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度关山——舞清影【完结+番外】
时间:2023-01-31 16:30:32

  “就是一般朋友。”关山从红姐手里抢过一张破旧的过塑菜单,递给明月,“你来点菜。”
  明月赶紧推回去,“啊,不不。今天我请客,你爱吃什么随便点,别客气。”
  关山看看她,又把菜单推给她,“我不会点菜。”
  明月瞅他,再推回去,“那就挑贵的点,总没错。”
  关山皱眉,刚想说话却被红姐的笑声给打断,“哈哈哈,你们可真逗。照这样让下去,我觉得你们也别吃饭,直接回去得了。”
  红姐抖抖菜单,摆出权威架势,指着菜单上几个荤素热菜,说:“我替你们做主了,就辣椒溜肉片,炒山菌,和凉拌腐竹吧,荤素营养都有了,还下饭。”
  “成!”关山拍板。
  明月看看红姐和关山,“可就一个荤菜。”还是个溜肉片,连只土鸡都没有,算什么请客啊。
  关山毫不介意,“比山上的伙食好多了。”
  他转头对红姐说:“抓紧时间上菜,吃完饭明老师还想去洗澡。”
  红姐笑了笑,伸手朝关山厚实的肩上压了压,说:“放心吧。”
  红姐回后厨的时候,恰好路过宋老蔫他们那桌,想必是熟客,宋老蔫竟拽住红姐的胳膊,当众调笑起来,红姐倒也不恼,陪着宋老蔫他们周旋了一阵儿,才找个借口走掉了。
  明月看不下去,就去隔壁桌上取茶壶。
  “他看着不像好人。”明月给关山的茶杯倒上水。
  关山说了声谢谢,然后朝宋那边瞅了一眼,低声嘱咐说:“他是高岗村出了名的老流氓,以后不要单独见他,记住了吗?”
  明月想象不到老流氓这个词是如何界定的,可她知道宋老蔫是个极度危险的男人,以后一定要远离他。
  她点点头,质疑道:“那他还能当官?”
  关山单手将杯子转了个圈,垂下眼皮,说:“他家的亲戚是镇里的干部。而且,宋是高岗村的大姓,他在族里辈分很高。”
  明月拧起眉头,“就没人管吗?”
  “高岗村里尽是老弱妇孺,谁也不敢惹他。我只能管我看到的,看不到的,也是无能无力。”关山低头喝了一口水,静了静,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懦弱了。”
  明月摇摇头,“没有。你是军人,有你要遵守的纪律条令。我能理解。”
  关山飞快地撩起眼皮看了明月一眼,他的表情有些惊讶,可能觉得明月刚才的话很是出人意料。
  明月苦笑,“我父亲在边疆部队工作,他平常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要搞好军民关系。”
  幼时的记忆,几乎快要淡成一张白纸。可父亲严肃到令人害怕的面孔,和铿锵如金石般冷硬的声音却始终停留在记忆深处。
  关山讶然,“你父亲也是军人?”
  “已经转业了。”明月似是不愿多说,把话题转到红姐身上,“红姐很有钱吗?”
  关山看看她,“你说呢?”
  明月笑了笑。
  红姐不仅有钱,还是个很有头脑的女人。光看她经营的三家店铺,就能看出她举重若轻的商业能力。
  “红姐是寡妇。她的丈夫头两年出车祸死了,留下红姐和一个三岁的男孩,后来,她用丈夫的保险金干起了买卖,一直发展到现在的规模。”关山说。
  明月抚摸着杯子边缘的裂口,脑子里闪现的都是红姐泼辣肆意的模样。
  她轻叹口气,说:“还真看不出来。”
 
 
第23章 洗澡
  女人的命运往往和家庭环境有很大关系,很多不幸的家庭反而催生出一些强势有能力的女强人。
  红姐或许就是这样的人。
  小九是红姐雇的伙计,整个餐馆从采买到营业,从厨师到服务员就他一个人,得亏红山镇过往的人少,不然的话,繁重的体力劳动压也把这个骨骼清瘦的年轻人给压垮了。
  小九人长的机灵,炒菜功夫亦是一流,从他开火到菜肴上桌,也不过十五分钟时间。
  关山要了三个馒头。
  蒸馍是白面的,硕大的个头,一个就比明月的拳头还要大。
  明月问小九有没有粥,小九腼腆地回话,“有的。我给你们盛去。”
  熬得粘稠的小米粥,散发着谷物独有的清香。
  明月食指大动,低头开吃。
  虽然很饿,可明月的吃相还是很斯文。可能是多年寄养生活养成的习惯,她吃菜喝粥时基本上不会发出响声。
  关山则是军人作风,吃饭时神情专注,一口馍一口菜,馍吃完了菜也差不多光了。他喝粥属于一口闷,端起碗,也不吃菜,就那么呼噜噜的,一口气喝光。
  可能是热,后来,他还摘了军帽。
  灯光下他的平头被帽檐勒出一道印子,黑色的头发茬一根根竖着,上面隐约可见潮湿的水汽。
  “你今年多大了?”明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问他这个问题。
  都说男人问女人的年龄不合适,其实,女人问男人的年龄同样不大合适。
  可惜,说出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再也无法收回。
  关山刚好吃完,他放下碗筷,眼神黑黝黝地看了看明月,回答说:“三十。”
  三十。
  明月伸出纤长白皙的食指,勾了勾,“比我大七岁。”
  她今年23岁。
  关山笑了笑,“看着就很小。”
  “不小了,我现在结婚都够上晚婚了。”明月就怕别人说她小。因为沈柏舟比她大四岁,两人认识的时候,明月上大一,沈柏舟上大三。后来两人相恋,经常会听到有人说她小,说她幼稚,配不上在本校攻读硕士学位的国民校草沈柏舟。
  沈柏舟不介意,对她一如既往的宠溺和爱护,明月却把那些流言蜚语当了真,为了沈柏舟,她平生第一次去发廊烫了头发,几个小时受刑似的折磨后,满头飞卷让她至少老气十岁。沈柏舟看到她的新发型,气得几乎背过气去,他根本不听她解释,拉着她就去了同州最高档的发廊,进门黑着一张脸,直接冲着人家发型师吼,“用最好的药水,把她头发给我弄直了。”
  发型师以为明月遇到家暴男友,趁着洗头的时候问她要不要报警,明月哭笑不得,赶紧否认,说他不喜欢她烫头。
  又是几小时的折磨,卷曲的长发恢复平顺,沈柏舟看着镜子里的明月总算有了笑容,明月这才仰头问他,你不觉得我这样太小,配不上你吗?
  沈柏舟拨乱她刚刚梳好的头发,用明月熟悉的,能让人瞬间泡在春水里的温柔嗓音回答她,“我就喜欢这样的你。”
  我就喜欢这样的你。
  那个时候的明月,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孩。
  关山正思忖着怎么接明月这个稍显敏感的话题,可他紧接着发现不用了,因为对面的明月显然陷入某种情绪或是某段记忆里面,眼神涣散,表情也出现微妙的变化。
  关山极有耐性地等着她,等她面色恢复正常,人也重新精神了以后,提醒她说:“时间不早了。你该去澡堂了。”
  明月惊觉时间流逝太快,她跳起来,叫小九来结账。
  小九撸着袖子正在腌制咸菜,听到喊声,他抬起头,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冲明月笑得欢快,“老板娘说了,这餐免单!”
  免单?
  明月迟了几秒钟才意识到在红山镇出现免单这个词是多么的时髦和怪异,但不论是城里还是乡下,免单的意思是一样的,那就是明月不用花钱了。
  “怎么能免单呢,我们吃了这么多。”明月起身,去掏书包里的钱夹。
  小九朝关山递过来一个促狭的眼神,意思就是交给你了。
  关山笑了笑,对明月说:“红姐说不收钱,就不会收的,你别费劲了。”
  “可……”
  “没有可是。这里红姐说了算。”关山率先站起来,他拿起桌上的军帽戴好,指着外面说:“走吧。”
  宋老蔫他们那桌不知何时已经散摊,餐馆里就剩下她和关山,小九三个人。
  明月只好跟着关山出去,小九在后面喊:“明老师,你们没事来玩啊。”
  明月应了一声,跟着关山走去商店旁边的春风浴池。
  进了门,关山指着右边的帘子,“女部在那边。”
  明月哦了一声,低着头就朝里面走。
  关山等她进去了,才冲着门口的人影,轻声说道:“谢谢你了,红姐。”
  那一道火红的身影晃了进来,红姐嘴里嚼着口香糖,圆脸一耸一耸的,一边笑一边上下打量关山。
  关山的黑脸没什么表情,像泥塑一样由着她看,最后红姐觉得无趣,自己先收了笑,她盯了一眼比她足足高出一个半头的关山,低声调笑说:“傻样儿!我做这些不都为了你。”
  关山站着没动,也没说话。
  红姐靠近他,用更低的声音问他,“你喜欢上这个小老师了?”
  关山退开一步,眼神已变冷,“不要胡说。”
  红姐嚯一声笑开,她笑得那么大力,仿佛真遇上了特别好笑的事情。
  空气里潮湿的霉味让关山感到极不舒服,他刚想出去透透气,却被红姐推了一把,推进了男部浴池。
  外面传来红姐独有的女高音,泼辣尖细,犹如武侠小说里的魔音穿脑,威力十足。
  “你也好好洗洗吧,一身臭汗,亏得人家姑娘忍得了你!”
  关山不禁蹙眉,他抬起胳膊,闻了闻身上的味道,浓眉愈发竖的高。
  红姐说的没错,他的确挺臭,也不知道这一路上明月是怎么容忍他的。
  乡村浴室没那么多的讲究,脱衣服的地方就摆着几张光板木床。男部的泡澡池子和淋浴在里面的屋子里,不过,这会儿静悄悄的,没有水声。
  关山刚把上身脱光,就听到隔壁女部那边传出一声惊叫。
  是明月!
  关山猛地一顿,几个箭步,冲出浴室。
 
 
第24章 关山的秘密
  明月已经脱了衣服走进洗浴间。
  里外两间屋,只有她一个人。
  旧房子改造的浴室,到处透着破败的景象。十几平方的空间里,靠左是一个五米见方的泡澡池子。池水已经不热乎了,因为不冒一丝热气。挨着泡澡池子是一排五个连通的淋浴头。浴室的墙壁黑乎乎的,长着深绿色的青苔,地板是水泥的,但是很多地方被水冲刷起皮,走上去,发出东西碎裂的声音。
  空气里散发着潮湿的臭味,明月的脑子里浮现出一群女人一边插科打诨一边相互搓澡的画面。她捂着嘴强压下胃部的翻腾,狠狠心,快步冲过泡澡池。
  她随便找了一个淋浴,用力扳开老式的开关。
  淋浴头并未立即出水,管子咕噜咕噜响着,就像是家里停水后打开水龙头的反应。
  她双手环胸,在寒冷的空气里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到脚背处传来一丝异样。
  痒痒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挠她。
  低头一看。
  她的眼睛赫然瞪大,浑身的汗毛都炸飞起。
  老鼠!
  一只足有巴掌大的灰皮老鼠正趴在她的脚面上。
  “啊――”
  除了尖叫,她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凄厉的尖叫声吓到了老鼠,它竟忘了逃跑,而是瞪着一双会发光的眼睛直直地瞅着她。
  “啊――”她再次失控尖叫。
  这次不仅老鼠跑了,头顶的淋浴头也在发出咕咚咕咚两声之后,唰一下,刺骨的冷水从天而降。
  明月被浇个正着。
  那一刻,冷水击中心脏的刺激,让她想到了死这个字。
  就是那种万念俱灰,生无可恋的感觉,强烈到无法阻挡。
  她甚至没有跳开,而是就那样傻乎乎的淋着冷水,直到外面传来关山急促的喊声。
  “明老师――出什么事了――明老师――”
  明月一直沉默到她再不发声他下一秒就会冲进来的时候,才关掉开关,哑着嗓子朝外面喊道:“没事,我没事,是一只老鼠,吓到我了!”
  关山同样沉默了几秒,才回应她,“哦,知道了,你洗澡吧。”
  明月没说话,以为他走了。
  可紧接着就听他说:“淋浴的水多放一会儿,不然会凉。”
  听他说完,明月才忽然觉得委屈。
  “你怎么不早说!”
  声音明显带着哭腔,让外面站着的关山愣了一愣。想到里面刚刚出现的可怕一幕,关山的浓眉蹙了一下,回应说:“对不起。”
  是他疏忽了,忘了叮嘱她这些细节。
  自责了半秒,他忽然意识到他们现在的状况有多不妥。
  他光着上身,就穿着迷彩军裤杵在女浴室的门口。
  而她,亦是孤独的和浴室里的老鼠搏斗。
  他们之间。
  仅仅隔着一层薄薄的布帘。
  关山唰一下背过身去,匆忙丢下一句,你赶紧洗吧,就快步离开了女浴室。
  明月听到脚步声远了,她才重新打开开关。
  这次水很顺畅的流下来,她也学机灵了,躲得远远地,生怕再被冷水浇身。
  果然,水流了一会儿,就有热热的蒸汽向上升腾。
  她探手,试了试水温,向前一步,终于,站在了久违的热水下面。
  洗澡是舒缓神经,减轻压力的最佳方式。
  当汩汩的热烫的水流冲刷过冰冷疲惫的肌肤,那种从骨髓深处透出的暖意,犹如大雪中熊熊的炉火,寒冰下袅袅的温泉,令人心情舒畅,精神放松。
  明月仰起头,闭着气享受着水流的抚摸。
  忽然,她退后一步,捂着脸猛咳起来,“咳咳……咳咳咳……”
  她做了什么!
  她刚才都做了些什么!
  她竟然在澡堂里和异性男人说了那么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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