日,还是不想和他过生日。
“你别自作多情了,谁要给你过生日?”江晗拉不下脸,反驳道。
“……”时衾道歉,“那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江晗轻哼一声,不看她,却待在公交站也不走。
许久的沉默。
“你怎么还不走?”时衾忍不住问。
“我约了朋友去市里看电影,就准你坐公交啊?”
时衾看他一眼,语气真是够呛人的。
首都机场高速,徐启开车,傅晏辞坐后座。
傅晏辞右手抵在太阳穴,连日的劳顿让他额角青筋一跳一跳。
“让你找的资料收集了吗?”
徐启没想到老板那么急,刚上车就问。
他将仪表盘上放着的一份文件拿下,扭头递过去,很快收回视线,继续开车。
傅晏辞翻开文件夹。
徐启:“里面是我找信息部在公司内做了一个女性员工的问卷,调查她们希望收到的生日礼物是什么,排名前十的礼物我全都列了出来,包括一些很新奇冷门的礼物,放在了最后。”
“……”
傅晏辞一页一页地翻。
昨天他顺嘴问了徐启一句,没想到徐启直接给他做了一份用户研究报告出来。
徐启办事,一向就没有让他失望过。
但着实有些夸张了,倒也不用这么消耗公司内部资源。
报告里面,大多是精致的玩意,衣服包包首饰鲜花。
傅晏辞想起时衾确实很喜欢戴各种各样的饰品,他在报告排名前面的首饰上点了点:“就订这个吧。”
徐启回头看了一眼,记下来:“是。”
傅晏辞累极,阖上眸子,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有些敷衍。
他睁眼,开腔道:“算了,我亲自去挑。”
北京的某家奢侈品商所。
傅晏辞挑了一对耳环,钻石像珍珠那么一般大。
徐启代他去付钱时,都忍不住心颤。
“回公司还是――”徐启问。
傅晏辞知道周五下午时衾没课,“直接去学校吧。”
公交车经过繁华市区,略显拥堵,走走停停。
时衾看向一直坐她旁边的江晗。
“你去哪家电影院?”
江晗随口说了一个学校学生常去的电影院。
时衾低头打开手机地图。
“那你坐过站了。”
前两个站他就该下车。
江晗双手圈起,靠在椅背上。
公交车没什么人,他一条腿往外伸得老长。
“哦。”
一点没有坐过站的焦急。
时衾知道他什么意思,怕他真跟自己一路。
她轻叹一口气,直接道:“我真的不喜欢你,你不用浪费时间。”
江晗扭头,盯住她。
时衾亦和他对视,不躲不闪,目光澄澈得伤人。
许久,江晗扯了扯唇角:“拒绝我一次还不够啊。”
非要时不时提醒他。
公交车打了变向灯,向站台停去。
外车道一辆黑色劳斯莱斯驶过。
因为前方公交车变道靠边,徐启车速放缓,和它擦肩。
傅晏辞看向窗外,视线不经意地落在公交车上。
他眯了眯眸子,看见了最后一排的两人。
女孩手捧一束红玫瑰,旁边坐着的男生年轻帅气。
两人对视。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仿佛有碎金浮动,青春年少的美好在这一瞬定格。
刺眼晃目。
前面红灯跳绿灯,徐启踩了油门,疾驰而过。
傅晏辞缓缓收回视线,敛下眸子,停顿了两秒。
“回公司吧。”
徐启一愣,不知道老板怎么改了主意。
“不去学校了?”
傅晏辞阖上目,抬手拧了拧眉心。
“她现在应该在忙。”
第9章 、月光
公交车停定,江晗头也不回地下车。
时衾望着他的背影,执拗而倔强,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愧疚。
但很快这一点愧疚就散掉了。
她对于感情方面,一向拎得清,喜欢就是喜欢,没感觉就是没感觉,也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时衾坐的这一趟公交属于城际公交,一直开到了快出京的偏远地界,再走就到了临省。
京郊的墓园。
比起城市里的高楼林立,墓园周围的风景要好得多。
如果死去的人还能感知的话,也能享受到美丽的山林风光。
时衾沿着台阶一层层往上。
工作日的下午,除了一个守墓人,墓园里没有其他生人,安静得}人。
最后她在一座墓碑前停下。
墓碑是合葬墓,葬着一对夫妻。
黑白照片里,男人女人的模样还很年轻,生年和卒年的数字相近得让人惋惜。
时衾弯腰,将玫瑰置于女人的照片下。
她从包里翻出纸巾,擦了擦照片上的灰尘,动作极为缓慢,小心翼翼。
虽然她的表情平淡,一举一动里,却透着对死者强烈的哀思。
时衾很想对着墓碑说上一两句话。
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她都张不开口,仿佛有一块石头压在心里,一并堵住了嗓子眼。
不像是姐姐和其他来祭拜的亲朋,总是絮絮叨叨能说上许多。
时衾擦干净墓碑上的两张照片,席地坐了下来。
青砖的温度冰凉,一直凉至她脊髓,午后的阳光洒在她身上,也带不来一丝暖意。
不知坐了多久,直到手机震动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时衾回过神,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喂。”她的声音很低很轻,像是怕惊扰了长眠于此的逝者。
“衾衾,是我,舅舅。”中年男人的声音敦厚老实。
“有事吗?”
时建业迟疑片刻,先是寒暄:“你去看爸爸妈妈了吗?”
“正在看。”
来回没什么意义的对话结束,一段许久的沉默。
时建业轻咳一声,道出来意:“哎,其实有个事,我本来不想说的,但你舅母非要我来问问你。”
时衾沉默不语,等他说完。
“最近她在网上看见美国有一起车祸案例,也是NGT的自动驾驶系统故障,赔了好多钱。”
“你舅母就想着,要不要试试再审,虽然当时只判了司机全责,但说不定现在能改判NGT那边也有责任。”
时衾听着听着,突然觉得烦躁。
“舅舅。”她轻轻开口打断,“能不能、不要在今天和我说这些。”
时建业羞愧:“哎,是是,都是你舅母,给我催烦了。好孩子,你多陪陪他们。”
时衾语气冷淡:“嗯。”
她挂了电话,将手机丢到一边。
傍晚的时候,京郊下起了雪。
时衾的腿坐麻了,靠在墓碑上,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淮宇科技公司。
傅晏辞给自己下午的工作安排得极满,一点闲暇没有。
终于最后一个汇报的主管从办公室离开,他无事可做,整个人靠在座椅里。
傅晏辞的目光投向办公室偌大的玻璃窗。
窗外的雪下得比上次更大,扑簌扑簌,洁白无暇。
明明是一片雪白,他的眼前,却时不时浮现出那一抹玫瑰的红,刺眼的红。
许久。
他发出一声无奈的轻叹,想通了。
要是连这点信任没有,以后可多的是他苦头吃。
傅晏辞倾身,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第一通嘟声响了许久,没人接。
他的眉心微蹙,又拨一次,食指在手机边沿轻叩的节奏愈快。
直到拨了第三通电话,对面才姗姗接起。
时衾在墓园里睡着了,手机震动将她叫醒,她浑身冻得僵硬,骨头和关节仿佛都冻在一起。
“在哪?”男人的声音低沉。
“……”时衾没吭声。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傅晏辞知道她不会说谎,遇到不想答的情况,就用沉默应对。
“在哪。”他降了两度音调,透着一股威压。
时衾抬眸,望向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